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关闭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574|回复: 0

[中国] 《算命》作者:哈娜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6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345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176

    主题

    1636

    回帖

    5455

    积分

    书库警部

    醉里挑灯看剑

    积分
    5455
    UID
    37743
    元宝
    9936 个
    金币
    6605 枚
    热度
    510 ℃
    魅力
    449 点
    贡献值
    931 点
    玫瑰
    10 朵

    终身成就勋章书库精英勋章论坛建设者勋章论坛原创勋章书库灌水勋章书库元老勋章论坛支持者勋章书库管理团队

    发表于 2014-12-16 17: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关闭

    ×
      一
      这个时代,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呢?爱情可以是假的,亲情也未必是真的,人跟人之间总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互相牵引,交织在彼此的人生里。隐形的线连着的是每个人的人生,不管多远,该相连在一起的一定会碰见,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是命运。
      那个满头金发的男人走向算命摊子时,身上那股腐败的气味重得化不开,冷得让人直坠十八层地狱。
      或许是男人全身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使得所有人都自动离他五步之远。他相当年轻,但长期的烟酒生活损害了他本应该白净的脸庞,文满刺青的脖子上悬着一条炫耀的金链,在算命摊子前停了下来,不必开口,算命师就能知道这男人想问什么。
      “问运势。”男人说,掏出一张红纸,“名字生辰全在上头了。”
      算命师伸手将红纸取过,拿起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眼镜,用几乎所剩无几的视力仔细端看了好一会儿:“嗯……蒋先生,你一切尚称平顺,可以说是心想事成,只是流年冲北方,端午前后应注意水劫。”算命师眉尾微微跳动,“还有女祸……”
      这名姓蒋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女祸?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女人,北方及水劫是吧?我会注意的。”然后抽了几张百元大钞丢在桌子上,“甭找了,当我做功德。”
      男人连同他那股烂到骨子里的腐臭一并远去,算命师看了看桌子上那几张“功德金”,再朝远处那男人的背影探看,摇了摇头。话才说了一半,男人便走了,身后拖着一条黑色的线,总是如此人们只看想看见的,只听想听见的,他又能如何?
      二
      德芬一向怕雷,当惊人的光亮将天空划开一道裂缝时,她连忙跑进骑楼的某间店铺,才刚踏进去,雨就“哗啦哗啦”地下了起来。
      “算命吗?”
      “咦?”德芬朝后方一看,有个中年男人坐在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前,微笑地问她。
      她对算命师抱歉地笑笑,说:“不……我只是躲一下雨。”
      “坐下吧,天什么时候要变不知道。”他比画着桌子前的矮凳,两只乳白的瞳孔显示他的目盲,“人的命运也是一样。”
      德芬呆愣了一下,这句话是她的口头禅,半个小时前她才对一个卡车司机这么说过。
      “不……我待会儿还有事,不好意思,雨一停我就离开。”她客气地推辞着,心里惦记着被大雨耽误的行程。她最好的客户黄先生昨天从四楼摔落下来,目前在手术房里生死未卜,她得去医院一趟。
      “你要见的那个人已经走了,没有去的必要。”红桌子上的小香炉烟雾袅袅,坐在案前的男人气定神闲,仿若一尊不知名的神像。
      德芬诧异地双眉高挑,才要说什么,手机便“叮叮当当”地响,她急忙接起:“喂?黄太太,是……不好意思,下了场雨,我被耽搁了……”她拿着话筒,脸色愈来愈凝重。
      收了线后,德芬脸上一阵黑白闪烁,她坐下来急忙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才客户的太太打来电话说,她的客户在手术中大出血,已经往生。
      算命师微微抬起额头:“人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决定了,这是命数。”他轻摇着头,问道,“想算什么?”
      “我……”德芬有点儿不知所措,“我没算过命,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
      “那么就算一般人都会问的事情。”他自一旁拿了张红纸递到她跟前,“写下名字及生辰。”
      又是一条即将断掉的线,他看过多少像这样被迫中断的生命了?每当这样的顾客上门时,他是很少不感到难过的,只能小心用词,用一些模糊暧昧的字眼警告他们。
      “最近红鸾星动,只是时岁走到孤鸾,而流年又行到末九,逢九必定遇劫,若要结婚请等到今年年关过后,近期请务必小心车祸,直到七月下旬过后可望平缓,今年一整年都有大小祸事,主事在西南方。”他抬头对着德芬说,“血光之灾易逢难解,若祖上有荫,应可化解些许,但一切小心为上。”除了命格上算得到的之外,她还有股沉重的黑暗,但他却看不出来是什么,是前世带来的债吗?
      德芬有些生气。血光之灾?用这种暗示的口气,目的不就是为了要让她神经紧张!随便讲两句吓人的话就想要收钱,比她这个保险业务员还要糊弄人。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保险跟算命都是在预防随时发生的意外,但她从事的是正当职业,可不是装神弄鬼。
      “感谢您的忠告,但是我不相信。”不管是结婚还是车祸,她都不打算相信,她说,“我可没有叫你算,别想我会给钱。”
      他摇摇头:“我不收钱,是命运领你来到这里,我只是告诉你可能会发生的事,不管怎样,还是请你一切小心。”
      德芬听不懂,也不想懂,这个算命师让她感到不舒服。她站起身:“还是谢谢你,我是保险业务员,小心是我的职业本能。”
      “请等一等。”
      德芬刹住脚步:“还有事?”
      算命师伸手把香炉的盖子掀开,取来一张黄符纸,然后抓了些许仍在燃烧的香灰包起,放进一个小小的红包袋里递给她:“请拿着这个,可以避掉一些伤害,就算避不掉,也能让你不至于受太大的伤。不要钱,只是希望你平安。”
      她接了过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接着从皮包里拿出几十块放入纸箱。
      没想到看似目盲的算命师竟像是“看见”她的动作一般,说道:“我说了不要钱,几十块并不能救你的命,只有你自己可以。”
      德芬一愣,只好再次道谢:“真是谢谢您!”
      大雨在这个时候停了,她转身离开,没入雨色方新的街道上。
      算命师悲哀的神色更加深沉:“劫数啊……”
      “黄先生还是去世了啊……”德芬将申请表递给经理时,经理感叹道。
      德芬附和着:“是啊,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还是有它的道理在,还好,他保了险。”
      经理才要签名,忽然想到什么事:“德芬,上次蔡先生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
      德芬心中暗暗叫苦,经理成天就爱替她做媒,她不结婚好像碍了他的眼似的!
      “呃……经理,我现在这么忙……”
      “这跟忙有什么关系?谁说忙就不用结婚啦,你都39岁了!再拖下去就真的没人要了。”
      “经理……”她有点儿无奈,这是今年第几次了?
      “从你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在公司了,我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妹妹。你家人出事时,我也说过要照顾你,你的婚事说什么我都要帮你完成的。”经理看起来比她还无奈,“你就只剩一个侄女而已,没有其他亲人了,万一哪天你怎么了,难道还奢望你那个侄女会替你处理身后事?”
      她小声抱怨:“也不用把咏慧讲成这样……”
      “还在替她辩解,你这种阿姨还真是不多,她用信用卡买名牌货刷爆了三张卡,你替她付;明明买不起,还去贷款买了辆车子,没付几个月的款就不要了,也是你处理;没事还弄个什么指甲彩绘的路边摊,说什么现在正流行,一定会赚大钱的鬼话,搞到地下钱庄不时追杀她,最后还是你拿了积蓄替她还清,我说你……”
      那有什么办法?她就自己这么一个亲人,爸妈跟姐姐姐夫一同出游,结果因为游览车在山上不熟悉路况跌入山谷,四个人共赴黄泉。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的侄女就变成了她今生唯一的责任。
      “咏慧还小嘛,再长大一点儿,她就会懂事了……好,那个什么蔡先生,我去跟他见面就是了。”
      “那好,下星期六,不准找理由,否则我亲自去押你来!”
      “好啦好啦……”
      蔡先生看起来的确人很好,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说话也恭谦有礼,2除了有点儿黝黑,长相倒也不太讨厌。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有谈过这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德芬很快就开始认真起来,蔡先生各方面都是再好不过的对象,虽然是鳏夫,还有个十几岁处于叛逆期的儿子,但她自己也没有太多条件可以挑剔对方,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很多事都必须将就。
      但她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就是她的侄女咏慧太过好高骛远,不懂得赚钱的辛苦及意义。出国旅游、名牌、车子……父母的保险金早就被她花光了,但她却认为,花德芬的钱也等于是花自己的钱,那些钱可是自己的爸妈用生命换来的,她本来就花得理所当然。
      回到家里,发现咏慧正低声下气地接电话,看到德芬进来,马上躲进屋里,但还是被德芬听见只言片语。
      地下钱庄!这孩子怎么又去借高利贷,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思及至此,她生气地拍打咏慧的房门。终于在一阵猛敲狂打之后,咏慧开了门,原本德芬以为她又要出来顶撞她,没想到见她哭得泪汪汪。
      “阿姨……”
      “你……你又做了什么?”
      “都是亚贞啦!”她扑到德芬的怀里哭诉,“她跟我说,她在日本找到一个鞋子品牌,那牌子在日本卖得非常好,想要赚钱就必须抢在别人之前把这个牌子的代理权抢下来,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只好……去借了50万。”
      “你跟高利贷借了50万?”德芬惊恐得倒抽了一口气。差点儿没昏过去,50万!她再也忍不住怒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阿姨,救我啦……”
      这样下去不行!如果不给她一个教训,她是永远都不会学乖的。于是德芬把脸冷了起来:“我没有钱,上次帮你还的高利贷已经是你爸妈最后的钱了,你已经没有钱可以挥霍了。”
      “我会被他们抓去卖春啦,阿姨……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忍心的,对不对?”她继续眼泪攻势,暗想着再坚持一下,德芬就会心软了。
      “这次不行!咏慧,你要自己想办法。”德芬硬起心肠,希望咏慧能真正明白自己错在哪儿。
      眼见一向最有用的招数也失效了,那就没有必要再装可怜,她擦了擦泪水,骄傲地抬起头:“哼!你会后悔的。”她拿起包就出了门。
      好几天过去了,咏慧连通电话都没有。德芬开始担心她的安危,跟蔡先生的恋情也无心经营,她开始联络她所知道的咏慧的朋友,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咏慧最好的朋友亚贞打电话给她。
      “亚贞,你最近有没有看到咏慧?”她已经打算把爸妈的保险金拿来替咏慧解危。
      “阿姨!”那头的亚贞声音慌张,“咏慧……她被人押走了!”
      听到这话,德芬的心直直地坠落。
      “他们在哪里?”德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是上次咏慧借的那间地下钱庄,你还记得吗?”
      “嗯,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收了线之后,她原本想联络蔡先生陪同她一起去,但他们还没有进展到可以共同面对这种难堪的事的状况,况且还是复杂的家务事。对方可不是什么善良老百姓,德芬不要他为她冒这种险!
      “姐姐,对不起……姐夫,对不起……”路上开着摩托车,她掉下泪来,想起咏慧离家前的最后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她真的后悔了,如果咏慧真的因此而毁了一生,那么她该如何自容?失神回想着,车速也不知不觉加快。她的心里只惦记着咏慧,却没有注意到她已闯过红灯,当然也没有见到那辆公交车。
      “该死,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咏慧跟亚贞着急地在加护病房外踱来踱去,脸上的恐惧比忧愁还深重。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会这么着急地要冲去救你?”亚贞跟咏慧策划这场“绑架记”,就是为了要让咏慧的阿姨能拿钱出来帮她们渡过难关,没想到她却在半路被车撞了。
      “全是废话,这下好了,唯一有钱的被撞成这样,万一王大哥真的找上门来,假卖就会变成真卖了。”咏慧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没钱,只是全让阿姨给管死了。”
      “这倒也是,如果你阿姨因为这样挂了,你不但能获得自由,还能连你阿姨的保险金一起领,她是保险业务员吧?自己一定也保了不少险。”
      咏慧一愣,如果阿姨死了的话……能继承她的钱的就只有自己了,可是……“医院臭死了,我要跟我男朋友去约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看咏慧想事情想到失神,亚贞耸耸肩走了。
      她有些发呆地坐在德芬的病床旁,此时德芬的头部全让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紧紧包住,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医生说她有生命危险,这两天是观察期,家人请务必随时跟医生配合。
      “阿姨……”她叫了一声,想知道此时的德芬是否有反应,“你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你?”德芬安静地闭着眼睛,“嘀嘟”的仪器声代替她回答。
      她想到亚贞讲过的话,如果阿姨不在了,那么她就会有钱了,也会有自由。如果她因为这样就死了,那么……阿姨也算是死于意外了吧?应该是的,她看了看加护病房里此时没有护士在,于是她伸手把那台仪器的插头微微拉出些许,仪器还在运作。
      咏慧咬咬下唇,她需要钱,万一阿姨就这样再也醒不了,变成了植物人,那还不如死了好。她一口气拉出插头。“咻”的一声,仪器沉默地停止,德芬没有任何反应,这样就行了。她只要假装出去买东西再转回来,就谁都不会怀疑到她,反正只是医院插头没插好,不小心让她的阿姨死掉了。
      嗯,就这样。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愉悦的心情,她的问题解决了一半了,接下来她将会领到一笔吓人的保险金,并且获得自由。
      嗯,就这样!
      三
      她真的吓了一跳,她的阿姨竟然这么有钱!1500万!扣掉还给地下钱庄的本金及利息,她还有1000万可以花。看着存款簿上那一长排的金额,咏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话说回来,让她吓一跳的除了保险金高得吓人,另外就是那个瞎子算命师,简直就是太神了!
      “想算什么?”他问。
      年轻女孩穿着时髦,但能闻到她所散发出来的贪婪味道,那是一种浓重的铜臭,天生爱慕虚荣。
      咏慧从家里愤怒地出走后,既沮丧又无助,算一下未来也好,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破解现在的窘境。于是咏慧坐下来说道:“算财运。”
      “财运……”他喃喃自语着,“嗯,近期之内有笔横财,但那是财神过路,这笔钱拿不得,那不是你的,如果真的获得,请务必拿去行善。”
      “算命先生,你能不能再讲清楚一点儿?”
      女孩身上的线若隐若现,他无法确切算清楚她的命运。这个女孩命中注定带有偏财,若能守住便不愁吃穿,但是……恐怕将有场大劫。
      “你命中有财,但非正途带来,不义之财不可取,否则将招来横祸。”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会招来什么祸?”
      “小至见血,大至命休。”
      “你讲这样我听不懂啦,我会发生什么事?”
      “这要看你的造化,但及时行善多少能为你化解一些。”
      咏慧觉得她遇到一个半吊子了,难怪没有人上门,他根本就只会半套嘛。“算了,我再去找别人算。”她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100元的钞票,“你的算命只值这个价钱。”说完,她把钱丢进纸箱里,扬长而去。
      咏慧贪婪的灵魂已全是空洞,就算她能大难不死,也只会这样可有可无地活着,那代表着她生命价钱的100元让算命师怀着深深无奈的悲叹。
      咏慧很讨厌亚贞的男朋友小健,他极端看不起女人,还有暴力倾向,常把亚贞打得遍体鳞伤,而亚贞不知道是眼睛还是脑袋被狗屎糊住了,死心塌地地爱着小健。
      小健只不过是王大哥底下一个跑腿的小角色罢了,她会去借高利贷就是通过小健牵的线,说什么借钱可以由他取得员工优惠,利息可以少算点儿,真是狗屁!她现在被讨债逼到就只差没去卖,说到底,把她害得这么惨,他也是有责任的。
      小健靠在这栋早就搬空的“信用顾问管理公司”外墙上,点起一支烟:“你阿姨是不是真的很有钱?”
      咏慧回答:“有钱的是我,不是我阿姨,我爸妈的保险金加起来快要上千万,我阿姨只是暂时代管罢了。”
      “哦……”小健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地抽了几口烟后,他又问,“你阿姨还没出嫁吧?如果她死了,那么她所有的财产自然就会由你继承,没错吧?”
      咏慧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杀掉我的阿姨?”
      小健耸耸肩,不置可否:“很容易嘛,王老大常用这招讨到债,先要债务人帮家里的人保个险,然后制造一场不会让人起疑的意外……还能拿到额外的费用呢。”
      咏慧曾有那么一下子几乎就要开口跟小健讨论了,她只是很虚荣,而不是丧心病狂。咏慧不想理他,但却不停地想着他的话,同时焦虑地看看手表,阿姨还没有来,怎么这么慢?
      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喂……我是。”
      打电话来的人肯定说了什么,小健见咏慧的脸色逐渐显得讶异。
      “好……我马上到。”
      她把电话收进手提包,转身就要走,小健连忙叫住她:“喂!你干吗,你阿姨还没来?”
      “她不会来了。”她转身面对小健,他弄不清楚咏慧脸上那抹神秘的微笑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会来,她不相信你被地下钱庄抓走了?”
      “不,她在来这里的路上被公交车撞了,9现在在医院里。”
      “哦?看来老天也站在你这边,它替我们动手了。”小健戏谑似的拍拍手。
      她挑了一边眉毛:“她还没有死。”说着,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朝医院方向而去。
      小健又点了一根烟,看着黄色的车体乌烟瘴气地驶离,她刚才说有多少钱?上千万左右是吧?如果她阿姨死了,肯定不只这些钱。他笑着,拂开落于额前的金发,而他有个来自算命师所算出的预感,他一切平顺,心想事成。而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咏慧的阿姨大概活不久了。
      有钱的感觉真好!她卧倒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只脚有意无意地踢踢今天去百货公司血拼的成果。百货公司的高级专柜小姐好像有一种本能,能闻到她身上发出的香味,那是一种名叫“富裕”的香味。她们以前根本连正眼都不看她的。
      接下来要用这些钱做什么,环游世界?还是先去把自己渴望很久的东西买齐了再打算?她抽出其中一个袋子,那是答应给亚贞的名牌包包,当季的最新款式,漂亮得找不出缺点。像是心有灵犀般,亚贞打电话来了。
      “喂,你要的包包买好了,什么时候来拿?”她欣赏着包包上象征时尚的商标,那是昂贵的唯一理由。
      “咏慧。”不同以往,亚贞的语气有种凄楚及哀求,“可不可以借我点儿钱?”
      “你要借钱做什么?我不是才刚付了50万酬劳给你们了吗?”她问,心里却浮出不屑,有钱的麻烦之一就是每个人都会来找你借钱。
      “我们有点儿事……”她似乎不太想讲理由,却还是说出口,“我们想结婚。”
      “结婚?”咏慧愣了会儿,“你要嫁给小健?”
      “小健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人。”对于这点,亚贞的口气坚定起来,毫不犹豫。
      这女人真的有病,竟然要嫁给一个成天把她当沙包打的男人?这女人没救了,咏慧想,她还真没看过这么迫不及待往火坑里跳的人。她试探性地问:“你要借多少?”
      “呃……可以的话,100万。”
      咏慧想起另一件事:“我们的鞋子代理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跟我阿姨闹翻的,结果害得她出车祸死掉,这阵子忙着办后事,都忘了问你进度如何。”
      “呃,咏慧,那个代理……我……小健赌博赌光了……”亚贞小声讲。
      她很想再痛骂亚贞,可是有个念头使她忆起了算命师跟她讲的话,她必须要行善事才能化解横祸,帮助有难的朋友也算是善事吧?
      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说:“好,我借给你,可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收利息。”
      “利息?”
      “是啊,算法就跟王大哥他们一样就好,100元收50元利息,9我可以暂时不收你的本金,但利息要每月给,包含你骗走的50万在内。”
      “这……这么多?”
      “小健不是说这是员工优惠?看在朋友的分上,我才只收这么一点儿。”谁叫亚贞要欺骗她,自己可是被她害得家破人亡!
      “好……好吧!”为了小健,亚贞也只能答应。
      “你是猪啊!”一记重拳挥来,落在亚贞的左腹上,她痛得弯下腰,“叫你去借钱,你借了一堆负债回来?”小健抬起脚又是一阵猛踹。
      “如果不答应,她不借给我啊……”亚贞退到角落瑟缩着,眼神恐惧又慌张,“她已经知道那50万的事了……”
      “那个贱女人!有几个臭钱就开始拽起来了?”小健大脚一踢,把小茶几踢得半天高,砸坏了台灯及电话,“竟然收利息,她以为她是高利贷吗,地下钱庄能是谁都开得起的?”
      “明天,她叫我们去拿钱……”亚贞的头还有些眩晕,但这件事非得先跟小健讲才行。
      小健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眯着眼抽起烟来。亚贞还在角落瑟缩着,可是她知道小健一定在计划什么事,她忽然有点儿担心起咏慧的安危。
      不一会儿,他捻熄了烟,唤了声:“亚贞,你过来。”他的叫声不像刚才那样粗暴,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亲昵。她听话地站起来,慢慢靠近他。
      等她走到伸手可及之处,小健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轻柔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们的情况,我们需要钱。”
      “嗯。”我们?她有些悲哀地想着这个原本应该象征亲密的用词。
      “如果不快点儿把王老大的钱还完,我们根本就无法安心地在一起,只要想到这里,我就很害怕失去你。”他又说,“所以你要帮我,对吧?”
      她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你的姐妹现在这么有钱,从她那里挖一点儿钱过来就能解决我们的困难,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想做什么?”她再度问了一次。
      小健在她耳边轻轻说着,亚贞的脸从可怜兮兮变成了讶异:“这样好吗?”
      “反正那笔钱也不是她赚来的,是她继承来的,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感到良心不安。”
      听到小健在耳边的呢喃,亚贞不由自主地想到葬礼上咏慧的窃笑,她并不为阿姨的逝世而难过,反而为得到她的财产而暗自高兴,以及之后她那股不可一世的嚣张态度,好像突然有了钱之后,她就变成了上流社会人士一样,睥睨着所有贫穷的人。
      “我们又不是不还她,至少我们不必再呼吸着王老大喷出来的气生活,那真是太窝囊了。说不定还完钱之后还能剩一些钱,我们就能办个温馨的小婚礼,生几个孩子,幸福地生活下去。”
      小健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她,于是她点头:“嗯!”
      一见到小健站在亚贞后面,92咏慧的脸马上垮下来,这个瘟神来干吗?她可还没忘记上次他那副浑蛋嘴脸。
      “喏。”她从自己最新的包包里抽出支票递给她。
      “怎么不是现金?”
      “你叫我拿着100万跑来跑去,你知不知道100万现金有多重啊?会把我的指甲折断。”
      小健抽走了亚贞手上的支票:“一个月后才能领到钱?”
      “这个月我不会收利息钱啦,我现在有个财务管理人,他建议我这么做,说什么用支票管理钱比较容易掌控。哎呀!反正我不懂啦,可是用支票付钱挺有派头的,你们又不急着这个月结婚,没关系吧?”
      小健朝亚贞看了一眼,她马上意会过来,把客厅的窗帘拉上,室内顿时黑暗,残余的光线只够咏慧看见他们的脸。
      “你在做什么,干吗拉窗帘?”咏慧完全没有发觉危险已悄然靠近。
      小健自口袋里掏出弹簧小刀,一屁股坐到咏慧旁边:“我们请你帮个忙如何?”
      那把小刀子让咏慧很不自在:“你拿着刀子跟我谈什么?”
      “没什么,把你的银行密码告诉我们。”
      “你……这是抢劫!”
      “算是吧,谁叫你这么不上道。”小健的手劲加强了些,强调他的认真。
      “你……”她看向亚贞,“我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对我!”
      “亚贞可是很伤心的,最好的朋友都不帮她了,她又有什么办法?”小健这么说,亚贞别过头去,挥掉她的指责。
      小健把小刀的刀尖放在咏慧的腿上:“先给你放点儿血,看我有多认真!”
      咏慧还来不及尖叫,小健的刀就已经插入了她的腿中,痛得她双脚拼命地踢打,小健干脆坐在她的背上,免得她动来动去,如果不小心刺到自己就倒霉了。
      “还不说?你可真是爱钱,爱到连自己的阿姨都能杀掉。”小健觉得这么凌虐咏慧有股奇异的快感,比平常他去讨债要爽上好几倍。
      “嗯嗯嗯!”咏慧拼了命地挣扎,全身的痛苦被忽然揭发真相的惊恐取代。
      “我猜得没错吧,无缘无故的机器插头怎么会掉呢?医院可没有笨到会犯这种错,只可惜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犯人是病患家属。”
      咏慧狂乱地地摇着头,小健是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他只是碰巧猜中罢了!
      “咏慧,你……杀了你阿姨?”9当初听到咏慧说医院方面不小心疏忽了,把机器插头弄掉了,亚贞还真的以为只是意外。
      “闭嘴!”咏慧大声吼叫出来。接着她不知哪来的蛮力把坐在她背上的小健用力顶翻了过去,用尽全力往小健身上扑过去,“你这人渣,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这贱人要做什么?”一见她竟然扑过来,小健的手掌用力一拍,拍在咏慧的脸上,咏慧翻滚了两圈,后脑撞到电视柜上。
      小健从地上爬起,抬起脚往咏慧的肚子连踢了好多下,还一边叫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给你教训几下,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他发了疯般地狂踢猛踹,直到咏慧原本抽搐的身子渐渐不动。
      “小……小健……”亚贞退到客厅的另一头,她看着小健像条疯狗一样充满愤怒,嗜血般地虐待着咏慧,他平常打自己时也是这样的吗?
      几分钟后,小健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又啐了一口:“真是贱!乖乖说不就好了吗?”
      “她……她不动了。”亚贞吓呆了,咏慧的口中吐出好多血。
      小健蹲在她旁边,东瞧西看了好一会儿:“嗯,她好像没气了。”
      “什么?”亚贞急忙跑过来,伸手探着咏慧的气息,“她……她死了。”
      “真经不起打,你就没这么容易死。”小健戏谑地揉着她的头,接着坐到沙发上点烟。
      亚贞转头去看小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多问什么,出于一种本能,她知道现在应该安静才是。
      “亚贞,把她的包包翻出来,看这个蠢女人有没有把银行密码抄在笔记本上。”
      她点点头,强迫自己镇定地听话,否则万一小健生起气来,她的下场说不定会跟咏慧一样。找了半天,亚贞找到一本小小的记事本,在其中一页看到咏慧写了字:“小健,咏慧租了个保险箱,她的财务管理人好像建议她作黄金投资,她把大部分的钱都拿去买金条放在保险箱里。”
      “金条?”小健吐了口烟,看着烟雾在窗帘的间缝混着细尘缓缓飘着,“这女人还真的很蠢,现在金价高到吓人,她去买黄金?肯定被骗了,她这辈子怎么都在被骗?”
      “这里有一把钥匙。”亚贞扬起那闪闪发亮的小钥匙,这在小健眼中看来特别可爱,钥匙圈则是某家银行名称及保险箱号码。
      “你先收好,我们先把她的尸体处理一下,然后就一起去把那些金条领出来远走高飞。”
      亚贞麻木地说了声好,协助小健把咏慧的尸体用被子包裹好,其间她不经意抬起头看见客厅上咏慧她阿姨的照片,不知为什么,照片上的德芬阿姨竟然露齿而笑。
      四
      差不多该收拾了,他想。城市的夜妆已点燃,许多色彩在其中游晃,一抹一抹的,不知要去哪里的幽魂穿梭在吵闹的人群里,有黄色、银色、绿色、蓝色、紫色……以及鲜红色的。
      一抹鲜红的身影。
      算命师停下收拾的动作,重新把纸箱摆回桌子上,这次来的是老客人。每隔一段时间,她总是会来问着相同的问题。
      “算姻缘。”她很慢很慢地说着,不如以往急切地想知道算命结果。她的头垂着,头发还不停地滴着水,混着一股刺鼻的海水的腥味。
      “唉……”算命师的眼膜蕴上雾气,沙哑地说:“你已经没有命可以算了啊……”
      她额上的头发贴在肿胀的皮肉上,肉上的伤口错综复杂,泛出红白相间的黏腻,有好一会儿,她想要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我已经劝了你很多次,你命中注定孤鸾,姻缘是强求不得的啊……”算命师再度悲叹。
      “再算……一次……”她固执着,即使已化作怨鬼,她仍不愿放弃。
      “你不会有姻缘的。”算命师摇摇头,她的线已经断了,只有一小段可有可无地飘浮着。
      她没有反驳,只是抬起她的右手,右手的小指上圈着一条红红的线,远远地连接到不知名的地方去。算命师惊讶地看着那长长的红线,线的那端微微扯动,表示线的另一头系着某个人,她不可能会有的姻缘。
      “再算一次。”她说,腐烂的嘴角轻轻微笑。
      他不再坚持,也不用再看她的生辰,那早已刻在他的脑中。闭起双眼,目盲的瞳孔中浮出了一些景象,她的命运已经有了变化。
      许久,他终于开了口:“往北边有水的地方,你的姻缘在那里。”他只简短地说出看到的,她要的只有这个。
      好像早就知道了会有这种结果,她满意地点点头,抬起紧握的另一只手,把手里握着的东西放进小纸箱中,接着便消失在往北方的路上。算命师不语,城市里游荡的幽魂又再度添了几许,总是这样,人们只看见自己想看的,他又能如何呢?
      小健看着满地的水,一时又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是第三次了,上次是他的车子里头不知为什么像泡在水里似的到处潮湿,但外面却是艳阳天;上上次则是他的衣柜里像下了一场雨,把他所有的衣服全给淋湿,而他完全没有头绪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对劲儿,有些事不对劲儿,小健往四周看来看去,房间再平常不过了,这里甚至不是他家的房间,只是他召妓时方便休息的汽车旅馆,好像从他和亚贞把咏慧的尸体从基隆的海边丢下去之后,他的周围就开始发生怪事了。
      不会是那个女人在作祟吧?他蹑手蹑脚地踩过水,翻出自己的香烟点上,开始回想那天的事……把咏慧的尸体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住,接着清理咏慧喷出来的鲜血之后,外头天色已经晚了。而亚贞自从咏慧死了之后一直很安静,安静到让小健以为她的魂是不是吓掉了。
      “干吗不说话?”小健拉着身上的衣服,心想:等会儿洗个澡好了,虽然黑色的衬衫看不出鲜血的颜色,可是有血黏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
      “没……我没事。”亚贞看看手上干掉的黑血,“小健,我们会结婚吧?”
      “你干吗啦?”他不耐烦地回应。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她不敢去看包着咏慧的棉被。
      “人都杀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我……我是不想杀咏慧的。”她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同时把绑在小指上的红色小结再度拉紧一些,那是她去月老庙求的红线,听说只要绑在小指上就能求得姻缘。
      “谁叫这臭女人这么嚣张?我只想教训她一下,谁知道她就这么死了。”小健哼了一声。
      亚贞咬咬牙,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理她的尸体?”
      “老规矩,丢到海里去,你就不要再摆出那副死人相了行不行?”他抬起脚往桌上一放,“我又没说不娶你,现在有钱了,你要开心点儿。”
      她想听的就是这个,为了她的爱情,她连好朋友都杀掉了,只是为了不属于自己的钱,只是为了不属于自己的姻缘。
      小健在浴室里边洗澡边唱着歌,杀了咏慧对他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亚贞叹口气,小健的手机响起。
      她接了起来:“喂?”
      “咦?”是个女人,声音异常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是哪位?”怎么会是个女人,这女人是谁?
      “啊,是亚贞啊,嘻嘻嘻……你们现在在一起啊?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那么我挂掉了。”
      “等等……”亚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人就挂断了,她听见那笑声,马上就知道她是谁,是跟她在同一间酒店工作的女孩,她怎么跟小健勾搭上的?
      亚贞此时又惊又怒,才想着小健是她命运中的那个人,而他竟然已经背叛了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知,算命的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而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陷入这种可笑的悲剧里,甚至是无法收拾的惨剧,她比刚才还要后悔数倍。
      在开往基隆的路上,亚贞又沉默了,那通从话筒传来的女人笑声徘徊不去,也就没有发觉小健阴鸷的脸。他已经有了打算,把咏慧的尸体丢到海里后,也让亚贞一起下去好了。这女人太烦了,整天哭哭啼啼的,万一哪天她要是发神经说出来,他的日子就不得安宁了。
      她还天真地想要嫁给我呢,小健嘴角牵动一下,他怎么可能娶一个被无数男人玩过的烂货?只要有钱,东南亚多的是纯洁少女任他挑选,他干吗还娶个累赘在身边?更何况他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那些钱,连同王老大在内,只要躲藏得好,换个假身份便能在国外过着像皇帝一般的日子,除非他疯了才有可能娶她!
      路上的人和车开始变少,碧砂渔港的路标明显地林立着,但那不是他要去的地方。基隆的地势相当险要,从高高的断崖丢下去,崖下的海浪便会为他处理这个麻烦。不,是两个麻烦。
      东北角的风相当强劲,空气中有着浓浓的海水味,水分子中掺有盐分,连风闻起来都有咸咸的味道。把车子停好后,小健先下车看看地形,选定丢弃的地点。
      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终于选了一个有小海湾的缺口,只要一涨潮,潮流就会把尸体往北方带,还没到琉球群岛,尸体就会被鱼群吃个精光了。小健回头敲了敲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亚贞,示意她下车。
      “怎么样?”她问。
      “那里,有没有看到?”
      “那个缺口?”
      “没错,丢下去就什么事都没了。”他往回走,要亚贞跟上他,“过来帮我。”
      打开车子的后车厢,咏慧的尸首因山路的崎岖不平而撞得血肉模糊,被撞碎的血肉从塑料袋里跑出来。小健几乎要发作:“死了还给我找麻烦,叫我找谁清这个。”他一把抱起尸体的一头,亚贞则是抱着另一头,重得让她只能吃力地慢慢移动。
      “用点儿力好不好,笨手笨脚的!”
      她咬紧牙关,死命地抬起沉重的尸体,原来一个人死了之后会变得这么重,咏慧的体重原本是比她还轻的。所幸距离并不远,他们两人合力将尸体抛了下去,尸体先是撞击到山崖突出的一个石块上,然后弹出更远的距离,准确地落在他们相中的海湾里。咏慧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漂浮物,在海中时浮时沉。亚贞蹲在崖边,失神地望着那白色的被子,她应该要好好地安葬她的……“我问你。”小健说,打断了她的沉思,“你是不是真的想跟我结婚?”
      她闻言,抬起头看着他:“嗯。”
      “但是我不想娶你。”
      “咦,可是……你说过的。”
      “是啊,我是说过。”他朝她走近一步,“我后悔了。”
      她还没来得及接下一句,小健的脚一抬,就把她踢下了山崖。
      不!不要!她落下的时间还没能想到下一句话,头便撞上了险恶的海岸边,刚好挂在海岸交接处。
      “啧,差一点儿。”小健望了又望,“算了,涨潮之后,她一样会漂出海。”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开着车离开了这个山崖。
      想到这里,小健吐了口气,这几天烦躁的心情又盘踞在他的脑子里,在他把亚贞也一起丢下海之后没几分钟,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保险箱钥匙还在亚贞身上!
      “妈的!真是衰到极点。”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这下他得想办法下到那个险象环生的山崖,还得赶在涨潮之前。同时还得希望亚贞的尸体挂在那里。
      想起来就烦!他踢了踢旅馆房间里的水,这些怪异现象他才不放在眼里,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保险箱里的那堆金块,以及他往后的享乐人生。只好再去一次,主意已定,他穿戴好衣服离开了旅馆。出发之前还特地去买了一些工具,准备妥当之后,他开往前几天的地点。
      天快要亮了,虽然平时那地方人烟稀少,但大白天的,很难保证不会有人走动,他把车子停在山崖边,开始从地势最缓的地方慢慢地下去。
      虽然他戴了手套,穿着便利的运动裤,可是小健从来没有爬过山,更别说是这种连山都算不上的断崖,但贪婪的心终究战胜了他不甚熟练的手脚。过了两三个小时,他总算落地了,海浪不断地打过来,把他全身溅湿了。
      小心翼翼地半俯着身体,吃力地爬往他记忆中亚贞的尸体所在地,应该就在前面不太远的地方,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到底在哪里?!”他跟着海浪咆哮着,却徒劳无功,有好几次他几乎想要放弃,却又不甘心这么辛苦又什么都得不到,只得撑着疲倦的身体来回穿梭。忽然,他看见了某个白白的东西在海上漂浮着,那白色上的花纹有些眼熟,那不是咏慧的尸体吗?一看见那白色棉被,小健就有了精神,他记得亚贞挂着的地方就在咏慧的不远处,一定就在附近。
      十多分钟后,他真的看见了一半身体泡在海里的亚贞。于是他急忙往那里走去,却不小心踩到一颗尖锐的石头,一时重心不稳,额头重重地撞到了全是石块的地面,此时海浪再度打来,把他额上的血瞬间洗净,也让他痛得哇哇大叫。
      他的体力消耗了大半,又因方才的撞击使得他头破血流而眩晕,于是只能像只老狗一样爬到亚贞已经腐烂的尸骸旁。亚贞就在几步之远,海水混融着她的尸肉,散发出一股极为恶心的臭味!而她泡得胀大的身体趴着,小健要把她翻过来才行。
      海平线已经泛白,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他要快点儿拿到钥匙,然后走人。他忍着极端恐怖的臭味,把亚贞软烂的肩膀用力翻过来。一见到她的脸,小健吓得倒退许多步,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但水流尸还是第一次见到,波浪托高了她的脸孔,她的脸已经肿胀得有原来的两倍大,而她露在外头的皮肤也都迸裂了,被烈日晒烤成紫黑色,完全变了形。
      小健忍不住转头呕吐,直到胃再也承受不住吐出胆汁才停止。调整了呼吸之后,他勉强能忍住心底的惊惧,颤抖着手,不停地翻找亚贞衣服上的口袋,但不管找了几遍就是找不到。怎么可能?他们杀掉咏慧当天,钥匙的确是在亚贞身上,怎么会没有呢?小健急了,更慌张地在尸体上翻来翻去。
      忽然他注意到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一个东西,该不会握在手里吧?小健开始用力掰她发烂的手指,但她握得死紧,小健不管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掰开。都到这种地步了,他可不要放弃,于是找了一片薄薄的石片充当小刀,把亚贞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割下来,他把她的大拇指割断后看见了掌心微露出的一点银光,是保险箱钥匙!
      受到了鼓舞的小健接着又割断了食指,钥匙的样子可以看见了,他想要把它抽出来,戴着手套的手行动不便,于是脱掉了手套,开始在腐烂的皮肉里挖着。清晨的风浪变大,海浪一个接着一个而来,一个大浪打来,把亚贞的尸体打离了岸边,差点儿就要到手的钥匙漂远了。
      “可恶!”小健跳进海里,游向已离岸边有些距离的尸体,仍然想办法把钥匙挖出来,可是风浪依旧威猛,他专注于拿钥匙,也没有发现他跟着潮水往外游去,等他一抬头,几乎踩不到地了。当下小健天人交战,他可没有自信能游得回去,就算他会游泳,可是攀岩已经消耗掉他大半的力气,所以他决定往回游,才一抬手便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钩住了。
      转头一看,他衣服上的纽扣钩住了一条红线,而红线绑着的就是亚贞的小指头。拖着一具尸体怎么游得动?小健着急地在海中拼命想解开缠住他的红线,而尸体随着潮水不断撞到他的脸,有好几次亚贞那溃烂的脸都碰到他了,他也只能忍着恶心的感觉为自己的生命搏斗。
      又一个大浪打来,先是将他们往回推,接着把他们一起拉往更远的海面,更外海的地方,海浪有节奏地接连而来,终于将他们的身影吞噬于蓝黄相间的海平面底下。
      五
      又有老客人。算命师看着别人看不见的灵魂飘游着,上一次见到这位老客人时是在一个雷雨的午后,她着急地要赶赴一场约会,但无名的力量将她带来此地,他不想也不愿却无法抵抗地看见她的命运。她并没有逃出她的末九之劫,茫然失措地在这混浊的城市里独自垂泪。
      另一个老客人。年轻女孩的脸不再化着无瑕的彩妆,她已被浓重的黑暗给团团包围,她原本是可以逃过一劫的,只要她贪婪的灵魂及时醒悟,或许她能救自己一命,但从她骨子里透出的爱慕虚荣却将她拖往地狱,她只能无止境地沦陷在黑暗之中,万劫不复。
      这次,算命师见到第三个老客人,他忍不住微笑。这个执着于姻缘的女孩终于得到了她的爱情,虽然连着生命的线不见了,但红线更能满足她的愿望,谁说一定要活着才能幸福呢?至少这个女孩她就不需要追求永恒便能与她的爱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红线另一端绑着的是那位金发男子,拥有他见过的最丑恶的灵魂,他背后那条黑色的线断得干干净净。他已经警告过他该注意女祸,没想到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见他像个气球被拉动着,算命师垂下肩膀,幽幽叹然。
      在他小小的摊子前,摆荡过多少茫然的灵魂,有的发现他,有的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他又能如何?
      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七情六欲在浮沉。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关闭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推理书库 ( 鲁ICP备17055969号-4 )

    GMT+8, 2024-5-14 23:43 , Processed in 0.066819 second(s), 2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