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密室之谜》作者：山村美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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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本作属于山村美纱笔下三大系列之一的“只园舞妓小菊系列”，该系列以艺妓小菊及其画家恋人泽木润一郎为侦探主角，讲述了发生在小菊身边的种种谜案，代表作有《花见小路杀人事件》、《伊豆修善寺杀人事件》、《京都西大路通杀人事件》等，并曾被改编成电视剧（TBS、朝日电视台等）、舞台剧、游戏（任天堂DS），拥有较高的人气。


　　1
　　“茶馆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阶梯呢？倒像是忍者在住的嘛！那么多的阶梯，搞得人都迷糊了。”
　　画家泽木润一郞对来访的舞妓小菊说道。
　　“那完全是为了客人着想的呀！”
　　“怎么说？”
　　“譬如说，在同一时间，来了两批在商场上互为竞争对手的客人，这时候，先接待谁好呢？而且还得设法让他们彼此都没发觉对方也来了。这就得靠那些阶梯了。”
　　今天的小菊穿了一件胸口印有史努比的T恤，下身则穿了件短裤。怎么看都是个学生模样，压根儿令人想不到她是个过夜生活的舞妓。
　　“京都的那家，非常宽敞。前斗及后门各临着不同的街道。这样的格局对大家都很方便。”
　　“难怪每次要从你们那儿打道回府的时候都遇不到别的客人。推理剧不是常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刑警望见嫌疑犯走进茶馆，因此就在前门附近苦苦守候，却没想到他苦苦等候的那位仁兄，早已从从容容、大大方方的从后门溜掉了。”
　　泽木一面喝着小菊泡的茶，一面笑着说道。
　　“如何让客人瞧不见别的客人，以及掌握客人离开的时间，都是茶馆老板娘的拿手好戏。”
　　“怎么说呢？”
　　“老板娘得设法让每张台子的客人都不会感觉到还有别的客人在。尤其是在各路人马纷纷准备离去时，这点特别重要。万一不幸遇到有两路客人在同一时间想结帐离开的时候，老板娘就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其中一路人马给留下来。譬如说，‘您叫的车还没来，不如再喝一杯再走吧？’那时候我也会出来帮帮腔，‘一起照张相，留作纪念好吗？’尽量设法拖延时间。”
　　小菊促狭地笑着说道。
　　“我真不知道还由这么一手呢！这么说了，茶馆是非常尊重个人的隐私罗？”
　　泽木接着说道。
　　“我们这里，也常有政界人物光临。最近又快选举了，各党各派的人物郡利用我们这里商讨事宜，或是进行金钱交易等。这些事若是傅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小菊说到这儿才捂住嘴巴，起身将花拿过来，开始一显她的插花技艺。
　　“金钱交易为什么会选小茶馆为地点呢？直接送到家里，或是由银行转送不是很好吗？”泽木问道。
　　“因为，若由银行代转的话，会留下证据。”小菊说道。“直接送到家里的话，又太惹人注目了。而且，万一有人存心不认帐，麻烦也很多。而如果在茶馆交易的话，陪客就是人证，大家都看到啦！再说，日期和时间也清楚。”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交易吗？”
　　“不是。先将钱放进茶色信封内，然后假言说道：‘这些，是有关此次选举的资料。’或是：‘这就是前一阵子跟您提过的那本书。’对方接过之后就放入怀里。等过一会儿就藉口说要去上洗手间。”
　　“上洗手间？”
　　“是啊！名为上洗手间，其实是要确定一下信封内所装的是真是假。同时也趁这空档，双方的代表在走廊上彼此沟通，如果谈妥的话，事情就算了结了。”
　　“啧！啧！真瞧不出，你年纪轻轻，懂得倒挺多的。”泽木钦佩地说道。
　　小菊手上拿着蝴蝶兰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有时我们临时想上们洗手问，如果恰好他们正在谈交易的话，还会给拦下来。”
　　小菊把完成的插花作品摆在桌上。
　　“唉！反正都是些鬼伎俩、小手段！”
　　“是啊！不过，茶馆的人嘴巴一向很牢靠，倒是不会有泄漏之虞。”
　　2
　　某日黄昏，小菊参加了某企业举行的宴会之后，就回茶馆坐台子。
　　那天晚上坐的第一次台子，是保守党的大臣为招待某国总统伉俪而设的。
　　外国的皇亲贵族来日本时，一定会安排到京都观光，而只园更是来京都观光绝不能错过的。所以今晚的场而对小菊来说是司空见惯的。
　　小菊打开桐扇，双手一合，说声“谢谢”，就走了进去。
　　里面已到了七位舞妓，但配称为红角的，只有小菊一人。
　　像此种招待外国人士的场合，舞妓人数一定要整齐。红角只有一位或两位，其余的都是出道才一年左右的新人。由于舞妓的人数日渐减少，因此，每位舞妓每晚少说也得坐上两、三次台子。也就是说，每个人都算是红角了。
　　今晚也跟往常一様，先是跳了段名为“只园小呗”有唱有跳的舞，接着和总统伉俪合影留念之后，小菊就转台了。
　　下了阶梯，先到老板娘那儿喝口茶休息休息。接着，登上别处的阶梯去招呼别台的客人。
　　第二台的客人是决定争取连任的足立议员，以及他手下那些跟班的。
　　在座的还有三位和小菊交好的红舞妓，以及一位小菊称她大姐的艺者也在场。场面显得非常的热闹。
　　坐前一台时，小菊只是乖巧讨喜的坐着，并不怎么说话。坐这一台时就不一样了，由于是熟识的客人，小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话匣子一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前一阵子曾在电视上看到您，是在介绍国会开会的报导上看到的。您眞是顕眼，我一眼就看到您了。”
　　“噢！你眞的看到我啦！”
　　议员先生乐得嘴都歪了。
　　“我很少看这么严肃的节目。那一天不晓得怎么搞的，突然心血来潮，一打开电视，就看到您穿着灰色调笔挺的西装，打着条纹领带，一派领袖群伦的丰采。”
　　议员先生更是得意地连连点头。
　　“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实在不能不好好振作起来了。选举日就快到了，京都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到时战况一定非常惨烈，我可不能再偷懒下去了。嗯！一定要好好加油。”
　　“您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您有记么优秀的秘书三津田先生炽您助选，就算是在东京选区，您也一定可以轻松得胜的。”
　　坐在一旁的艺者小万接口道。
　　议员先生手下有男、女秘书各一位。被称为三津田的这一位，是个高个子、满脸精悍之色，约四十开外的男士。这位秘书不仅能力高强，而且十分慷慨，高兴起来一掷千金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事实上这次选举本党共提名两位候选人，也因此私情颇为棘手。如何分配票源更是令人头痛。所以，还得靠在座诸位大力炤忙。”
　　这位秘书果然老练。
　　“来！大伙先预祝此次选举成功！”
　　足立一说完，酒就送了上来。节目也就开始了。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
　　“好啊！我也参加行不行呢？”
　　打开槅扇走了进来的，是刚才小菊坐过台子的那位大臣。瞧这情形，某国的总统伉俪大概已经走了。大臣身边只跟了一位秘书。
　　“唉呀！先生您来了。”
　　足立议员卑躬屈膝地将大臣领到上位就座。
　　所有的舞妓，以及足立的手下，都围拢到大臣的身边。
　　就这么又过了三十分钟，现场的气氛愈发的热闹活络起来。
　　大臣兴致非常好，一面喝酒一面看舞妓们表演。不一会儿，突然用力拍着足立的肩膀大声说道：
　　“就看你的了！老弟。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党内一定全力支持你。”
　　说完就站了起来。
　　足立和两位秘书也赶忙站起来送客。
　　足立显然非常感激大臣的赏光，同时也有几分得意。
　　坐完议员的台子之后，小菊就转到别家茶馆去了。今晚总共得坐六张台子，所以，每张台子大约只能停留半小时左右。
　　坐完第二家茶馆的台子之后，小菊又转到今晚算来是第三家的茶馆。到了第三家茶馆，正要登上阶梯的时候，小菊听到那位大臣的笑声。
　　（怎么又遇到大臣了？他到底跟谁在这里碰面？）
　　要能当上大臣，首先在体力上就得超人一等。小菊不禁有些钦佩。
　　大臣大概是藉着招待外国总统伉俪，趁着来京都之便，处理一些事宜。
　　小菊这回坐的台子，是制造西阵织的厂商招待客户所设的。
　　最近，西阵织也受到不景气的影响，但是制造西阵织的厂商仍是京都此类茶馆的最佳顾客。找舞妓坐台的作风仍一如往昔。小菊对他们也就另眼相待。
　　也因此，只要坐台子，小菊都是尽量使用西阵织的产品。偶尔，他们也会带些小东西作为礼物。小菊对此也是颇为期待的。
　　舞蹈完毕之后，客户们就要开始谈正经事了。小菊跟另外一位舞妓豆千代便离席而去。豆千代下了阶梯之后，就去找茶馆所饲养的鹦哥解闷去了。而小菊却决定去一探大臣来此究竟与何人谈些什么。这家茶馆规模并不大，因此小菊很快的就找到了大臣所在的房间。
　　由于大臣所在的隔壁房间是空着的，小菊就溜了进去。加上这些房间隔音并不好，因此无须耳贴墙壁就能听到大臣他们的谈话。
　　“……矶川老弟，这回党内同时提名你们两位实在有欠考虑。我曾就此事和元老们谈过，他们也认为这么一来会有全军覆没的顾虑。老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帮到底。足立老弟虽然占了是现任议员的便宜，不过，他和党总有些貌合神离……”
　　“谢谢、谢谢。小弟眞是感激不尽，我一定会好好加油的。我矶川，要是不能当选，就以死谢罪来报答您一番栽培之恩。”
　　小菊大吃一惊！
　　矶川不就是和足立议员同时获得党内提名参加竞选国会议员的那位候选人吗？足立曾偶尔提到过这人，因此这人的名字，小菊倒也知道。
　　（所谓的政治不过是狗皮倒灶一团糟罢了。谁当选都一样，只要对自己有利就好了。）
　　小菊一面想着，一面离开了那房间。
　　走下台阶，回到休息区，面对镜子补妆的小菊不禁一直思考着方才的亊。大臣虽然对双方都说好话，不过，无疑的，他实际上是站在矶川这一边的。
　　小菊若无其事地向负责打扫的欧巴桑询问：
　　“是谁去坐矶川先生的台子？豆铃姐？还是静香姐？”
　　“都不是。今天他们都不要任何一个女人陪他们，看来是有很要紧的事要讨论吧！”
　　“只有大臣和矶川先生两人吗？”
　　“还有一位足立议员的秘书和他们在一起。”
　　“足立议员的秘书？男的还是女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茶跟点心都是三人份的。”
　　此时，茶馆的老板娘来叫坐台了。小菊只好出去应付过了再说。
　　3
　　三天之后，小菊出现在泽木的画室。摆着舞妓独特的姿态，好让泽木为此时丽如春花的她留下见证。
　　当模特儿一紧张，表情就会变得很僵硬。因此，电视是开着的，姿势也由小菊自己高兴怎么摆就怎么摆。泽木则专心一致地画着。有时，也提醒小菊注意一下姿势、表情。
　　“对啦！这个表情棒透了！你能保持一下吗？一下子就好了。”
　　“这样子吗？”
　　“对了！对了！把你的视线集中在电视画面上。”
　　小菊一点也不讨价还价，乖乖的将视线固定在电视画面上。画出来的作品上，当然是不会有电视出现的。而是个风情万种的舞妓跃然纸上。
　　约莫过了半小时。
　　“啊！”
　　小菊骛叹一声。
　　“怎么了？情緖不对劲吗？”泽木急忙赶过来。
　　“不、不是。那……那电视。”
　　依小菊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新闻播报时间，电视上正报导着足立议员遽逝的消息。
　　足立议员于今日下午，在东山区、东山公寓四〇二号其秘书石田洋子的私宅，因心脏麻痹而去世。享年五十八岁……
　　“那位足立先生竟然死了！那么健康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就……”
　　出生在东京的小菊一急之下，标准的东京话就脱口而出。
　　小菊的身分是舞妓，坐台时不是使用京都人讲的日本话就是一种称为只园词汇的特殊日本话。而平常，当然是讲东京人使用的日本话。由于泽木也是她的客人，所以她和泽木的谈话，一般都是使用京都人讲的日本话。
　　“你认识他吗？足立议员。”泽木问道。
　　“是的，见过几次。三天前才见过面。”
　　新闻报导此时已转播别条新闻。小菊却精神恍惚地瞪着电视画面。
　　“死在女秘书的家里，怎么说都有点非比寻常。我想应该说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吧。”泽木笑着说道。
　　在年轻女孩面前，这种说法未免太粗俗了些。不过，小菊年纪虽轻，世事倒是懂得不少。有时，泽木还会把她误为同是男性的朋友。
　　“讲这种话！”
　　小菊轻叱道。其实小菊自己也认为有此可能。在茶馆遇见的那位女秘书不仅年轻而且貌美。
　　“这一次，足立议员所属的党不是同时提名两人出来竞选吗？足立这一死，另外那位候选人应该是最开心的了。”泽木边收拾画具边说道。
　　“这么说来……”
　　“你说什么？”
　　“没、没有！”
　　小菊开始沉思有关矶川的事。
　　矶川本人，她倒是见过。
　　他是近畿各县六家大医院的老板，又身为市议员，称得上是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也是茶馆的常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曾找小菊去坐台子。
　　“东山公寓不是离你那儿很近吗？”泽木问道。
　　“是呀！就在相邻的社区。”
　　“你不曾在路上遇过他吗？”
　　“从来没遇见过。我连住在同一幢公寓内的人都不怎么认识。”
　　“算了，先去吃饭再说好了。不过，如果你已经和男朋友约好要看电影的话，那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泽木吐一口烟圈说道。小菊娇嗔地回答道：
　　“你胡说！我那来的男朋友。算了，走吧！”
　　说着就走到角落里去换衣服。
　　4
　　两个人就在鸭川岸边的料理亭用餐。
　　川风凉如水。暮色四垂，远处的东山渐渐地只能隐约见到大概的轮廓。水面邻粼波光闪动，极富情趣。从河滩上走来了一位抱着三味线（注：亦称三弦，本是中亚、埃及之乐器，经由中国、琉球而传入日本。）卖唱的老头子。
　　隔着芦苇屏风的邻桌似乎在举行同乐会，又是唱歌又是拍手，好不热闹。
　　小菊和泽木两人聊得也非常起劲。
　　小菊一面享用着以精美器皿盛若的和式料理，一面娓娓述说着三天前和足立议员见面之事。小菊一向不愿跟别人提及她工作方面的事情，但对泽木却另眼相看，两人是无所不谈的。
　　“矶川先生和大臣两人见面之事我尙能理解。至于足立议员的秘书也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我就觉得有些莫测高深了。你会不会看错了呢？”
　　“绝对错不了。千眞万确是足立议负的秘书。我在二楼亲眼看到他们三个离开的。”
　　“噢！那么，是哪个秘书？女的？还是男的？”
　　“是叫作三津田的男士。大臣上了车之后，剩下的两个人还耳语了一番。接着，秘书一个人单独走了，矶川先生也随即搭上别的车子离开。”
　　“嗯，三个人同属一个党派，彼此见见面本来是不値得大骛小怪的。不过，那位秘书既然是足立议员那边的人，就应该划淸界线才对呀。更何况，他们此次的会面显然欲不利于足立议员。那位秘书的动机就更叫人百思不解了。”
　　“不过，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三人商讨选举事宜的情形。当时，我只听到大臣和矶川两人的声音。或许那时足立议员的秘书正去上洗手间也说不定。”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是，当时他们说话的音量为什么会大到让在隔壁的你也听得一淸二楚呢？写在纸上不是很好吗？也不会有让秘书听到之虞。”
　　“那位女秘书石田洋子不就是足立议员的情人吗？而她和男秘书三津田先生并不怎么合得来吧。”
　　小菊像小猫般安静地听着泽木说话。就在此时，穿着藏靑色单衣的女侍捧着用玻璃器皿盛着的海鳗鲡过来。谈话也随之中断。
　　海馒鲡一般的吃法是去骨切成薄片，用温水烫一遍之后再用冰水冷却。吃法就像生鱼片一样。是京都夏日里绝不能错过的一道绝妙好菜。
　　女侍走了之后两人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依我大胆的假设，我想三津田是大臣和矶川那边的人。足立议员之所以会死在石田洋子的房里，我想一定是三津田和石田两人联手搞的把戏。说不定他们两人早就暗地里有一手了。”
　　泽木一面浅酌冷酒一面猜测道。
　　“他们两个会干出这种事来，想必有什么好处吧？两人同是现任国会议负的秘书，其实也算得上是位居要津了，又何必……”
　　小菊不愧是有见识的现代舞妓，说得出这番有见地的话。
　　“听说矶川先生财力非常雄厚。而此次的选举又非十亿元以上甚至二十亿元莫办。比较起来，足立先生虽然是现职的国会议员，但他的选举经费却尙无着落。而且足立先生对于竞选并不内行。他第一次出马竞选就惨遭滑铁卢。这些年来，他在宦海也是浮浮沉沉的，所以这一次观察家们对他的竞选连任并不表示乐观，也因此，党方面比较看重新窜出头的矶川。而磔川的后台也确实较硬，表面上党当然对两人一视同仁。而矶川本人算是新秀，经验较缺，足立又偏偏经济方面有困难，如果处理不好，两个人都落选也是大有可能的。”
　　“唉！说的好。”小菊轻叹一声。
　　“所以，牺牲一个，将另外一个安全送上垒是比较妥当的作法。而支持矶川的话，对党对大臣来说都是比较有利也比较有胜算。”
　　“大臣眞不愧是老奸巨猾，深通官宦之道。丝毫不动声色地就已决定了两个人的前途。”
　　川风阵阵吹来。小菊侧头凝思的模样，眞有说不出的妩媚可人。
　　“足立议员的两位秘书大概也体会到大臣的意思。再说足立议负看来也是大势已去，跟着他恐怕是会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断送掉的。”泽木苦着脸说道。
　　“可是……有必要置他于死地吗？”
　　小菊只觉一阵寒傈。
　　“这就不足为外人所道罗。矶川既然是六家医院的大老板，说不定还是利用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这个……”
　　就在此时，突然“砰”一声大响。
　　大吃一惊的两人急向声音来处望去，原来是开始放烟火了。松了一口气，两人又转过头来凝目相视。
　　烟火在夜空中此起彼落东一簇西一堆的，有红有黄，灿烂夺目好不美丽。两人一时倒忘了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小菊将头偎在泽木的肩上，孩子气地望着烟火。泽木侧头望着小菊，眼中洋溢着无限爱怜。
　　（小菊她到底将我当作什么样的朋友呢？）
　　泽木一面定定地望着依偎身旁的可人儿，一面痴痴地想着。
　　5
　　小菊从自己的家里失神地望着窗外。
　　练完习字及小鼓到茶馆去时，老板娘总会千叮万嘱、婆婆妈妈的告诉她一些当舞妓的禁忌。
　　“这阵子休息的时候你怎么老是往泽木先生那儿跑呢？要知道，有敎养的年轻女孩，是不能随便跑去找单身男士的。京都就这么小，你只要去过一次，马上就会传开了。尤其以你的身分，更不应该老是和他来往，知道吗？而且你老是跑去找他，相对的，他来找你坐台子的次数也就减少了。”
　　老閗娘还说，今后如果两人想要见面，就在茶馆见，不要在公寓。
　　当上舞妓，本来就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忌讳，尤其是和年轻男子相恋更是绝对不允许。
　　为了培植一位舞妓，首先得让她学习弹三味线及短歌小鼓。除此之外，衣服、昂贵的佩饰更是身为一个舞妓不可或缺的行头。这些庞大的支出都得由茶馆来负担。而这些支出，在舞妓开始出道坐台子的短短两三年内是无法完全回收回来的。而在这两三年内，如果不幸舞妓又和年轻男士大谈恋爱的话，那茶馆的损失更是不轻。因为年轻的男士一般说来都没什么钱的。
　　也因此，小菊在还是舞妓的身分时就不考虑结婚。休息的日子里，也只是看看电影、打打保龄球。跟年轻男士连话都不说。不过，泽木是唯一的例外。
　　泽木年纪有四十好几了，社会名声也有了，财富也不缺，又经常光顾茶馆来捧小菊的场。相处起来也非常融洽。
　　如果突然停止和泽木来往，那可是相当令人寂寞难堪的。
　　对从小就失去父亲的小菊来说，泽木不啻是自己的亲人。什么话都可尽情地对他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商量。
　　小菊静静地取出双筒望远镜由窗口向外眺望。
　　小时候小菊每逢寂寞时，每每就拿起父亲的遗物——双筒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景物以及游乐园。
　　母亲出外工作的时候，小菊也常拿出望远镜来眺望游乐园的一景一物。感觉好像身历其境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玩得很尽兴。由望远镜来看这世界，对小菊来说是永远也不会厌倦的。
　　小菊看了半天的景色之后，念头一转，改为眺望隔邻的公寓。
　　是幢白色调的大公寓。
　　小菊所住的公寓有一边是朝南，相对的方向望去，则尽是阳台。
　　（石田洋子到底住哪儿呢？）
　　答案马上就揭晓了。镶着白花边的窗帘由于未完全拉紧尙留有些许空隙。由空隙中隐约可辨认室内的情景。
　　室内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男人！
　　小菊马上调整望远镜的倍率。
　　“啊！是三津田秘书！”
　　两个人相偎相依不知聊些什么。令小菊讶异的是，男人是光着上半身的。
　　就算天气再热也，没有在没什么瓜葛的女性家里打赤膊的道理呀！
　　再仔细瞧瞧，阳台上冷气机的水管正滴着水。显然此时冷气机是开着的。
　　小菊一瞬不瞬地望着。突然两人站起来互相对看着，接着女人拿起了像是话筒的东西。
　　（要打电话吗？）
　　小菊将焦点对在话筒之上，发现上面既没有按键也没有拨号盘。显然是具内线电话。在女的讲电话之时，男的很快地穿上了衬衫走到阳台。关上门之后，男的一个劲儿地靠着墙壁。小菊也将窗帘拉上从空隙中偷偷地观察，好让对方发觉不到。
　　男的就这样子待了二十分钟。没多久，女的打开玻璃门招手要男的进去。
　　男的边擦着汗边走了进去。这一次窗帘拉到了底，一点空隙也没有，完全瞧不见室内的情景。
　　小菊急忙搭电梯下到一楼，赶往隔邻的公寓。
　　公寓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巡逻车，两个像刑警模样的男子从公寓走出来坐进车子，随后就开车走了。
　　（现在，来石田洋子住处的一定是刑警没错。）
　　小菊如此认为。
　　公寓的电梯现在恰好停在一楼，小菊好像受到蛊惑似地坐电梯上了四楼。小菊站在四〇二号房前呆呆地一动也不动。她预感将有不幸的事要发生了。
　　6
　　又过了三天。
　　下了班之后，小菊直接就回公寓去了。没想到隔邻前的马路上停了两辆巡逻车以及一群看热闹的人潮。
　　远处警笛响起，没多久又来了两辆巡逻车。
　　“怎么回事？”
　　小菊问旁边一个也在凑热闹的家伙。是个典型上了年纪爱说话的老头。
　　“该不会是凶杀案吧？有个年轻的女子浑身是血，好像已经死了。”老头答道。
　　“是住这幢公寓的人吗？”
　　小菊只觉胸口郁闷不堪。
　　“就是住四〇二室的那个女子嘛！瞧！好像尸体已经运下来了。”
　　四〇二室——那不就是石田洋子的房间号码！
　　小菊脸色惨白。
　　担架正往这边过来。上面还覆羞着一块白布。手跟脸有一部份露在白布之外。只看这两个部位就知道死者是女的没错。同时还有一股令人欲呕的尸臭味。
　　“让路！让路！”
　　警察们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杀开了一条路，将担架抬上了车子。没多久，车子就开走了。
　　“割腕致死的！自杀的吧。”
　　“胡扯！”
　　两个年轻女孩正在聊着。
　　小菊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公寓。
　　也不开灯，就这么傍愣地望着四〇二室。而四〇二室室内此时却正是灯火辉煌、人影晃动，好几个男的正忙养翻箱倒柜四处搜查线索。
　　是警察们在办他们的例行公事吧！
　　小菊一动也不动怔怔地站了许久。略略回神之后，毫不思索地拿起话筒就拨。还正在考虑编什么样的理由时——“喂，喂。”
　　话筒那端已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嗯，我是小菊。”
　　“啊！是你。什么事呢？”
　　“……”
　　“你在哪儿？”
　　“在家里。住隔邻公寓的石田洋子已经死了！”
　　“咦，石田洋子！那位足立议员的女秘书？”
　　“是的。详情我也不淸楚。不晓得是他杀还是自杀？”
　　“这，这下可麻烦了。”
　　泽木显然也颇为讶异。
　　“你打开电视看看。或许新闻报导上会提到。”
　　泽木随即打开电视。过了一会儿。
　　“没有呢！或许早报上会有吧！”
　　“好可怕呀！你能过来吗？或是我去你那儿？”小菊问道。
　　“不行。维持现状就好了，现在出门不适当。”
　　“就待在家里没关系吗？”
　　“看过早报我再拨电话给你。”
　　“好吧。你要小心门户啊！”
　　“我会的。”
　　小菊挂上了电话。
　　听到了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心里安稳多了。可是，一直到早上，小菊仍无法入眠。
　　四点刚过报纸就来了，或许命案发生的时间已超过早报的截稿时间，因此，关于命案的报导只占了报纸角落的一个小小篇幅。
　　小菊几乎是屛着气读完它的。
　　昨晚，十一点十分左右，东山区安井的东山公寓四〇二室的住户，石田洋子（廿八岁）被发现已经死亡多时。石田小姐是以水果刀割腕之后，将那只流血不止的手伸入洗面槽的水内，因失血过多而死的。
　　她的身旁留有遗书。显然是因为有所觉悟而自杀身亡的。
　　前些日子，国会议员足立辉一先生亦因心赃麻痹死于四〇二室。读者诸君千万不可忽略此一相关事实。
　　小菊才刚看完一遍电话铃声就响起了。拿起话筒，果然是泽木。
　　“看过报纸了吗？”
　　“看过了。”
　　“遗书说是自杀。你看呢？”
　　“不淸楚。”
　　“有什么事不对劲吗？说话这么硬梆梆的。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呀！不过，我实在不能相信她是自杀而死的。应该是他杀的吧？”
　　“那位男秘书干的？”
　　“是吗？这……”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没搞淸楚。再联络好了。看过电视新闻之后我们再一起动动脑吧。”
　　泽木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就这么一天过一天，好歹也多知道了一些其中的曲曲折折。
　　石田洋子据推断是两天前的晚上死亡的。由于冷气机并没有打开，所以室内的气温颇高。也因此尸体很快就腐烂了。
　　也由于这尸臭味骛动了住在隔壁的人，请来了管理员打开四〇二室的门，才发现一这一桩命案。
　　7
　　“那房间是密闭的吗？”来茶馆捧场的泽木问道。
　　今天的小菊穿着非常凉快的罗纱制衣服。
　　“据住处附近的人说道，东山公寓的门锁都是电子式的，一般的钥匙休想打得开。钥匙大概长四公分左右，总共有三把。一把放在管理员那儿，另外两把全都在房间里。”
　　“这么说，是自杀的罗？”
　　“这……”
　　不久，另外一位舞妓告辞离开。泽木对小菊轻声说道：
　　“待会儿，还有台子要坐吗？”
　　“是呀。”
　　“那么，等你都应付完了，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好不好？”
　　“不行呀！我答应老板娘回家后得打电话向她报告。”小菊低着头说道。
　　泽木也不多说就回去了。
　　那天回到家已是十二点过后了。
　　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拨电话给泽木。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呀。老板娘说休息的时间不可以到男人的住处乱走动。”
　　“这女人心眼眞坏。算了，那就用电话联络吧。还不睡吗？”
　　“嗯，想跟你谈那件事。用东京话可以吗？”
　　“当然好呀！不过，看不到你的人，又是用东京话来交谈，感觉好像是在跟第三者聊天似的。”泽木笑着说道。
　　“先说我没跟你提过的吧。石田洋子听说是先服安眠药再割腕自杀的，警察说想寻死的人很多都用这办法。不过我总觉得很奇怪。”
　　“吃下安眠药之后就变得昏昏沉沉的，到底是谁割了她的手腕呢？”
　　“其实这些过程都是可以伪装的。你对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看法？那个人是自杀也好他杀也好，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只想听听你的推测。”
　　“我倒是有个看法，如果说足立议员眞是由被矶川先生所收买的两个秘书所害死的，那么此次石田洋子之死很可能就是基于杀人灭口的心理。”
　　“不过，现场不是个密室吗？”泽木甚感兴趣地说道。
　　“一般推理小说的安棑，常是命案现场的发现者就是作案的凶手。不过这一次，三津田和矶川都不是命案的发现者。”
　　“死亡时间是尸体被发现的前两天凌晨一点左右吧？那个时候，我恰好一直以望远镜观察着命案现场，但……并未看到有人从四楼的阳台沿着墙壁下到一楼来。如果说眞是他杀的话，那凶手应该是从前门逃逸的才对。因为实在是没有其他出口了。”
　　“报纸跟电视新闻都说死者房门的锁是属于半自动的。这么说来，要是出门没带钥匙那是一定进不去的了。而且只要一出门，它就会自动上锁。所以，绝对没有外出之时仍把钥匙留在屋内的道理。你经常看推理小说，不妨想想看，遇到这种情况有哪几种合理的解释？”泽木兴奋地说道。
　　“有位女作家的短篇小说曾提到，利用打通了的竹竿插入冷气机的圆孔，是可以把钥匙送进屋内。不过在东山公寓这么高级的住宅里，带了根这么长的竹竿，未免也太惹人法目了。而且钥匙的所在，离冷气机的距离相当的远，再说角度也不对。除非那根竹竿还能绕弯子，否则是不可能用这个法子将钥匙送进去的。”
　　小菊像老手办案似地有板有眼地将她的看法说出来。
　　“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利用南侧的玻璃门来进行制造伪证工作的罗！这个方向，距离尸体和钥匙的所在也比较近些。”
　　泽木也不甘于老是充当一名听众。
　　小菊一脸郑重地说道：
　　“可是……南侧恰好与我的公寓相对。如果我都没发现什么的话，那别人就更不可能发现到有什么不对劲。而且从四楼沿着墙壁爬到地上来也未免太辛苦了。至于从四楼直接跳下来，我想也不太可能。如果是用绳索之类的工具又太显眼了……”
　　“嗯。而且既然是密不透风的密室，那想必南侧的玻璃门也是由里侧上锁的。”泽木满脸困惑地说道。
　　“如果说凶手是在让死者喝了加入安眠药的咖啡之后才离开现场的话，那么死者手腕上的伤痕又作何解释？凶手当时应该也在现场才合理。”
　　“正确。那晚你不是用望远镜观察那屋子的情形吗？那时就正是凶手作案的时间。说不定凶手也利用望远镜发现了你罗！”
　　“唉呀！你不要吓我嘛！”小菊大声地喊道。
　　“接下去，说不定就是要杀你。”泽木笑着说道。
　　“你，你好坏！”
　　小菊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不过心里仍是甜甜的颇觉受用。
　　“唉呀！抱歉！抱歉！我只不过是想吓吓你罢了。”泽木慌忙解释道。
　　“好啦！今天也不早了，就不要再提这些敎你害怕的事了……可是，只在来茶馆的时候才看得到你，对我来说是不够的。有些别的见面机会吗？譬如，你来画室当我的模特儿好吗？”
　　“好是好，不过，最近还得练习秋天的舞蹈，恐怕没有时间去你那儿……那么，再联络好了。”
　　小菊放下话筒，轻叹了一声。
　　悄悄地从窗口窥视隔邻的公寓。今天石田洋子的屋子里窗帘都已放下，室内是完全的黑暗。
　　8
　　京都府警本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内，狩矢警官正和监识课长在谈话。
　　“以水果刀割成的伤痕，在角度方面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右手操刀来割腕自杀的话，照理说不该造成右斜的伤口。”
　　监识课长拿起铅笔亲自模拟割腕动作。
　　“死者确实是个惯用右手者。”狩矢说道。
　　“她的朋友也都这么说。况且，她的手表一向是戴在左手手腕上，这也可证明她是一个惯用右手者。”
　　“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推翻她是自杀而死的反证？”
　　狩矢和监识课长长田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了，所以彼此说话都很直接坦率。
　　“总共有两处较深的伤口，这也是很奇怪的事。一般情况，致命伤只要有一处就足够了。要不然又怎能叫做致命伤。况且她早已服了安眠药，哪有那种能力再给自己添上两处致命伤？而且……”
　　“而且什么？”
　　“这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甚了解，暂时就不提它。啊！有了！死者手腕上不是另外有许多较浅的伤口吗？这些伤口一定会造成相当大量的出血不是吗？可是死者身旁并没有沾有血迹的纸或布之类的东西留下。”
　　“嗯！果然有他杀的嫌疑。如果遗书眞的是女秘书留下来的，那也未免太过简单抽象了。”
　　狩矢拿出在石田洋子尸体旁找到的便条纸。
　　“诸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宽恕我吧！我实在对不起谙位。再会吧！”
　　“如果足立议员眞的是因她而死的话，照理该不会只简简单单的写下这两行字吧？况且并没有验尸，足立议员是不是因她而死也大有问题。”
　　以堂堂国会议员之尊，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还眞不愧是武士的本色，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根据主治医师的诊断，死因也确实是心臓麻痹。
　　狩矢连声叹气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桥口惊官飞快地拿起话筒。说了一会儿之后把狩矢给叫了过去。
　　“京都车站方面来的电话。说是石田洋子小姐的自动寄物箱时限已到。”
　　“什么！”狩矢急冲而至接过话筒。
　　“我去一下京都车站。”
　　狩矢讲了一会儿电话，交代了去向之后，急急忙忙就走了。桥口马上也跟了过去。京都车站一位年轻的管理员山本正在等着他们。
　　狩矢两人不一会儿就已站在有问题的寄物箱之前。
　　编号一〇二号的寄物箱此时是紧闭着的。
　　“因为已经过了预定存放时间，所以，里面的东西已经取出另外存放了。”
　　“预定存放时间是三天吧？”狩矢问道。
　　“是的，不过还有一天的弹性时间，所以是在第四天，也就是昨天打开的。本来预定将其中的存放物品记录之后再归还原主，却意外地发现了石田洋子小姐的名字。我们怀疑她就是与足立议员之死有关的那位石田洋子，所以马上就跟警方取得了联系。”
　　“能让我们看一看里面的东西吗？”
　　狩矢等人往办公室走去。
　　“这个嘛……”
　　山本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那名牌手提包给取了出来。
　　“啧！啧！有存款簿、笔记本、信用卡、护照，还有录音机呢。”
　　狩矢拿起护照翻开有照片的那页。
　　“没错，是石田洋子。”
　　“瞧这样子，莫不是想潜逃海外吧？”桥口惊叹道。
　　狩矢将笔记本及存款簿拿在手上仔细瞧着。
　　“这东西能借用一下吗？”狩矢问道。
　　山本转身去向主任请示。
　　“可以的。”
　　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
　　狩矢等人将取得之物带回府警本部，一件一件详细地参硏过滤。
　　“存款簿上记载，在她死前的一个礼拜内，曾三度存入数以百万计的日圆！”
　　桥口以一脸叹为观止的神色说道。
　　“喂！还不只这些而已！你们看看这儿。”
　　〔I氏来访，委以八氏之事。〕
　　〔与I氏于6：00在立花料理亭会面〕
　　〔I氏带来两百万元〕
　　〔与I氏在藤田茶馆会面，并拿药〕
　　笔记本上淸淸楚楚地记载了上列事项。
　　“所谓I氏，就是指矶川吧！”桥口兴奋地说道。
　　“嗯！错不了的。时间、场所都写得淸淸楚楚。咦！这又是什么？”
　　狩矢启动录音机的开关。
　　〔……那么，把这药掺进唓酒里让他喝好吗？〕
　　——对啦！这就够了。
　　〔这么做，没有破绽吗？〕
　　——别怕。我已经买通医生了。我也会按照约定好好安顿你的，放心好了。
　　接着是哒嗒哒嗒像是在按打火机的声音。
　　〔矶川先生，您会按照约定吧？〕
　　——当然当然。我不是早就保证过了吗？
　　“眞呆，被骗了还不知道。不过还不算笨到家。总算还留下了这些线索。”
　　桥口紧张得口干舌燥、脸色苍白。
　　“嗯。还算有见识。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万一被杀的话，还有这些证据可以为她报仇。自动存物箱的期限是三天。如果她被杀了，自然就没办法前来投下硬币延长存物期限。而管理人员接着就会来处理这些寄存物——这些早就在她的计算之中。”
　　“果然是桩杀人事件。凶手杀了她之后，自然会将屋子里对他不利的线索给淸理干净的。”
　　9
　　小菊又来到了睽别已久的泽木的画室。
　　练完舞之后，说是要和小铃一起去购物。出了茶馆的门之后，却和小铃分道扬镳，直接搭计程车直奔泽木的画室。
　　小铃对她的事好像早就了然于胸，只跟她说了句“姊姊您慢走。”就识趣地自个儿走了。泽木见到她眞有说不出的高兴，带着她到附近的寿司店去饱餐一顿。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小菊一面喝着甲斐所产的茶，一面向泽木说道：
　　“事情发展的速度眞叫人吃惊呢。”
　　“警方曾经传矶川去问话吗？”
　　“有是有，不过证据不够充分，不能判定矶川犯了杀人罪。因为足立先生的遗体并没有解剖就直接火化了。”
　　“大臣也运用过他的影响力吧！”
　　“不过矶川先生也已经对竞选死心了。石田洋子这一招耍得实在漂亮。”
　　“不过，仍然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矶川杀了石田洋子吧？我认为三津田也有行凶的嫌疑。”
　　小菊优雅地侧着脸。
　　“三津田秘书似乎和整个事件没什么关系呢。石田洋子留下来的证物里完全没有提到他。”
　　“不过他为什么裸着上身出现在洋子小姐的屋子里？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按照推理小说的运辑，最可疑的人一定不是凶手来看，三津田显然不是凶手。”泽木笑着说道。
　　“警方的看法是，石田洋子受到矶川先生或是他们圈子里某人的利诱，杀了足立先生。之后由于良心上的不安，自己也自杀了。”
　　“石田洋子是死于密闭的密室里，很难有他杀的可能吧？”
　　“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入口处附近空调设备用的小洞就是可以动手脚的地方。”
　　小菊微微摇晃着小脑袋瓜侃侃而谈，像个天眞无邪的小孩子。泽木不禁涌起强烈的怜爱之意。
　　“空调设备用的小洞？”
　　“是呀。前阵子我曾去实地勘查过。就在入口的附近有个可以放水管进去的小圆洞，由于入口处的房间并没有安装冷气设备，所以这个小圆洞已经用树脂盖子给封了起来。不过这个树脂盖子只要用点力气就可以拿下来。我住的那幢公寓也同样有这么一个小圆洞。你看！就差不多这么大。”
　　小菊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直径约六、七公分的小圆形。
　　“钥匙如果由这个小圆洞丢进去的话，了不起只能丢个一公尺远。钥匙一把是放在抽屉里。另一把的位置则是在从入口直走七、八公尺之后再左转两、三公尺之处。由入口处附近的那个小圆洞，是无法将钥匙丢到那样的位置的。忘了这件事来谈谈画画的事好吗？”
　　“好的。”
　　这以后的整整一个礼拜，小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全都花在监视三津田这件事上。三津田的家位于中京区御幸町。
　　附近公寓、大楼相当多。小菊随便找个地方，利用望远镜就可以轻松地将三津田的家看个仔细。
　　由于头子死了，使得他似乎无事可干。除了偶尔去足立议员的未亡人那儿拜访之外，一般都是打打高尔夫或撞球排遣时间。晚上最常做的就是喝几杯酒。
　　可是一个礼拜才刚过，他又活跃起来了。与市议员以及东京来的政客们时相往返应酬。
　　就有那么一天，小菊所坐的台子赫然就有三津田和大臣在座。其余的也是议员名流之属，共有十人左右。
　　“三津田老弟，现在是该你出头的时候了。希望你能继承足立、矶川两位老弟的未竟事业，好歹为大家争一口气。足立老弟非常不幸的因女人而死。大伙儿对他也是无限的同情。照理，本来是应该推举足立老弟的子嗣参加竞选。但由于足立老弟并没有儿子，女儿也还只是个学生，只得作罢。也因此，大伙儿才推举熟谙政治的老弟你来为大伙儿出一口气。希望你好好干，一定要赢得胜利，好恢复本党的荣誉。大伙儿全都支持你。”
　　大臣说完之后是如雷的掌声。
　　（他现在可已是取代了往昔足立、矶川两位先生的地位了！）
　　小菊错愕地望着三津田。
　　菜已陆陆续续地送了上来。舞妓也开始眺起舞来。
　　今天的料理那才叫做料理。一人各有一尾大大的鲷鱼。生鱼片也放在冰制成的容器上端了上来。正跳着舞的小菊眼中突然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密室之谜已被解开了。
　　10
　　“泽木老师，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坐台子不陪客人。您能赏光，晚上来我这儿一趟吗？拜托您了。无论如何，请您务必要来。”
　　正要出去写生的泽木接到了小菊打来的电话。
　　“咦！去你那儿？好是好，老板娘不会讲话吗？”泽木惊喜地说道。
　　“百无禁忌就只今天而已！要是她胆敢说我，我就不干了！这点她倒是很淸楚的。”
　　当今最红的舞妓要是不干了的话，茶馆生意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这么说来我是非得过去不可了！要我带些什么东西过去？花？还是皮包？”泽木笑着问道。
　　“哇！我眞开心！那就带花过来吧。其实，我很想拥有一张老师您的画，不过，好像不便宜……”
　　“好说好说。那么，两件东西我都带过去。”泽木乐意地答道。
　　下午六点时，泽木已到达了小菊所住的公寓。
　　进门时，小菊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吓我一跳！跟你平常坐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喜孜孜的泽木不假思索地说道。“怎么说？”
　　“你总是轻轻地打开槅扇出现在众人眼前，头抬也不抬，含羞答答地说‘谢谢’不是吗？”泽木平静地说道。
　　“那是工作时的我。快！快进来。”
　　泽木将手上的兰花以及裱好框的舞妓打扮的小菊的画像交给她。
　　“临时找不到好画框。下回再换个好的。”
　　“谢……谢。”
　　小菊穿着绘有花瓣的浴衣，系着腰带，将画像和花抱在胸前。
　　房子是二十个榻榻米大西洋风味的单人房。从入口处就可将整间屋子一览无遣。
　　“怎么，是西洋式的设计嘛！我总以为是有榻榻米的房子。窗户上挂着窗帘，窗外还有风铃摇曳着。”
　　“那太老式了。现在的舞妓和艺妓的家里都是西洋式的设计。老式的榻榻米房子，太忽略个人隐私权了。”
　　“原来如此……”
　　沙发前的白木桌上放着毛豆及醺鲑鱼等零嘴。另外还有一个刚整理过兀自滴着小水珠的花瓶。
　　“请！”小菊为泽木倒啤酒。连杯子都已细心地冰过了。
　　泽木指着桌子的中央。玻璃容器上是以冰柱整个儿封住的大波斯菊及向日葵。
　　“这就叫冰中花。还漂亮吧！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这也是。”
　　小菊指着盛有海蜇和醋拌凉菜的半圆球形器皿。
　　“咦！这也是冰做的？我还以为是玻璃制的呢。冰冰凉凉的感觉眞好。”
　　“这是上次鸭川之行，吃生鱼片时给我的灵感。这阵子坊间也有在卖制冰的各种模型。”
　　“你眞是花了不少功夫哪！”
　　泽木感激地说道。小菊从冰箱的冷冻库拿出一个比乒乓球略大的冰球递给泽木。
　　冻得相当硬，熠熠生光。拿在手上也颇有重量。
　　“喔！这容量放得进一把钥匙呢！噢！对啦！把钥匙放在这里面就不会被偷了。”“不对不对！”小菊急着说道。
　　“您注意看着。”
　　小菊取过冰球之后要泽木站着不动，然后转身走到门口。
　　“看好喔！来）了！”
　　小菊将冰球往泽木的方向滚去。
　　冰球前进一段距离之后撞到柜子然后偏斜方向滚进再停住。
　　“嗯，老师，您懂了吗？”
　　“怎么回事呢？”
　　泽木尙未明了小菊此举的用意。
　　“命案现场不是间密室吗？凶手将门上锁出去之后，再利用空调设备用的小圆洞，将内有钥匙的冰球给丢进去。如果只单单是钥匙的话绝对丢不远。但是如果将钥匙冰在冰球之内，就有可能送至室内的任何角落。而且冰融化之后，就只剩下钥匙。再说，屋子里相当的热，浸湿的地方一会儿功夫就干了。”
　　“原来如此。这么高明的作案手法想必凶手也很自以为傲。”
　　泽木大声叹息道。小菊也点头称是。
　　“可是，这冰球是在哪儿做的？凶手出了房门就上了锁。总不成跑回家做冰球再跑过来吧！”
　　“半夜里没什么人，所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不过我认为是凶手要求洋子小姐做的较有可能。他可以要求洋子小姐先为他做出两个完全相同的半球形。杀了人之后，将两个半圆形的冰球带出去。将钥匙置于一个半圆形冰球之上，再将另外一块冰球对好放上去。再用力压挤，两个半圆形的冰球就成为一个完整的冰球了。”
　　“嗯！这么说来，也有可能凶手先计算好冰球可能停住的位置，再将尸体放置在附近也说不定。”
　　泽木喝了一口啤酒后接着说道：
　　“这么说来杀足立议员的人也是三津田罗。这人最初听命于大臣和矶川，利用石田洋子将足立议员杀害。接着杀了石田洋子，却制造是石田洋子自杀的假象。受命于矶川而犯下杀人罪之后的他，处境相当的不利。矶川最初对他当然也颇为感激，许以重用。但是对三津田来说，致命的小辫子给人家握在手里，怎么样也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的。他不除掉矶川的话，这辈子休想睡得安稳。”
　　“我懂了！限时寄物箱内石田洋子的东西就是他放的！所以才没有一件东西是对他不利的。”
　　小菊眼睛都亮了。
　　“对极对极！曰记式的笔记本就是他在背叛矶川时所伪造的。因此，对他自己，只字未提。那么那卷录音带也是他的把戏之一了。这么处心积虑制造各种伪证，每一步、每一个细节都设想得这么周到……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呀！”
　　泽木一面说着一面将冰球捡起。
　　“他并不是直接将对手除掉。而是利用石田杀了足立之后，再嫁祸给矶川。这不就是撞球式的犯罪吗？”
　　“可是，我们要怎么揭发并证明他的罪行？”
　　“你放心吧！这让警察先生去伤脑筋就够了……肚子饿了吧？来！我准备让你请吃一顿生日晚餐。”
　　泽木走到厨房又走了回来。
　　小菊轻声说道：
　　“眞袍歉！我还在想方才的事。而且我只准备了一些点心，怎么办呢？”
　　“没关系，那么我们干脆去吃烤肉算了。帐就算在府警本部头上吧！”
　　泽木笑着轻拍小菊的肩膀。后者隔了一晌才回过神来。
　　“今天你叫我大老远的跑来，就只为了跟我讨论那位心狠手辣、手段高强的三津田先生吗？”
　　“没这回事。我只是想请您来我这儿看看。”小菊笑得灿烂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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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田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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