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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染血的街景》作者:陈嘉振(第一届人狼城推理文学奖参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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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5-4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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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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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1-2-5 14: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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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曾刊载于台湾《推理杂志 276期》


      每天早上到宁静湖畔默默地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是那段日子的例行公事,当然今天也不例外。我坐在设立于湖边供人休憩的长凳上,陷入了一阵沉思,一阵令我迷惘的沉思。
      上个星期,海豹学长邀我在毕业公演上担纲一名小角色的演出,他是这次外文系毕业公演“街景”( Street Scene )的导演。
      我之所以会认识海豹学长的原因,看起来复杂,解释起来说穿了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因为那只死海豹的法文被当,要不是如此,四年级的他也不会和我上同一堂课,而个性内向,不擅于和人打交道的我也不可能和学长级的人物混得那么熟。
      他那天法文课下课时,向我提出了这个邀约,他先告诉我那个角色的戏份不算重,前前后后整出戏的台词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句话,排演不会占用我太多的课余时间。
      他看我没多大兴趣,于是又接着说什么系上公演是一件大事啊,能够共襄盛举也算是对系上有贡献,更可替自己在大学生活里留下难忘的回忆,再加上能跟他们班上的大美女范希恩对戏,这可是参与公演的同学所梦寐以求的呢!机会难得,要我好好把握。
      原本兴趣缺缺的我,一听到他这么说,就像当头棒喝似的,是啊!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对个性内向保守,做事优柔寡断的我来说,想要在平淡无奇的大学生活里有一番作为,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毕竟在同侪眼中,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始终欠缺融入团体的热情,不懂去替自己争取机会,而现在人家捧着机会来敲门,哪有放弃的道理呢?
      但是,如同先前所描述的,我是一个一遇到重大抉择就会犹豫不决的人,对于参加公演一事仍未置可否,要学长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
      这一个礼拜里,我天天看着海豹学长给我的公演剧本,把我出场的部分翻了又翻,就是迟迟无法决定。
      会这个样子,也许是个性使然,但也有可能问题是出在与我对戏的学姐范希恩身上。
      范希恩,这个名字在不久之前才给了我这辈子以来最大的震撼。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在海豹学长向我邀约的前一个月,跟我同寝室的林御洁同学在某一天的深夜不知怎么地,竟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虽说是“偷偷地”,但也许是克制不住悲恸的情绪,才会让当时失眠睡不着觉的我发觉。
      刚开始我有些诧异,因为打从高中就和他同班到现在,个性刚毅坚强的他一直是个性怯懦的我崇拜的对象,我从来没见他为一件小事搞得自个儿不愉快,更遑论掉泪了––––当然,如果银知的死不算在内的话。
      赵银知,这个可爱、文静、全身散发着宛若贵族气息的女孩,我至今仍忘不掉她那迷人的笑容。打从新生训练的那天开始,她就是全班男生瞩目的焦点,更是外系男生觊觎的目标。只是最后掳获她芳心的幸运儿,就是这位才貌出众的林御洁。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就成了全校人人称羡的班对。不过好景不长,银知在大约一年前不慎失足溺毙于学校的宁静湖,当御洁得知这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消息时,他顾不得平日气宇轩昂的形象,在众人面前放声嚎啕大哭,甚至到了昏厥的地步,那一幕到现在仍深刻地印在我脑海中。
      因此当我从他的被窝里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时,我就直觉判断他是为了银知的死在伤心。
      我起身下床走到他的床前,将他从哀伤的情境唤回;不一会儿他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单,两行闪亮的泪光串联在他黝黑的脸颊,难过的情绪在他的脸庞上表露无遗。
      他看见是我,连忙起身然后用手抚去泪水。
      “是不是又想起银知了?”我轻声问道,由于不想吵醒另外两名熟睡中的室友的缘故。
      他不发一言,只是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示意要我出去寝室再说。
      我不敢忤逆现在的他,只是照着他的话做,跟着他到了宿舍十楼的天台上。
      “到底怎么了?”我问。
      “其实你说得没错,是因为银知。”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过,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呃?”我疑惑地看着他。
      “伯瑞,你知道?银知的死并非意外。”
      “什么!”
      幸好他把我带到十楼,不然另外两名室友肯定会被我的惊呼给吵醒。
      “我知道这件事很令人惊讶,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而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和银知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我觉得关于她死亡的真相,我不应该隐瞒你。”他强忍眼眶里的泪水,缓缓地说出这些话。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银知不是死于意外?”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往上看,像是担心自己的眼泪又会在此时溃决,再度被我瞧见,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
      “那是在银知死后的十个月,我以为这十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忘掉她,可是我失败了……其实,我差点就成功了,要是我没在网络上遇见那个家伙的话。”
      他悲伤的表情在顷刻间转变为憎恨的面孔,双眼彷佛要喷出火焰似的,让眼里的泪水宛如能在瞬间蒸发。
      “网络?这……这跟银知的死有什么关联?”我支吾其词问道,因为我从未见过他那么生气过。
      原来御洁为了度过那十个月难熬的时光,想了许多可以消磨时间的方法,例如:打球、登山、参加各式各样的社团……等,而上网交友和人聊天也是其中的一项消遣。他说上网的确是一种消磨时间的好方法,在上面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进而畅所欲言。
      有一次,他在网咖上网至学校的BBS站想找人聊天,在网络的聊天室里邂逅了一位账号叫做guiltless的网友。刚开始两个人还挺聊得来,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就愈来愈大胆露骨。
      “那个人问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是什么?我当时并没想那么多,而是据实以告,我说我曾制伏过持刀行抢的歹徒,这个你知道的。”
      我点点头,那次我也在场,而且很不幸地,我是那场抢案的受害者。那名歹徒为了要强夺我的手表,竟用开山刀将我的右手腕差点整个砍断,企图要连手带表一并拿走,好在御洁实时出现制伏了他,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可以保证他所说的这件看似夸大不实的事件是真的,不过这并不重要,我示意要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那个家伙并不相信,而我反问他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是什么?他跟我说他曾经杀过人,曾经将一个女孩子推入宁静湖里。”
      “我的天啊!这实在是……”我惊讶地说不出我想说的话,此刻的我只觉得心里一阵痛,想不到正值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的银知竟是被人所害!一时之间,就连善于隐藏自己情感的我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他接下来对命案的描述竟是如此地了如指掌,包括命案发生的时间、确切地点和银知当天所穿的衣物。他还跟我说他杀害银知的动机是因为嫉妒她的外貌出众。”
      “凶手是个女人?”我语带哽咽地问道。
      “是的,还是个你和我都认识的人––––范希恩学姐!”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范希恩学姐!我整个人都傻了,当时不就是她在宁静湖畔奋力嘶吼请求救援的吗?怎么抓贼的竟就是做贼的?
      “御洁,你确定那个人就是范希恩学姐吗?”
      “错不了的,我曾把她约出来会面;当然,我没有现身,而她也不知道我真实的身分……范希恩那个女人……竟说什么银知是不慎失足落水的……全是谎言……她不知道银知不会游泳吗?……还亏银知把她当做亲姊姊看待。”说到这里,他眦目欲裂,双手的拳头紧紧握住,手指的关节发出激烈活动的声响。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报仇……可是……可是银知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遇到任何对她不利的事,她总是逆来顺受。我以前有好几次看不过别人对她的欺侮,准备要替她出口气。可是她总是对我说:『千万别这么做,要是害你惹上麻烦就糟了。』倘若她地下有知,知道我为了替她报仇而杀了人,那么她一定会相当难过的。唉……那个傻女人总是替别人着想……真是个小傻瓜……”后面的话因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而变得模糊不清。
      看到这个痴情男子泪流满面的情景,我也忍不住跟着一起落泪。一道咸咸的泪水滑经脸颊滴进嘴唇里,我才猛然从那天晚上的情境抽离,回到原本的时空––––清晨的宁静湖畔。
      我一看时间不早了,连忙擦拭眼角的泪水,起身往上法文课的教室前进,目光却不经意地瞟见跨越宁静湖上方的大桥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林御洁!
      他的视线和我先前一样,亦是停留在闪烁着亮光的湖面。他的眼神冷如冰霜,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对了!他不也参加了公演的演出吗?
      这时的他也从桥上发现我的存在,他收起先前冷酷无情的眼神,对我投以一抹勉为其难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我心想:不好了,得赶紧阻止他做出傻事。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2当天在法文课的课堂上,海豹学长笑盈盈地对我说:”这才对嘛!伯瑞,有机会就要懂得把握,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拒绝我的。”
      其实我蛮感谢海豹学长给我演出的机会,他大可找别人来演这个角色,不需要忍受我“龟毛”的个性;不过,我答应演出却不是因为学长的盛情难却,而是为了自己方便。
      一星期后,一些负责点缀串场的角色开始加入了排演。我在这出“街景”里饰演一个邻家小男孩,在舞台上露面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仅有三分钟不到。至于范希恩学姐反串一名与我所饰演的角色年纪相仿的男孩,由于外文系女多男少的缘故。
      然而,我怀疑以她出色的相貌和外向的个性怎会甘心反串一个小角色呢?
      原来她先前极力争取第一女主角的演出机会,但是在选角的时候,却不幸让她平日在班上的死对头,同样是一位美女的萧孟琦学姐给抢走了,于是她一气之下放弃了戏剧学教授替她安排的第二女主角,负气选择了一个戏份少得可怜的男性角色。
      在剧中,我和范学姐是经常玩在一块儿的幼时玩伴,所以我几乎所有的戏份都是和她一起演出。可是受到御洁那晚一段不为人知的告白的影响,要我揣摩出和她之间那种孩童般天真无邪的情谊,对我的演技无疑是一大考验,不过为了完成我的任务,我也只有竭尽所能地跟范学姐虚情假意一番。
      为了讨好骄纵傲慢的范希恩学姐,我不但尽可能配合她那捉摸不定的空闲时间,跟她私底下进行排演,还帮她准备好我们两个上台时所用的溜溜球。因为其中有一幕,我们有一场小孩子之间的相互较劲,比谁的溜溜球玩得较好。为此,不会玩溜溜球的我们总利用排演的空档在没有人的角落加紧练习。
      就在大伙儿进行排演的同时,我一边和范学姐对戏,一边注意着御洁的一言一行,深怕他会采取任何的报复行动。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在台上依旧是跟着大家有说有笑,丝毫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当他一下台,就一个人静静地窝在角落里,不跟任何人交谈。
      我利用休息的空档,走到他身旁坐下来。
      “你还好吧?”我问。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他睡眼惺忪地回答。
      “呃……我想要你知道,我之所以跟范学姐那么好,完全是因为……”
      “我了解,那是你应该做的,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言毕,他打了一个哈欠。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很抱歉,我有点累,我想小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说完,他就把头埋在双臂里睡起觉来。
      一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不再多做解释了,反正公演结束后,他就会明白了,我想。
      我离开角落,到一群演员聚集聊天之处想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嘿!清迈,听说希恩最近甩了你是吗?”一名我不认识的学长说道。
      “你一定要在这里提这件事吗?”
      我想说这话的,应该就是那名学长口中的清迈了。
      “算了吧!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其实那只花蝴蝶不值得你留恋,倒不如回到可爱的曼玲身边吧!”
      曼玲?那个学长指的是那位待人和善,一向很照顾学弟妹的舞台总监李曼玲吗?
      “住口!别再说了!”
      只见人群中有两个人迅速地红了脸,一个是怒言相向的清迈,另一个就是我们的舞台总监李曼玲了。
      “我就说嘛!甩人者人恒甩之,你会这个样子也算是报应。”那个学长正面对着清迈学长,不饶人地继续奚落道。
      “我叫你住口你没听见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清迈学长顺势挥出一记重拳,那位学长连躲都来不及躲,左脸颊不偏不倚挨了这一记,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往后一倒。
      身为导演的海豹学长见状,急忙制止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喝令其它同学将两人拉开。于是那天的排演就在一场无法预期的冲突下草草结束了。
      我在事后打听到的八卦消息是这样的:许清迈学长和李曼玲学姐原本是海豹班上的班对,但却在范希恩学姐的介入下,终止了三年的恋情。他们班上大多数人都认为许清迈学长薄情寡义、见异思迁,辜负了李曼玲学姐。
      我个人对这件事不甚清楚,只知道李曼玲学姐很照顾系上的学弟妹,所以我对她的印象比较好;相较之下,我对许清迈学长的观感就不是很好。
      这个意外事件的发生只不过让后来排演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并没有使排演的进度停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正式演出的日子,所有的演员都要在开场的前五个小时,也就是下午两点到活动中心的演艺厅集合做最后的排演。我则是在集合时间的前半个小时在学校的福利社购买口香糖。
      其实我是不爱吃口香糖啦,但是剧中有一幕,我要一边玩着溜溜球,一边将嘴里咀嚼的口香糖拉出来形成长条状,显示出小孩子活泼顽皮的一面。唉!都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要我装可爱。算了,反正这是我演出的一个重要部分,说真的,假使没有溜溜球和口香糖来配合我的演出,那我还真不知要怎么表演呢?
      就在我选购口香糖的时候,一个耳熟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学弟,你怎么在这边?你不是应该去进行最后的排演吗?”
      是吴砚之学长!好久没见到他了,自从我参与公演后就很少跟他连络。他算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嗜好––––推理小说。
      我还记得两年半前在迎新会上,当他知道我的名字时,第一个问我的问题就是:“你在家中是排行老大吧?”
      “你怎么猜到的?”那时我吓了一跳,因为在这之前素未谋面的他竟然说中了我在家中的排行。
      “伯瑞––––这名字感觉有一点老气,我想现在的父母应该不太会帮孩子取这类的名字吧?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以右手托着左手肘,而以左手食指指尖指着眉心接着说道:”––––我想你的父母是以『伯仲叔季』这排行方式来取你的名字吧?”
      原来如此,那么我弟弟叫”仲祥”的原因应该也是同理可证了。打从那次迎新会开始,他那大胆但不失逻辑的推理能力就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我在学校BBS站上的推理板里读到他所写的一篇推理小说,才知道他对这方面确实有卓越的天份和浓厚的兴趣。不久,我们就借着推理小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啊!学长是你。”我受到惊吓地把手中的口香糖掉在地上。我一边弯腰捡起口香糖,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我们两点才集合……对了!你会去看我们最后的排演吗?”
      “本来我下午还有课,没办法欣赏。不过看在你的份上,就逃学去捧场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反倒显得有些为难。
      “逃学去看排演不大好吧?况且还有正式演出可以看啊!”“不不不!我要是不捧你的场,那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吗?”他奸笑道。  “可是有熟人来看的话,我会变得很紧张,我怕会影响到排演。”
      “到现在你还会紧张啊?别这么放不开嘛!不然到时正式演出你怎么办?”
      “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排演时总是希望愈少人在旁观看愈好;至于正式演出也是没法子的事,那时我就得硬着头皮上场啊!”
      “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现在就算叫我去上课我也没心情去上,因为我要好好地利用这段时间酝酿晚上看公演的情绪。”
      “酝酿情绪?我看你是藉公演之名,行逃学之实吧!”
      “啊!被你识破了。看来你的推理能力进步了不少,我想假以时日,定能达到我现在的境界。”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输给你过了?”我开玩笑地反击道。虽然嘴上说说笑笑,但是我心里却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影响到待会的演出才好。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3到了两点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到演艺厅,除了范希恩学姐还没来之外;不过我们大家早就习惯她的迟到早退了。
      海豹导演则要演员在上妆后准备最后一次排演,于是所有的演员开始轮流让负责化妆的工作人员上妆。
      尚未轮到我化妆的这段期间,我打算待在舞台的正后方继续练习溜溜球。至于砚之学长则在观众席那里跟他的同学聊着天。
      在练习溜溜球之前,我绕了演艺厅一圈,仔细打量这个华丽壮观的舞台(见舞台附图)。我练习溜溜球的地方是舞台的正后方,从这里往观众席的方向看,最先看见的,是一道黑色的大布幕和两根伫立在舞台两侧、紧靠着布幕的大柱子;至于在黑色大布幕前面是广阔的舞台,舞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布景道具;舞台左右两侧则各有五道红色的布幕,视所用的空间而定,可自由调整。
      只是不同于黑色大布幕的是,左右两侧的红色布幕是启动后向舞台中间并合,而黑色大布幕是启动后向上移,最高可移到挑高约三楼的高度。
      由于黑色大布幕的阻挡,若想要从舞台正后方移动到舞台前方或是舞台两端观众看不见的演员待命区,势必得从舞台正后方的两侧墙壁和先前所提过的两支大柱子之间所形成的狭窄通道的任一边穿越,不然就得往黑色大布幕底下硬钻过去。
      不过海豹导演已正式下令:为了保持公演整个画面的整齐划一,演员在正式演出时,要从舞台的一端到另一端,一律都得经过墙壁和大柱子之间的狭窄通道穿越连接舞台两端的舞台正后方——也就是我现在练习溜溜球的地方——不得从黑色大布幕前面经过。
      如此一来,观众才不会看到一大群尚未登场的演员在黑色大布幕前走动,穿梭于舞台上布景道具的后面。
      这也是我选择这里练习溜溜球的原因之一,有了黑色大布幕的阻挡,观众席那边的工作人员才看不见我的练习。可是也因为黑色大布幕的阻挡,舞台上方的灯光无法完全透进来,导致舞台正后方黑忽忽的一片,视线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的我几乎已经练到能用感觉控制溜溜球了,所以影响不是很大。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从右边的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出现一个人影,发出低沈的嗓音:”嘿!小鬼,你在这里吗?该你去化妆了!”
      由于光线很暗,所以我看不清楚那个人影是谁,但是这个声音相当熟悉––––是许清迈学长的声音!我应了一声好之后,就往他的方向去,谁知他仍站在原地,没有立即让开。
      (舞台附图)“嘿!你的溜溜球借我玩。”
      不等我响应,他就从我手中一把抢走溜溜球,然后才让路给我过。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我在心里咒骂着。本来就已紧绷的情绪被他这么一搅和,害得我的胃又开始痛起来了。好在我可以藉由化妆的时候,好好地放松自己紧张的心情。
      从未化过妆的我倒觉得化妆是一件很新鲜的事,只不过卸妆却是十分麻烦,先前几次排演时也曾上过妆,所以我知道这是一件苦差事。
      还好每次在卸妆时,身为第一女主角的萧孟琦学姐总是借我用她的卸妆棉,帮我省了不少麻烦。我也趁着这次公演,对她有更多的了解。
      有几次和她聊天,我总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她关于她和范希恩学姐的事,而她却相当不愿提及。由此观之,她们两人之间的嫌隙绝非一日之寒所造成的。
      尽管如此,萧孟琦学姐并没有在我的面前说一句范希恩学姐的不是,让我觉得她是一个有气度的人。于是我对范希恩学姐也就越来越没好感了,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才懒得和那种女人逢场作戏呢!
      我化好妆后,回到舞台正后方想要向许清迈学长要回我的溜溜球,但是没有见到他的人,正当我想到舞台的另一端去找他时,脚底下突然踩到一个硬物––––是我的溜溜球!
      我的天啊!那个家伙也太过份了吧!化妆室离这里又不是很远,亲自交给我是会要了他的命吗?
      就在我心情荡到谷底时,左边的墙壁和柱子之间出现了一个人影,我还搞不清楚状况,那个人就快步地往我这边冲过来,和我撞在一块。
      “唉呦!那个冒失鬼没事挡在这里啊!”
      原来是范希恩学姐,她总算来了。
      “学姐,是我。”
      是谁才冒失啊?要不是你迟到,你需要那么赶吗?
      “喔,原来是你。”她没好气地说,”等我化完妆马上就来和你一块练习。”
      我还来不及响应,她就朝右边的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仓促离去。
      在等范希恩学姐化好妆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大约十五分钟后,她才出现和我进行最后的练习。
      “怎么办?学弟,我溜溜球练得不大顺手,待会排演时要是让导演看到了,他肯定会狠狠地刮我一顿的。”
      算了吧!平时不练,只有在排演的时候才练个样子给导演看,练得顺手才有鬼呢!平常我不督促你练,就是要你不会溜,怎么样!你活该!
      “学弟,你想想办法啦!”
      哼!刚才明明是你自己不对,还敢对我大小声,现在怎么态度变得那么快?虽然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我可以想象她哭丧着脸的模样。
      “你可以利用第一幕的时间练习啊!反正我们在第二幕才登场,不是吗?”我假装好意给她劝告。
      “对喔!那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练。谢谢你,学弟。”
      我甚至听到她停止哭泣的抽噎声。
      “那你就找个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练吧!我有点累,我要到舞台的旁边休息一下,不陪你练了。”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往舞台左边的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她。
      她肯定想不到我的态度竟会变得如此冷漠。在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我已经感到相当疲惫和厌倦,我现在只希望这场演出能赶快开始,赶快结束。
      当我从昏睡的状态苏醒过来时,听见导演在舞台中央发出召集所有演员的吆喝声,于是我赶紧加入大伙的行列。
      “所有的人听好了!七点的时候就要正式演出,所以稍后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排演,你们要以最严肃谨慎的心情来看待,把它当做正式演出,知道吗?”海豹导演对大家再三叮咛。
      老实说,他这么严肃,看起来还真不像平时搞笑的海豹。我还看见在台下的吴砚之学长因为海豹严肃的神情而忍俊不禁。
      “知道!”大家喊着。我忽然发现范学姐不在行列里,大概还在练习吧!
      “等一下在你们就位后,演艺厅所有的灯就会全部关掉,因为要模拟正式演出时的情况。现在给你们五分钟准备,开始行动!”
      言毕,所有的演员作鸟兽散,纷纷往自己就位的地方。在解散时,从参与公演以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御洁无精打采地和我擦身而过,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本想对他说几句话,但看他这个样子,有什么话只好等到演出结束后再说吧!
      我准备的位置是在舞台的左边,若以观众席那边为准的话,则是舞台的右边;由于我的视线和大家的视线一样––––都集中在舞台正中央,所以舞台正中央是在我准备位置的前方,而舞台正后方则在我准备位置的右手边。
      我看还有一些时间,就开始我的准备工作,我拿出口香糖,一口气丢了五条到嘴里,使劲地咀嚼,试图缓和紧张的情绪。
      就在我就定位时,萧孟琦学姐和许清迈学长也伙同一群演员在我的旁边等待熄灯的那一刻。
      少顷,李曼玲学姐从左边的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出现(以舞台正后方为准),然后对在舞台旁边负责收发麦克风的同学交代一些相关事宜。当她看见我时,面带微笑地问:”你会紧张吗?你的手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冷气太强了?你怎么还穿着一件外套?”
      “我是有一点紧张,至于外套待会就脱掉了。”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竟是如此地紧张,以至于别人这么容易就察觉了。
      不过数秒之后,李曼玲学姐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因为她看见了蹲在一旁的许清迈学长。她强忍着激烈颤抖的躯体,悄悄走到演员群中。
      不久,灯光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四周围的空气彷佛在霎时凝结住,我的心跳亦随之加快,看来台下的工作人员和砚之学长着实带给我不小的压力。
      怎么办……我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情况吗?
      心中有所挂念的我先是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用力吐了一口气,涣散的视线前方蓦然闪过一道亮光,就在此刻我想通了,我不再畏惧了,我决定豁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我的后方传来一声铁罐打翻、溅出液体的声响。约莫三秒后,从我的右手边––––也就是舞台正后方,一阵我这辈子所听过最刺耳尖锐的惨叫声倏忽接踵而至!这叫声之惨烈,竟吓得我嘴里的口香糖不自主地掉了出来,我急忙用手将它接住。
      惨叫声结束的同时,也是所有的灯光再度打开的时刻。
      萧孟琦学姐第一个冲到惨叫声发出的地方,而她身后也跟着许多人,陆续尾随着她经过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
      我也在混乱之中,用我瘦削的身躯紧贴着柱子,然后费劲地从人群堆里挤了进去。只是里头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实在是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不一会儿,我听见萧孟琦学姐大喊:”海豹!叫人把黑色大布幕升上去!有人死了!”
      海豹学长收到指示,赶紧下令负责操控布幕的工作人员将黑色大布幕升上去。只见随着布幕的上升,泛黄的光线逐渐流泻在幽暗的舞台正后方,它所揭露的是一具沾染鲜血的尸体––––那是范希恩学姐的尸体。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4慌乱、惊恐、晕眩、尖叫……各式各样在人们遇到灾难时所会表现出来的反应,在顷刻间全部倾巢而出,气氛之紧绷不下于先前那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我仅瞄了一眼尸体,就迅速将头别开。这一眼的景象大概是这样的:倒卧在地的范希恩学姐胸前插着一支箭,她的右手还紧捉着溜溜球不放,左手则摀着胸前中箭之处,鲜血渲染了整个胸口。
      将头别开的我,却无意间看见和大家一同站在现场的御洁––––他的脸上浮现着满意的微笑,一副心愿已了的模样,而我的心头则是因为他的笑,被强烈的恐惧感所盘踞。
      就在场面失序之际,出来稳定大家情绪的,竟不是在台下关心公演情形的戏剧学教授,也非平日掌控全场的导演,而是以公演为借口、逃学到演艺厅看公演的吴砚之学长。
      “海豹!赶快打电话报警;还有大家离开舞台正后方,退到舞台正中央,不要破坏了命案现场!”
      所有的人听到这些宛若咒语的话,都马上平息自己失控的情绪,照着砚之学长的话做。由于黑色大布幕已升了上去,所以大家就直接从两支大柱子之间宽广的空间退到舞台正中央,而不是从两侧由舞台正后方的墙壁和大柱子所构成的狭小通道穿过。
      砚之学长站在舞台正后方仔细观察尸体和尸体附近的一切,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最里边的安全门。
      “曼玲!那扇安全门可以通行吗?”他急促地问道。
      “不行!那扇安全门后面在几天前就堆满了杂物,连开都开不了!”李曼玲学姐一脸惊魂未定地答应。
      “海豹!除了演艺厅左右两侧的大门,还有没有其它的出口?”砚之学长连珠炮似地提出下一个问题。
      海豹学长收起他的手机,看来他刚刚完成报警的任务。
      “没有其它的出口了。为了不打断我们今天的排演,我将演艺厅左右两侧的大门都锁了起来,还叫招待组的同学看守着。”他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砚之学长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将目光移到舞台正中央的人们,”……那么,凶手应该还在演艺厅里!而且––––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
      最后的这句话,再度引发了好不容易才平息的骚动。
      十五分钟后,大批警力封锁了整个演艺厅。至于命案现场从大伙目睹到尸体的那一刻后,就再也没被动过,这对现在正在现场不停地按着快门、搜集任何蛛丝马迹的刑事鉴识人员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而所有的演员都被一名警官叫到台下的观众席问案。这名警官是吴砚之学长的舅舅,名叫刘耕助,砚之学长曾不只一次向我提及他。
      “请问一下,命案发生的确切时间是?”这是刘警官的第一个问题。
      “在我们正打算做最后一次排演时––––也就是三点半的时候。”海豹回答。
      “能否将当时的情形详细地描述一下?”
      应刘警官要求,海豹将过程大致描述一遍,其它人则在一旁不时提醒海豹他所遗漏掉的部分。就在刘警官快要完全了解事发经过之时,一名警员向他报告初步验尸的结果。
      “长官,根据法医初步的验尸结果,死者死亡的时间距今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综合发现尸体的时间,那死者被杀害的时间大概是发生在三点二十分到三点三十分之间。”警员拿着报告,面无表情地念着。
      “你们说命案发生的时间是三点半,但有没有可能再提前一些?”刘警官听了那名警员的报告后,转头向我们问道。
      “不可能啊!希恩的惨叫声我们都听到了,她的确是那时候死的啊!”李曼玲学姐辩驳道。
      “那真的是希恩的声音吗?”从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萧孟琦学姐这时开口了。
      从她第一个冲向尸体的表现来看,她的确是一个胆识过人,冷静沉着的女性,怪不得能够胜任女主角一职。不像我一看到尸体,就吓得把脸转向一边,压根儿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是指?”从砚之学长的口气听来,他是要确定他所怀疑的是不是和萧孟琦学姐所怀疑的一致。
      其实一听到萧学姐的疑问,爱读推理小说的我马上就想到录音机的手法。
      “由于惨叫声十分尖锐高亢,我们都不大容易辨识出来,不是吗?”
      “不是希恩的声音,那是谁的声音呢?”这句话的语气带点嘲讽的意味。
      我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个讨厌的许清迈学长实在是太没想象力了。
      “有可能是事先录制好,不管是别人的声音或是希恩的声音。凶手在灯光熄灭之前,先将她杀害,然后再利用录音机播放出来,制造出希恩在三点三十分被杀的假象。”萧学姐的这一番言谈之中透露着她知性美的一面。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奇怪,凶手怎么在黑漆漆的一片中,一箭命中希恩的?原来是在熄灯之前行凶的。”
      哼!说得好像自己早就发现了问题的可疑之处。这个讨厌的许清迈学长还真是爱放马后炮兼不要脸!
      “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所以我很了解当时的状况。那时的灯光已经打开了,但由于大布幕的阻挡,舞台正后方却还是阴暗的一片,视线十分的不清楚,想要在那种状况杀人都很困难了,更何况是在完全漆黑的状态下行凶。也就是如此,我才会激发出『希恩在三点半之前就已经死了』的想法。”
      萧孟琦学姐的分析言之成理,可是我却看见砚之学长一脸困惑地不发一语。
      “既然命案发生的时间有可能提前,那么我要问问大家在三点半之前––––也就是熄灯之前的不在场证明。”刘警官说到这儿,拿出笔记本看了一看,”三点二十五分到三点半之间,所有的演员都在舞台上待命,这时灯光一直是亮的,是吗?”
      众人一齐点头。
      “那么你们有谁在这个时间看到死者的?”刘警官又问。
      几乎所有演员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朝我逼近,我不免吓了一跳。由于范希恩学姐大部分的戏都是跟我一同演出,所以大家都直觉认定我是最后一个看见死者的人。
      “我……我没瞧见她,”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因为被问到这种敏感的问题的缘故。”可是我有注意到,在海豹召集大家到舞台中央训话时,范希恩学姐并不在行列中。”
      “那你在二十五分之前,最后一次看见死者,是在什么时间?”这个问题是由砚之学长提出的。
      “大概是三点的时候,那时她和我在舞台正后方练习溜溜球,后来我跟她说我要休息,所以我就离开舞台正后方,到舞台的旁边休息,留下她一个人练习。”
      “为什么在舞台正后方练习,那地方不是很暗吗?”刘警官一脸不解地问。
      “我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在练习,因为我会感到紧张。至于范学姐是害怕被别人看见她的溜溜球练得不熟。”
      “什么!今天就要公演,还练得不熟?”海豹惊呼道。
      “好!那我们从死者最早的死亡时间三点二十分开始––––”刘警官不理会海豹的惊呼,”––––从三点二十分到熄灯的这段时间,曾经一度行踪不明的人就是这件命案的嫌疑犯!”
      说完,刘警官以缉凶似的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长官,请你过来一下!”一名警员突然从舞台上大喊。
      “那么砚之,这里就先交给你。”接着他转向大家说:”希望大家能配合砚之的问案。”然后转身往台上走去。
      砚之学长临危受命,但丝毫不见他慌张的模样,反倒有一种及锋而试的兴奋。其实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每个喜爱推理小说的人都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像福尔摩斯般的神探,能有站在尸体前面的机会,然后有条不紊地推理出凶手自以为完美的犯案过程,进而指出犯人,将他绳之以法。只是这样的兴奋在此时竟再度带给我一股莫名的恐惧。
      “伯瑞,你能帮我记录一下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吗?”砚之学长突如其来地问。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很抱歉要你屈居华生一角,不过在这个时候……”
      “我知道了!”不等他说完,我已从我的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铅笔。
      “好,就从我自己先开始!”
      砚之学长和海豹一干工作人员一直都在舞台下,他们彼此可为对方证明,因此我们得到了一个阶段性的结论:凶手是舞台上的人。
      “好!接下来是舞台上的人。伯瑞,就从你开始。”
      我说我从离开舞台正后方后,就一直待在舞台旁小睡片刻,有一些在舞台旁聊天的演员可以证明;至于海豹训完话之后,我就一直待在我应该就位的地方,那时也有人可以替我证明。
      “那孟琦你呢?”
      萧孟琦学姐说她三点二十分时一个人待在化妆间里休息,直到二十五分才到舞台中央和大家集合。
      “那么就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供你行凶。”砚之学长直截了当地说。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希恩?”萧孟琦学姐提出反驳。
      “你和希恩向来不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只因为我和她之间有嫌隙,我就会犯下杀人这种滔天大罪?”
      “可是你抢了她第一女主角的位置。”许清迈学长插嘴道。
      “那也应该是她杀了我才对吧?”萧孟琦学姐摇头苦笑道。
      “如果一切就像孟琦所说,那么那台录音机……”海豹看了孟琦学姐一眼,”……很抱歉,孟琦……你是第一个冲向现场的人,会不会是为了拿走它?”
      “我想不大可能。”砚之学长否决了海豹学长的推理,”如果孟琦是这样犯案的话,那她可真是最大胆的凶手了,向我们娓娓道出她精心布置的犯罪行为,还提醒我们要从她身上搜出录音机。”
      言毕,砚之学长和孟琦学姐相视而笑。
      “没关系,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让你们搜身。曼玲,就你来吧!”
      孟琦学姐高举双臂,曼玲学姐则迟疑了一会儿,在孟琦学姐的再度督促下,才动手搜身。
      “什么都没有。”曼玲学姐报告结果。
      “不过,你还是不能免除嫌疑。我们先看其它人的不在场证明……曼玲你呢?”
      曼玲学姐说她在三点二十分的时候在舞台上向工作人员核对一些关于道具装备的事,这些工作人员都可以证明;后来在快熄灯之前,向在舞台旁边负责收发麦克风的同学交代一些相关事宜。
      “你有经过舞台正后方?”
      “是啊!因为我要从舞台的右边到舞台的左边(以舞台正后方为准)啊!”
      只是两位负责收发麦克风的同学并不记得曼玲学姐向他们交代相关事宜的确切时间,也就是说,砚之学长怀疑曼玲学姐从舞台的右边走到舞台的左边––––这段不到十秒即可走完的距离––––花了”三十秒以上”的时间。
      “我没有!砚之。你知道我不会杀人的!”曼玲学姐哭诉着。
      “可是你有动机,不是吗?”砚之学长不忍地说。
      这时,曼玲学姐哭得更大声了。孟琦学姐见状,递了一条手帕给她。
      “我们先看下一个吧!”砚之学长叹了一口气。
      下一个是许清迈学长,他说他从化好妆后,就一直在舞台旁和人聊天,有人可以证明,至于海豹在召集演员后,他也一直待在舞台旁,同样有人可以证明。
      “可是在我召集演员训话的时候,你并不在,不是吗?”海豹说。
      “你……你怎么知道?”许清迈学长结巴地说着。
      “我训话的时候,你哪一次在了?你快说实话吧!”
      “我在那个时候去上一下厕所,因为––––”他看了海豹一眼,”––––因为我不想听那些废话。”海豹回瞪了他一眼,”可是––––可是他训话的时间应该只有三十秒左右,这时间根本不够––––”
      “够了,三十秒足够了,再加上大家完全集合好花了三十秒的时间––––台下的摄影机可以证明这件事,那么就有一分钟的时间供你行凶。”砚之学长说道。
      “可是我干嘛杀她?”许清迈学长大声地问。
      “这还用说吗?因为你心有不甘。”
      “住口!别说了!”许清迈学长怒气冲冲地吼道。
      “好,我不说了。”砚之学长将头别向其它的人,“我们继续下一个人吧!”
      接下来的调查都没有问题,其它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只剩最后一个人了,那就是林御洁––––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御洁学弟,你呢?”
      “哼!要是犯案时间是在那女人尖叫的那一刻,我就有不在场证明了,那个时候我在跟别的演员聊天。”
      “我是问你在那之前的不在场证明!”砚之学长或许会觉得奇怪:怎么一向温文敦厚的御洁学弟会说出如此冷言冷语的话来。
      “我没有!从化妆完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一楼的休息室,没有人可以替我证明。直到导演训话时,我才出去和大家集合。”
      “那么你也有嫌疑!伯瑞,将他记下来!”
      “可是––––可是他并没有杀害范学姐的动机啊!”为了使御洁免于嫌疑,我撒了个谎。
      “伯瑞,你不必替我掩饰。”不!御洁!你千万别说!“我有杀死范希恩那个女人的动机!”
      这一切都毁了!––––我心想。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5御洁将他那天晚上跟我说的一切,全都一五一十地吐露给在场所有的人知道。这个乍听之下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不但在每个人的脸上激起大为震惊的情绪,也在每个人的眼神里投下了怀疑的元素––––他们更加相信眼前这个激动地诉说着自己心爱之人被谋害的故事的青年,就是杀害范希恩的真凶。
      想不到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林御洁!你不说出来是没有人会知道的!你这个大笨蛋!
      “不过我只恨我没能亲手了结那个女人。”御洁忿恨地说道。
      “谁会相信你啊?”许清迈学长冷笑道。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对这结果很满意。”此时的御洁已经浸淫在仇恨的地狱里了。
      “嘿!砚之,你也听到了,赶紧将这个人逮捕。”
      没想到这个许清迈学长的专长竟是落井下石,实在是太恶劣了!
      “他倘若要避嫌,大可不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大家怀疑他啊!”海豹学长试图替御洁解围。砚之学长则是不发一语,陷入一阵长考。而萧孟琦学姐也说:“我赞同海豹的说法。”
      就在大家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时,刘警官已听完部属的报告回到舞台下。
      “要向诸位报告一个消息,一个谜样般的消息––––”他冷峻的眼光注视在场的每个人,”––––死者是中箭身亡的!而且箭深及背,这表示凶手一定是使用十字弓之类的凶器;原因无它,第一:用手握箭刺入人体内并不是那么容易之事,要知道死者是『箭深及背』;第二:若要近距离刺杀死者,拿刀不是更方便吗?所以事实相当明显了,但是令人百思不解的是,这个明显的事实竟消失不见了!––––我的部下告诉我,他们将舞台和演艺厅内部的所有房间全都搜了一遍,可是就是找不到那把该死的凶器,还有我们先前所提到的录音机。所以––––”他用最严厉的口气说道,”––––我要对你们每个人做彻底的搜身。”
      十名警员分成五组,被分配到五个房间,开始依次搜身。六十多个人的身上和背包都被彻查了一遍,结果徒劳无功,凶器和录音机仍未被寻获,只找到了一些小说、漫画和电动玩具––––这些演员用来打发在后台等待的无聊时光的物品。
      “这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就应该存在的东西却看不到它的鬼影子!”刘警官向我们大声地问道:”打从你们发现尸体后,有没有谁离开过舞台,或是动过现场的东西?”
      “除了我第一个到现场,碰过尸体外,现场就再也没有被动过了;至于大家也在砚之的提醒下,退到舞台正中央,在警方抵达现场前,我们就一直待在那儿。”萧孟琦学姐说道。
      刘警官用穿透性的眼光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智勇兼备的女子,正当他想询问她问题时,却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对了!刘警官,你真的相信凶器存在?”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你是什么意思?”刘警官摸不着头绪地问。
      “你曾说『用手握箭刺入人体内并不是那么容易之事』,但这并不代表办不到啊!其次,你又说『若要近距离刺杀死者,拿刀不是更方便吗?』不过,我们不妨采逆向思考––––或许凶手就是利用常识的死角,来引导我们相信他是使用弓箭等器具做远距离的行凶。”
      这番话说得大家恍若大梦初醒般,海豹还不禁击掌喝采叫好。
      “那录音机的事要怎么解释呢?”砚之学长冷不防地一问。
      “的确,一开始我认为凶手是利用录音机犯下这桩离奇的命案,可是后来当我知道录音机没被寻获,我就改变了我原先的想法––––或许凶手根本不需要用到录音机!如果凶手不用录音机,那他要如何完成这件谋杀案呢?
      “我有两个论点,第一个论点仍维持原论––––『希恩在三点半之前就已经死了』,但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呢?我想,凶手同样和被害人一样––––是女性!如此一来,凶手根本不需要使用录音机也可以制造出女人的尖叫声!凶手趁熄灯之后,从舞台旁边––––也就是我们待命的地方,悄悄地经由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走向舞台正后方––––这段不算远的距离。由于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正中央,所以不会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过。
      “接着凶手躲在黑色大布幕后面发出尖叫声引起大家的注意。等到大家都挤到舞台正后方之后,藉视线不清楚且混乱之际,混进人群里假装自己亦是伙同大家一块进到案发现场的。”
      说到这里,大家将目光集中到李曼玲学姐的身上。
      “不是我做的,你们要相信我!”李曼玲学姐再一次哭诉道。
      “当然,我的论点纯粹只是根据逻辑所推断,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曼玲就是凶手。”萧孟琦学姐急忙解释道。
      “是的,就孟琦的推论而言,曼玲绝不是凶手。”砚之学长指着曼玲学姐娇小的身躯说:”依她的力气是无法将箭深刺到希恩的背部的。”萧孟琦学姐点头称是,而曼玲学姐则泪眼迷蒙地望着砚之学长,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至于第二个论点则推翻了我先前『希恩在三点半之前就已经死了』的说法,我想凶手是在完全黑暗的状态下行凶的!这样一来,凶手既可是男性,亦可是女性––––不过刚刚砚之证明女性是办不到的。那么凶手只要先摸清楚舞台上的路径,同样趁熄灯之后,从舞台旁边快速跑向舞台正后方,然后摸黑近身将希恩杀害,后来的事就和第一个论点一样。可是这种方法要成功的机率不大,我们只能说希恩会被杀害,完全是凶手的运气好。”孟琦学姐的推理条理分明,一气呵成。
      “照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案发之前有一阵铁罐打翻、溅出液体的声响,那液体还泼在我的鞋跟后呢!难不成那就是凶手经过我身后,不小心打翻的?”
      听许清迈学长一说,我往我的后鞋跟瞧,果然也有液体泼溅的痕迹。
      “没错!我、曼玲和一些演员的鞋跟也都沾上了液体,代表凶手在行凶时不小心踢到放在地上的饮料罐。这个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更证明了我推理的准确度。”萧孟琦学姐信心满满地说道。
      “呃……很抱歉,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一位负责收发麦克风的女同学突然说道。
      “什么!”萧孟琦学姐不敢置信。
      “当时我手上拿着饮料,一面喝着,一面和站在旁边的演员聊天,一个不小心手滑了,饮料罐才会掉到地上。紧接着就爆发出那阵凄厉的惨叫声了。”说着说着,那位负责收发麦克风的女同学头低了下来,因为演艺厅里是禁止携带饮食的。
      “那么我绞尽脑汁所建构的推理就站不住脚了!”萧孟琦学姐垂头丧气地苦笑着。
      “别丧气!你做的很好!你的推理只不过是被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给阻碍住了,即便那饮料罐不是被凶手打翻的,但是这不代表你的推理错误啊!凶手仍可能是采用你所说的方法杀害希恩!”砚之学长贴心地安慰萧孟琦学姐。
      “好了!这下我们得重新来过了,先前我们只有调查熄灯之前各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现在连熄灯之后的不在场证明也要一并调查!”刘警官下达指示。
      只是这么一来,案情却在瞬间转为数倍地复杂,原先没有不在场证明仅有萧孟琦学姐、李曼玲学姐、许清迈学长和御洁四人而已,如今却暴增为二十多人,由于海豹的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在熄灯后千万别在舞台上交谈的缘故。这下可好了,违反规定的人没事,乖乖听话的人却倒了大霉。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御洁在熄灯之后有不在场证明,不然他就算是跳到浊水溪也洗不清了。
      “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先放你们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问案,我希望明天早上十点你们能准时在这里集合,不管有动机或无动机,有不在场证明或无不在场证明的人全都要到,知道了吗?”
      大家有气无力地回应。而警方则是在多搜查演艺厅半小时后,就全部撤走了,仅留下一名警员看守命案现场。
      所有的演员开始进行麻烦的卸妆。更呕的是,连戏都没有演,这个妆是白化了。
      在卸妆时,大家都尽量避免和他们心目中的头号嫌疑犯––––林御洁––––有任何的接触;而他自个儿也沉醉在心愿已了的喜悦之中,无视于其它人的异样眼光。
      我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卸完妆之后,我筋疲力竭地走到台下的观众席,看见海豹学长哭丧着一张脸。
      “准备了近一个学期的公演,竟然就这样取消了,真是太不甘心了!”
      “算了吧!海豹,这又不是你的错。”孟琦学姐安慰他。
      我看到砚之学长整个人瘫在观众席的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所记录下的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有任何的进展吗?”我问。
      “没有!”砚之学长下意识地回答,等到他察觉是我,急忙说道:”啊!学弟是你!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听听看你的意见。”
      “我……我对这件案子没有任何意见!”我说话有点结巴。
      “你是不是在保护某个人?是御洁吗?”他一语道破。
      “不!不是他!请你相信我,他跟这件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只相信我的理智!”砚之学长语气十分坚决。
      看他这个样子,我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我走到观众席后面的主控室,那儿是操控舞台上配乐、灯光和布幕的地方,只不过里头好像没人,呃?不对!曼玲学姐坐在角落深处,还发出低微的啜泣声。
      “你没事吧?曼玲学姐。”
      “我没事,”她赶紧拭去晶莹的泪珠,”只是有点累,不知道待会要怎么整理舞台。”她将手放在额头上轻轻地按摩着。
      “我帮你整理好了,如果你真的很累,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谢谢你,学弟,你人真好。”她对我投以一个无力但备感温馨的笑容。
      “那你先在这里等着,等我把戏服换下来之后,我再到这里跟你拿钥匙。”言毕,我跑到更衣室里更换衣物。一看到装戏服的袋子,我就知道这里曾经被警察搜过,里头乱七八糟的一片。
      忽然从隔壁的更衣间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像是在找些什么似的。待我换好衣服后,走出我的更衣间想一探究竟时,隔壁更衣间早已没了动静,我看更衣间的牌子上写着“许清迈专用”。那么,刚刚在隔壁更衣间的人是许清迈学长啰?
      我离开更衣室到主控室跟曼玲学姐拿钥匙,这时大家差不多都已离开了。
      “学弟,那这儿就交给你了。等这件事情过后,我再请你吃顿饭。”曼玲学姐边说边从裤子右边的口袋拿出一大串钥匙交给我,那是整个演艺厅各个房间和大门的钥匙。
      曼玲学姐离开演艺厅后,我站在偌大的舞台正中央,由下仰望舞台上空,心想:“今晚还真是漫长啊!”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6“长官,我们在更衣室里找到了这个。”一名警员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刘警官––––那是一把黑色的玩具弓。这种玩具弓在各玩具店里都可买得到,只是它最特别的地方,就是浑身上下一片醒目的黑。
      当大家看到它时,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由于昨天留守的警员在隔天早上巡视演艺厅时,看见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而刺眼的阳光则大剌剌地从窗户上不规则的缺口射入室内。因此他赶紧通报他的上司––––也就是刘警官––––这个突发的状况,于是过不了多久,大批的警力又”再一次”地封锁了演艺厅。
      “哼!你们昨天怎么没有找到呢?”刘警官略带责备地说。
      “我也觉得奇怪,我们昨天明明才搜过更衣室的啊?”警员一脸无辜地说着。
      “那也许是在昨天警方撤离之后,才被凶手放进去的啊!这也不就是你下令搜查的原因吗?”砚之学长替这名警员辩解。
      “这把玩具弓是在哪里找到的?”刘警官问。
      “是在牌子上面写着『许清迈专用』的更衣间里找到的。”
      “什么!”全场一片哗然。
      “不是我,我不是凶手!我干嘛把凶器放在我的更衣间里,我再笨也不会这么做!”许清迈学长激动喊着。
      “或许你就是捉住了这个盲点,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我们昨天才对演艺厅全面搜查,你直觉认定我们不会再度搜查,所以你才会大胆做出这种看似违反常理的举动。”刘警官自己也不甚确定地说着。
      “那他是怎么在犯案之后隐藏凶器的呢?”砚之学长问道。
      “这……这我怎么知道?那也得问他才对啊?”刘警官指着许清迈学长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凶手啊!”许清迈学长气急败坏地吼着。
      “对了,昨天最后离开演艺厅的人是谁?曼玲,是你吗?”砚之学长不管情绪即将失控的许清迈学长,继续问道。
      “不,是我!”我赶紧举起手。
      “平常不是曼玲负责整理舞台的吗?”
      “学姐昨天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而我替她整理舞台。”
      “你昨天在离开时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事物吗?”
      “没有,我昨天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我看了许清迈学长一眼,”……只是我昨天在更衣室里,听到有人在许清迈学长的更衣间里找东西。”
      “大概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大家快离开的时候,那时应该是八点左右吧?我想。”
      “那时,我的确是在更衣间里,”许清迈学长说,”但是我是在换衣服,不是在找东西,更不是在放凶器。”
      “伯瑞,你能确定你昨天在更衣室里听到的那个人是清迈吗?”
      “我……我不能确定。”
      “好!我们假设这个大胆的凶手在大家还尚未完全离开演艺厅时,潜入更衣室里,将凶器放在清迈专用的更衣间然后扬长而去,接着趁伯瑞学弟离开演艺厅之后,来到演艺厅外,打破演艺厅的窗户,制造出有人入侵的假象,以至于让警方会在隔天搜查演艺厅,来个人赃俱获。这一连串的行为在在显示出凶手的心思相当缜密,只可惜栽赃的动机太明显,倒有画蛇添足之憾。”说到这儿,砚之学长向刘警官伸手,”能否让我看一看凶器?”
      “小心别在上面留下你的指纹!”刘警官小心翼翼地用带着手套的双手捧着那把黑色的玩具弓让砚之学长仔细端详一番。
      “我知道……这把玩具弓得用两手操纵,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呃?这把玩具弓被上漆过,怪不得一片黑……咦?这上面灰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啊?……我只碰这一小部分……嗯?这摸起来像是橡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砚之学长看似有了重大发现,愉悦的神情逐渐从他那满是困惑的脸庞浮现出来。
      “你看够了没有?”刘警官有点不耐烦。砚之学长没有说什么,仅是满意地点点头而已。
      “就算这家伙是被陷害的,那他跟凶手必定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所以很抱歉––––”刘警官对许清迈学长说:”––––你必须跟我们到局里一趟。”
      “我是无辜的!你们这些胡涂警察!我……我要求请律师……”
      许清迈学长尚未说完,已被两名警员带出演艺厅外,而警方亦随之撤离演艺厅。
      “对了!我们班上的那名女神探呢?今天怎么没瞧见她?”砚之学长这么一提,我才发觉孟琦学姐并没有在人群之中。
      “孟琦她昨天出车祸了!”海豹说。
      “不会吧!”大家一阵惊呼。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大家放心好了,她只是左手骨折,在医院静养数个礼拜就没事了。其实我正打算邀大家一同去医院探望她呢!不知道大家下午有没有空?”
      大家都没有异议。我虽然跟萧学姐不熟,但这次公演受到她不少照顾,我想去看她也是应该的。
      “伯瑞,你会去吧?”砚之学长问。
      “那当然!”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下午三点的时候,砚之学长载我到医院探视萧学姐。她是在昨天排演结束后,骑车回她外宿地方的途中,不慎和其它车辆擦撞,才会导致这场车祸。
      “真是太谢谢你们大家了,大老远跑来看我。”
      “你是不是满脑子都是命案的事啊?所以你才会分心而出事!”砚之学长开玩笑道,萧学姐则笑而未答。为了排遣住院时的无聊时光,砚之学长跟孟琦学姐讲述这件案子的后续发展。
      “这件案子实在是太诡奇了,不是吗?”萧孟琦学姐感叹道。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砚之学长说。
      “什么!”我和萧孟琦学姐异口同声地喊着。
      “是谁?”萧孟琦学姐好奇地问。
      “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我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咧嘴得意地笑说。
      “快告诉我啦!”萧孟琦学姐撒娇似地说道。
      “好了!先别管这件事。倒是你手上的伤不会妨碍你上课吧?”
      “放心,我是用右手写字的,所以我不需等到完全康复,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愉悦的神情再次浮现在他的脸庞。
      “你别想扯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凶手是……”
      “就先说到这里了!你好好静养吧!伯瑞,我们走吧!”
      病房里仅留下眉头紧蹙的萧孟琦学姐自言自语着。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7翌日,砚之学长私底下告诉我,许清迈学长由于罪证不足而被警方释放,但是因为那把黑色玩具弓的缘故,警方仍旧将许清迈学长视为头号嫌疑犯。说实在的,我倒希望整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我一点也不会对许清迈学长的处境感到同情。从这段日子的相处,他给我的感觉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至于其它的人––––尤其是御洁,我由衷地深信他们是无辜的,我希望他们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切,不要因为范希恩学姐的死,而带给他们太多的困扰。只是砚之学长在病房里那一席言之凿凿,煞有介事的谈话,却一度使我感到十分地不安。
      晚上,我待在寝室里对着计算机将这整件事的始末记录下来,对推理小说相当有兴趣的我,打算将这个事件改编成小说,不过这个事件却少了推理小说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那就是结局––––凶手尚未伏法。
      正当我苦苦思索这篇小说的结局该如何收尾时,一通无预警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寝室里的寂静。
      “喂?请问是伯瑞学弟吗?”
      “啊!学长是你!有什么事吗?”为了怕吵醒睡得正甜的御洁,我小声地答应。
      “我已经解开这一切的谜团了!”
      “什么!”我心头为之一震。
      “我想喜爱推理小说的你应该有兴趣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何吧?”
      “是……是的。”我看了酣睡中的御洁一眼。
      “那你马上到演艺厅来,我要跟大家说明关于命案的一切。那么十五分钟后见了。”
      挂了电话后,我走到御洁的床旁边,看见那熟睡的面孔上有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我的心情顿时忧喜参半––––喜的是,御洁能走出这段日子的阴霾,不再为复仇的事所苦;忧的是,我害怕砚之学长口中的”真相”会与我所期望的”真相”背道而驰。
      十五分钟后,我到了演艺厅,只看见砚之学长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玩具弓,左手则握着一只箭。
      “怎么只有你在这儿?其它人呢?”我问。
      “其它人待会就来了……,对了!学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要把我所推理出的结论说出来,让你检验一下,看看当中是否有错误的地方。我怕我的推理到时候在众人的面前站不住脚,那我可就糗啰!”
      “我尽力而为。”
      “好!”他放下手中的弓箭,纵身从舞台上跳下。”嗯……从那里开始好呢?……好吧!就先说清迈的部分好了。清迈他绝不可能是凶手––––因为那一把黑色的玩具弓可以证明这件事。”
      “可是那把黑色的玩具弓正是指证凶手的重要物证啊!”
      “是的,可是我们仔细想想,清迈他有必要做出这些不利于他的举动吗?不只是将凶器放置在他的更衣间里,还有打破窗户––––这个反常的行为。再者,他大可把他一度成功地避开警方搜查的玩具弓丢弃在路旁的垃圾桶里,不必把这个将来可能会在法庭上顺利将他定罪的重要证物留在身边啊!”
      “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的意思就跟清迈被捕当天,我所说的一样––––将凶器放置在他的更衣间里,然后打破演艺厅窗户的那个人就是凶手!此外,照命案发生的现场状况看来,清迈要用这把玩具弓将希恩杀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可以从以下的两个论点得知。第一:孟琦说凶手是『摸黑近身将希恩杀害』,但若是如此,那把黑色的玩具弓就显得多余,凶手没有必要一手拿着玩具弓,一手拿着利箭,对希恩做近距离的刺杀啊!”
      “因此你认为玩具弓只是一个障眼法,它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啰?”
      “呃……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曾说过『凶手是舞台上的人』,那么凶手一定也听到了孟琦的推理––––凶手是近身手持利箭将希恩杀害––––而警方也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那凶手为什么还要使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凶器曝光呢?
      “我想,玩具弓可能是凶手用来嫁祸的工具,但是如果要符合孟琦的推理,又要让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十字弓比玩具弓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因为十字弓可以『单手把持』,并且省力地完成谋杀。可是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竟是一把要用『两手操作』的玩具弓!
      “或许会有人认为玩具弓只不过是凶手实施嫁祸的『任意选择』罢了,但事实果真是如此吗?––––不!那把玩具弓之所以会全身一片醒目的黑,是由于上了漆的缘故!如果凶手是任意选择玩具弓做为嫁祸的工具,那么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费事地在上面喷上黑色的漆。可见黑色的玩具弓是有其特殊意义的。”
      说到这里,他转身跃上舞台,拿起他先前放在舞台上的弓箭,继续说道:”让我总结上述的推论:凶手既不可能拿玩具弓做近距离的行凶,而黑色的玩具弓又非实施嫁祸的『任意选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用那把黑色的玩具弓远距离射杀希恩!”
      “可是––––”
      “我知道你要问:『要是凶手用玩具弓犯案的话,那他又是如何在一片漆黑当中,远距离一箭命中希恩,然后将凶器隐藏在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呢?』我承认这两大难题的确是这场谋杀案里最难以理解之处。不过我们先将这两个难题放在一边,继续我先前所说的––––『清迈不可能杀害希恩』的第二个论点––––就清迈在舞台上的位置来看,他当时是站在舞台的左侧––––若以观众席那边为准的话,则是舞台的右侧,是吗?”
      “是的,他和我是站在舞台的同一边,也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
      “你仔细看一下我现在站的位置,在熄灯之后,大家的注意力都像我这样––––集中在舞台正中央;也就是说,以我现在站的位置为准,舞台正中央是在我的前方,而舞台正后方则在我的右手边。由于黑色大布幕的阻挡,倘若清迈要远距离射杀希恩,那把致命的利箭定要穿越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为了让你了解凶手行凶的过程,所以我做一次射箭的动作。”
      砚之学长举起拿弓的右手,与肩平行,目光穿越墙壁和柱子之间的通道,瞄准舞台正后方,接着将左手的箭搭在弓上。就在此时,他停止了射箭的动作。
      “你注意到了吗?由于我是右撇子,这样的举动是十分地别扭不自然。因此––––右撇子的清迈绝不可能是凶手!”
      “但是他可能转身背对着舞台正中央,然后再进行射杀的举动啊!”
      “不可能!学妹不小心打翻的饮料可以证明清迈那时是正对着舞台正中央,因为液体是泼溅在他的后鞋跟上。由上述的两个论点,可以知道清迈绝不可能是凶手。
      “由第二个论点,我们更可以大胆地推论––––假使凶手是站在舞台的左侧行凶,那么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左撇子。而在舞台左侧的曼玲和孟琦也跟清迈一样都是右撇子。
      “至于在舞台另一侧,有着强烈杀人动机的御洁学弟,他犯案的嫌疑自然不能轻易地被排除––––即便左撇子的理论不能套用在他身上––––只是他在熄灯之后跟别的演员聊天,他很难抽身杀害希恩。
      “还有舞台上其它的人也都是右撇子,从他们身上也找不到杀死希恩的动机。将所有的演员一一剔除掉之后,站在舞台的左侧,而且惯用左手的人恰巧只剩一个人––––”砚之学长再次纵身从舞台上跳下,抓住我戴着手表的右手,“––––那个人就是你!伯瑞学弟。”
      染血的街景陈嘉振 着8“学长,你……”颤栗的嗓音肇始于这个强而有力的指控,而耳边传来的心脏急遽跳动声像是整颗心脏快从耳里蹦出来。”……你不要乱说啊!就……就凭我是左撇子,就……就说我是凶手,这实在是太武断了……再者,我……我怎么可能在……在完全黑暗的状……状态下,用玩具弓箭杀……杀害希恩学姐?”
      “是的,在完全黑暗的状态下是不可能知道希恩的确切位置,但是她会主动告知你––––在完全黑暗的状态下她身在何处––––因为她手上的溜溜球会发光!”
      “这……这根本是巧合,那个溜溜球会发光,只是碰巧,不是我故意买的!”
      “老实说,我在一开始也没想到你是用这种手法行凶,只是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后,我才想到要检验一下那个几乎被遗忘的溜溜球。”砚之学长不顾我的辩称,继续说着他的推理过程。
      “但是……但是我要怎么将凶器隐藏起来而……而不被警方发现呢?”
      “当我看到那把黑色的玩具弓时,我大概就明了凶手隐藏凶器的手法了。为什么要在玩具弓上喷上黑色的漆呢?黑色的玩具弓对凶手将凶器隐藏起来的手法较有利吗?––––是的!因为黑色在舞台上是最佳的保护色!
      “还记得刘警官问过我们『打从发现尸体后,有没有谁离开过舞台,或是动过现场的东西』这个问题吗?我们大家都说没有。事实上,我们错了,舞台上的确有一个东西被动过––––除了尸体之外––––那就是上升的黑色大布幕!
      “它在我们听到希恩的叫声,赶到现场时,由于看不清舞台正后方的状况,而被下令撤除,于是乎凶器就伴随着它升到了舞台的正上空,难怪警方怎么找也找不到。
      “对了,这也是你选择舞台正后方练习的原因吧?知道在命案发生后,为了要看清楚现场的状况,黑色大布幕势必会被撤除––––这真是一个巧妙的构思啊!
      “最后就是口香糖了,它也是完成这件谋杀的关键。你知道万一在你身上搜出胶带之类的物品,你精心设计的诡计就可能有被识破的危险,因此你使用了你在舞台上表演用的口香糖将黑色的玩具弓黏附在黑色大布幕;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免除被怀疑的危险––––连这个小细节你都注意到了,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你那颗深谋远虑的脑袋啊!”砚之学长略带讽刺地笑道。
      “学长,你……你所说的仅仅是你个人的臆测罢了,你根本……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能……能证明我是这样犯案的啊!”我放尽仅存的气力,企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你知道吗?从谋杀案发生到警方撤离之时,你的计划堪称可圈可点,但是后来对清迈的嫁祸却是这整件计划最大的败笔,那把玩具弓上看似橡胶之物其实就是我先前所提过的口香糖,没想到行事谨慎的你竟没完全清除掉这么重要的物证。那口香糖一定会沾有你的唾液,只要检验出DNA来比对,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听了砚之学长这番话,我整个人瘫软在观众席的座位上,像是一只待宰的猎物,知道自己劫数难逃。
      “其实,这个案件也不算圆满地解决,因为你杀人的动机至今仍是个谜,这也是最令我难以接受的地方––––”他那得意满足的脸庞顿时转变为愤慨的面孔,“––––希恩跟你无冤无仇,你有什么动机要杀害她呢?”
      眼见整出杀人的戏码已然落幕,我重重地呼出一口郁积在胸膛已久的闷气,不疾不徐地说道:”学长,你还记得赵银知学妹吗?”
      “当然,我还记得银知学妹,更何况御洁最近才提到她。”
      “打从她第一天出现在我们班上,她就是全班男生瞩目的焦点,而我……我也是那群男生之中的一个。”
      “什么!可是我从不知道你……”
      “是的,这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我的目光望向地板上的地毯,红着脸说道:”银知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的笑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向她告白的勇气,我知道以我的条件,想要在她众多的追求者当中脱颖而出,得到她的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再加上我的好友御洁也喜欢上银知……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吗?”此刻,懊悔愤慨的神情打翻了我脸上的笑容,”所以,我决定将这份爱慕深藏在我的心里,不让他们两人察觉……这一切原本是很平顺的,谁知道范希恩那个女人,竟为了自己的私欲,杀害了纯真无瑕的银知……而她竟然还觉得自己是guiltless!还敢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谈论她杀人的罪行!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既然御洁无法替银知报仇,那就让我来执行上帝的责罚吧!”现在的我跟一度浸淫在仇恨地狱里的御洁没有两样。
      “学弟!我们是要为活着的人而活着,不是为死去的人而活着––––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唉––––”砚之学长叹了一口气,好像他不再为我犯下杀人的罪行而义愤填膺。“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演艺厅,而我舅舅也不知道玩具弓上口香糖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去自首。现在还不算太迟,我想你在改过之后一定还能再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句话,砚之学长便不舍地离去了。
      我在空荡荡的演艺厅里呆坐了半个小时,良久才起身离开演艺厅。回到宿舍后,寝室里的三位室友––––包括御洁––––都早已沉溺在甜蜜的梦乡里。我静悄悄地坐在我的计算机前面将未完成的推理小说做一个完美的收场––––侦探神奇破案,凶嫌俯首认罪––––只是现在的我不知道该为完成了结局而高兴?抑或难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在这件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我自认我有尽到做为一个记述者应尽的本分。我说过我“不懂去替自己争取机会,而现在人家捧着机会来敲门,哪有放弃的道理呢?”指的就是我一心一意想实行这桩谋杀案,却苦无机会;但是一当我有了接近范希恩学姐的机会,我反倒变得犹豫不决,毕竟我接下来所要做的,是计划夺去一个人的性命,这不是两三天就可以决定的芝麻小事,因此我才会“天天看着海豹学长给我的公演剧本”,考虑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还有我曾说我在宁静湖旁看见变了个人的御洁,我“得赶紧阻止他做出傻事”,这也是实话,因为御洁告诉过我“倘若银知地下有知,知道他为了替她报仇而杀了人,那么她一定会相当难过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一定得阻止他做出这种“会让银知不安的”傻事”。
      至于在发现尸体的那一刹那,“御洁的脸上浮现着满意的微笑,一副心愿已了的模样,而我的心头则是因为他的笑,被强烈的恐惧感所盘踞”的这段话也是发自我内心的肺腑之言,因为我参与公演的目的,就是要比御洁早一步“行动”,如此一来,便可以阻止他做出“傻事”,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料到御洁竟是如此地大胆,将自己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在众人面前显露,甚至在大家的面前公开他与范希恩学姐之间的深仇大恨。所以我才会说“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警方在第一天撤离之后,我在更衣室里听到的那个人应该是许清迈学长;那时,我的确不知道那个人是他,只是他的出现启发了我一个念头,为了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御洁身上转移开来,于是我把黏附在黑色大布幕上的玩具弓取下,放置在许清迈学长的更衣间里,然后整理好舞台上的道具后,离开演艺厅,再到演艺厅外,打破演艺厅的窗户,制造出有人入侵的假象,让警方会在隔天搜查演艺厅。可是我没想到就是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举动使我犯罪的行迹败露。
      此外我要提的是,我曾说“像我一看到尸体,就吓得把脸转向一边,不敢再多看一眼”,并非是欺骗读者。我虽然对范希恩学姐恨之入骨,巴不得置她于死地,但是在看见她的尸体后,我的确是吓到了,因为死者未阖上的双眼像是在对我投射一段无言且哀怨的控诉。
      关于解谜的公平性,我觉得我处理得恰到好处,例如分析凶手是左撇子或右撇子的推理,我在前面的描述都有稍微提到––––“用开山刀将我的右手腕差点整个砍断,企图要连手带表一并拿走”暗示我是左撇子;“那位正面面对清迈学长的学长连躲都来不及躲,左脸颊不偏不倚挨了这一记”暗示清迈学长是右撇子;”曼玲学姐边说边从裤子右边的口袋拿出一大串钥匙交给我“则暗示曼玲学姐是右撇子。所以我已尽可能地把一切线索摊在读者的面前,供大家解谜。
      最后是在行凶时的描述,则是最令我满意的一部分,我敢说我很“忠诚”地将它描述出来,例如“涣散的视线前方蓦然闪过一道亮光”的这段话,就是指我在一片漆黑当中,看见了范学姐手上的溜溜球所发出的光芒。
      当然,我并没有写出“从我的后方传来一阵铁罐打翻、溅出液体的声响”时,我已经摆出了射击瞄准的姿势;我也没有描述“费劲地从人群堆里挤了进去”后,我将手上的口香糖和藏在外套底下的玩具弓黏附在黑色大布幕上。但是一般推理小说里的犯罪不也隐瞒住行凶手法吗?假如读者知道了行凶手法和凶手,那推理小说里的犯罪有何意外性可言?更何况我已经将我犯罪前紧张的精神状态,和在犯案后被问及敏感问题的反应,全都真实地告知读者。无论如何,尽管我的描述不是最“详实”,但说它是“忠诚”的描述则是当之无愧。
      敲完最后的一个键后,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了书桌上的闹钟一眼––––已经凌晨四点了。我赶紧将这篇小说存入磁盘里,然后很快地写了一封信,信封上注明”林御洁启”。我把这封信件连同磁盘放在御洁的桌上,那里头记载着这件谋杀案的来龙去脉,以及我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和不为人知的告白。完成所有相关事宜之后,我穿上外套,想到宁静湖畔透透气,舒缓紧绷已久的心情。
      在往宁静湖的路上,破晓之前的凉风在此时竟显得有点凛冽,我拉高衣领,打了个哆嗦,然后开启了一连串的追想省思:
      砚之学长给我机会去自首,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从今而后,我要怎么去面对我的父母?他们决计料想不到这个平日听话、个性怯懦的孩子,竟会犯下不可饶恕的杀人罪行……;除了我的父母之外,我也没有脸见海豹学长了,他那么信任我,邀我参与这次公演,结果却由于我的复仇计划,导致准备了近一个学期的公演因此取消……;我也没有脸见曼玲学姐了,她那么照顾我,而我却害她陷入被怀疑的窘态,才会让她在这次事件中,流了那么多的眼泪……;还有孟琦学姐,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她或许也就不会出车祸了……;以及一群为公演辛苦了近一个学期,却在演出当天无端地被卷入这件谋杀案,以至于无法登台亮相的演员们……在我的追想省思接近尾声时,我人已经坐在湖边的长凳上了。
      望着反映桥上点点灯光的宁静湖面,我感觉到另一种呼唤,不同于“那段日子的例行公事”––––自从银知死后,我就“每天早上到宁静湖畔默默地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那像是害羞的银知,对着我眨动她那湛然明亮的双眸。
      然而,现在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彷佛因为万籁俱寂的宁谧––––宛若我从未向她吐露爱意的缄默––––而更加地贴近。
      好吧!就宁静湖吧!我想到了早上八、九点,应该就会有人发现浮在湖面上的我吧!
    简单的生活,

         何尝不是一种华丽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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