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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顶楼》作者:亦飞(原载于06《推理》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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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4]偶尔看看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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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2-5 23:3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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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缺与密室之《顶楼》亦飞

      第一章 时间
      二零零四年十月二十二日,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诸事不宜。

      第二章 地点
      “动脉”人类生物工程研发集团高层员工住宅楼——“临风阁”。

      第三章 人物
      云逢霖,男,48岁,家住大楼8层西侧,“动脉”集团的标志性人物、旗手级工程师,“立杆见影”深度挖掘人类潜能计划开发小组主持人。他性格开朗、思维敏锐、敢于创新,带领着“动脉”登上一个又一个新的台阶。
      丁立,男,36岁,家住大楼19层西侧,云逢霖的助手之一,主要负责情报收集及对外策略,不可多得的技术公关,一位逻辑推理爱好者,另外还是个业余射击好手,但云逢霖最欣赏他的并不是这些,云逢霖经常夸奖他是通晓天文地理的奇才。
      杨确,男,33岁,家住大楼17层西侧,云逢霖的另一个助手,生物工程学博士、顶级汇编人员却又曾连获最近两届市业余自由搏击锦标赛亚军,还有一个爱好是开快艇,云逢霖口中的鬼才,两人情如父子。
      冷孤梅,女,37岁,家住大楼14层东侧,与云逢霖同样是“动脉”集团的标志性人物,新生代工程师,近年主持几个项目已隐隐有向云逢霖叫板的能力,但风头一直被云逢霖的小组压住,跟云逢霖也总象对错门神,经常为一些很小的思路分歧而争执,公司同事背后盛传此乃冷孤梅暗恋云逢霖多年心理不平衡的结果。不要看她弱质纤纤,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登山爱好者兼徒手攀爬协会会长。
      卫清泉,女,34岁,家住大楼15层东侧,冷孤梅的助手之一,也是新崛起的人物,性格开朗明快、作风泼辣、决断精明,公关方面的风头直有赶超丁立之势,她同样热爱逻辑推理,但与丁立之间却从未见过有任何交流,也许同行如敌国,她的小组和丁立的小组本就是处于表面共同进步,暗地里全力较劲的局面。卫清泉也有一个甚少为人知的身份——蹦极跳爱好者集中营营长。
      高远山,男,30岁,家住大楼9层东侧,冷孤梅的另一个助手,全能型的多面人才,引用冷孤梅对他的评价:无论放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是一把好手,如果早出道几年大家都不用混了。业余爱好是滑浪跳伞,经常跟着杨确的快艇出海冲浪。
      (以上六人就是帮助“动脉”集团开山立派的人物,他们不但在专业领域里傲视同济,在不同的特殊领域也是各领风骚、挑战生命的极限,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组合,“动脉”才能在如此激烈的竞争当中长盛不衰。)
      其余人物:
      沈缺,男,33岁,杨确的中学同窗及多年好友,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什么都缺一点,所以叫做沈缺,近年由于协助警方侦破数起疑案而声名雀起。
      陈折,男,29岁,年轻的警官,思维敏锐、冷峻精明,与沈缺曾多次合作,交情非浅。
      马天行,男,46岁,“动脉”集团董事长,行内一跺脚风云色变的人物。
      小张,男,27岁,员工住宅楼管理员。
      不明身份人物一名(文章稍后交待)。

      第四章 事件
      “动脉”集团由其董事长马天行于一九九四年创建,至今已历经十个年头,专事研究人类生物方面的高尖端技术。集团虽然一年比一年壮大,但真正为马天行赢取大量金钱的,只有六个人,都安家在这栋刚刚落成的高层员工住宅里。
      住宅楼取了个别致的名称——“临风阁”,坐落在市郊江畔的小山坡上,四周山花灿烂,风景优美。一条两车道的小路自山坡顶延伸到沿江公路,小路与公路的交接处有一个小码头,停泊着公司的游艇和杨确的快艇。
      马天行建起“临风阁”确实别有用心,一来为了嘉奖替集团立下汗马功劳的六大功臣,创造一个优越的工作生活环境,希望他们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另一方面则树立榜样,刺激其余成员的积极性,他坚信不出一年,进驻“临风阁”的人数绝对会超过十个。
      “临风阁”楼高19层,底部3层宽阔的楼裙是研究中心,4楼至19楼才是住宅,每一层只有两个套间,分踞东西两侧,座北朝南,尽享无敌江景。电梯与走火通道居于大楼中央,4楼大堂设有监视器,进入大楼必须凭密码磁卡打开自动门,所以管理员小张平时很清闲,日常工作不过就是检查一下监视器、整理少量邮件或者接待几个来访者而已。
      现在能够入住“临风阁”的,只有云逢霖、丁立、杨确、冷孤梅、卫清泉和高远山六个人,马天行为大楼剪彩的时候就已许下诺言,集团里哪一位成员能够作出象这六人一样的贡献,马上就会成为“临风阁”中的一员,他还亲自带领所有员工参观豪宅的示范单元,着实热闹了一番。
      “临风阁”附近,尽是豪华的高层住宅区,治安一向很好,公路上经常有警车来往巡逻,谁也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
      十月二十二日,晚上九点,南国的秋天并没有多少秋意,但江风也已猎猎地劲吹着。
      沈缺斜倚在大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米黄色沙发上,沙发据说刚从意大利运来没多久,还散发着一种崭新的味道。沈缺并没有打开墙上42英寸的等离子大电视,他只是对着电视上方的李小龙巨幅照片,看得出了神。
      杨确新居入伙,邀请他过来住,一住就是五天,要他享受一下这种成功的奢侈。一开始他确实挺来劲的,晚上跟着杨确开快艇出海兜风,听杨确十万元级的音响,还暴饮杨确珍藏的红酒,可是没过两天他就静下来了,又不舍得走。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种奢侈有些部分他不可以接受,但另一些部分却使他如此留恋,他甚至幻想将来假如有足够的钱也一定要奢侈一番。
      他喜欢拉上窗帘,坐到沙发上,看墙上的照片,灯光昏黄却温柔,李小龙仿佛就在他跟前施展着身姿,那是他与杨确共同的至爱,历经沧桑而不改。
      杨确出去了,每天晚上八点左右,杨确总是要开着快艇出海,今天不知又要疯到什么时候,只要别带个小女孩回来就行,沈缺刚想到这里,电话响了。
      他提起听筒,耳边立刻充满猛烈的风声和急劲的马达声,这家伙,大风大浪还把船开这么快,他正要吆喝过去,杨确急促的话音已经传来:“听清楚,马上叫上小张,一起上天台,小张有天台的钥匙,我……”电话到这里突然中断。
      沈缺从沙发上弹起来,十几年的交情,他非常了解杨确,他知道出事了,而且决不会是小事,他打电话到管理室,叫小张带上天台钥匙速来,然后冲出门口。
      杨确的新居在“临风阁”17层西侧,沈缺跑楼梯一下就到了顶楼,正准备冲上天台之际,他闻到一阵焦臭味,他停下的时候察觉楼梯防火门底部有一些烟渗出来,他轻轻拉开顶楼那扇弹簧防火门,19层的通道里弥漫着一抹淡淡的烟雾和烧焦了橡胶的味道。
      沈缺的神经突然绷紧,这一层西侧住着丁立,东侧没有住人,他有一天还专门来找丁立玩了一晚上推理游戏。烟雾一定是从丁立屋子里散出来的,他冲上去大力拍门,无人应答,他再猛力推门,门纹丝不动。不能犹豫了,他后退一步,一个助跑就把门撞开,屋子里涌出的浓烟马上又把他逼退了几大步。
      门后一片漆黑,走廊的灯光完全无法透射进去,撞开的大门仿佛就是光明与黑暗交战的地方,是否也是生与死的交接处?沈缺没有理会这些,他野兽般的神经告诉自己,屋子里有人!
      他眯着眼睛闭起呼吸,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劈劈啪啪之后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肯定是短路跳闸了。救人要紧,小张一时三刻也上不来,他脱下身上的T恤,闭上眼,循着自己对方位的记忆,一下就冲进洗手间,摸到水龙头,放水,弄湿T恤后捂着鼻子回身冲向大门,黑暗中他突然踩到一个人的脚,他没有震惊,马上蹲下,一手扯住那人的脚将他拖出门外。
      这时,电梯门打开,小张走出来,看到走廊的烟雾和沈缺拖出来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沈缺对小张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慌张,然后指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救护车、消防队、警察!”
      小张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管理员,马上镇定下来,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沈缺没有理会地上的尸体,自他一抓住丁立的脚踝,他就知道丁立已经死了,他敲碎火警铃上的玻璃,按动火警铃,刺耳的铃声响彻夜空。
      没多久,防火门猛地被拉开,一个人状若疯虎般扑进来,杨确终于到了,他全身几乎被汗水湿透,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这么多烟……”话音未落就看见地上的丁立,他猛抬头,对着沈缺,手指上方,沈缺一激灵,只听见杨确的一声暴喝:“钥匙!”沈缺接过小张递来的天台钥匙,杨确早已冲进楼梯。沈缺示意小张留在顶楼,自己也跟了上去。
      天台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沈缺几乎要把钥匙拧断,门依然纹丝不动。
      “一定是从外面锁上了!你退后。”杨确再次大喝,沈缺退后,杨确站在楼梯上就地一个侧踢,如此紧张的时刻沈缺却好象突然看见李小龙归来了,就回到他跟前,恍惚了那么一下,门已应声而开。
      两人跳进天台,除了月光之外只有一个人静静躺在东侧的地面,风忽然停了,天地间一片空寂。
      尚未立足天台之际,沈缺已经有种强烈的预感,天台上的人一定就是云逢霖,杨确撕心裂肺的喊叫只是在证实着他的预感而已。
      他突然涌起一丝寒意,寂静象针尖一般刺痛着他精赤的上身,四周酝酿着一种诡笑般的沉默,可惜云逢霖云老师,已经再也无法听见这沉默的诡笑了。
      ==========
      警察五分钟内就来到,年轻的警官陈折正好开着车在附近路段巡逻,接到报案马上前来,还在路口截获了一名神情闪缩身份不明的男子,暂时扣留在管理室。又过了两三分钟,急救车和消防员都相继赶到,情况马上得到控制。
      沈缺和杨确一直留在天台,杨确由始至终都蹲在一边半声不吭,沈缺明白他与云逢霖的感情,没有打扰,虽然有点担心,但他还是开着天台的电灯,很仔细地观察现场。
      云逢霖穿着一身灰色便装,被子弹正面击中额头后立即死亡,凶手只用了一枪,弹壳就掉在云逢霖身前不远处。云逢霖自然倒下,身体没有任何被移动过的迹象。天台最东侧的围栏石基,薄薄的积尘之上有一个淡淡的脚印,脚印的脚尖向内,向外伸展的铁护栏上面没有任何异常。这个位置垂直向下正对着的就是东侧各楼层的阳台,由于“临风阁”设计十分独特,为了舒适和豪华装修的方便,各楼层之间相当高,天台距离顶楼阳台竟然有四米多,楼房外墙铺满了滑不溜手的高级抛光砖,若想攀爬简直是难如登天。沈缺非常细致地观察了外墙,一无所获。
      天台西侧,也就是正对丁立大厅玻璃窗的上方铁护栏,沈缺找到了些许摩擦过的痕迹,但实在很不明显,不象是绳索捆绑的后果。天台的木门从外面反锁,原来下着“7”字型插销,已经被杨确的侧踢彻底破坏掉。
      再没有发现,沈缺的眼神黯淡下来。凶手杀人之后怎样离去?爬下去?徒手绝对不可能,但东侧那个脚印又是怎么回事?利用工具?绳索?哪里有绳索的影子?还有一种可能,凶手飞下来杀人然后又飞走了……沈缺摇摇头,好厉害的一个密室。
      陈折带着一个警员走上天台之际,沈缺已经检查完毕,陈折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坚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诧:“沈先生,你在?”沈缺点点头,陈折沉默了一下,接着道:“顶楼住着那个叫丁立的男子,被手枪击中太阳穴而亡,很有可能是自杀……”
      话音未落,沈缺听见身后传来关节摩擦的声音,原来杨确已经跳起,握紧双拳,怒吼着:“一定是他!”一个箭步就要冲下楼去。沈缺大转身,用肩膀挡住杨确,杨确后退了一步,有点惊异地看着沈缺,他没想到沈缺会有这样的力量,耳边传来沈缺低沉的语声:“他已经死了。”
      这时,有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笔挺得就如标枪一般的人,一步就,跨进了天台,进来之后他立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这个人很高、很瘦,陈折已经算得上身材高大,这人却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他的眼眶很深,眼睛就嵌在深深的眼眶里,亮如明灯,他的手很长,手掌很宽大,手指间的骨节也很大。沈缺知道马天行到了,今晚对于马天行来说,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打击?
      马天行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云逢霖身上,说出来的话象挽着千斤巨石:“救不回来了吗?”
      “子弹击中额头,他当场就去了。”沈缺也是缓缓回答。
      马天行举头观天,沈缺察觉他清澈的双目蓦的闪过一抹迷朦,但马上就消失了。马天行转头面向陈折,一字字地道:“人救不回,凶手一定找得到,我相信你。”然后再转向杨确:“明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剩你了,先别想太多……”
      杨确的双眼野兽般通红,没有答话,马天行闭上嘴,却没有离去,风突然又起了,肆意地流窜着,有一种蹂躏般的快感。
      还是陈折打破难堪的沉默,他回头面对身后的警员:“小胡,你先陪杨先生回房休息,等会我过来做笔录,马先生,你到四楼大堂等等我,沈先生你随我到丁立的屋子里看看吧。”
      ==========
      沈缺一边下楼一边向陈折叙说刚才的情况,走进丁立家的大门,他发现客厅里并不是太混乱,所谓的失火实际上是墙角一个烤面包机出现故障,短路打火燃着旁边的一张塑料布,所以产生了大量浓烟。
      这时室内照明用电已经恢复,浓烟也已消散,他们站在客厅里,游目四顾。
      丁立的客厅很奇特,连个电视都没有,到处堆满书,有侦探小说、天文地理,甚至量子力学方面的也有不少,沈缺来过所以见怪不怪,陈折却不太习惯,一直皱着眉头:“这实在不象一个客厅……消防员报告说屋子里只是塑料布在不完全燃烧,幸好没有蔓延到周围这些书籍。出故障的面包机已经被拿走,要进一步分析起火原因。根据地面的血迹来看,丁立死时就坐在大门旁,背靠墙,左边太阳穴被子弹洞穿,手枪是一把带着消音器的贝雷塔,跌落在丁立身边,弹夹里的子弹已击出两发,附近找到一个弹壳,丁立的左手及左侧身体都有很明显的硝烟反应。大门是从里面用‘7’字插销反锁,与天台的门一样,被你撞开之后破坏。我严格检查过屋子里所有的门窗,包括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全都是从里面反锁,并且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除了客厅由于灭火的原因略显凌乱,其它房间都非常整齐,没有搏斗或挣扎的迹象,我们进入之时发现其中一个房间里的手提电脑还在依靠电池的电力工作着。客厅大门是带着豪华门套的实木门,门底部与地面之间的隙缝非常细小,普通钥匙绝对无法从隙缝中塞进去,况且屋子的钥匙是整一串兜在丁立的口袋里。”
      “所以,”陈折顿了顿,说出结论:“这是一个完整的密室。”
      ——又是密室,沈缺发现自己的头开始有点大起来。
      “死者身上的两枚弹头和手枪都会马上交由技术小组进行来复线鉴定,确定是否由同一支枪击发。”陈折接着道:“两人的尸体也将进一步检查,枪把和房间内提取的指纹要等结果出来之后才能证实,不过从现场的情况分析,所有线索都显示这是丁立在天台枪杀云逢霖之后回到自己客厅再开枪自杀……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沈缺默不做声,慢慢走到客厅的铝合金滑动窗跟前,窗台上没有任何异样,厉烈的江风猛灌进来,无敌江景尽现眼前,他无心欣赏,“这里的正上方应该就是那个有轻微摩擦痕迹的天台围栏了,”他这样想着:“如果真的是丁立,他怎么回到这里来呢?用绳子?绳子又在哪里?”他的目光上下移动,毫无发现,窗前是一张很长的桌子,表面光亮如镜,桌子一端堆着书,有一本被风吹开了扉页,赫然竟是横沟正史的《本阵杀人案》;另一端摆着一个榨汁机,机器旁还有半杯西瓜汁,丁立平时就喜欢喝的这个。
      沈缺依次走入各个房间,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最后回到他曾经冲进来过的洗手间,打亮灯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洗手间里好象缺少了一样东西,但这种感觉马上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掩盖了,因为他想起陈折刚才说的话来,塑料布在不完全燃烧,屋子里又是一个完整的密室,当室内的氧气完全消耗完毕,他撞开门,马上就会产生“抢火”现象而引发剧烈的爆炸,那么……他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冰凉,用力甩了甩头。

      第五章 调查
      20分钟之后,沈缺看到陈折的调查报告。
      董事长马天行的证词:
      出事的时候我正驾车前往“临风阁”。
      云老和小丁的死亡对于集团来说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打击,我绝不相信云老是小丁杀死的,也绝不相信小丁会自杀。
      你们在路口抓到的那个人我认识,他是MAB公司的人,今晚的凶杀案一定就是他们策划的。MAB公司这两年来凭着财大气粗,处处跟我们集团对着干,上个月集团里一些绝密资料泄漏,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我今天下午五点才宣布本来在后天进行的新闻发布会提前到明天举行,就是打算搞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次如果证实与他们有关,我马天行发誓,决不会放过他们!
      “临风阁”上面住着的六个人都是我们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为什么几十岁了都还独身?这个与案件有关系么?他们之间是否融洽?云老与小杨情同父子这个不用我说了,两个小组内部都是非常团结的,小组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有些暗中较劲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实我知道冷孤梅表面与云老总是言语不合,心底还是很欣赏云老的,至于小丁和小卫,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可能由于立场的缘故无法融合吧,小高倒是冷孤梅的忠实崇拜者,一直为冷孤梅被云老压住风头鸣不平。
      杨确的证词:
      杨确的身体相当壮实,很符合他两届自由搏击亚军的身份,陈折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坐在沙发上不断喝酒,但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散乱,逐渐安定了下来。
      陈折:“能说说今晚八点三十分至九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么?”
      杨确:“入住两个多月以来,我每天晚上八点左右都会开快艇到海上兜风,一般来回一个小时。今晚我照常出海,差不多八点半我在船上打了个电话给云老师,关于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他确认一下,我担心回来晚了影响他休息,当时他的语气很正常,没有任何出事的征兆,八点四十分老师用手机回了个电话给我,同样没有异样。到了八点五十五分左右吧,我不能太确定,因为当时没有留意手机的时间,云老师用手机拨通我的电话,我只是听见老师在电话里急促地大喊:‘我在天台……快……丁立……’,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的手机竟然没电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将船加到最高速,估计到达码头需要四五分钟时间,我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不断尝试看看手机是否可以借助残余的电力启动一次。就要到达‘临风阁’的时候我成功了,于是通知小沈叫上小张立刻上天台,我从那时开始一直远远盯着天台,虽然是黑夜,但借助四周的射灯光芒我还是可以看出一些轮廓来,我从东往西开回来,没有发现天台有什么异样。”
      “船靠岸我马上冲上楼,在四楼大堂我看见电梯已经到了第十层,就直接从楼梯冲上去,冲到一半听见防火警铃响起,中途还遇见跑下楼的冷孤梅和卫清泉,到达顶楼的时候我发现楼梯上有烟,进去看见小沈已经将丁立拉出来了……之后的情况你们都应该知道。”
      陈折:“你从码头到达顶楼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杨确:“没有,路上没有撞到人,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本来这大楼只住着我们几个,四周都静得很,当时我心急如焚,一口气就冲上了顶楼。”
      陈折:“最近这段时间云逢霖和丁立这两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杨确:“没什么不正常,云老师最近有点高血压,大家都劝他适当减轻工作强度,我们三个人都在紧张筹备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不可能有太多精力顾及其它事情。”
      陈折:“新闻发布会?什么新闻发布会?”
      杨确:“‘立杆见影’深度挖掘人类潜能计划,这是我们小组这两年来的重点课题,马总今天下午突然改期,明天就要公布天下,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没想到……”
      陈折:“那么你觉得云逢霖和丁立会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么?”
      杨确:“我们这些搞科研的,整天深居简出,能遇见什么人?云老师基本就是研究室、家里两点一线,倒是丁立是个公关天才,他认识的人多一些,上个月集团内部传出某些绝密资料泄漏,找他去调查了两次。不过小组的分工一向是云老师和我主内,丁立主外,他根本不可能接触计划的核心部分,假如是绝密泄漏,那应该是我和云老师的责任了。我们的死对头MAB公司最近推出一个新产品,与我们筹备中的一个产品非常相像,也许是集团高层神经过敏的缘故吧。”
      陈折:“你认为丁立会杀死云逢霖么?”
      杨确沉思:“我和丁立都是云老师一手一脚提携出来的,云老师对我们恩重如山,刚才我情绪激动,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丁立这个人我跟他合作了这么多年,其实也不能完全了解他,他太会说话了,但绝不是那种油嘴滑舌之徒,他的知识极端渊博,跟任何人都可以口若悬河,你绝不会讨厌他,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很深沉,即使你盯着他的眼睛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若你说是他杀死了云老师,我觉得不太可能,他与我不能算是很好的朋友,可我还是很佩服他的,他是一个挺讲义气的人,要不然我们不会合作这么久,况且他现在也死了……”
      冷孤梅的证词:
      冷孤梅其实一点都不“冷”,她即使是抿着嘴的时候嘴角依旧有一些望上弯,总给人一种微笑着的感觉,但略略见红的双眼无法掩饰她听见噩耗之后的哀伤。客厅里到处都贴满了登山的风光照片,一角还堆放着些攀爬的器具。她的身材娇小玲珑,虽然三十多岁却未见有丝毫走样,这应该与她长期从事的运动有着密切关系吧。
      陈折:“能说说今晚八点三十分至九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么?”
      冷孤梅:“我今晚出去吃饭,大概八点四十五分从市区开车回来,也许没有人可以证明,我经过楼下大堂的时候没有见到小张。回家之后我在看电视,看着看着感觉有点累,就去洗澡,洗了一会听见警铃大作,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打电话到管理室又没有人接,于是我从楼梯跑下去,中途碰到小杨发疯似的冲上来,我叫他他也不理,后来小卫从后面下来追上我,我们一起到达四楼大堂,看见小高已经在那里,然后你们到来,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陈折:“你回来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冷孤梅沉思:“没有,四周都很安静。”
      陈折:“最近这段时间你发觉云逢霖和丁立这两人有异常的状况么?”
      冷孤梅:“我不太清楚,我们两个小组本来就河水不犯井水,平时很少进行交流,省得人家闲话我们剽窃他们的意念。云逢霖这个人怪怪的,老是以为我跟他说话就是在套取他的想法,经常拐着弯兜着圈子回答,其实谁有这个闲功夫跟你套啊,大家都搞这个,有时候想到一块儿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最近几个项目虽然比不上他的‘立杆见影’,但我也不会妄自菲薄。丁立那小伙子就不错,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很对我的脾气,我一直觉得他跟卫清泉是一对,啊……不好意思,扯远了。”
      陈折:“请问这些登山器械都是你的么?”
      冷孤梅:“是的,我是徒手攀爬协会的会长。”
      陈折:“啊,这个吸盘状的器具能够将人固定在墙上吗?”
      冷孤梅:“是的。”
      陈折:“那么也能把人吊在这栋楼的外墙吧?”
      冷孤梅失笑:“我可没试过,这么滑的外墙,你可以在那么高的地方试试看。”
      陈折:“最后问一个问题,也许有点唐突,你是不是喜欢云逢霖?”
      冷孤梅的笑容敛去了,沉默许久,她才抬起头:“没有这回事。”
      卫清泉的证词:
      卫清泉是一个相当高挑苗条美丽的女人,陈折根本就无法将她与这种职业联系起来,她实在太象那种富家太太,应该整天开着跑车牵着小狗去逛街,谁能想得到她是一个学识渊博、思维敏锐、口才锋利的技术公关?
      陈折:“能说说今晚八点三十分至九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么?”
      卫清泉:“我傍晚六点左右从实验室回来,这个管理员小张应该可以证明,明天的新闻发布会虽然主角是‘立杆见影’,但我们小组也有内容,所以我今晚还是要准备一下。八点的时候我有点累了,洗澡之后我一直在书房里看书,直到听见火警铃声,我从楼梯一直跑下去,半途碰到杨确猛冲上来,我知道出大事了,但我决定还是先下楼比较好,后来我追上冷总,一起来到四楼平台,小高已经在那里,可是也没见到什么火灾。”
      陈折:“有没有发现不正常的情况?”
      卫清泉:“没有,楼里面一直住的很少人,周围很安静,隔音也很好,什么都没有听见。”
      陈折:“据说你是蹦极跳的爱好者,对么?”
      卫清泉:“是啊,我还是集中营营长,你来看。”
      卫清泉带着陈折走进她的书房,书房四个墙壁上都是书柜,中央的屋顶吊下来一根绳子,卫清泉将绳子一端往腰间一绕,就将自己悬在了半空,她竟然还能够上上下下的移动:“我平时就是这样看书的,你看,我可以打开任意一个书柜拿到任何一本书。”卫清泉笑着。
      陈折:“你今晚在看什么书?啊,这是卡尔的《三口棺材》。”
      卫清泉:“我喜欢逻辑推理。”
      陈折:“咦,浴室里这捆绳子怎么用水泡着?”
      卫清泉:“这不是水,是一种特殊的溶剂,有些绳子要泡过之后才能更加坚韧。”
      陈折:“最后问你一个有点私人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你觉得丁立这个人怎么样?”
      卫清泉抬起头,本来坚定的眼眸里有一种让人无法看得透的迷朦:“丁立是一个神奇的人,我喜欢他,可惜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他死了,我会很伤心。”
      高远山的证词:
      高远山人如其名,相当高大英俊,他的客厅与冷孤梅的客厅十分相像,到处都挂着滑浪跳伞的照片,正中还有一张巨大的灯画,画面里正是他背着降落伞凌空而起。他的语气轻松,没有什么悲伤凝重的神情。
      陈折:“能说说今晚八点三十分至九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么?”
      高远山:“我七点左右回到家,冷总今天临走时叮嘱卫清泉和我都要准备一下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但我回来后一直上网处理一些事情,直到听见火警铃声,我马上出门冲到楼下,管理室里没人,我在四楼平台呆了一阵,没见到什么烟火,过了会冷总和卫清泉下来,然后你们也就来了。”
      陈折:“有没有发现不正常的情况?”
      高远山:“没有,我一直很认真工作,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下楼的时候没听见什么声音,四楼平台外面也没有人。”
      陈折:“你对云逢霖和丁立这两个人有什么看法?”
      高远山:“老实说,我不喜欢云逢霖那个老头,总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有意无意就奚落我们冷总,其实我们小组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们?不就是比他们晚成立几年么。丁立这人蛮不错,我挺佩服他,有真材实料,嘴上也了得,可惜天妒英才……”
      陈折:“看来你是个滑浪跳伞的发烧友。”
      高远山:“是的,我玩这个好多年了。”
      陈折:“这样能飞很高很远么?”
      高远山:“那要看风的情况。”
      陈折:“今晚的风行么?”
      高远山沉思:“可以。”
      陈折:“啊,那个伞就这样堆在这里啊?上面还有水,你的降落伞是这样保管的么?”
      高远山:“哦,不是,今天早上洗了之后还没收拾。”
      管理员小张的证词:
      除了有事要处理,我一般都在管理室,四楼大堂的智能门必须有密码磁卡才可以打开,能进来的只有这里的住户,我平时很少去留意有谁进进出出。
      不过今天我对各人的情况还是有一些印象,沈先生我整天都没有看到过他下楼,直到他打电话通知我上天台。云逢霖云总是下午两点就回来了,我再没见他出去过。卫清泉和杨确都是在傍晚接近六点的时候回来。丁立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六点半吧,之后七点左右高远山回来,八点前后杨确出去,他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的,还在我这里拿走了一张《羊城晚报》。过了一阵丁立打电话给我,说他房间的网络接口有问题,要我去机房检查一下,我就到机房去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前后不到五分钟,后来我打电话给他时他说正常了。不过我在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也离开过管理室三趟,去的厕所,今天晚上肚子好象有点不正常。
      一直没有人来访,大堂的门从外面需要用密码磁卡进入,从里面只要按开关就可以打开了。
      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最奇怪的就是大堂的监视器坏掉了,已经不能录像,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坏的,录像的机器放在五楼,我一般三天检查一次,昨晚已经检查过,那时还很正常。我很少注意监视器,本身这栋楼的保安已经足够严密,附近治安也一向很好,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的失职。
      天台的门?一般都锁上,天台钥匙就挂在这一层走火通道的门边,谁都可以拿走,不过今晚不知谁放到管理室来了,害我找了一阵子。
      不明身份人物(MAB公司员工)的证词:
      我叫陈重林,MAB公司涉外情报小组的成员。半年前“动脉”集团里有一个人通过电子邮件与我们联系,网上的化名是“guagua”。一开始他说有重要情报要出售给我们,我们不太相信,以为这不过是商战的烟雾。
      没想到他传递给我们的信息确实十分准确,渐渐我们开始相信他,他不断发给我们一些“动脉”的内部动向,我们静观其变同时也采取相应对策,但在没有实质性情报到来之前,我们不会付款给他。直到三个月前,他传了一份“动脉”即将推出的新产品的核心资料给我们,我们马上仿造成功并提前上市,这次对“动脉”的打击不小,我们也如期将酬劳汇入了他网上银行的户口。
      过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直到今天晚上,八点五十分我收到他的电子邮件,叫我九点十分在这个路口等他,说是有关于“立杆见影”的重要资料。这可是今年最重头的大戏啊!我拼了命也要来,谁知道我才刚到,就让你们警察给抓起来了。
      我只是一个商业间谍,杀人的事情绝对与我无关。
      警官陈折的证词:
      云逢霖与丁立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晚上八点三十分至九点之间,云逢霖死时脸上带着极度惊恐和诧异的表情,丁立死时则神色正常,没有任何异样,两者都是一枪致命,身体上没有任何搏斗伤害的痕迹,也无受麻醉的迹象。
      经过来复线检验,证实击毙云逢霖和丁立的子弹都是由丁立客厅内发现的手枪击发。
      手枪是带有消声器的贝雷塔92F型手枪,来源不明,枪把上只有丁立一人的指纹,丁立左手及左半身有明显的硝烟反应,经证实丁立确实是左撇子。
      丁立房间内提取的指纹,大部分属于丁立,其余大多是公司同事的,由于很多人都到过他家,所以没有什么特别价值,并无陌生人的指纹。
      根据沈缺回忆,他拨动丁立客厅门边电灯开关时,虽然当时无电,开关的初始状态在“开”的状态。
      天台东侧,围栏石基上的半个脚印,看来是有人用布包着脚踩上去,无法分辨是何种鞋底以及鞋的尺寸大小。天台西侧铁护栏上的摩擦痕迹相当不明显,暂时无法断定是否有何种物体与之接触后留下擦痕或是原来就已经存在。
      四楼平台以南靠东侧地面找到一部手机的残骸,后经证实为云逢霖所有,手机已经完全碎裂,上面无法提取指纹。
      电话记录,八点二十八分杨确用手机呼叫云逢霖家中座机;八点四十分云逢霖用手机呼叫杨确手机,八点五十五分云逢霖再次用手机呼叫杨确手机;九点杨确用手机呼叫自己家中座机,以上四个电话与各人证词核实无误。
      四楼大堂监视器正对大门,可以拍摄到人们进出大门的情况,但无法拍到管理室和电梯间,任何人进出大楼都必须经过管理室,而管理室无法监视电梯的上下行情况。监视器的数据传输线经查证是属于人为破坏,被人在五楼录像机房门外用钳子剪断,根据录像停止的时间判断,破坏时间是当天早上九点三十分,那是楼上众人出门上班的时间,因此不能从时间上确定破坏者。
      警方到场之后马上封锁大楼进行彻底搜索,证实大楼内除了以上提到的人物之外再无其他人。且大楼内除却现有住户之外,其余空置单元的门外都贴有封条,所有封条均完好无损。

      第六章 水落
      沈缺和陈折默默坐在四楼大堂的沙发上。
      陈折点了根烟,缓缓地道:“现在看来是丁立在天台枪杀云逢霖,制造第一个密室,然后回到自己家里制造第二个密室,枪杀自己。这实在有点象本阵杀人案啊,但他怎样制造出第一个密室呢?那个脚印又是怎么回事?最纳闷的是,丁立为什么要杀云逢霖,又为什么要自杀?我的头都快裂了……”
      沈缺没有回答他,只呆呆看着管理室旁边那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有几条金鱼不断地吐着泡泡,一条吸盘鱼沿着四壁窜来窜去,陈折察觉有一点星火自沈缺深沉的眼眸里燃起,但他却听见沈缺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什么时候了?”
      陈折看看表:“九点四十。”
      然后他听到第二句莫名其妙的话:“丁立客厅里还有些东西,我明白它们为什么也不见了,看来我要去查证一下。”
      陈折吐出一口气,轻轻靠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比沈缺说出来的话更加莫名其妙,但他却突然安定了下来,因为每一次沈缺这样说话的时候,水落,石也就要出了。

      第七章 石出
      “现在已经很晚,抱歉还要大家留在这里。”沈缺慢慢关上窗户,静静地道。
      所有人都聚集在顶楼丁立的客厅,马天行抬手看了看表,接近十点一刻。
      沈缺站在陈折身边,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哀伤:“大家都坐下吧,相信你们都很累了,其实我也是……我不是小说里的侦探,我只是替陈折警官作一个初步的案情分析。”
      听到这里陈折拍了拍后脑勺,他自己都还丈八金刚,沈缺竟好象要帮他作结案陈词了,只听沈缺接着道:“我不会大段大段的精辟推理,我只懂得根据少得可怜的线索去找出最后的结果。杀人一点都不简单,除了传说中的职业杀手,极少有人能够作案之后很干净地撤退,但有的人还是能够高明到让你抓不住他的尾巴,或者可以这样说,你怀疑他,可是你不能证明他是凶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今晚,你还差了一点点……”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自觉地与他人拉开了距离。怀疑、惊恐、愤怒……这些复杂的表情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客厅。陈折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些人,他们平时是那么高高在上,现在却显得如此平凡。
      马天行猛抬头,喝道:“你是说凶手就在他们当中?”
      沈缺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缓缓继续着:“天台一个密室,顶楼一个密室,每一个密室里面都死了一个人。两个死者是否由同一个凶手所杀?还是其中一个杀死了另一个然后自杀?或者是一个杀了另一个,又再被第三人所杀?又或者是两个死者分别由不同的凶手所杀?这样会衍生出相当多的可能性,我不想做长篇大论的假设,我从另一个起点出发,那么也许本来复杂的事情会变得简单一些。”
      “哪一个起点呢?就是云逢霖在八点五十五分拨给杨确的电话,内容是:‘我在天台……快……丁立……’,然后杨确由于手机没电无法听到后面的内容。”
      “第一种可能,这个电话是突发的,云逢霖八点四十分打过电话给杨确,八点五十五分他发现丁立要对他行凶,于是借助手机的重拨功能趁丁立不注意之际呼叫杨确,云逢霖知道自己必死,他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揭破丁立的阴谋而已。丁立看到自己的杀人计划被泄露,于是击毙云逢霖,扔掉他的手机,从天台回到自己的客厅,反锁所有门窗,制造出第二个密室畏罪自杀,碰巧面包机发生故障,点燃了塑料布,”
      “表面上看来确实是这样的……但假如是这样,有几样事情说不通,第一,丁立畏罪自杀,完全没有必要制造密室,他可以在天台当场就轰掉自己的脑袋;第二,丁立不可能知道杨确的手机会没电,在正常情况下,云逢霖的呼救电话发出之后马上就会有人冲上天台,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制造出天台与顶楼的两个密室;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走廊里的烟雾……大家都清楚,客厅大门都是豪华实木门,门底部的空隙非常细小,室内的烟雾不可能蔓延到整个走廊,所以走廊上的烟一定是有人故意释放出去,目的是引起冲上天台的人注意。综合以上三点,丁立绝对不是畏罪当场自杀。”
      “第一种可能排除了,就出现第二种可能,那就是云逢霖打给杨确的电话是伪造的,即杀死丁立的凶手或是丁立本人预先逼迫云逢霖说出这样的话,用录音机录下来,布置好密室之后再打电话给杨确,在电话里播放录音,引杨确上钩。”
      “我们首先假设丁立自己制造密室自杀,这个与日本推理小说《本阵杀人案》的情节有点相像,制造密室的目的就是要造成谋杀的假象嫁祸他人,丁立也许比《本阵杀人案》的主角更加聪明,因为他直接朝自己的脑袋轰了一枪,而他确实也没有什么自杀的理由,我们更容易联想到谋杀上面去。”
      “在这里我必须为大家解释一下‘抢火’这个概念,‘抢火’是指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存在不完全燃烧,氧气逐渐消耗殆尽,假如有人打开门,外面的空气大量涌入,就会产生‘抢火’现象而引发剧烈的爆炸。丁立一定很清楚这种情况,所以制造了走廊上的烟雾。”
      “那么,丁立必须在我撞门之前不久破坏面包机点燃塑料布,等烟雾弥漫至整个房间,他再开门放出烟雾至走廊,然后反锁大门,在里面等着敲门声音响起,再自杀。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他毕竟不能确定究竟在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走廊上的烟雾,如果他布置好密室马上自杀,过了很久才有人开门,‘抢火’就会发生,他辛苦策划的密室就会毫无意义。可是丁立怎么才能够在烟雾弥漫的房间里呆上这么久呢?他可以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从小缝那里呼吸新鲜空气,等到有人撞门再关上窗户,坐到门边自杀。不过撞门的时间也许是相当短的,也许还不等他完成这些动作门就被撞开,那么他的苦心又要白费了。他当然也可以在窗前直接自杀,但若是那样的话,他的尸体就不会躺在门边。”
      “丁立要造成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种方法,他从洗手间找一条毛巾,湿透之后捂着鼻子坐在门边静静等待,事实上我也发现洗手间里面少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条绣着几只大熊猫的毛巾,两天前我过来玩还见到过,如今却消失了。这条毛巾现在既不在洗手间里,也不在丁立的身边,其实根本就不在这间屋子里。丁立不可能在轰掉自己脑袋的同时也将毛巾轰得无影无踪,所以,丁立不是自杀的。”
      “丁立是被人杀死的,凶手制造了自杀的密室。制造这个所谓的密室只有一种方法,当然又是烟雾,烟雾既可以引起我的注意,还可以蒙蔽我的眼睛……也许这才是烟雾最重要的作用,当我撞开门冲进洗手间取水的时候,凶手借着烟雾从客厅里冲出去,自楼梯逃走。这也是为什么小张的天台钥匙被人从外面拿到了管理室的原因,因为凶手要拖延小张到达顶楼的时间。”
      “所以,九点这个时刻,任何留在大楼的人都有嫌疑。小张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九点我打电话至管理室,他还在那里,而冷孤梅、卫清泉、高远山你们三个作为云逢霖的竞争小组成员,或多或少都有由于泄漏集团机密而杀人的动机。”
      陈折长长吸了一口气,他察觉有几个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可他还是无法看出谁是凶手。
      “但是,假如凶手逃了出去再隐藏在大楼里,破坏监视器的人是谁呢?破坏监视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个如此重要线索,我实在无法与以上的推测联系起来……难道……难道一切的假设又要重头开始?”
      沈缺终于停下来,拿起身边的一罐可口可乐,“噗嗤”的开罐声音让每个人的神经都震动了一下。
      他缓缓喝了一口,仰头眯着眼睛,仿佛有点疲惫,也仿佛不愿意再假设下去,过了一会,他才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点艰难地继续:“是不是还有第三种可能?为什么不能有第三种可能?也许只是我不愿意那样想而已,也许只有这第三种可能,所有的看上去好象总有些别扭的线索,全部都一下子贯通而变得很合理了。也许也只有这第三种可能,才是真正的真相……”
      “云逢霖打给杨确的电话根本就是虚构的,其实我不能说是虚构,应该是电话确实有拨出过,但内容是虚构的,也许这是基于一个完美杀人计划之上的另一个更完美的杀人计划……你说不是么?老杨……”
      沈缺的目光停留在杨确身上,杨确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眼里写满了疑惑,他使劲地挥了挥手,仿佛要赶走这种疑惑。
      冷孤梅、高远山和小张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一个问号。
      陈重林抬起了头。
      马天行霍的站起来,又坐下,从嘴角挤出几个字:“怎么可能……”
      就连陈折都不自觉挪了挪身子。
      只有卫清泉,露出她无比洁白灿烂的牙齿,就象看到自己久候多时的情人,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了。
      “我何尝愿意这样想,”沈缺一字字地接着道:“但只有你是如此了解我,也只有这么了解我的人才会这样利用我,这实在有点可笑……”
      “你与丁立合谋设置天台的密室杀死云逢霖,至于为什么我会认为丁立是你的同谋,我在最后会作出解释。首先,我要解释丁立的杀人计划,我们将这个计划称为计划A。计划A的内容是这样的:第一步,八点三十分,由你在海上打电话约云逢霖至天台议事;第二步,八点四十分云逢霖在天台还不见你,自然用手机呼叫你,此时被丁立杀死;第三步,丁立制造好天台的密室,带上手枪回到自己房间,制造天台密室的原因是为了嫁祸冷孤梅的小组成员与MAB公司,带上手枪是为了随后找机会作为嫁祸的证据;第四步,八点五十五分,其实并不一定要在此时间,丁立清理好自己所有的作案痕迹,用云逢霖的手机呼叫你,制造假电话,再将手机扔到大楼南边东侧的地面;第五步,你从海上接到这个电话,马上打电话给丁立和我,作出你收到云逢霖呼救后立刻通知我们上天台的假象,而丁立与我自然会在楼梯上相遇。至此,计划A完成。”
      “计划A实在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如果只有这个计划A,没有人可以指证丁立,他杀死云逢霖之后可以很仔细地处理窗台及桌子上的痕迹,再搞出很多证明自己不在场的假象,比如他可以全身涂着肥皂,披着浴巾扮作正在洗澡的样子跟着我撞开天台大门然后发现云逢霖的尸体,而你在海上的电话也及时证明了云逢霖的呼救发出之后,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丁立完全不可能从天台下来马上就变成那副样子。即使他脱不了嫌疑,但冷孤梅小组的人比他更值得怀疑,况且他还有用手枪作为嫁祸证据这一招最后的王牌。所以,只要有你的配合,计划A是完美的。”
      “可惜,丁立并不知道你有计划B的存在。如果说计划A是完美的,你的计划B则是无比精确的,每一步每一秒都必须计算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丝毫错失,事实上你已成功了一大半……”
      “计划B的第一步,当然首先要有计划A的设计和实施。”
      “计划B的第二步,是必须邀请我过来玩,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如果没有我这个角色,计划B将会很难实现。”
      “计划B的第三步,你在早上就偷偷用楼下的钥匙打开天台的门,再到五楼剪断监视器的数据线。晚上八点前你离开家,马上跑到楼上找丁立,最后确认一下合谋的计划A。这个时候,你悄悄将丁立手提电脑的网络接线头往外拔出一点,网络就中断了,然后你假装仔细检查过,嘱咐丁立要等你走后十分钟才通知小张去检查,因为你要制造不在大楼的证明,必须让小张在管理室看到自己出去,你这个电脑高手说的话,丁立自然毫不怀疑。你坐电梯下楼,到小张处拿报纸,顺便趁小张不注意把天台钥匙放在管理室,离开后马上跑去码头的小艇旁,将报纸扔在快艇上,造成你出过海的假象,又再折回四楼平台静候。过了一会小张果然接到电话检查网络去了,你就在这个时刻重新进入大楼,从楼梯跑上去,监视器坏了,自然无法捕捉到你的身影,而你究竟躲到了哪一层的哪一个角落,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一切就绪,八点三十分,计划A启动,你打电话约云逢霖至天台商议事情,云逢霖自然赴约,直到八点四十分,久等却不见你,云逢霖用手机找你,电话接通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丁立出现将云逢霖杀死,然后带上云逢霖的手机,制造出天台的密室回到自己的客厅。”
      “这个时候,你的计划B第四步开始,你敲响丁立的大门,这并不是你与丁立的计划A内容,在计划A里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海上,他会用云逢霖的手机呼叫你然后再将手机扔掉。你跟丁立说外面出了一点岔子,所以回来了,丁立虽然有些惊慌,但也不太担心,因为凭着天台那个完美的密室,谁都不能证明是他杀的人。而你却在这个时候拿起丁立的手枪,对着他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丁立缓缓倒在门边的时候,真正的大戏才开始上演……”
      “你不慌不忙地燃起塑料布,但还没有破坏面包机,因为你还需要电来为你做另外的事情。烟雾开始扩散,你擦去手枪上的指纹,印上丁立的指纹,放在丁立身边,丁立左半身的硝烟反应在枪杀云逢霖之后还没有洗去,正好成为他开枪自杀的最好证明。八点五十分,你用丁立的电脑给陈重林发送邮件,约定他九点十分在路口相见。八点五十五分,烟雾开始逐渐充满房间,你再用云逢霖的手机拨通自己的手机,制造出一个最重要的假电话,然后将他的手机从丁立的阳台抛下大楼南边东侧的地面。”
      “完成这些工作,你要将戏交给我来演了,计划B的第五步,你开门往走廊上放出足够多的烟,确认我冲上楼梯的时候可以发现为止。然后你打开窗,风呼呼地刮着,你再接通窗边的榨汁机,打电话给我,我自然只能听见你恍如在快艇上的急促语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你反锁门窗,将面包机短路,房间里马上一片漆黑,你静静蹲在浓烟里,脸上捂着丁立的毛巾,等着撞门的瞬间……”
      “你实在太了解我,你太清楚我在那么紧张的时刻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我确实成为了你的好帮手。计划B中最精彩的部分,我冲进洗手间,你借着烟雾轻松逃进楼梯,那时小张也许才刚刚找到天台的钥匙。其实天台那扇简陋的门对于你我都不是一道障碍……为什么要叫上小张……为什么天台钥匙小张一下子找不到……为什么要破坏监视器……一切都在一瞬间连成一个整体……你冲出来的时候小张必须还没有到达顶楼,而你也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并不是从外面回来的……因为你,一直在大楼里。”
      “后来的一切就更加顺理成章,你沿着楼梯冲下去,半途听见火警铃声响起,你不能再往下了,因为可能会与九楼的高远山撞在一起,你马上折回,作出疯狂上楼的样子,冷孤梅和卫清泉自然成为你的证人,等你再出现在顶楼的时候,手上的硝烟反应早已擦干净,毛巾也处理好了,而你被汗水湿透的衣服也正好成为你用毛巾抵抗浓烟的最好掩饰……你一上天台就远远蹲在一角,假装悲痛欲绝的样子其实就是为了让身上残留的浓烟味道尽快消除。”
      “至于我为什么会确认丁立与你合谋而不是你一人独力杀死他与云逢霖,那是因为你必须要创造一个机会,使自己重新回到大楼,没有丁立的配合,你无法制造这个机会,所以,丁立一定是枉死在你手里的同伙。”
      “凶手不可能是陈重林,假如丁立与陈重林合谋,丁立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时刻让MAB公司的人进入大楼,陈重林被人发现,丁立是怎样也脱不了关系,陈重林一定会在外面被警方抓住,他绝对要充当一个冤大头的角色,陈重林是被我第一个排除的人。”
      “老杨……”沈缺说到这里,语声已经有点模糊,陈折惊异地发觉眼前的人们安静得就象在听着说法,每个人的嘴巴都微微张开,眼睛都死死盯着沈缺,沈缺却象是在梦呓:“这些全都是我的猜想,猜想是不能证明你杀了人的,直到刚才,也就是九点四十分左右,我到码头去看了看你的小艇,《羊城晚报》还在小艇上,我摸了一下发动机,是冰冷的。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毕竟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分钟。然后我打开油箱,发现里面的油……里面的油竟然是满满的……我当时简直就要将自己之前所有的怀疑都推翻,因为我……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想象你会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破绽……”
      “老杨,记得那两天你与我一起出海,回来时你总是往油箱里加满油才上楼,你告诉我这是一个好习惯,永远不用担心船会缺油。也许真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马天行提前召开新闻发布会,你们的计划也必须在今晚实行,因为你们本就是要将杀死云逢霖造成是集团内部成员与MAB公司里应外合的假象。也许你的时间太紧迫,来不及将昨天加满的油放掉,因为公路上时常会有警车经过,你不敢在小艇旁边停留太久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你还要马上赶回四楼平台等待机会重新进入大楼;也许你太托大了,因为你从来没有担心过我会怀疑你,更加不会想到我会去看你的油箱……其实,你的计划B还出现了另一个致命的错误,你把丁立的毛巾带走了。如果你将毛巾扔在丁立尸体旁再冲出客厅,‘临风阁’的本阵杀人案就已经接近完美,也许你走得太匆忙,也许你是冲到楼下才发现毛巾还在自己手上,我和你打个赌,假如我们找一找,一定可以在你的家里找到那条湿毛巾……”
      马天行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指着杨确,正要骂出去,却一把就被陈折按住。
      “老杨……”这已经是沈缺今天第四次这样称呼杨确了,他仿佛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呼唤杨确而显得格外珍惜:“我与你接近二十年的交情,我了解你的为人,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杀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一个是你的恩师,一个是你的搭档,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足够的理由,你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杨确终于很长很长地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站起来,抬头面对沈缺,他的眼眸突然变得如此清澈明了,他笑了一下。周围的人们都很安静,就连马天行都没有做声,卫清泉从杨确侧面看过去,杨确的嘴唇很厚,笑起来很迷人,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杨确这么迷人过。
      “小沈……”杨确深沉的语声终于响起:“我从一开始就担心你会把所有的真相都挖出来,但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担心下去。真的如你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就是结果,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事实……不过我很感激,实在感激,那就是你还相信我。”
      说到这里,他缓缓转过头,面对马天行:“马总,你才是我最大的恩人,这一辈子我不但无法报答你,还带给你这么沉重的打击……也许你们都以为我杀人就是为了独自坐上研究小组主持人的位置,其实你们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因为你们所有人,包括什么都缺一点的沈缺,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马总,你一定为了云逢霖的死很悲伤吧?你一定以为集团损失了一位伟大的领路人吧?可是我现在要告诉你,云逢霖,是这个世上最丑恶的伪君子,最阴险的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没有人去反驳杨确,因为所有人都被这个一直与云逢霖情同父子的年轻人说出来的话惊呆了。
      “八年前,我加入集团,”杨确这时却沉浸在回忆里:“集团第一个令举国震惊的成果——‘拔苗助长’五行潜能储蓄计划,就是来自我的论文,当时云逢霖跟我说,他给我金钱,我给他名声,我们做一个交易,以他的名气主持这样的课题,当然比我要容易赚钱得多,我答应了。五年前我们另一个重要成果,也是为公司赢取最大利润的‘先破后立’反传统健康计划,也是出自于我不分日夜的反复试验,云逢霖同样用他的名义拿走了。我看在这么些年他对我确实照顾有加,就当是还个恩情,没有计较。谁料到这一次的‘立杆见影’,他竟然照拿不误,我现在要的不是金钱,我需要名声,他云逢霖拥有了这么耀眼的光环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争?可是以他现在的地位,我说什么又会有谁相信我?”
      “而另一个人,丁立,你们更加会认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他确实是天才,从他这一次设计杀人计划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天才。可惜他永远都是停留在那些嘴皮子的满足上,永远都不会真正地去研究一个课题,你们更不会知道他是一个一切往钱看,随时准备跳槽、随时准备出卖集团秘密的险恶小人,因为他实在掩饰得太好了,掩饰在他天才的面孔之下。”
      “四个月前我就知道他与MAB的人有联系,只有我才会这样紧盯着他。我借着机会有意无意地泄漏一些集团的动向给他,在适当的时机令他得到一个小产品的资料,他自然喜不自胜,赶紧就出手了。集团后来找他调查,也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我这个时候再诱导云逢霖察觉到丁立的可疑,但劝他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先不要声张,然后某一个深夜我找丁立喝酒,借着醉意抖出云逢霖所有的卑劣底细,还告诉他云逢霖已经察觉他泄漏集团机密了,已经不再信任他,当然还要不失时机地流露出对云逢霖的切骨仇恨,然后再假装睡着。”
      “过了几天丁立果然来找我,他确实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开门见山就摊出他的计划,那就是小沈刚才提到的计划A,在新闻发布会前夜杀死云逢霖,嫁祸冷孤梅小组的成员,同时将MAB公司也扯进这趟浑水里,然后将我捧上小组主持人的位置,小组以后就由我们两人呼风唤雨。他设计好一个完美的圈套,谁知道也掉进了我这个更大的圈套里面,唯一的意外就是马总今天下午五点才突然宣布新闻发布会提前举行,使得我们的计划也同样要提前,所幸的是我在早上就提早破坏了监视器……”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没有人作声,没有人要说些什么,也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杨确这时已经在盯着沈缺,一字字地道:“小沈。”
      沈缺道:“是。”
      杨确问:“一直以来,我都是你的好朋友?”
      沈缺道:“你是的。”
      杨确再问:“现在呢?现在还是不是?”
      沈缺肃然道:“是。”
      杨确突然大喝一声:“好!”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原地就飞起一个侧踢,沈缺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么完美的侧踢了……杨确身边的窗户玻璃寸寸碎裂,厉烈的江风瞬时充斥了整个大厅。
      而杨确,一个侧空翻,就象要出去拥抱这深秋的夜色一般,马上消失在窗外无穷无尽的漆黑里。
      陈折正要冲上去,沈缺很用力地拉住了他,他猛回头,看到沈缺从来都是清澈深远的双目,挤满了晶莹……
      ==========
      沈缺披着一件单衣,走上天台,走过那扇门,走到天台边缘。他缩着肩,他发现冬天已经那么近,四周尽是可以溶掉一切的黑暗,他冷泠泠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时有两个人,悄悄走到他的身边,陈折默默地挺立着,马天行的背还象标枪一般笔直,但鬓上仿佛多出几缕白发,他突然苍老了许多。
      三个人没有说话,看着江的对面,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着什么,很久很久。
      “重阳了”,马天行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天又要开始凉了……”
      “是啊……”陈折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话。
      又是一阵沉默。
      “这就是天台密室之谜,”沈缺的声音终于响起,他轻轻抚摸着铁栏杆上那道模糊的痕迹,缓缓地道:“丁立用几个氢气球连着一个带绳索的钩子,钩子就钩在这里,丁立爬下去之后一松手,气球就带着钩子和绳索远走高飞了。也许应该感谢鱼缸里的金鱼,它们吐出来的气泡让我联想起这些,两天前我还见到丁立客厅里有几个氢气球,现在却没有了,而东侧的脚印,只是故布疑阵而已……”
      “不过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了呢?世间上真的有绝对的对错么?我揭开谜底就是英雄了么?你们呢?你们谁又能回答我……”

      (全文完)

      亦飞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十八日,凌晨,再改

      后记
      本文最初完稿于二零零四年十月中旬,走过了一个从小说到每周谜题,再由每周谜题回到小说的历程。这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第一篇推理小说(上一篇《阳光下的兔子》改编自141谜题),也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第一篇推理谜题,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
      小说的构思完全由我独立完成,推理部分则经过了每周谜题众多推友洗练,终于能够呈现出一个比初稿更加严密的模样。不管推友们满意不满意,我都必须感谢一些人(排名不分先后):西瓜头、小哈、老埃、老羊、曹阳、天才、小叶子、781118、wert、一叶不知秋、东方龙、shuiniur、菠萝魏、古古、王婷、服下砒霜的女子、酸鱼、剑胆琴心、江南、美狄亚……等等、等等,不能尽列,感激之情,决不是一张纸几个字就可以道尽。没有你们关心和支持189谜题,也许就没有现在这篇后记。
      谜题发布之日,适逢推门推理小说大赛结束,老埃提出“本格无用论”,而我刚刚参加完别的论坛一个BBS推理大赛不久,感触良多。我是一个卖电脑的,与推理沾不上边,但我实在热爱推理,我爱看推理小说、爱看推理谜题、爱看推理书评,其实只要与推理有关的,我基本都爱,这个就连妻子都经常埋怨……
      时常有朋友问起我,最近又在忙些什么,我说我在一些推理论坛里玩。朋友们听完都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我只可以苦笑着告诉他们,中国的推理事业已经非常虚弱,假如连我这么热爱推理的人都不参与其中,那么很快它就会死去。
      也许是这样吧,也许我已经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想,也许我提着笔却要写下自己并不是太擅长却热爱的文字,但我依旧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与我一般热爱推理的朋友们。

      亦飞
      二零零五年一月十九日,凌晨
    神秘的世界,推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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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2-8 13:5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先顶下~过会慢慢看~相信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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