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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无言的背叛》作者: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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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4-5-4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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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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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1-17 19: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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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言的背叛》
      警察是一份非常辛苦的职业,尤其是刑警,对此我早有觉悟。可是如果在午夜十二点钟还不得不跑到凶案现场工作,即使是有所觉悟也不免会发点牢骚的吧。我现在就正站在涩谷的一间出租小公寓里,面对着这样的情景。
      这是一间只有十贴大的旧公寓房间,就是那种带厨房、浴室的出租公寓。说是带厨房、浴室,其实就是在角落里隔开的一小块空间作为做饭的地方,狭小的浴室里放了一个小浴缸后就连转身也很困难了。余下的地方就是客厅、餐厅兼卧室了,空间十分的狭窄局促。我很熟悉这样的房间,因为我自己租的也是这种公寓。
      房间中央的塌塌米上放着一张饭桌,屋子一角还堆着被子和枕头,方便面的空纸杯随便地扔在角落里。看来房间的主人是个不怎么爱整洁的人。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房间的主人此刻正躺在浴缸里,全身冰冷,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的心情不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上司-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高木先生到现在还没有露面。我早就打电话通知他了,他在电话里含糊地说马上就来,可直到现在还没到。鉴识课的人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弄得我快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正当我打算再去打个电话时,高木先生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外套下露出黑色晚礼服。
      “您去参加晚会了吗?”我问他,虽然是很正式的礼服,可他还是穿得象休闲装一样随便。
      “是啊,是个非常无聊的晚会,幸亏你打来了电话,简直就是救命的福音啊。”既然感到无聊,为什么还会待到现在呢,我这么想着,并不打算问他。如果问他,一定会听到一大堆牢骚的。
      “这里是怎么回事?”高木先生问我。
      我看着手里的记录向他汇报。死者名叫野田一夫,35岁,独自住在这间小公寓里。楼下的住户深夜回家时发现浴室的顶上漏水,于是叫来了房东。房东跑到楼上察看是怎么回事,起先看到他的屋子里灯暗着,以为家里没有人,可房门却没有锁。进去一看,发现野田已经死在浴室里了。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流到了楼下的浴室里。
      “死者是干什么的呀?”高木先生一边问,一边转头看着周围,“这儿简直就是垃圾堆啊。”
      “好像没有固定的职业。房东说他经常交不出房租。”我说。
      “一个人的屋子就是一个人人生的真实写照,看来他混得实在不怎么样啊。”高木先生断言道。
      这时,鉴识课的人通知我们他们已经干完了。高木先生向浴室方向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死者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姿势,横躺在浴缸里。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长得不算难看,但苍白的脸给人不大可靠的感觉。鉴识课的人抬起他的头给高木先生看,我在旁边也看见后脑勺上裂开的伤口。浴缸里的水也被染红了。
      “你觉得怎么样?”高木先生问我。
      “看来象是在浴缸里滑倒了,撞到了头。”我回答。
      他抬头看看周围,“在这么小的地方摔倒一点也不奇怪啊。如果所有的案件都是象这样的,对我们来说就太好了。”
      太好了?这可不是警察该说的话,不过我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没有吭声。
      他好像听到了我的心思,接着说,“对死者的家属来说,确实是场让人无法接受的悲剧,可这却省了我们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对付更棘手的案子。不过,从保护市民的角度出发,国会应该制定一条法律,禁止一个人在家时洗澡。这样的话,意外死亡率一定能大大地下降。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征税法案来,国会还不如考虑一下这样的法律。”
      这实在不像是搜查一课的警部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保持沉默。
      “这是什么?”高木先生指着死者的额头说。
      我凑近了一看,在死者的额头,靠近发际线的皮肤上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深色污迹。“是血吗?”我说。
      “看起来不象。再说,他是后脑受伤,额头怎么会沾上血呢?”
      “是在什么地方蹭到的脏东西吧。先让鉴识课的人取一下样吧。”我说着,招呼鉴识课的人进来。
      狭小的浴室里同时挤了几个人,立刻就转不过身来了。高木先生侧着身子,想让出点地方,脚下却滑了一下,他赶忙伸手撑住了墙壁,“哎,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兔子窝啊。”他说着,抬头向浴室墙上唯一的小窗户看去,“房间的对面就是隔壁的大楼,一伸手就能碰到对面的墙壁了。”
      “所以房租便宜嘛。”我说。
      可高木先生并没有在听我说。他来回打量着浴室,又转头向外面的房间看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您在找什么东西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的衣服呢?”
      衣服吗?我指着墙角的一堆衣物,“那个不就是嘛。”
      他凑了过去,相当认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直起腰走了出去。
      “这次是个不幸的意外吧。”我跟上去说道。
      “那就要看你是怎么定义意外的了。如果你把脑袋上被人猛击一下也叫作意外的话,那就是意外了。当然啦,从广义上来说这种事确实是出乎死者的意料的吧。”
      “什么?”我有点吃惊,他这么快就作出了判断。“为什么说不是意外呢?”
      “他的衣服呀。你看见了吗?”
      “可是,衣服不是在墙角吗?”
      “那是脱下来的脏衣服。你有看见准备换上的干净衣服吗?”
      说起来,的确没有。
      “一般人在洗澡前不是都会准备好替换的衣服吗?洗完澡光着身子再出来找衣服,”他微微摇了摇头,“虽说是春天了,还是有点冷。那样做一定会着凉的。他其它的衣服和鞋袜呢,不会就那两件吧,也不至于惨到这个地步。”
      我指给他看野田的鞋就在门口摆着,鞋尖朝着门外,好像等着主人再次穿上它。鞋子已经有些破烂了,正是一个潦倒的人的写照,我觉得有点凄凉的感觉。高木先生看了鞋子一眼,回身拉开了房间里的壁橱门,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乱糟糟地塞在一起,没几件衣服好好地挂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壁橱门上也破了好几个小洞。我的公寓虽然和这里差不多大小,可要整洁多了,我不禁有些自得。
      “真是个一点也不讲究的人。”高木先生说着,关上了壁橱门。

      法医的鉴定结果是,野田是因为后脑被钝器击伤,造成急性脑衰竭而死亡,死亡时间在傍晚四点至五点之间。虽然他倒在浴缸里,可是并不是因为被浴缸撞到了头才死的。后脑的伤口和浴缸的边缘完全对不上。另外,鉴识课在房间中央的塌塌米上查出了血液反应。所以,他应该是在房间里被人用尚未找到的钝器击中后脑,倒下死去的,然后被搬到了浴缸里。凶手随后把流在塌塌米上的血尽量擦掉了。他大概不知道血即使被擦掉,仍然能被检验出来。让人想不到的是,凶手把用过的抹布洗干净,又挂回了浴室的毛巾架上。
      “真是个有教养的凶手啊。”高木先生这样评价,“如果是死者自己用的,一定是用完就随手扔在哪个角落里了。”
      除了房间中央的那块血迹,还有别的发现。死者额头上的那块污迹,鉴定的结果发现那果然不是血迹,而是油画颜料和少量的清漆。
      “鉴识课说是紫色的油画颜料,清漆就是涂在家具最外面一层的那种,用来保护底下的油漆。”我把从鉴识课听来的话说给高木先生听。
      “清漆啊。”高木先生说着,露出思索的表情。
      被害人难道自己在做家具吗?可是公寓里并没有这样的迹象。
      “凶手把他放在浴缸里,是为了让人以为他是失足跌倒的吧,想让别人以为这是次意外。”我这么认为,这毫无疑问是件谋杀案。
      “很有可能啊。”高木先生说。“至少可以知道,凶手是熟人,为了避免被怀疑才伪装了现场。再说,也没有人会怀恨陌生人吧。”
      “在电车上吵架的人不都是陌生人吗?”我这么说。
      “看来你对东京人的印象不大好啊。”他笑着说,“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无聊到跟去别人家杀人泄愤。东京人很多时候只会说,算我倒霉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对方有刀的话,吃亏的还是自己。”
      确实是这样,陌生人之间就算是起了杀心,也会当场就动手的,因为很多时候根本就是意气之争。这样想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接下去的调查发现,野田果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勉强来说,他也算得上是位艺术家,不过仅限于画些招贴画什么的,生活相当拮据。同时,他还结下了不少仇人。有三个人看来最有可能会乐意看到他死掉。
      其中一个是31岁的画家滨口达人,他在广告界有点小名气,我在街上还看到过他画的广告画。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和死者曾经还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滨口曾经在那间公寓住过,那时两人都只是默默无闻的穷画家,为了节省房租就合租了那里。后来滨口参加了某广告公司的招贴画征稿比赛,虽然没有拿到头奖,却得到了广告公司的青睐,此后有了相对固定的收入来源。可就从那时起,两人却反目成仇了。野田一口咬定是滨口耍弄手腕,抢走了他的机会。滨口对此当然矢口否认。两个人的友谊就这样破裂了。滨口搬出了公寓,可是看来野田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好像是用了不少手段想挖走滨口的客户,还对别人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坏话。为此,两人曾发生过严重的冲突,广告公司的人还记得当时的场面,差点就叫来了警察。
      另一个是26岁的室内设计师小池春奈,她曾经是野田的恋人,那时候她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同滨口一样,小池后来也出了名,成为设计界的一位新秀。虽然一直有流言说她之所以能出名,是因为搭上了设计界的头面人物。不过从她受客户欢迎的样子来看,本人也是非常努力的。她出名以后就抛弃了野田,住在原宿的高级公寓里。野田对此很恼火,扬言要揭穿她的底细,还写了不少内容下流的信件寄到她的公司去,让她非常烦恼。
      而第三位可能憎恨野田的人却是大名鼎鼎的油画家由良淳夫。野田曾经对报社的人说由良的作品是抄袭他的创意,这听起来也太荒唐了。由良在艺术界已成名多年,而野田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了不起的天分的样子。两人的名声和地位实在相差太远,所以没有人认为由良会去抄袭野田的作品。结果反而被人怀疑居心不良的野田叫嚷着要去法院控告由良。这下,一些无孔不入的小报开始闻风而动,名人的丑闻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
      “真是个到处结仇的人,这样看来被杀也是早晚的事。”我看了调查报告,感叹道。
      “被人怨恨是件可怕的事啊。”高木先生一本正经地说。
      被人怨恨而不自知更可怕吧,我这么想。不知道在警视厅这幢大楼里怨恨高木先生的人有多少。不过,从他那种总是半真半假说着风凉话的习惯来判断,怨恨他的人大概不比怨恨野田的人少。相比之下,他总是话中带刺提到的立石警部要有风度得多。立石警部是警视厅人人看好的年轻精英,虽然现在只是搜查一课最年轻的警部,可已经被大家公认是未来警视总监位置的热门人选。他虽然为人很严肃,有点让人望而生畏,但一向自律甚严,从来不会说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怪话。
      “凶手可能就在这三个人中间吧。”我这样下结论。从那间公寓的破烂样子就能看出来,谋财害命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发现野田和别的女人有什么瓜葛。仇杀的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有可能啊。那你认为是哪一个呢?”
      “野田额头上的污迹很有可能是在和凶手打交道的时候碰到的。如果单单是油画颜料的话,也有可能是野田自己在画画时碰到的,他的公寓里不就有油画材料吗?此外滨口和由良也和油画有关。可清漆的话,只能认为大概是和小池春奈有关了。她是室内设计师,整天和家具打交道,有可能接触到清漆这类东西吧。”
      “你不会是认为是小池春奈杀了他吧?”高木先生用打趣的口气这么问我。
      “您认为不可能吗?”
      他没有说话,看神情分明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可是对于清漆的事,他要怎么解释呢。死者的房间里并没有这类东西,所以不可能是在那里碰到的。

      我们在小池春奈任职的设计公司见到了她。她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皙,穿着高级时装,非常时髦的样子。对野田的死,她没有什么难过的表示。这也很正常,对于他们两人的恶劣关系大家都知道,太难过了反而不自然。
      她告诉我们,案发那天她一整天都在公司。当问到她那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在干什么时,她回答说正在为一个新的室内装修项目忙碌着。
      “有人和您在一起吗?”高木先生很客气地问她。
      小池想了想,脸色有些苍白,“四点到五点吗?那时我正在办公室里画设计图,没有人和我在一起。”
      “没有人找过您吗?也没有人打电话给您?”
      “没有。”她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这样啊。”高木先生微笑着说,“您最后一次和野田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我已经有半年时间没见过他了。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高木先生说,眨了眨眼睛。从刚才起,他就一直盯着小池身后的设计台,那上面是一些家具的设计草图。角落里还有一些家具的半成品放在那里。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的呢?”高木先生问她。
      她的脸色因为愠怒而涨红了,“这是我的私事吧。刑警先生,你是在怀疑我吗?我为什么要杀死他呢?虽然分手了,可我也没必要杀他吧。”
      “交往过的人一旦分手,常常会成为仇人。因为曾经很亲密,能知道对方许多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事,一旦分手,不甘心的那方就把这当成了武器。这样引起的纠纷我已经见过太多了。即使爱情已经消失了,两人还可以做朋友,说这种话的人恐怕本身就居心不良吧。”高木先生滔滔不绝地说,对小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

      同小池的克制不同,滨口在我们询问他时,毫不讳言野田的死是咎由自取。“那个家伙实在太烂了。”滨口说,语气里余怒未消,“他在我背后搞的那些鬼把戏,我早就受够了。虽说他也挺可怜的,可我是不会为他难过的。”
      “你们以前曾经住在一起,看来是很不错的朋友啊。”高木先生问他。
      “以前是朋友,所以才合租了那套糟糕的公寓。可是后来我搬走了。那个家伙一直在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从他手里抢来的,简直太可笑了。我不想说死人的坏话,可是也实在没办法说他的好话。”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你抢的吗?”高木先生笑嘻嘻地问。
      “警察先生,你不会相信那些胡说吧。那个人本来就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就算给他机会他也不会伸出手去。可是,一旦看到别人成功了,他却跳出来到处说别人的不是。本来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僵,还想着要帮他一把。可那个人根本不领情,弄得好像是我欠他似的。”
      “我理解,的确是会有这种人。那么你最后一次见到野田是在什么时候呢?”
      “这个嘛,”滨口想了想,“是大约一个月以前吧,他跑到这里来大吵大闹,后来被管理员赶走了。”
      “案发那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你在什么地方呢?”
      “我就在这里啊。我没有租专门的画室,就是在这里工作的。”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房间。他住的公寓房间里确实堆满了画布和作画的颜料,显得有点拥挤。
      “有人可以证明吗?”
      “你是想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吧。碰巧我有啊,我的经纪人那天下午正好到我这儿来,一直待到晚上。”
      “他待了这么久吗?”
      “是啊。他是来拿我新画的广告画的。我自己没有车,把那么大的画拿到公司去很不方便。他来帮我带过去。”
      “他来的时间可真不错啊,是你叫他来的吧。”高木先生笑嘻嘻地说。
      “这样说的话,是野田死的时间真不错,我恰好有客人。这次他可怪不到我头上了吧。”滨口不客气地说。
      看来没有人会对野田的死感到难过,真是个失败的人,我不禁这么想。

      油画家由良住在奥多摩,我们开车去他家。高木先生看来心情不错,跑车开得几乎要在道路上飞起来了。他这种把公路当赛车道的开车方式,驾照居然还没有被吊销,我开始相信警视厅休息室里悄悄流传的谣言了。高木先生一定有过硬的后台,才能这样在警视厅,不对,是在东京都一带随心所欲地行动。不过,对于这件事的真伪,我还不至于傻到当面去问他。即使问他,他也一定不会说实话的吧。他总是让别人象猜谜一样猜他话里的意思,是个从来不喜欢直截了当的人。
      由良的住宅是在靠近奥多摩湖的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高大的树木掩映下的,是一所气派非凡的西洋式别墅。
      “他靠卖画挣了不少钱呢。”高木先生说,“许多名画家只有在死后才能享尽荣耀,生前却穷困潦倒。而他在活着的时候就做到了,不知道是太有本事了还是运气太好了。”
      “大概是真有本事吧。”我说,我对绘画一类的事是一窍不通的。
      “真有本事吗?”高木先生微笑了一下,我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可不大舒服。“想起来了,我在幼儿园画的画大概还在,如果安上个抽象派大师的名字,再找几个评论家写些好话,也许也能卖个好价钱呢。到时候也分你一点吧。”他乐呵呵地说,摆出一副讨人厌的神情。
      “我可不敢当。”我挖苦地说。
      由良先生在他的画室里见我们。他年过五十了,是个很有风度的人,正是我心目中艺术家的样子。他的画室要比滨口的大上好几倍,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屋子里除了摆着画架外,还摆了不少植物,看上去就非常的舒适。
      “那个人啊,”由良先生拖长了声音,这样说道,“你们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想必也知道他的事情了吧。”
      “是的。”高木先生说,“他和您有不愉快的事啊。”
      “不愉快吗?”由良笑了,“就算是不愉快吧。那个家伙实在是很会无中生有,竟然说那种谎话。”
      “野田说的事对您造成了不少困扰吧。”
      “那种事情,”由良笑得更大声了,“我遇到过比这糟糕得多的事,他还够不上资格给我带来困扰啊。”
      “可是听说他打算去法院控告您。那样的话对您的声誉可是很大的伤害吧。”
      “那个人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他根本没有能拿上法庭的东西。”
      “为什么他会有那种念头呢?”高木先生看着他问。
      “我也不知道。是我倒霉吧。”由良说,露出了一丝苦笑。
      “提到了让您不愉快的事,实在是很抱歉。不过对警察来说,任何事情都不能随便放过。所以,我们还是想问一下,您最后一次见到野田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见过他,没有必要见他啊。不过是个想靠诬陷别人让自己出名的人罢了。”
      “是这样啊。”高木先生点点头,“那么案发那天下午四点到五点,您在哪里?”
      “那天嘛,我在这里啊。我从早晨开始就在这里作画,一直到下午五点。我有一个采访,是事先就约好了的。电视台的人六点不到就到这里了。”
      “您在这里作画的时候,有什么人也在吗?比如说绘画模特。”
      “没有。我正在画的不是人物画,而是这个。”他指给我们看身后的一幅画,那幅摆在画架上的油画中画着美丽的花朵,是在幽暗的陶缸里盛开着的美丽莲花,鲜艳的花瓣和黯淡的陶缸相互辉映,更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
      “真是太美了。”高木先生说着,走近了那幅画,“啊,这里还签上了日期呢。”他指着画布的一角,那里用油彩签上了作画的日子和由良的名字,正是案发的那天。
      “真是太遗憾了,如果那个模特可以作证的话,一切就简单了。”他对由良说。
      “呵呵,那样的话,刑警先生就不必烦恼了。”由良笑着说,“我也可以完全抛开这件事了。早知如此,我真该找个绘画模特过来呢。那天,就连佣人也碰巧放假出去了。”
      “我从来不为那种事烦恼的。”高木先生笑着说,“不过这是什么品种的莲花呢?现在应该还不到开花的季节吧,您是凭着记忆画的吗?”
      “当然不是。即使是最好的画家,也不能完全凭记忆画啊。这是一位专门培育莲花的朋友送来的。他对莲花很有经验啊,培育了不少稀有品种。”
      “真的啊,这个花瓣的颜色有些偏紫色,我还以为是单纯的光线折射呢。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紫色的莲花,真是特别啊。”
      “这个是睡莲。”由良微笑了,“它的叶子是浮在水面上的。莲花的叶子则是从水面下伸出来的。两者是不同的。”
      “画上的叶子确实是浮在水面上的。由良先生对莲花很了解啊。”
      “因为我很喜欢这种花啊。睡莲是圣洁的花朵,你知道吗,它的外国名字叫Nymphaea,就是来自古希腊神话里山林水泽里的仙女的名字。古埃及人和古希腊人都把它看作是神的花朵,将它供奉在神殿和圣坛上。”
      “的确是象仙女一样妩媚的花朵。不过这幅画为什么叫信仰呢?”高木先生指着那幅睡莲图问道。
      “因为睡莲的花语就是信仰,古埃及人认为它昼开夜闭,正寓意着死而复生,轮回不断。”
      “原来如此,我只知道它结出来的莲子还有地下的藕可以吃,还不知道它有这些说法呢。”高木先生说。
      “睡莲是不会结莲子的,只有莲花才会有莲子。”由良说,微微地笑了。
      “是这样吗?我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还以为所有的莲花都会结出好吃的莲子来。”话虽这么说,可他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能不能看看那缸睡莲呢?想亲眼见识一下紫色的莲花啊。”
      “实在是很抱歉,那缸睡莲在昨天打扫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我的朋友只送了我这一缸,结果还被他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呢。不过他答应会再给我一缸。那时有机会的话,刑警先生再来看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幸亏您已经画好了。看着这幅画,仿佛能够闻到莲花的清香呢。您画得实在太好了。”
      “哪里,是你过奖了。不过,说到不在场证明,”由良说,“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呢?”
      “您有证明吗?”高木先生回头望着他。
      “嗯,大概是四点多的时候吧,电视台的人打过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那个专访。我接了电话,这个能证明我当时是在这里吧。”
      “如果是事实的话,确实可以。”高木先生说。

      电视台方面证实了由良的话。电视台早就约好由良,在那天晚上七点作个电视专访节目。摄制组在六点前就到了由良家,作拍摄前的准备工作,当时他刚刚结束作画。而滨口和小池的证言结果却都被发现有问题。
      小池自己说独自待在办公室的那段时间里,她的一个客户先后两次打电话到办公室找她,却始终没有人接电话。后来打她的手机才联络上她,对此她却只字未提。此外,那段时间公司里其实没有人见到过她。
      而滨口的经纪人虽然开始说一直和滨口在一起,可最终却说漏了嘴,他中间曾经离开过滨口的公寓,去见了一位朋友,六点以后才回滨口那里,拿了刚画好的画送到广告公司去。
      “这样一来,唯一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只有由良先生了。”我说,“虽然由良先生在四点到五点之间没有证人看到过他,可他在家里接过电话,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一分,电话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确确实实是在那所房子里接的电话。他住在奥多摩,不可能分身到涩谷去杀人,两处相隔的距离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小池和滨口却都有机会偷偷溜出去作案,再悄悄溜回来。”
      “有一个人可能见过凶手啊。”高木先生说,“你有没有拿那三个人的照片给公寓的房东看过。”
      “没有。”我说,神色有些难堪。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件事。可高木先生却没有再说什么。我偷偷松了口气,暗自下决心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房东对我们又去他的房间找他非常不满,不过他也不敢公开跟我们发牢骚。普通市民对警察总是有些畏惧的。
      “那天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房东看着我递给他的照片说,口气颇为不善,“除了滨口先生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外,其他人根本从来没见过。那个女的是野田以前的情人吧,野田给我看过她的照片,是个无情的女人。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
      “你确定没有见过吗?”我不甘心地问。
      “我说了没有,警察先生不相信的话,就不要问我了。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死了人的房间要怎么租出去呢。警察先生你倒是说说看,这个能不能申请补助呢?”
      “这,这个,恐怕不行。”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禁结巴了一下。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不也是谋杀案的受害者吗?死了的人也不需要什么帮助了吧,帮帮活着的人才是正事。我可是交了不少税金的,现在有了困难,政府却想撒手不管吗?”他还是忍不住发起牢骚来了。
      我有些狼狈地回头看向高木先生,可他却故意扭头看着窗外,根本不搭腔。

      “那种房子没准根本不符合消防条例,房间那么小,天花板那么矮,水管还漏水,光线也不好。房东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要抱怨的话,他的房客更有理由那么做吧。干脆扯上横幅上街游行吧,如果上了晚间新闻,没准会有哪个从没干过正事的区议员跳出来为他抱不平的。”高木先生一边开车一边这么说。
      “他也很难办啊。”我说,“出租的房间里有人被谋杀了,还会有什么人愿意住在那里呢。大家都担心着呢,没找到凶手都不会安心的。”
      “已经找到了呀。”高木先生说。
      “什么?”我大吃一惊。“高木先生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就是这样啊。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嘛。”高木先生漫不经心地说。
      “事情怎么会是明摆着的呢?凶手是谁呢?”
      “就像中村你说的,就是这三个人中间的一个。”
      “到底是哪个呢?除了由良先生,另外两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啊。”我回想着小池和滨口的事。
      “中村,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浴室里去呢?”
      “那不是为了混淆作案现场吗,为了让警方以为死者是死于意外。”
      “凶手故意把死者搬到浴室去当然是为了混淆案发现场。可问题是,他真的只是想让警方以为死者是死于意外吗?”
      我困惑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为什么要搬动尸体呢?”
      “与其问他为什么要搬动尸体,不如问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把尸体搬过去的。”
      “房间的塌塌米上有血迹,尸体原本是躺在那里的吧。”
      “凶手就是希望警方会这么想吧。设想一下,凶手如果是从别的地方把尸体搬过来的,他知道警方稍加留意就能看出公寓那里不是第一现场,那个毕竟是很难伪装的。于是他故布疑阵,把尸体搬进浴室,还特意在房间的塌塌米上留下了血迹。因为他知道警方一旦在那儿发现血迹,一定会认为那里就是第一现场。从这点来看,凶手真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碰到我啊。换了是个头脑简单的刑警,一定会上他的当的。”高木先生得意洋洋地说,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
      “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不解地问他。
      “因为门口的鞋子啊。门口的鞋子端端正正地放着,鞋尖朝外。野田自己是不会这么放的。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就连衣服都是随随便便塞在壁橱里的,不会有心思把鞋那样放吧。鞋子是别人放在那里的,那是一个个性更认真的人,所以才会把用过的抹布也仔细地挂在毛巾架上。如果就是在野田的公寓里作的案,用不着去摆鞋子,本来就在那里嘛。所以,我认为凶手是在别的地方杀死了野田,晚些时候又把尸体搬回了他的公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个人就都有作案的可能了。”
      “真的是这样吗?让我们来一个个分析吧。首先,我认为小池春奈是不可能的。从常识的角度来说,女性行凶时多半会采用毒杀的办法或者使用枪支,因为她们的体力不够,很难靠蛮力杀死男性。更何况还要移动尸体,伪造现场,对柔弱的女性来说是难度相当大的事情。”
      “可是,野田额头的清漆是怎么回事呢?只有小池的工作可能和清漆有关啊。”
      “你知道伦勃朗吗?”高木先生突然这么问。
      “伦勃朗?是那个有名的西洋画家吗?”我迟疑地问。
      “没错。伦勃朗的画一直给人光彩照人的感觉,大家都说不愧是大师手笔,可其实这是有原因的。”他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我开口,他接着说:“那是因为他在作画的时候,习惯把颜料和清漆调和在一起,画出来的画才那么熠熠闪光,光彩夺目。那个家伙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啊。”
      把绘画大师叫成那个家伙,对高木先生来说根本不算是冒犯。就算是堂堂的警视总监大人,给他说起来也不过是穿着警察制服却不知道警车的顶灯是什么颜色的外行人。
      “所以嘛,不能因为野田额头上有清漆就认为一定是和小池有关。那两位画画的也有可能和清漆打交道。”
      “可是她对那段时间自己的行踪说了谎啊。”
      “隐瞒行踪可以有很多种原因啊。我问她为什么会分手时,她发火了。如果是正大光明的分手,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吧。你也听说过关于她的流言吧,这样想的话,不是很容易就能想到她在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嘛。如果继续调查下去的话,说不定会牵出某位大人物呢。那可是绝好的小报头条啊。”他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那个耸人听闻的标题了。
      “这么说是滨口和由良中的一位了?”我问道。
      “嗯,他们中还能去掉一位。你记得房东上楼时,野田的房间是暗着的吗?”
      “是啊。”我仔细地思索着,“如果凶手是从别的地方把尸体搬过来的,那只能是在晚上干的了。而野田的死亡时间是在四点到五点之间,那时天还没有黑,用不着开灯,所以凶手离开前把灯又关上了。这样看来,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可是,”高木先生笑了,“那恰巧是他弄巧成拙的地方。你也看到过,那个公寓的房间非常狭小,环境很局促。野田的浴室只有一个小窗户,而且窗外就紧靠着隔壁的高墙,四点以后虽然天还没有黑,可房间里已经没有足够的光线了,不开灯反而是不自然的。凶手是天黑以后才去的,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他考虑得太多,反而露出了马脚。可是,在那里住过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嘛,如果是滨口干的,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再说,他也没有车啊。”
      “车吗?”那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不然,你认为凶手该用什么来运尸体呢,难道背着他去坐电车吗?”
      我不得不承认,高木先生说的有道理。
      “如果检查一下由良的车,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了。”高木先生口气肯定地说。

      高木先生去申请搜查令,事情却不太顺利。搜查一课课长三上先生几乎是一口就回绝了。毕竟由良是名人,如果没有证据就去搜查,出了纰漏该谁负责呢。当上司的都会这么考虑问题。
      可结果,虽然拖了点时间,高木先生还是如愿拿到了搜查令,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课长到底还是拗不过他。
      对由良家的搜查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鉴识课仔细检查了由良的座车,却什么也没发现。车子已经被清洗过了,后车箱里铺着的毛毡也全部换过了。由良说这是他早就计划要做的事,没有法律禁止别人换掉自己车里的东西吧。他这么说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而在房子里的搜查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屋子里干净得不同寻常。这样一来,三上课长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可高木先生却神情自若,似乎一点没当回事。
      “搜查工作这回事,就像是买彩票,未必每次都会中奖的。不过嘛,彩票即使一直买下去也未必能中。而搜查工作,只要找对地方,总会找到点东西的。”
      “可现在什么也没找到啊。”我不明白他怎么还能这么悠闲自在。
      “那是因为还没找对地方嘛。”
      “那哪里才是正确的地方呢?”我对他这种随便的回答很不以为然,心想不会压根就找错方向了吧。
      “关于这个,我不是正在想嘛。你也一起来想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休息室里喝茶,看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最后终于停在了一个台上。那个频道正在放由良的人物专访,看来是重播那天的节目。由良坐在那里,神定气闲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我认出背景就是由良家的那间画室,身后能看见那幅睡莲图和旁边的一缸睡莲。缸里的睡莲开得正盛,和那幅画相应生辉。
      “由良那个家伙啊。”高木先生叹息着说。我想他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他后来让我到电视台要来了那天未经剪辑的访谈录像带,躲在休息室里看了好几遍。当我问他有没有找到什么时,他叹了口气,“我要回家睡觉去了。就算是自己最喜欢看的电影,一连看上几遍也是很无聊的。”我差一点忍不住要对他说,可是是你自己要一连看上这么多遍的呀。所幸我及时住了口,否则一定会被他教训到死的。

      第二天,高木先生难得的神采奕奕地来上班。“睡了一觉真是神清气爽啊。中村,我们去奥多摩吧。”
      “去做什么?”我吃惊地问他。
      “我们去买彩票,运气好的话,也许这次能中头奖啊。”高木先生说,“如果这次又落空了的话,我想大概没什么机会能翻本了。”
      由良又见到我们,倒是很有风度的样子。“高木先生,今天还打算找什么呢?”他微笑着问。我觉得他似乎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今天想向您买一幅画啊。您不会因为搜查的事对我不满,就拒绝我吧。”
      “高木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由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我可是很认真的。虽然先生的画价格不菲,不过只买一、两幅的话,我还不至于破产吧。”他说着,开始绕着画室慢慢地欣赏起周围画架上的画,最后在那幅睡莲图前停了下来,“这是上次那幅睡莲啊,真是一幅让人印象深刻的好画呢。这么鲜艳的颜色,您一定是在颜料里掺了清漆了吧。”
      “是啊。高木先生对绘画也是内行啊。”
      “老实说,我对绘画一点也不在行。不过,我对其它事却是内行啊,尤其是犯罪。”他微笑着看着由良。
      “那是你的工作嘛。”由良平静地说。
      “那个不仅仅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爱好啊。对了,前不久我在电视上看了先生的那个访谈节目,”高木先生突然转移了话题,“先生说的非常好,我深受感动呢。可是我在节目里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由良不动声色地说。
      “先生的表现很得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所说的奇怪的事是,在镜头里看到先生的画室里有一缸正盛开着的睡莲。那就是打破的那一缸吗?”
      “那有什么奇怪的呢?的确就是后来打破的那缸啊。”
      “那缸睡莲那时在画室里并不奇怪,它是后来才打破的。这一点,先生的佣人已经证实了。我之所以会觉得奇怪是因为它是盛开着的。”高木先生微笑着说,“我记得先生自己说过,睡莲因为是昼开夜闭的花,才会被古人作为信仰的象征,那幅画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的啊。可是那个节目是在晚上拍摄的吧,那个时间睡莲应该已经闭合了呀。这个问题后来我自己找到了答案,稍稍做了点功课啊。其实睡莲分两种,一种是昼开夜闭的,另一种却恰好相反,是昼闭夜开的。那缸睡莲应该是昼闭夜开的品种吧,所以才会在晚上盛开。可是,这样一来我又有了另一个问题。先生的这幅睡莲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画的呢?”
      “你今天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由良神色不悦地问。
      “我是来买彩票的,看来这次能中头奖呢。”高木先生神色自若地说,“如果那幅画是在白天画的,睡莲的花朵闭合着,先生要怎么画呢?如果是在晚上画的,那才说得过去啊。可是先生为什么要说这幅画是在白天画的呢?对此我想了很久,替您想到了一个原因。也许先生在白天画的那幅画,是不能够让警察看到的吧。”
      “高木先生,你也很会无中生有啊。”由良仍然在微笑,笑容却有些苦涩。
      “您不必生气,如果我说错了,我愿意道歉。不过请先听我说下去。是您杀了野田吧,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呢?野田死的时候,我在这里啊。”
      “你就是在这里杀了野田的啊。我猜,你大概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的。那天你在这里有一个早就约好了的电视采访,挑这个时间谋杀太不方便了。野田大概是听到了电视台要来采访你的事,故意跑来捣乱。确实很多时候,被害人的死是自找的。想必你打倒他以后才意识到事情糟糕了吧。而那个时候,电视台的人快来了,你没有时间把尸体运走。所以,当你接受采访的时候,尸体就在这所房子里的某处吧。把野田搬回去,假装他是在自己的住处死掉的,这样自己就有了不在场证明,这个主意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呢?不过对你这么聪明的人来说,想到这个主意也不太难吧。你在采访结束后用自己的车把野田的尸体运到他的住处,然后伪装了现场,故意在房间的塌塌米上留下血迹误导警方。你甚至想到把灯关上,的确考虑得很周到,只是太不走运了。那间房间即使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灯,这个你不知道吧。”
      “高木先生,”由良打断了他,“你凭什么说野田来过我这里呢?”
      “我这么说当然是有证据的。我们在野田的额头发现了一块油画颜料,里面有清漆的成分,那是他无意中蹭到的。已经干了的颜料是不会沾到皮肤上去的,所以他很有可能是碰到了刚刚画好的画。他是在哪里碰到了那幅刚画好的画呢?就是在这里吧。那天下午,就在这间房间里,你用什么东西打了他的头。野田倒下的时候脸擦到了画布,就那样蹭到了油画颜料。”高木先生转身看着由良,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起初我以为他碰到的就是这幅睡莲,因为你说这幅画是那天刚画好的,颜色也吻合。可是睡莲的开花时间已经证明那幅画不可能是在案发那天的白天画的。你画的其实是另外一幅吧。因为野田倒下去的时候擦到了画布,把刚画好的画弄花了。更有可能的是,他的血也沾到了画布上。这样的画是绝对不能被警察看到的,所以你撒了那个谎。”
      高木先生说着,环视着周围其它几幅画,视线停留在了其中一幅上,“这幅瓶中的紫罗兰就是那天画的那幅吧。虽然我对绘画是个外行,也能看出那幅画被修改过。你大概舍不得处理掉辛辛苦苦完成的画作吧。再说,如果我相信了那天你画的是那幅睡莲,也就没有必要处理掉这幅画了。除了我,谁会无缘无故地想到那幅画有问题呢。”
      由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我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静待下文。
      “你知道警察能查出塌塌米上被擦掉的血迹,想必对现在的鉴定技术很了解。那你也应该知道,野田的血多少会残留在画布上,即使被颜料覆盖上了也能检验出来。现在的鉴定技术能够从少量的血液里准确地验出DNA的成分来,一定能证实这是野田的血。他并非象你所说的,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如果我说错了,请你纠正我。”
      由良没有说话。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是象征着信仰的花朵最终背叛了他。

    简单的生活,

         何尝不是一种华丽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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