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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14-7-24 08: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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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6 20:3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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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可以想象有许多可爱的女学生就是在这种声色俱厉的情况下被骂得潸然泪下,不过本人可是堂堂男子汉啊!他笑着说:“杨老师,我真的是董事会派来调查这件事的人员,敝姓江,我本来是想先做一些调查再联络你的,所以没先知会你,如果你是为这件事生气的话,我道歉!”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你根本不是什么董事会派来的人,上个星期董事长还跟我通过电话,说他们决定让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你以为你这样骗得了谁?”
小范心想:“至少我骗倒了校长。”他说:“杨老师,董事会上星期是怎么决定的我不清楚,我之前都在美国帮他们管理不动产,这星期才回国。董事会这几天发现外面的谣言有越传越离谱的态势,所以要我来做一些调查,好澄清这些谣言。”
“哈哈哈,胡说八道,我在这学校待了十五年,比校长都待得久。校董会在美国的不动产一向都是委托当地教会代为管理,不会找你这种油头粉脸的小子来管,我看你要说谎说到什么时候。”
“我只能说,你也不是很懂校董事会的运作……不过我不想跟你扯太多,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可以等校董事会开会的时候找他们求证,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小范说。他心中想,圣光的校董事会每个月底开一次会,等你求证到发现我是假的,我也无所谓了。
“范先生,我看你就不用再装了。”杨老师拿出一张名片,在小范面前晃了晃,说,“这是我在我女儿桌上找到的,你就是这个‘疑难杂症事务所主持人’吧?”
小范微微一惊,的确不该把名片给那种小女孩的,看情况这样扯下去也没用,当下双手一摊,说道:“好吧,杨老师,我认输了,敝姓范,‘疑难杂症事务所主持人’只是在下混口饭吃的小小Title而已。”
杨老师上前一把揪住小范的领带,凶狠的说:“给我听好,你这个干征信社。的,离我女儿远一点!不要以为我发生这种事就可以赚我女儿钱,你们这种把戏我都知道,我最瞧不起你们这种吃下流饭的人渣!”
小范听了这些话倒还是不愠不火,他平缓地说:“杨先生,你这段话里面有两个错误,第一、我不是干征信社的,征信社的确都只会一些偷拍、跟监的下流把戏。而我,‘疑难杂症事务所’,是靠大脑吃饭的,我们接受顾客的委托,帮他们解决无解问题,这是件高尚的工作,请你不要随意贬低……”
“胡说八道!”杨老师冷笑着说,“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还不是要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进来骗东西?你是进来拿那张 光盘的吧?光盘呢?给我交出来……”说着便要去搜小范的身。
“杨老师,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小范左手轻轻划个弧度便锁住了杨老师的双手,“杨老师,我是来帮你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光盘我没有拿到,你要光盘还是去找校长吧。”说着手一松,杨老师踉跄地往后倒退几步,直到撞到墙壁才刹住。
杨凌青满脸通红,愤怒地说:“你还想骗人,那光盘就在你身上,我不会让你这种败类得逞的……”说着朝外面大声地呼喊,“警卫,警卫!”
小范现在实在很难相信这个歇斯底里的家伙会是什么很好的数学老师,不过整个情况对他实属不利,大门口两个警卫正越过操场向他们走来,到时候麻烦会更多。他现在的目标是尽快离开这所学校,待得越久,曝光的机会就越大。他对杨老师说:“杨老师,你不用那么激动,光盘的确不在我身上,你要搜,给你搜就是了。”说着将西装外套打开,轻松地站在那里。
杨老师见小范主动配合,不禁一脸疑惑,但仍然是凑上前去仔细地检查了小范的所有口袋,连内袋、袖管都不放过。不过就是找到了一个皮夹、一本笔记本、一串钥匙、一部手机、一支钢笔还有一些零钱等无关紧要的东西,却不见光盘踪影。
“杨老师,你该相信我了吧,光盘那种体积的东西我身上也不会有秘密的地方可以藏。”
杨凌青将搜出来的东西塞回小范口袋里,向后退了一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小范。小范又说:“我刚刚说你说的那段话有两个错误的地方,第一点就是我不是征信社的人,至于第二点……我只是想告诉你,并不是我主动去接近令爱的,我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拉生意,是令爱来找我帮忙的……她找我来是来帮你的忙,你实在是不应该怀疑我。”
“是小岑去找你的?”杨老师用疑惑的口气问道:“她找你干什么?”
“杨先生,你有个好女儿,她请我澄清这件事的真相,以挽回你的名誉。所以我说我是来帮你的,和你站在同一边的。”
杨老师听小范这么说,脸色突然平和了不少,他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唉,玮岑这孩子……”
此时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两名警卫已经冲了上来,问杨老师道:“老师,怎么了吗?这家伙怎么了吗?”
杨凌青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一场误会而已,刚刚这位先生突然心脏不舒服,我才赶快叫你们来帮忙,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没事了。是吧,江先生?”
小范微笑点头道:“没事了,刚刚一时喘不过气而已,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小范发现,杨老师说谎的本事和他不相上下,两个人竟能一搭一唱,融洽无间。
等两名警卫走远。杨老师才缓缓开口说:“玮岑什么时候去找你的?”
“对不起,基于职业道德,恕难奉告。”
“那她付你多少钱也不能说喽?”
“呵,这是商业机密,就更不能说了。”
“好,好。”杨老师沉思了一会儿,这时他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看起来也睿智多了,他说:“小岑这孩子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顾前不顾后的。唉,这件事我本来是都不提,看来她还是耐不住了……不好意思,范先生,刚刚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那种下三滥的侦探,故意趁玮岑心神不定的时候向她招揽生意,我跟你道歉。”
“不,没关系,只是误会罢了。”
“其实这件事……我应该要自己处理的,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做……我可以感觉到那孩子有不对劲的地方,但……这种事情我实在……唉!当父亲都这样吧!我也不会主动去跟她谈,我这脾气真是……范先生,你……可以理解吗?”杨老师在那儿自怨自艾,似乎有点沮丧。
“嗯。”小范轻轻点了点头,他已经泄露了太多资讯,此刻能少说一句便是一句。
“你真的没拿到光盘?”杨老师又问了一次。
“没有,校长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那你接下来……”
“对不起,我说过了,无可奉告。”
“这样……”杨老师摸了摸下巴,突然说道,“范先生,我不知道小岑和你之间的约定是什么,看情况,我对你也无能为力,不过,我想雇用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雇用我?”这倒出乎小范意料之外,他略带惊讶地说,“杨先生,我一向的原则是,只要不和我目前手头上的工作有冲突,我没理由和钞票过不去。不过我先声明,我收费可能不低喔。”
“你说得出我就付得起,要你帮我找出是谁干这件事的,要付多少钱?”
“二十万。”小范轻描淡写地说。
“好,那就二十万,我开支票给你。”杨老师说着便从口袋中掏出一本支票本,开了张二十万的支票,递给小范。
小范摇了摇头,说:“杨先生,我一向是等事成之后才拿钱,到时候你可能还要负担一些额外的解惑开支。不过相反的,要是我一事无成,你就不用付半毛钱。现在你说……你要我帮你查出做这件事恶搞你的人是谁?”
“没错,我要找出那个人来。怎么样,你接不接受?”
“我说过,我不会和钱过不去,这事我干。”小范说。
“很好,”杨老师重重地拍了小范的肩膀,笑着说,“范先生,多谢你的大力协助。这事,我自己大概已经有点底了,班上几个最可疑的学生,我会提出她们的资料给你参考看看,或是安排你以代课老师的身份直接到我们班上来……你那么帅,对付女学生很有用吧。”
“哪里话。”小范耸耸肩,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空白的委托书以及一张名片递给杨凌青,说,“那,杨先生,这张委托书就请你签字吧。这张是我的名片,可以联络到我。”
杨老师接过名片,皱着眉看了半天,问道:“你就只留一个‘范’字?你的大名呢?”
小范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方便留下名字,你就称我的姓就好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只要我能把你把事情解决,我叫什么应该都没有影响吧?”
杨凌青笑了笑,说:“你的确很特别。”说着在委托书上签上名字,递回给小范。
“谢谢你,杨先生,”小范将那委托书折好。放回口袋里,“是否可以刚好请教一下,三月十二号那天,也就是教学观摩那天,你的那张教学光盘是……怎么处理的?我是说,你都把它放在哪里,是不是很容易被别人拿到?”
杨老师叹了一大口气,说:“范先生,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事。我这个人一向很小心,像教学观摩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把那张光盘乱放……我从头讲好了,那张光盘的动画内容是我委托我以前一个学生的公司做的,他们在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天把东西做好通过网络直接传到我家里的电脑。我晚上大概九点左右上完补习班的课之后回家,先把内容看了一遍,很短啦,五分钟左右而已,然后把一些地方自己修一下——我以前大学也是写程式写很凶的。改好后就把它刻录到空白光盘里,那时候也十一点多了,我就直接上床睡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才把光盘拿出来装好,放进我的公事包里面,带来学校。因为那张光盘是教学观摩要用的,所以我就一直带在身边。我想不通谁会有机会把我这张光盘掉包……”杨老师说着。手托着下巴,低头沉思。
“所谓‘带在身边’,是说贴身收藏吗?还是说放在公事包里?”
“喔,当然是在公事包里啦,但我公事包也都没离开过我视线……有啦,就一次我去上厕所,不过办公室里人那么多,哪有机会?”
“的确是很有趣……”小范扶了扶眼镜,饶有趣味地说道。
此时,洪亮的钟声缓缓响起,缭绕了整个校园。
“对不起,范先生,我下一节还有课,我看暂时先这样子吧,详细情形我再联络你。我可以把学生资料直接寄给你,你那边……应该安全吧?”杨凌青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前额,简单说道。
“当然,平信或挂号都可以,当然是挂号安全得多。信封上写‘范收’就可以了。”
“非常谢谢你,范先生,”杨凌青用力握了握小范的手,说,“还请你多多费心了,钱的方面绝对不是问题。”
“当然,我数学不好,算钱这种事,还比不上老师吧……”小范说。
杨凌青笑了笑,转身离去。
小范继续站在那儿,直到杨凌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头时,他才深深地呼了口气。他转过身,打开红色的垃圾桶,塑胶光盘盒被报纸包着塞在垃圾桶的角落。他将那盒子取出,拍去上头的灰尘,挑了挑眉,咕哝着说:“早就知道会这样……”
[五]
疑难杂症事务所里,小范从柜子里搬出一台笨重的机器,手脚并用地将它安装在电视旁,接上电源,转开开关,将那张辛苦取得的光盘放进机器的读取槽里。
胖子在旁也不闲着,他先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了两根红豆冰棒,接着又灌下一罐黑松沙士,然后去隔壁房间搬了张柔软的躺椅摆在电视机前。
“你那台鬼东西可以干吗?”胖子摊在躺椅上,懒散地问道。
“影像重组、去除杂讯、高倍数放大、影像细节分析……”小范也拉了一张椅子来坐下,继续调整着屏幕,“……大概你能想得到的都有,二〇〇〇年德国最新产品,不会输给刑事局。”
“多少钱?”
“你赚一辈子都买不起……好了,来看看这个把一堆神圣老师搞得鸡飞狗跳的片子吧。”小范说着,按下Play键,电视屏幕出现了几道杂讯,接着出现了影像。
那是一个房间,并没有见到人影,一张双人床刚好就在画面正中央,上头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一台音响,旁边层层叠叠的看不出是书本还是CD,床的另一边还摆着两只布娃娃,可能是熊或狗之类的动物;画面右边可以看到部分的落地衣橱,衣橱的门紧紧关着,上头的漆也都斑驳了;画面左边有一扇老式的木窗,紫色的窗帘紧紧拉上,感觉十分刺眼;房间四面墙壁原是漆成乳白色,但因年代久远也有些发黄了;床那侧的墙上挂着一个水蓝色的钟,指针指向十一点三十五分,在钟旁边挂着一本每日一撕的日历,上头用红色铅字标着“三月十日,星期六”。
这应该是个女人的房间。
此时从画面右边走进一对男女,男的穿着一件白色汗衫,深色长裤,一进画面就急着把上衣脱掉,露出一身中年发福的赘肉;女的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宽松的长袖上衣和一件小短裤,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一头及腰的长直发,以及那修长笔直的双腿。
“喔,那女人身材赞喔。”胖子身子前倾,两眼紧盯着那女人,抽了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口水。
“的确还不错……”小范眯起了眼睛,清了清喉咙,说,“这个片子不是用针孔摄影机录的,而是用一般的数位摄影机,而且画质那么差,可能是两三年前的机种,只有五十万像素的那种。”
“我有一台啊,小范,”胖子说,“不过那种机型体积可挺大的,拿来偷拍……”
“这是个问题,画面中看不到什么遮蔽物,我没有办法想象那台摄影机藏在哪里……喔,开始脱喽……”
画面中的男女开始接吻,然后互相替对方除去身上的衣物,最后两个人赤条条地倒在床上。
小范聚精会神地盯着画面中的人物。由于像素太低,画面十分模糊,那男人从体型来看和杨凌青有几分相似,但面部并不清楚。小范在某个画面定住,试图将男人脸部放大,但只能看到被分割成碎片的画面,虽然几次调整,还是无法看清那男人的长相。
小范将几个画面转成图档,用打印机打印出来,左右端详了半天。其中有一张有女人比较清楚的侧面,看得出来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岁左右;但男人的部分都只有一些不清楚的角度,要不然就是距离太远而模糊不清楚。
小范让片子继续往下放,皱眉盯着每一个画面,希望能从中获取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这个希望最后仍是落了空。那男人最后站起身来,直接从画面右边离开,整个屏幕也变成一片漆黑。这部“纪录片”共计三分二十三秒。
“嗯……什么都没有,这下看来事情难办了……”小范摸了摸下巴,露出苦恼的表情。
“我给你一点良心建议吧。这DV画质我看是不行的,不过你要不要试试看声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小范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手提电脑,将放映机的喇叭线接到电脑上,打开声纹鉴定程式,将片子重放一遍。
那数位摄影机的收音效果也不是很好,除了那女人尖锐的叫床声,以及双人床因挤压所产生的声音外,几乎都是轰隆隆的杂音。
胖子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说:“我看也没搞头,那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
小范斜瞪了那胖子一眼,说:“你太小看我这个程式了,这可是从美国FBI那边买回来的,没什么做不到的……你看,我先把那女人的叫声还有床铺的声音调掉,然后把杂音降低,其他声音放大十倍,重新放一次,听听看……”
重新播放的效果确实有显著不同,从喇叭里可以听见男人厚重的喘息声。小范将这段声音用程式截取下来,又从口袋中掏出钢笔,转开笔头,从里头取出一枚圆柱形的机器,将该机器接上电脑,只听到电脑喇叭播放出:“……给我听好,你这个干征信社的,离我女儿远一点!不要以为我发生这种事就可以接近我女儿赚钱……”赫然便是杨凌青的声音。
“你还是这么卑劣……唉……”胖子叹了口气。
“彼此彼此。”小范头也不抬,专心操作电脑。他将两组声音输入程式中,由该程式进行自动声纹比对,最后结果是:声纹不合。
“好啦,就是这样了,两个人声音不一样……可以跟我们美丽的当事人交差了。”小范呼了口气,愉悦地说。
“小范,你真打算那么做?你应该也知道……”卡罗特皱起眉,犹疑地说。
“我当然知道光是喘息声的声纹和一般说话的声纹是不能比对的,我只是试试你而已……想不到你还记得嘛,死胖子。”
“靠,我是记者咧,录音是我的老本行,还能怎样……我看你这个光盘真的没用啦。”
“嘿,说得太早,我把这男的的喘气声给消掉,其他声音再放大十倍看看,我刚刚有听到一些线索……再听听看。”小范又再按下了Play键。
这次的声音又更丰富了,先是风吹玻璃所发出的喀喀声,然后是窗外树叶的沙沙声,还偶尔传来车辆奔驰而过的声音。
“这架摄影机的旁边还有另一扇窗,窗外有树,再过去是马路……多亏它是放在窗边,我们才能听到那么多。听!重点来 了!”
大约在影片进行到一分四十秒左右,可以听到一阵细微但十分高亢尖锐的声响,似乎是大型沙石车的喇叭,这声响维持了大约三到四秒,然后静默了十余秒又再度响起,如此响了六次,一直到影片结束。
“这是什么,小范?卡车按喇叭?”
“不是,这个声音的波形比较碎,是由好几个声音组合在一起,间间断断地响,不是一个喇叭自己发出来的。”
“那是很多计程车一起按喇叭喽……计程车司机火并?”
“有道理,不过之前都没听过这种消息,再想想看……我猜,是这个东西……”小范举起手,食指做了一个按下的动作。
“汽笛喇叭?我知道了,这是在棒球场旁边,棒球场正在比赛。”
小范摇摇头,说:“还是不对,你看,影片里的时钟是指着十一点半,窗户没有光线透进来,可见是晚上。晚上十一点半还有比赛吗?”
胖子搔了搔脑袋,苦恼地说:“那是……我不知道……告诉我吧。”
小范微笑道:“注意一下日期……三月十日……”
胖子猛地恍然,一拍桌子说道:“地方法院!”
[六]
三月十日,台湾地区某民间社团曾在地方法院前集会。
二人开着车在法院四周大路上绕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可疑的房间。午饭后,二人开始试着钻小巷,那一带属于旧市区,巷子又多又窄,而且路霸、违规停车到处可见,找起来颇费工夫。两人不时地攀上他人家的围墙,观察里头房子的情况,有路人经过还得赶紧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免被怀疑。
“我去警察局调出那天他们开的噪音罚单记录,当时现场的喇叭声音将近一百二十分贝。”小范跳了跳,看清楚了围墙后的房子,摇摇头,又说,“不过在那部片子中,几乎听不到喇叭声音……我用程式算过,如果不考虑建筑物的遮蔽或风向的话,片子中的地点离地方法院应该有七百米,取一个合理的误差值,大概可以界定在五百米到一千米之间……因为法院的另一边是铁路和大型工业区,所以这一区应该是比较合理的。如果再找不到,那可就伤脑筋了……喂,慢,看看前面那栋。”
同样高度的红砖墙,对小范来说可能跳起来就看得到内部的情形,但对胖子就很吃力了。只见他伸手抓出墙头,奋力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向上拉,两只脚不断地在墙上挣扎着;当他就快要让自己的视线越过墙头时,忽然听到小范在后头兴奋地大喊说:“木头窗棂、紫色窗帘,看来就是这里了……哈哈,果然是皇天不负苦心……”
“人”字还没说,只听得“嘭”的一声,胖子已经从墙下摔下,跌了个四脚朝天。
小范笑了笑,轻巧地攀上围墙,朝里头观察。那是一座小巧的庭院,几株山茶整齐地栽在草坪四周,房屋前摆着一排盆栽,均修剪得十分整齐,一条碎石子小径穿梭其间,从围墙外门通到房屋的门口,几缕残花落叶飘落其上,显得清雅恬淡。那房子是一幢二层楼的老式楼房,外墙漆成乳白色,原木色的大门开在房屋最右侧,左边则有两扇大型的窗户;窗棂仍保留原有的木造形式,窗户并非往左右开启,而是向上拉起的旧式设计;紫色窗帘是整栋房子最不搭衬的部分,虽然看得出布料颇为高级,却大大地破坏了房屋的整体感。
小范在墙上看了半天,又回头望了望摆在墙边“禁止停车”的铁牌,说道:“胖子,现在四点,屋主应该不在家,我们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解决这件事,快点!”说着一溜烟地翻过墙,落在柔软的草皮上。
胖子叹了口气,只得再度向永不倒下的高墙挑战。这回情况大有进步,他将自己拉上的墙头,却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的体重,只得小心翼翼地坐在墙缘,大口地喘着气。就在此时,小范打开了外门,探头向外看了看,见胖子坐在那儿,不禁好奇地问道:“胖子,你在干吗?走门进来不就得了?”
“砰”的一声,胖子又再度从墙上栽了下来。
两个人走近房屋,大门从里头锁上。门口鞋柜放了数十双女鞋,看样子都是出自同一位女性的双脚。小范沿着草皮走到第一扇窗户前,发现那窗从里头闩上,无法搬动;他皱了皱眉,又来到第二扇窗户前,赫然发现里边的窗闩已然松脱。小范弯下腰,仔细地检查了那窗户四周,发现窗棂上积满灰尘,而两侧的窗台上散布着些许铜锈碎屑。小范呼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塑胶手套,将窗户缓缓抬起,只听得嘁嘁喀喀之声,窗户两侧的金属滑轨又有许多铜锈碎屑落下。
小范钻进屋内,将窗户又拉高了些,让胖子也钻进来。两人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环顾四周,心底都有了答案。
这房间就是光盘的拍摄地点,双人床、粉红床单、落地衣橱、墙上挂的日历时钟,与光盘画面中完全相同。其余可以补足画面死角的事物是,房间正门、梳妆台、窗边的落地书柜以及旁边堆得和书柜一样高的鞋盒。
“小范,我们这样闯进来会不会犯法啊?”胖子有点心虚地问。
“当然犯法。”小范若无其事地丢了一副手套给胖子,边说边走向书柜,沉思了半晌,对胖子说,“摄影机放的位置应该就在这边,不过,看起来不被发现有点难……”
胖子歪头想了想,指指书柜旁的鞋盒,说道:“应该是这边吧,我猜是那个黑色的盒子。”他小心地将一个全黑色的鞋盒抽出来,瞧了瞧原本靠墙那一面,只见上头被挖了一个洞,约是一个铝罐大小。
“Bravo!胖子,这样你都可以想得出来!”小范接过鞋盒打开,盒内空空如也,“黑色的鞋盒,配上黑色的摄影机镜头……这家伙还真是聪明绝顶,能想到这招。”
胖子用大拇指一抹鼻子,骄傲地说:“我记者这行饭,也不是吃假的。”
小范检查了一下其他鞋盒,均是空盒,但并无异状。他回头向他的伙伴说道:“偷拍的家伙来这边至少三次,第一次来勘查地形,然后拟定了偷拍的手法,第二次就真的带摄影机过来了。这堆鞋盒对偷拍者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配置,将DV藏在鞋盒中偷拍,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这堆鞋盒就刚好就在窗边,有突发状况要离开也比较容易。不过这也是时运使然,因为DV放在窗边,所以才录到了外头汽笛喇叭的声音,要是藏在屋里,恐怕我们连这边都找不到。喔,偷拍者第三次来就是把摄影机拿走,然后将鞋盒挖洞的那面向内转。看情况,这房间的主人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这手法。”
胖子听着小范的推理,一面看着手表,着急说:“小范,你不是说五点以前要撤吗?现在都四点半了,我们还得找其他证据。你所受的委托是澄清光盘的内容,找到偷拍的手法好像没帮助……”
“喔,是吗?”小范回过身,指指梳妆台,说道,“事实已经澄清啦,看那边吧……”
卡罗特顺着小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梳妆台上摆了个精美的相框,相框内是一对男女的合照,女的长发飘逸,正是偷拍光盘的女主角,男的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圣光女中王牌数学名师—杨凌青。那照片下缘写着:“于1999/10/06与老师摄于奥万大,枫红似火,恰如我俩之爱。”
卡罗特瞪着那照片,许久回不过神,小范倒是很清醒,从口袋中掏出相机将那照 片翻拍了一份,又开始逐一检查各抽屉内文件,同时喃喃地说:“真相?真相一向都是这样,不会让你太讶异,不过会让你失望就是了。胖子,别愣在那里,来帮忙。”
四点五十五分,两人准时撤出现场。小范先从窗户翻出,接着才是胖子。只见他右手撑着窗,抬起粗大的大腿,七手八脚地从那窗户爬了出来,陡然一个不留神,右手一松,窗户便从高处快速地落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在窗台上,将一堆铜屑都震得弹了起来,好在胖子手快,否则早就被砸得哇哇乱叫了。
“小范!快跑!快……”胖子受惊,站起身便往外跑去,小范却是神色冷静,反而又往窗边走去。
“小范走啊,会被发现的……”
小范没理会胖子的警告,走到窗台边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镊子,在窗台上夹起一片小小的、白色的固体碎片,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拿出一个透明塑胶袋,将那碎片小心地收了起来,放入口袋中。
[七]
“薛云卿,美国纽约大学MBA,现任日内瓦银行台湾地区分行信用部主管,曾结过一次婚,三年前离婚后迁居本市,没有小孩。工作上的评价……与本案无关,暂且略过;和杨先生的关系……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二人间有密切的书信往来,所有薛女保留的相关书信,我们都已经扫描下来。另外她和杨先生的合照,我们也都有翻拍存证,此外我们还查访了薛女的左邻右舍,有数人表示曾看过薛杨二人一起回家……当然,这些我们也都录音了……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张光盘里。”
小范将光盘推到玮岑面前,说:“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杨小姐。”
玮岑坐在那儿,面色苍白,噙着泪水,将手缓缓放在这张光盘之上。
隔了半晌,才听到她幽幽地说道:“范先生,我相信这是真相,但不是我要的真相。我不相信我爸爸会做出这种事……”
小范正要开口,却听得玮岑继续说道:“我说过,我父亲或许有点古板、严厉,但他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更是学生心中的老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又道,“那天晚上,我爸十点多的时候说要出门,说要去地院那边。本来我和我弟都说要跟,但我爸说怕有危险,所以叫我们先去睡觉,他去看看就回来。谁知道……他是去……”话至此,语音已哽咽。
小范和胖子两个大男人默然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玮岑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说这女人叫我爸爸‘老师’?”
“嗯。”小范点了点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毕业纪念册,翻开其中一页,推到玮岑面前,说道:“她是令尊在圣光第一届带的学生,我想他们的关系,也是因为这样开始的吧。”
毕业纪念册里,有一张年轻的杨凌青老师与一群女学生的合照,其中—个和他站得最近的女孩挽着他的手,清汤挂面的发型,脸上展现着笑容,虽然照片略显陈旧,但仍掩不住其姣好的容貌。或许当时照片里的主角都没想到,那种清纯简朴的师生情感,竟会转化成今日的不伦之恋,毁灭的不只是两人,而是一个家庭,以及一个少女对父亲的信念。
玮岑趴在桌上啜泣起来,薄薄的肩胛抽动着,令人无尽同情。
胖子毕竟是比较心软的,他走到那少女身边,柔声说道:“杨小姐……我想,这件事情我还是不要报道好了,这种家务事……上报纸也没什么意义。我还是不要写好了。”
玮岑蓦地抬起头来,只见泪水仍在她眼中不停打转,她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不必了,卡罗特先生,我想……我们有约定在先,只要是范先生查出来的真相,你要报道都没关系……我爸爸……从小就告诉我要守信用,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反悔。”当她说到“我爸爸”三个字的时候,那滴泪水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胖子心中不忍,转身到茶几边抽了张面纸,递给那女孩。
“不用了,胖子。”小范突然开口说话,把胖子吓了一跳,“我想我还是省省我办公室里的面纸吧,你瞧她……不是挺自得其乐的吗?”
“什么?”胖子怒了,只听他吼道,“小范,我以前还以为你有点人性,想不到你还真的是冷血兼没心肝!女孩子在你面前这样哭你还说什么‘自得其乐’的话,我听你在放……”
“慢慢慢,胖子,你先闭嘴。”小范转头看着他面前的当事人,轻轻说道,“杨小姐…一或是叫你玮岑,我实在很佩服你,即使是专业演员能够说掉泪就掉泪,但当某件事情称心如意的时候,还要把眼泪逼出来,你大概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人。”
“称心如意?!”玮岑也火了,她站起身来,怒声道,“范先生,你说我是‘称心如意’,难道你认为我希望我爸爸有外遇?你这种话……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不认为你希望令尊有外遇,但我认为,我所查出的真相,是你所期待的。详细一点说,这个真相你早就已经知道了,而我这个‘澄清’的行为,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你越说越离谱,我想我委托错人了,这张光盘我不要了,我也不打算付你钱,我要先走了,再!见!”玮岑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既然你认为我说得离谱,那我就把主题说明吧:偷拍杨老师偷情、将偷情画面刻录光盘、再将偷拍光盘和原来的教学光盘掉包、让杨凌青在众人面前出糗的人,就是你吧,亲爱的杨玮岑小姐。”
玮岑转过头来,原本白皙的脸颊更为苍白,只见她杏眼圆睁,大口地喘息着,似乎还没从惊讶中醒来,不知如何应对下一步。
“小范你说什么,怎么会是玮岑啊,你……你不要乱说……”胖子冲到小范面前,大声地说。
“杨小姐,”小范没有理会胖子的怒吼,视线直接绕过他那庞大身躯,紧盯着玮岑,说道,“基于一些职业伦理,我必须告知你,令尊在你委托我之后,又就同一个事件委托我找出掉换他教学光盘的人,当时我认为这两个事件并没有冲突,因此同意了他的委托。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你所要我澄清的真相是:杨凌青确实有外遇,那张偷拍光盘的主角也确实是杨凌青;而令尊要我找出掉换他教学光盘的人,是你……两个委托之间显然已经有了利益冲突,虽然说令尊肯付的钱比较高,不过因为你委托在先,因此你对这件事有优先权,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马上退回令尊的委托,仅就你这部分处理。或是你可以选择撤回委托,则我会将你这部分的事情保密,但会告诉你父亲关于你偷拍和掉包的所有事情。如何?”
玮岑喃喃说道:“什么证据都没有,还说什么是我做的,真是疯子!”
小范笑道:“不好意思,杨小姐,我手上确实有你偷拍的证据,不过这部分只能透露给令尊知道,你并没有权利。”
玮岑脸色恢复平静,走回小范面前坐下,说:“这样吧,范先生,我接受你这调查的结果,钱我也会照付,而且我也同意你继续接受我爸爸的委托,你不必退回他的部分,不过你要告诉我,你的推理。如何?”
“我的推理有那么重要吗?”
“我只是好奇。”
“那你承认了吗?”
“不,”玮岑浅浅一笑,“我想听听看,你必须要说服我。”
“好吧,”小范将身体往后一仰,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杨小姐……玮岑,其 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你来找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听到的事实是,一件学生的恶作剧,老师出了糗,但并没有很严重,顶多是老师本身和学校名誉稍有损失而已,大家并不会很在意。但你所关心的又不是这个方面,而是那偷拍光盘中的男主角究竟是不是你爸爸,而这点涉及到令尊是否有外遇的情形。说实话,杨小姐,你身为一个女儿,这样的忧虑我可以理解,但是否要花八万元来解除这样的忧虑就超出我的理解之外了。一来,你并未亲眼看过那张光盘;二来,当大部分的人——不论是你所说的或是我亲自查访的——当大部分的人都相信那只是恶作剧的时候,你还来请我澄清真相,动机就令我觉得不单纯了。
“在我与令尊会面后,我心中的矛盾又增加了许多。令尊所委托的,是要我查出搞恶作剧的人,这种委托似乎比较符合一般人的认知,也就是不理会光盘的内容,直接就‘掉包’、‘恶作剧’的部分下手。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整个结果所会产生的冲突,我当时认为这只是一个事件的两个部分,所以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委托。”
“不过……当我进入那张光盘的‘拍摄现场’、看到了那张照片、了解了杨老师确实有外遇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你布的局,包括你爸爸和我,都只是你的一个棋子罢了。我只能说,你的局虽然不是十分完美,但依你的年纪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我不得不给你写个‘服’字。”小范说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玮岑坐在对面微微笑道:“范先生,我听得出你在夸奖我,但我自己可是被夸得莫名其妙,什么局什么的,你可不可以讲简单一点?”
小范说:“当然,要多简单就有多简单,你这个局要从结果往前面看当然是一片茫然,但要是话说从头,照时间叙述下来,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整个故事的开始,或是前传吧,就是杨凌青先生和薛云卿小姐发生了不伦之恋。这段关系是怎么开始的不在我的责任范围之内,不过就我所知,杨老师很谨慎地处理他这段婚外情,因此两年下来,完全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件事情,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仍旧为人师表,也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不过这个秘密终究是被他聪慧的女儿所发现了。杨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发现你爸爸的这段婚外情的,不过我想以你的能力,发现是迟早的事。虽然我并不是你,但我可以很大胆地推测你当时的心态—极度的失望难过,然后是极度的愤怒,毕竟你父亲的出轨所背叛的不只是一段婚姻而已,他几乎是背叛了自己所有的身份地位,更背叛了你对他的信任与敬爱。身为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女儿,你完全无法原谅这样的行为,因此你并没有马上将你的发现公开,你需要时间思考,思考一种最严厉的手段,重重地惩罚那个父亲。”
“你很快地掌握了整个情况,包括那情妇的身份、住处,两人约会的时间与方式等,这些资讯很快地就被你掌握。我想你也和我们一样,趁着没人在的时候翻过墙,潜人那房屋察看,并很快地拟定了‘偷拍’的计划。我并不知道你的数位摄影机是怎么来的,或许是用借或用租的吧,不过这不重要。你第二次进入那房屋,便在书柜旁那一堆鞋盒中抽出一个全黑的盒子,在其中一面挖个洞,将Dv放进去,镜头刚好对准洞口,按录影之后再将鞋盒放回去。我不得不称赞这手法很高明,在没有光线直射的情况下,黑色的镜头根本就无法被分辨出来。不过用Dv偷拍有个缺点,那就是电池的时间很短,因此你想必是对他们两个人的作息都很清楚,所以才能用这招。那天是星期天,你有充分的时间剪接画面,然后刻录到空白光盘中。到了晚上,你等你爸爸将他的教学光盘做好,上床去睡觉的时候,再偷偷将二者掉包,空白光盘外表都一样,杨老师当然认不出来。他曾跟我说过,他到学校之后一直将那张光盘放在公事包里,几乎是没有离身,因此在学校被掉包的可能性很小,唯一有机会的就是存那张光盘被放进公事包之前。而你,有这个机会。”
“好吧,事情到这边都如你所愿,偷拍光盘竟然能放到一分钟更是让你喜出望外,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可能就是你所始料未及的:偷拍的画面太模糊,以至于大家不确定男主角是不是杨凌青,让你原本规划的惩罚效果大打折扣。更糟的是,最后大多数人的结论是‘恶作剧’,而不是‘婚外情’,这是你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我想你事先也看过影片,也知道画面模糊,但因为你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知道那个男的就是你爸爸,所以认为别人也会这样以为。不过,令尊几十年在社会上建立的声誉也不是假的,因此当一般人看到这样的片子,对里头人物的身份是半信半疑的时候,他们最后会选择和你相反的看法,也就是‘杨老师不会做那种事’。结果这样一来,你父亲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变成学生恶作剧无辜的受害者,这只会使你更受不了,想用更强烈的手段去对付他。”
小范停了一下,喝口茶,又继续说道:“而你更强烈的手段——就是找我。因此你就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来我这边,表面上是要我‘澄清真相’,以挽回你父亲的名誉,实际上是要我把他偷腥的事情再挖出来一遍。现在交给你这一堆相片书信,你应该都可以轻松找得到,不过你不自己下手却宁可花钱雇我。我想,一来你是因为第一次失败,所以变得比较小心谨慎;二来,你也知道一般人的心理,当他们经过‘偷拍光盘’事件的洗礼之后,若再看到其他类似的照片或书信,也都只会当做恶作剧看待……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背书,那就是区区在下了,‘疑难杂症事务所’总算是小有名气,由我去调查出来的结果,总比你直接寄黑函或公开相片来得有杀伤力。”
“你的演技的确十分精湛,我在第一次见面时也完完全全相信了你的一番话,接受了这件案子的委托。不过你在委托我之后又多做了一件事——你怕我手上线索不足,查不出东西来,竟故意将我的名片让你爸爸看到。你很清楚他的个性,也知道他看到名片一定会来找我麻烦,而我也有本事从冲突中获取更多情报。杨老师在我去圣光调查的时候拦下了我,当时我并不能理解你怎么会那么大意,将我的名片大刺刺地放在桌上。现在想想,杨小姐,你在这方面又漏算了一点,你没想到你的父亲会委托我帮他找出搞鬼的人,结果反而让我与你处于对立的位置,如果我没有接受令尊的委托,我今天也就不会这样跟你说话了。”
小范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茶喝干净,耸耸肩,说道:“就这样,如何?我的推理正确吗?”
玮岑轻轻地蹙起眉头,手托着下巴,缓缓地说道:“范先生,我记得第—次会面时,你跟我讲了一大段‘不要做想当然耳推理’的道理,不过我想你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刚才那一大段话,我看不只是‘想当然耳’,根本就是天马行空,我,虽然还满欣赏你的故事的,不过我可不能接受。我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这张光盘也不要了,就当我没来过好了……”说完她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小范又斟满一杯茶,笑着说道:“你太年轻了,玮岑,你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 但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专业吧——我想这东西应该能说服你。”
小范取出一个透明塑胶袋,里头装了一小块白色的碎片,就是那天在“偷拍现场”窗台上所发现的事物。
“你的指甲,杨小姐,在薛云卿小姐家的窗台上找到的……我想,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玮岑看着那塑胶袋,原本自信满满的脸变得苍白,只见她紧咬着下唇,缓缓走回小范面前,却始终没有说话。
小范说:“杨玮岑小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会面时所玩的侦探游戏吗?我注意到你无名指受了伤,而你最后给我的答案是‘被门夹到的’。当时我并没有反驳你的说法,只是在心中打了个问号——你无名指的伤,当时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但仍可以看得出来,受伤当时是受到很大力的冲击,若只是单纯的关门夹到,还不会有这样的伤势,势必是用力甩门才会如此,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几率就比较低了。当时我本来要告诉你,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被车门夹到,但你却直接给我一个被门夹到的答案。这件事情本来没有影响,但当我和卡罗特去过薛小姐家,发现那扇厚重的木窗是向上拉起的设计,而且很容易就从上面砸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手指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很遗憾,事隔一个多星期,你断裂的指甲仍留在窗台上,这只能说是运气了。”
胖子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肥胖的身子不断颤动着,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盯着玮岑的表情,只见她原本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苍白也逐渐退去,红润的双唇间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我认输了,范先生,我没有想到,来委托你调查,最后竟然把我自己也给拖下去,或许我真是太笨了吧。”
小范柔声说:“不,玮岑,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你太自信了,过度的自信让你看不到计划之外的风险,我想是年纪的关系。我十八岁时,也是像你一样,以为自己最聪明,目空一切。”
玮岑浅浅一笑,说:“的确是,我想我和你比起来,还差远了。你刚刚的推测大致上都正确,连我心理状态的描述也都相当接近,我真觉得你很厉害……不过,有一些地方要修正一下。你要听吗?”
“当然,请说。”
“嗯,我大概在去年圣诞节前发现我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他在他的电脑里藏了一个新的E-mail帐号,不小心被我看到了。我想这也是运气,要不然他这段外遇真的是天衣无缝,没人看得出来。我之后偷偷跟踪他找到那个贱……那个女人的房子——这边我要强调一下,我第一次进去那房子不是‘潜’进去的,而是主人邀我进去的。我穿着制服,假装要为圣诞节晚会宣传,直接去按那女人家门铃。她……嘿,其实她人很好,她说她毕业十几年了,看到学妹很开心,便请我进去喝茶。我就用这一杯茶的机会,把她的背景资料都挖了出来,连她平常工作作息时间都被我找了出来。然后再找个借口说要参观她房间,她便真的傻傻地就带我进去了。我一看到那堆鞋盒就知道那是个好机会,我决定要这么做,而且要让我爸爸在所有人面前丢尽颜面。”
“我偷拍的手法,你也都说了……DV是向补习班一个追我的男生借的,星期一就要教学观摩,所以我星期六下午偷偷进去一次,放入DV赌赌看,想不到他们当天晚上就……我星期日去将DV拿出来,就是在要离开的时候被窗户砸到了。当时虽然很痛,但事情成功了我也不以为意,想不到……”
小范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比我想的大胆得多,亲自上门踢馆。”
玮岑笑了笑,说:“我做事一向是这样,不顾前不顾后的,连来找你也是一样。不过,范先生,我来找你倒不是要你帮我背书,我的目的是要找卡罗特先生。”
胖子在一旁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找我?为什么……我能怎样?”
玮岑说:“我曾在报纸上看过卡罗特先生写名人媚外隋的报道,呵,怎么说呢?真的是又煽情又可恶,连没有的事情都能写得跟真的一样,我从没看过这么有杀伤力的报道……我知道卡先生一向都是待在这个事务所里,所以我表面上来委托范先生事情,内心却是希望卡罗特先生可以把这件事情写出去……我猜那对我爸爸的惩罚才会足够吧。”
小范笑着说道:“看来我还是被你耍了,原来我不过是个配角而已……不过我想卡罗特现在是不会写这件事了,对吧,胖子?”
胖子点点头,说:“我还宁可写你的事咧,小妹妹,‘恶魔美少女’,你实在太可怕了……”
玮岑翩然起身,轻松地说:“你要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的……这张光盘,我还是要带走了,委托费用我明天会汇给你的,范先生。至于你所接受我爸爸的委托,你怎么处理,我没有意见……我想你还是告诉他吧,我也不想像他那样当个伪君子。”
小范没有说话,他轻轻举杯,向眼前这美丽的少女致意,玮岑也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便如一朵云般,飘离了这个古怪的办公室。
“小范,这种事你怎么不先跟我讲!害我一直以为……”胖子在办公室里又叫又跳,仿佛整个房间都随之震动。
“我也是到很后面才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比你好到哪去……”
“很后面?你在去那个薛云卿家之前就知道他们两个真的有通奸?”
“不是知道,是假设,要不然我何必去找那张光盘的偷拍现场?”
“你怎么会这样假设?”
小范走到架子前,挑了张纳金高的唱片,轻轻放在唱盘机上,说道:“你没有见过杨凌青,所以你没有办法做出这种假设是很自然的。我看了那张偷拍光盘后,觉得那个房间布置得还算不错,表示主人品位不差,唯一不搭调的就是那紫色的窗帘……这让我想起我看到杨凌青时他也打了一条十分不搭调的紫色领带,两者的色调几乎是一样的。我在那一瞬间便做出假设:杨凌青和那女人有关系,而那窗帘,是杨送的,他本身偏好紫色,所以也强迫他的女人要装上这样的窗帘。唉,念数学的人果然是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小范将唱针放上,“I love you for the sentimental reasons……”柔软的旋律慢慢响起。
“那,小范,杨凌青委托你的事情,你怎么办?”
“嗯……”小范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胖子,你这星期没东西可以写吗?”
“是啊。”
“那你就写,‘疑难杂症事务所’因为对伪君子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将二十万送到眼前的钞票给拒却了。等下你回报社的路上,帮我把这张委托书给寄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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