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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中国屏风》作者:鲇川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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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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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2-16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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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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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10-1 11:46: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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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音带缓缓转动着:
      传出一阵女人的娇喘及男人满意的笑声;
      然后一阵甜言,复起又止。
      偶而,还可听到远处的车声及吵杂声……
      东山打了个寒战,一股凉意直窜心头,
      因为那男声居然是……

      1

      当栎原提出一起吃晚餐的建议时,制作人东山很快地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四个月前歌坛起了一阵风潮,就是一些代表性的歌星打起“不堪榨取”的旗帜起义,实质上却是被某大经纪人公司挖角,使得一些小的经纪公司变成空壳。对像栎原经营的这家小小经纪人公司,这可是致命打击,根本无法重整阵容便垮台了;甚至连处理后事,都花不了几天便结束。自从公司关门之后,栎原便没有来过电视台。
      但是,吃过演艺饭的人,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东山料想,栎原迟早会东山再起的。因此受到邀宴时,也以为一定是为此事而请他。
      “这个星期不行,没有空。”东山翻开小记事簿回答。
      栎原以顺从的态度,要东山指定方便日期。
      “新宿东口有一家风味绝佳的中华餐馆,我想预约一个小房间。据说最近来了一位台湾厨师,手艺不错。”
      “使出杀手锏啦?”他笑道。
      台湾中国菜之美味,不知听过出外景至该地的同仁提过多少次了;然而,忙碌的他一直无海外旅游的机会。他虽然瘦巴巴的,但事关美食却不落人后,而他垂涎台湾中国菜之事,栎原也十分清楚。
      “我常常叮咛女演员们不可去台湾,因为回来之后,腰围都会增加。”
      栎原呵呵笑起来,笑声爽朗,一点没有因为公司解散,变得无所事事而忧郁。
      无法抗拒台湾料理之魅力,东山推敲了行事历之后,便腾出三天后的日期,允诺赴宴了。
      东山于当天七点准时赴约,而他被领至二楼小房间时,栎原已在座,并且以瓜子佐酒,已喝得方方的脸油脂发亮,满面通红了。
      步入房间的刹那,东山便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以前的栎原,即使再怎么口渴,在东山入席以前,绝对不会先沾口的,这是他对制作人的尊崇。可是,短短的期间却有了很大的改变,东山想着也感到十分不悦。
      “我弄错了时间,六点就来了。因为无聊,所以先喝了一些,来吧!”
      栎原也敏锐地感到东山之不悦而说道。他的西装下穿着柠檬色毛线衣,戴金丝边眼镜,却不令人感到骄矜,是由于在演艺圈待久之故吧。
      服务生进来,他便以简洁口吻点了菜。此时,刚才的不快感又萌生了。东山消瘦的脸上,显出不解的表情,边啜了一口中国酒。以往,点菜前栎原一定会征求对方意见的。
      晚餐大约三十分钟便结束了。鱼翅汤,还有燕窝做成的料理,可说味道平平,真令人不敢相信,大肆宣传的台湾厨师之高超手艺了。虽然肚子填满,但东山却一点也没有满足感,反而有一股强烈的失望。他涨红的脸上,深锁眉头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悦说:
      “你说有事?”口吻显然带着刺。
      栎原缓缓擦过嘴角,喝一口水,稍起身把放在桌上的皮包拿过来,取出一只灰黑色匣子,把餐桌上的碗碟推到一边,放到桌上,原来是一只小型录音机。
      “请你听听这个。”
      说罢他按下开关。透过压克力盖子,可见到里边的录音带缓缓转动。东山醉眼迷蒙的脸上,现出不解之色,一只手则拨弄起怀表来了。这是制作人处于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猛然一个男声响起。乍听之下并不清楚,但立刻便明白过来了,因为那无疑是自己的声音。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棒槌学堂·出品
      隔了一阵,女人声音应道:“我不介意,只要能够这样,我便心满意足。”
      男的,不,东山的满意笑声接着响起,然后是女人带鼻音的缱绻之声。
      然后一阵甜言,复起又止。偶而还可听到远处的汽车声以及醉汉吵杂声。不用说明,这是一场在陋巷便宜旅馆床上的男女交媾情景。东山的醉意消失了,全身直冒冷汗,阵阵颤抖袭击了他。
      东山是个野心家,他从未打算要一直停留于现职,而把目标放在两年后调至管理部门,然后跻身经营层面。为了此遥远的人生目标,他不知排除了多少著名红星之求爱,成功地与会长么女结成连理。除非他失欢于她,东山的美好前程,可说已受到保障了。
      妻子妙子并非长得不美,但是身为节目制作人,处于美女群中,对妻子生厌在所难免。但他却一直坚持,认定外遇为愚笨之事,极力避免过来了。这并非他心如木石,而是害怕一旦外遇之事被妻子发觉,将会触怒会长。
      “这是什么?”他喉咙梗塞般地问道。
      说是生气不如说招架不住,这个录音带若被妻子听到,任何辩解恐怕都说不通。
      “某人提供的录音带哇。”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我也认为东山先生不可能做出此事,只是世人如何接受的问题。不,那也无关紧要。如果被贵夫人听到,将会如何这点才重要。因为夫人为虔诚的基督信徒……”
      基督教徒即圣人君子这个想法虽不正确,但妙子对此事格外严格,无庸置疑:因为她是个在共枕之前,还要做冗长祈祷的女人。
      “录下这个录音带的人说要直接拿给你太太。但,我阻止了他。因为我经营经纪人公司时,你曾使用了我旗下的演员,我仍然十分感激。因此我告诉他,将以一千万元买下这卷录音带,摆平此事。”
      不知不觉中他说话的语气变了。竖起稀少头发,一双混浊的眼珠瞪着东山,边听延续不绝的录音带,卑鄙地饮着冷酒。
      由于内容无中生有,明显为假造。所谓某人提供,当然也是假。伪造者无疑是他本人。由于制作人职业,东山对录音带剪接编辑,可说是内行中的内行。一定是公司倒闭前,栎原即为了日后的恐吓,花上心血搜集了东山的声音。然后将可用的部分剪接,再配以女人台词,就变成任何人听起来,即可明白的床上缠绵之场景了。而这类录音带的麻烦,即是当事人愈描愈黑,百口莫辩。
      如果真有其事,或许他将付出代价。一千万元对现在的东山,虽然还是巨款,但比起似锦前途,还算便宜。但明知是假,就不想当宽大头了。
      “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多富有,一千万元巨款哪能一两天便能调出,至少要一星期时间。”
      “没有问题。”
      “听起来这位女人应该十分美丽,她是谁?”
      “这一点要问你自己啦,是否交得太多忘啦!”栎原用拇指勾起上衣衣领,以揶揄目光盯住制作人挖苦道。

      2

      “事情大致如此,虽有些麻烦,但他父亲为我大学时代的挚友,不能推辞。”
      肥胖的律师,才几天不见臀围似乎又增大了一些。天气根本不热,却依旧用扇子扇个不停。
      “受你托付,我亦无法推辞。要我如何做呢?”
      “这一点完全由你决定,发挥你拿手的腿脚功夫可以,将录音带偷出来亦可。只要不波及我们,一切由你自由决定。”
      他倒比平常宽大许多。所谓的腿脚功夫,是当我还是神乐坂警察局刑警时代,曾经单枪匹马地闯入流氓窝,将手持手枪反抗的三名流氓踢倒逮捕。也因此大胆作风受到抨击,被逼辞职。自从那时侯,我的腿脚功夫便封箱底了。
      “知道他的居处吗?”
      “他叫栎原十郎,住在青山豪华公寓。太太名佐仓瞳,曾经灌过一两张唱片,歌星出身,但是个性感胜过歌艺的歌星。”
      “佐仓是艺名?”
      “不,是本名。因为没有正式结婚仍旧姓佐仓。”
      听到为性感派歌星出身,我不觉雀跃起来。若能趁丈夫不在家去访问,最好不在客厅接待,而能在卧室里的话……偷偷地把她的甜言蜜语录起来,将此录音带摊到栎原面前,与制作人的那卷录音带,来个交易就十分理想。
      “你干嘛笑,我是认真的呀!”律师一口喝下变冷了的咖啡,睨了我一眼。
      “青山为邻近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这里的公寓都属一流。领失业保险金的栎原,能够在此生活吗?”
      “你不必担心。前歌星的太太,也是银座著名酒吧‘夏’的红牌酒女,只要稍稍施展魅力,就有滚滚而来的金钱,令他奢侈生活。”
      听到这番说词,我不免感到失望了。因为酒吧‘夏’是一流公司老板,或高级官员接受业者招待之场所。决非自掏腰包者所能光顾之地。即使为了调查,律师所付的区区调查费,立刻便会露出马脚的。
      “别那样丧气。”肥胖律师道,“那位太太目前在家疗养中,近期内还不可能到酒吧上班。”
      “肺病?”
      “不是那么罗曼蒂克的病,而是为了更现实原因受伤的。”
      “嗬?”
      “约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由酒吧客人送回家途中,发生车祸,开车的客人当场死亡,她则摔成腹脊的骨折。据说一星期前,才能坐轮椅走动。”
      “你倒知道得很详细嘛?”
      被追问,律师才说,昨夜他到过‘夏’,由她的同事问出此消息。
      “真不合算啊。上酒吧、去酒店的好处都你一个人占尽了,困难工作则推给我。”
      “这是你的本分啊,别发牢骚。”
      嘴巴虽这么说,大概也感到内疚吧,他掏出一张千元钞,要我也去喝一杯。我之所以喜欢他,原因也在此。
      “今晚我就去问问栎原。如果他还主张录音带是真的。我便追究录音地点,和那个女人是谁。”
      “听到自宅疗养就有精神啦。”肥胖律师挪揄道:
      “如果有意思,我可介绍一个好太太给你。”
      我的妻子,在我失去刑警职位时,便弃我而去了。她的理由是,不能与糟蹋自己生命的人共同生活。自那时起,我便自己管自己的三餐以及洗衣。至于另一方面问题,则随便找个附近女人上旅馆解决。为此,甚至和新宿后街一家便宜旅社,订下按月计费的契约。
      “我很忙,还没有心情去考虑此事。也打算在此期间多认识几个女人,到非娶不可时,才找个温顺又认真的女人成家。”
      “时机往往非本人能掌握的啊,当你想到需要时,可能已经变成老阿公了,那时候女人恐怕不要你啦,能够说大话的时间并不长购。”
      他留下挖苦话走了。

      3

      当天晚上九点多,我去拜访了栎原位于青山的公寓。演艺界人士大都属夜猫子。即使转成勒索业,这种生活习惯,非一朝一夕便能改变吧。我这么想。
      公寓位于高树町后巷,是一幢十二楼高的现代化建筑。一般升斗小民因无止境通货膨胀叫苦连天的这个时期,究竟什么样的人物,能居住如此奢侈大厦呢?
      栎原的住家位于一楼。我将金龟车停妥后,便一一辨认着挂在绿色门扉边的名牌,走入走廊。宽大的走廊全面铺设有厚重地毯。此起我租的房子每一步都会发出怪响的简陋,这豪华公寓就不需担心这一点啦。真是羡慕之至。
      栎原的名牌挂在最末端门扉旁,我按下门铃。根据某心理学家说:按门铃方式便可判断其人性格。但我还是不客气地,连续按至有人应门为止。若照他分析,我是属于厚脸皮性格的人。
      突然我竖起耳朵,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屋里有人异常慌张的样子。我把耳朵贴上钢门,果然这个人正要打开窗户往外溜;于是我便由就近的太平门走出,经过草皮绕至后院。
      后院一面种植着韩国草,并有五六盏水银灯,投射着冷澈光线。但亦有幽曙处,就在那儿,有一个戴黑呢帽的男人屈身探视着周围。
      不一会,他起身匆匆越过后院,往我的藏身处走来了。我开始脚痒了,因为发挥腿脚功夫的机会,竟翩然降临了。我无言地跃身,踢出一脚。
      到此为止,可说进行十分顺畅。但是我竟然没注意到后院张有细目的金属网。瞬间,我有如一只闯入猎人所设捕鸟网的鶫鸟,一下子摔倒于韩国草皮地上。我发呆了一两分钟,当我起身时,已见不到那个男人的踪影了。
      我找到金属网的小边门,进入后院,并从后阳台的玻璃门,脱鞋近入屋内。
      入门处如电视剧里的大宅邸摆设,摆着高贵齐全的家具,电视剧里摆放的威士忌等洋酒,看着摆满威士忌的酒橱,喉咙不禁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房间起码有十至十五坪大,一边摆有真皮厚重的接待沙发椅。另一墙边则是书架和写字桌。看来,栎原是把这里当客厅兼起居室用。
      我所以没有充裕时间来欣赏家具以及室内装潢,是闻到弥漫室内的异臭之故,那是一种燃烧塑胶或醋酸盐之类的味道。我循着臭味四处张望,终于发现桌上贝壳形玻璃烟灰缸有燃烧过的痕迹。仔细一看,躺在烟灰缸里的是,被烧毁了的卡式录音带残骸。
      我暗忖,原来那个逃窜的男人,也是被勒索的受害者。从他粗壮肩膀看来,绝不是东山制作人,那么受到栎原勒索的人,至少有两个人。再查看房间时,写字桌下方有一整排大约整十个的卡式录音带映入眼帘。那个人,一定从中找到了可恨的录音带,加以烧毁的吧。
      然而,栎原又在何处?竟然敢做出勒索的勾当,他难道眼睁睁让人把勒索的录音带,拱手让人烧毁?依此推断,他可能不在家。那,在自宅疗养的性感太太呢?
      “栎原先生……栎原太太……”    棒槌学堂·出品
      没有回音。能听到的只是细微的,马达回转似的低吟声而已。说来我是属于迟钝的人。不客气的朋友常嗤笑说,我的神经粗得有如一条鳗鱼。但是,如此粗神经的我,亦对此房间的宁静,感到局促不安。
      “没有人在家吗?”我再呼唤了一次。
      仍旧没有回答,只有马达回转声。我的眼睛梭巡着,原来墙壁天花板间有一只换气风扇转动着。很可能,那个男人烧毁录音带后,熬不住恶臭,开了通风扇。
      但是仅开通风扇,恶臭也不会散失,一定要有通气孔才行。我于是再寻找,才发现我进来的阳台上边有一个使用拉绳开启的扇形回转窗打开着。由此推测,该男人进来后,顺利找到录音卡带,加以烧毁之后,没有打算立刻离开。大概还有事待办吧。因此,才打开回转窗,开动通风扇,不然在恶臭中做事会熬不住的。
      想及此,我再度担心栎原夫妇了。他们或许双双遭到了捆绑?干勒索的歹徒夫妻遭人捆绑,口上被贴上胶带虽与我无关,但也不能置之不管。因此我决定去查查。
      背向后阳台,右手边并排着两道门。似乎各通往卧室与厨房。这道墙壁向左延伸处有一小厅,先前我贴耳探听屋内动静之钢门,即在小厅前面。与后阳台成相对的位置,但是,引起我注目的并非隔壁房间之门,而是竖立于我眼前,将起居室隔成两半的中国屏风。
      西式厅堂摆设中国屏风,虽不无格格不入之感。但这座于身等高之工艺品,以我这个外行人的眼光,亦颇有美术价值,有压倒室内一切装饰品之慨。在南方风格竹林山水画背景前,穿神仙服装的老翁,摆出各式各样姿态画像,数来有七人之多。或许是闻名于世的七仙。这些,不知通货膨胀为何事之仙境老翁们,虽表情各异,看来都十分悠闲自适。
      为了更进一步欣赏古画而凑前细看时,就在屏风上端灰暗天空中,发现了一处小洞口。乍见,似乎为手枪弹孔。那一个不识之徒,竟做出如此鲁莽之举?
      屏风背面呢?若是日本制品,不论屏风或者扇子、绘画只有一面。中国呢?我心抱单纯好奇心绕到背后去。这里亦摆设有一套布面沙发和搁有民艺品、烟灰缸、茶几,以及电视机等家具,也都是高级品。
      屏风背面,并无预期中的画面。而是磨成光滑发黑的平板。也因此,贯穿的洞口,显得十分突出,也令人担心。同时过去的刑警生活经验告诉我,洞口看来还很新。总之,我感到有查验必要,而向前踏去时,我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几乎要跳了起来。
      身穿柠檬色晨袍仰卧的,是个方脸的中年男人。裤管前面呈露着一双赤脚,而其中一只拖鞋边上,掉有被害人的金丝边眼镜。镜片没有破,反射着天花板投射的电灯光线。他大概左胸受伤,晨袍前面一片血迹,但已干涸。
      我也是吃侦探饭的人,立刻便恢复了镇静。放眼尸体四周采索凶手有无遗留品,并在立灯边发现了一把手枪,我蒙上手帕拿起来闻,还有清新的火药味,可断定为凶器。
      打110报案前,我还有该执行的任务,我跪在写字桌前,将逃逸男人翻倒在地的卡式录音带,一一拿起来,欲找出问题的床戏录音带。检查近两百个小匣子,虽十分麻烦,但费了将近十五分钟,看到的都是著名唱片公司所灌录的爵士音乐带子。即使在此工作当中,我一直觉得他太太从门缝中偷窥,而感到忐忑不安。
      不久,我断绝了寻找的念头,拿起书柜上粉红色电话报案。

      4

      动作迅速且指挥若定的小牧巡官,是个敏捷的年轻警官。双唇薄,表示他性格冷酷。看来他脑筋灵活,而老练之士济济一堂的侦一课刑警,都似乎十分佩服的样子。
      知道我前刑警身份,他依然毫不留情地质问至他满意为止。刑警间有一铁则,即怀疑发现者。因此,我虽亦十分明白此事。但他对我的诘问却是出乎意料的严峻,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
      尸体被移开,鉴定人员撤走,而将起居室当侦讯室,我被唤至他面前坐定时,已快凌晨三点了。他无一句慰劳之辞,也没有让我久等之客气话,因此我亦感到十分不悦。
      “你访问目的何在?”
      “很抱歉,我不能透露委托人的秘密。”
      “即使如此,访问时间不太晚了吗?”
      我来到时虽九点左右,中间有那么一些躭误。因此,向110报案时间为近十点之事。难怪巡官说我拜访时间太晚。
      “我认为演艺圈人都是夜猫子的关系。”
      “事先有过约定?”
      “突然造访。因为我认为毫无预告地登门吓他一下,较有效果。”
      这是刑警时代学习到的手法。巡官露出不用你说明我也明白的表情。
      “你真的目击了逃逸的男人?”
      涉及此事,我顺便道出我被金属网绊倒之事时,他的鼻尖哼了一声,似乎怀疑我在胡扯。
      即使在应答小牧问话的同时,我的脑中始终围绕着女主人佐仓瞳之事。只能确定她没有遇难,但既然与丈夫同处一屋,哪有不露面之理,我不便向走进走出的办案人员询问,只能干纳闷罢了。
      不久,由邻室走出上了年纪的刑警,对小牧巡官交头接耳的。从他语句片断中,有安眠药、昏睡状态,“还不能……”等等话语来推测,知道她处于睡眠中,不,被下安眠药陷入睡眠,刚刚才醒来之事。
      说来,丈夫被杀之夜,服安眠药睡觉十分蹊跷,很可能被凶手偷放安眠药而陷入睡眠。此药不知放在茶里或利久酒里。总之,要躲过她耳目接近厨房或酒橱也非易事。如此一来,便有可能凶手一边与佐仓瞳谈笑,一边伺机下手,将安眠药放入茶杯或酒杯的吧。因此,只要她清醒过来。问她名字、或面貌,案情不就明朗化了吗?报告中的刑警,声音逐渐克制不住地提高,或许是愈说愈兴奋之故。
      但是,小牧巡官却仍旧深锁眉宇,并无松懈之态。
      “真如此简单吗?”他低沉反问道。
      “对于凶手,被她一语道破即等于灭亡。因此,若能使她睡眠,何不干脆置她于死地?”
      年长的刑警,对此无法回答。偏着头发稀薄的头,消失门外。就在此时,我被警车遣送回家。
      获知她的供述,是在第二天中午,当我吃着迟到早餐时,由电视新闻得知。
      佐仓瞳能应警方问话已是早上的事。由于她说头疼,问话便在卧房举行。我期待看到她躺在床上的娇艳镜头,却深深的失望了。
      据她透露,自从退院以来,三餐大都由外面叫来;后来吃腻了,便由栎原系起围裙做饭。因此,他沏红茶、煮咖啡是司空见惯之事。昨晚饭后,丈夫泡杯可可端给她时,她亦毫无戒心地喝了。那是七点左右的事。不到三十分,她即受到睡虫侵袭,电视节目也看不下去了,因此向丈夫打个招呼,进入卧室后,来不及换睡衣,便倒在床铺,昏昏入睡了。
      一直认定是凶手下手的我,听到此消息,不免大失所望。据说,由厨房杯底检出的药物为巴比特鲁系安眠药。是经纪公司倒闭之际,陷入失眠的栎原,央求医生开的处方。
      严厉的小牧巡官,一定不理会她诉说头疼,严加盘问过她的吧。电视的新闻报导,内容倒格外丰富。
      栎原为何需要妻子陷入睡眠无疑成为第一疑点。她说由于他穿上晨袍,即感到有客人来访,并且也察觉到或许有秘谈,因为这是栎原接待客人的特有装束。
      那么访客为何人?当然,这个关键性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栎原夫妻对各自之交友,都采取互不干涉原则,因此才设了两套待客用沙发茶几。至于中等身材的健壮男人,她回答并不认识此人。
      手枪是朋友寄存的。她曾经希望丈夫不要保管如此危险物品,但丈夫回答说没有子弹,因此她就不管他了。不过由现场发现手枪里尚有五发子弹来看,栎原显然扯了谎。昨夜的他,是否一开始便暗藏手枪在身呢?或者临到紧急时才取出手枪,现在还弄不清楚。总之,结果是手枪被夺,自己反而挨了一枪。由弹痕位置,以及接触射击看来,很可能为两个人抢夺中发射而中弹。
      被问及有无遭人憎恨时,她露出愤然面色道:“栎原被大经纪公司挖走旗下全部演员,或演员经过他大力培植出了名,却又恩将仇报背叛了他。只有他恨人,他却没有做过一件令人憎恨之事。”听到这一点,我却不由得失笑了。难道她真的不知道,栎原干起勒索的勾当?
      下午三点的广播新闻是和来访的律师,一起在新宿事务所听取的。根据该报导,贯穿栎原胸瞠,又穿过屏风的子弹,却在室内找不到。虽发动数名刑警搜索庭院草皮,但至今仍无下落。
      “使用金属采测器就容易多了。”
      “只要耐心找,一定能找到的。但若飞越草皮到外边马路,可就困难了。”我冷淡地应道。
      当时我虽一时冲动,向对方发动了攻击。现在回想起来,凶手抓不抓得到与我完全无关。倒是案件太顺利解决,只会增长小牧巡官那凌人的气势而已。
      “飞去的子弹若被大卡车压扁,或掉进货车箱里载到不知处……”
      我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因为播报员煞有介事地又开始了另一项报导。他说,依屏风弹痕,以及被害者胸部弹痕之角度来推测,凶手身高应比栎原高约十公分。
      “栎原有多高?”     棒槌学堂·出品
      “他是个短小精壮型的人,大概一五五左右吧。”
      “那么凶手即一六五。也就是说中等身材啦。”律师挥着扇子,无精打采地说道。
      “我所目击的男士,正是中等身材的人。”
      “东山君亦是。但是他是个瘦子,和你所看到的人不相同。虽然如此,小牧巡官会相信你的供词吗?他一定会认定你帮东山脱罪。若是那个巡官是个年轻人又是野心家,我就感到悲观。
      他不若平时,显得十分颓丧。
      “福相的人满脸懊丧不好看吧,找个欢场解解愁如何?”
      “不,我总有不祥预感,因此无心去玩。并且我刚才用电话问过,他昨夜竟然没有不在场证据。他说突然有了空闲,因此任意驾车到箱根兜风去了。可是没有证人。”

      5

      我是不信邪,无所谓不祥预感的人。吃刑警饭的人,管它星期五,十三号,管它乌鸦、黑猫齐声怪叫,管它上班前鞋带断裂,也决不会把逮捕凶恶嫌犯之日期,延缓一日去执行的。顾忌不祥预感的人,为懦弱者之行为。因此,我听到职业棒球选手牵挂迷信,壮如公牛之相扑力士为了吉祥不刮胡子等行为,总会喷饭。
      命案发生,事件一旦交给警方处理,照理说已离开了我的工作范围。并且关键人物栎原已死,勒索东山的凭藉已消失,我接的工作也已结束了。若拿到调查费,便到一处温泉区……我如此盘算起来。可是事与愿违,肥胖律师的预感竟然言中,我的温泉梦也泡汤了。
      事态严重,请立刻来。
      我接到电召,便搭地下铁到京桥,已是翌日的下午。在律师事务所附近餐厅中,接受中餐招待后,我倾听了他的说明。案件调查中,如此的营养补充,倒是例行的习俗。
      平日谈笑风生的律师,这一天却显得沉默寡言。因此,饭桌气氛稍稍沉闷。然而料理却十分丰盛。我是个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能品味佳肴的人。此时亦不例外,连盘底洋芹菜都一扫而光,感到满意极了。
      “专案小组盯起东山君了。”喝完咖啡,摸摸膨胀的肚皮,律师低声开始说。
      “为什么?”
      “东山君被邀宴新宿中华餐馆之事,先前已提过。两三天前该餐厅女侍应讯时,透露说用餐后,他俩曾经发生争执,东山愤而先行离席之事。”
      “那就十分糟糕。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顾客名字?”
      “据说栎原预约时曾告诉姓名与电话号码。并且,他先到时曾交代,若东山来要她通知。因此,女侍知道他俩的姓名。”
      “原来如此。偏偏这样场合总会遇到记性特好的女侍,真令人哭笑不得。”
      “东山君来电说要以参考人身份应讯。因此我向他建议,应邀赴宴及发生口角之事应承认,但是争执原因不可说。然而最近的刑警也非常机警,因此他遭到勒索的事,恐怕隐瞒不了。”
      “那就麻烦了,一旦因录音带受勒索之事被查出。那么在现场烧毁录音带之人,就会落到东山头上来的呀。”
      “就是嘛。因此没有不在场证明,将成为致命伤。”律师和上次一样地嘀咕道。
      “兜风中途加过油,或到过公路餐厅等,也没有吗?”
      “据说没有。他因栎原之事心情不好,当时只顾飞车解闷。要是被交通警察取缔算是遇到救星,然而他却是个模范驾驶。”
      我们只好默默地抽烟起来了。虽不说话,他内心的感受我却十分明了。
      前天夜里的男士在烟灰缸里烧掉的录音带,绝不可能是东山的;因此,那卷录音带,一定还藏在某处。倘若它一旦落入警方手里,东山制作人的嫌疑就变得决定性了。就算能以证据不充分获释,栎原已死,已无人能证明录音带是假造,东山也无从向太太解释了。
      “栎原说录音带为某人提供,这句可是谎言?”
      “当然是谎言。”
      “那么,现在唯一能证明的人,只剩下那位演对手戏的女人啦。我怀疑可能是演员出身的配音员。”
      “如果她本人出面澄清,问题便简单。但是不可能吧。”
      “我们必须有录音带迟早会出现的心理准备。干勒索勾当的人,通常会准备两三套复制品,因此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高。所以我要求你,尽速去找出那个无耻的配音员,你该了解这个苦衷。”律师说。我却顿时觉得咽下的佳肴,变得不美味了。
      我没有亲耳聆听过该录音带内容,故无法断言,但据东山说,演技十分逼真。因此可以说并非随便找个不三不四女郎来配音,而是由训练有素的演员所灌制,所以首先要过滤与栎原有关连的女性配音员。
      私家侦探亦有各种类型,并各有所长。有些人擅长调查外遇问题。但我倒是适合较粗暴那一类工作。调查配音员这项工作,虽不想接。但受到这位律师委托——碍于情面,又不便拒绝。
      “来一客冰淇淋如何?”
      “谢啦,再吃下去会消化不良。”
      也许表达方式不高明,我这句挖苦,律师似乎没有听懂。
      与律师分手后,我便立刻开始调查工作了。此刻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到的是,去调查栎原以前所属的演员。而要知道栎原经纪公司所属演员有何许人,较简便方法是去请教那位性感派寡妇。说得更贴切一点,我是为了欲拜见她,才立刻着手工作的。
      我打电话到她家,接电话的是个粗哑的男声。我有如一出场即遭痛击的拳击手,一开始便吃了闷亏。原来出葬次日,医院突然有了床位,她便为了脚部整型住进医院去了。接电话的人,是个大学生。
      “晚上你也住那儿?”
      “是的。”
      “你不怕?”
      “我们有五个人,并非一个人。”
      “有五个年轻男人,当然没有事会害怕的啦。”
      “不是这样,男人只有我一个,其余的是女生。”
      “千万要小心门户。”
      我如此说着挂了电话。近年的年轻女孩似乎胆子变大了。据说纳凉晚会上说鬼故事,她们也照样捧腹大笑。世界真是变了。
      接着我想出的方法,是逐个拜访以前栎原旗下的演歌星。去打听当配音员或退休演员。但手上既无录音带,也没听过该录音,进行起来倍觉困难。
      突然我想,倘若东山制作人已回电视台,我可以向他请教有关女人声音之事。职业上的经验,他对解散后的演艺人员去向,也应有所了解才对。
      走出电话亭,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走了两三步后,我又折回电话亭,掏出硬币,翻开电话簿。还算幸运,东山已回来,在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知道我为私家侦探时,他似乎很激动。他的兴奋透过电话线路传到我的耳朵,他急切地说:“周围有人,电话中不方便说,能不能到我这里一趟。在守卫室叫我,我会立刻去。”
      “究竟怎么一回事?”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该女声是谁的事……”

      6

      和我相同,这一天他也吃了很晚的早餐。这是因为他接受小牧巡官严厉诘问,下午一点多才获得自由的关系。
      “由于没有食欲,我便在此轻便食堂叫了一份三明治与咖啡呆坐。刚好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报导。虽是友台,但节目精采,我看收视率一定不错。此时一女播报员做了一个访问住院中被害者太太的开场白,接着画面播出她抱一束鲜花走在医院中走廊上的画面。”
      “嗯。”我简短应了一声没有打岔。
      “你大概也知道,住院的女人便是砾原的太太。但是,当我听到她声音时,手中的三明治几乎要掉落了。因为,在录音带中和我演出爱欲场面的女人,原来便是她。”
      “不会是声音酷似吧。”我说。
      瘦削的制作人,顿时生气地急急道:“别开玩笑,那个声音我还会听错?就如刚录音完成的声音一般,深刻在我耳中的呀。”
      “有道理。夫妻共同制作就不会发生泄漏秘密之虞。”
      并且还可以节省演出费。
      “那么那卷录音带为剪辑作品?”
      “只好如此想。栎原何时起意不得而知。他一定是在拜访我时边录下我的对话,然后加以剪辑,将有用部分配上太太的对话做成的。像背景声音的街头噪音,也是合成的。”
      因为他说话声愈来愈大,我戮了一下他的腰提醒他。虽然这个时间没有其他顾客,但是女侍照样会听见的。
      无论如何,我真想把录音带弄到手。要使佐仓瞳俯首认罪,最好办法便是将录音带放在她眼前逼她承认。
      “叫她俯首认罪有什么用?”
      制作人发生幼稚园学生一般的天真问话。大少爷出身的人,这一点就真叫人头痛。
      “叫她承认此事为假造。一旦有事,可依此向你太太、岳父澄清啊?”
      东山至此才点头了解了:“当栎原在中华餐厅让我听录音带时,他拿出录音带时,我瞥了一眼标题,倒是很奇怪的名字。”
      “什么?”
      “别那么激动,声音太大了。”
      这一次,我的腰反而被他戮了一下。
      “并非我太兴奋,而是你太冷静了。你说标题是什么?”
      “是一位高僧的精神讲话,我记得叫‘因果法则’……”
      在秋叶原电器有出售旧录音带的专门店。当然使用过的旧带录音要比新带便宜许多。因此,内容虽变,往往标题却没有改变。
      “买这种旧货来使用的栎原,生来就是吝啬鬼。”
      这是制作人的结论。
      离开电视台,我便立刻到青山的公寓,不到三分钟便到达。
      出来应门的是穿牛仔裤的年轻人,由声音便知他是刚才接电话的学生。我想,我的声音这个学生一定也记得,隐瞒身份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因我有一卷录音带寄在栎原先生处,我是来取回的。”
      “不问一问太太恐怕……”
      “并非很重要的带子,是佛教的讲话。明天我要去养老院,想放给那些老人们听的东西。”
      虽假借老人名义有些不敬,但也许这句话打动了年轻人恻隐之心,他放我进入起居室,把收录音带的整个抽屉拖出来放到写字桌上说:
      “这些好像都是爵士音乐的带子。”
      “是否收在书架上?栎原先生对借来的东西会小心保管的。”
      穿牛仔裤的年轻人于是席地而坐,查遍了书架以及抽屉,但都没有找到。经过大约一小时,两人都累了。
      “休息一会儿如何,边听这个爵士音乐,喝杯咖啡如何?”
      “能不能给我一杯可可?”
      和东山制作人见面时喝过浓咖啡,胃部已稍稍作怪,要是再喝恐怕会引起胃炎。
      “我没有泡过可可,不知如何泡法。”
      “放下糖和水用汤匙搅拌再注入开水。然后加些牛奶和威士忌。”
      我的泡法也没有师傅,是土法。
      大学生放入录音带等它发出声音后,便把我留下到厨房泡可可去了。卡式录音带虽小,但录音机音响都有一人高。不久,震破墙壁般的喧闹声奔流出来。我不懂古典音乐,对爵士音乐,更不知其妙。因此,被吵得欲塞耳时,厨房门开,他探身出来不知叫嚷什么。由于震耳的音量,我听不懂。
      “你说什么?”不得不,我走到门口处。
      “有了,这卷‘观音经’就放在可可空罐里。”
      “咦?”
      “看来,砾原先生并非十分爱惜借用物的人嘛。”大学生直爽语气道。
      我拿起放在调理台上的卡式录音带一看,整个带子染成淡褐色。拂去可可粉,果然上面有‘观音经’标题。边上还注(3)的号码。正如东山所说,另有一行‘因果法则’的印刷文字。
      我立刻回到起居室,取下爵士音乐带,代之放入‘因果法则’按下键钮,将音量转至最小限度,贴上自己的耳朵。
      起先是一段高僧深具说服力的宏法讲道,然后录音带声音忧然停止。经过一小段空白,盼望的“实况转播”于焉开始。
      男人的声音,任何人听来无疑为东山的声音。至于演对手戏的女声,则连色情小说盛行的现在,听来都会令人面红耳赤,不堪入耳。就算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大男人,都有些罩不住,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夸张些说,我贴上耳朵的扩大器尼龙丝网都沾湿了。
      连我这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都对栎原这样的冒赎行为感到愤慨,但同时也对他的狡猾感到十分佩服。就算刑警到此搜索,将卡式录音带一卷一卷放来试听。由于佛法讲话的标题,以及头三分钟左右的佛法内容,他们必然不会听完,即受到欺骗而放弃听下去的。即使我,若无东山的帮助,也绝不会去想,这就是问题的录音带。
      “可可泡好了。”
      “谢谢。这卷录音带我带回去了。”
      我厚着脸皮把它放入口袋。

      7

      我驽着金龟老爷车,马不停蹄地疾驶。佐仓瞳住的医院即在此地。
      我原来的任务是,把收录于录音带中的爱情游戏,证明为虚伪即可告结束的。但至此忆及那位官僚作风的青年才俊小牧巡官,却萌起适可而止太过便宜他的想法了。
      若能顺便把杀死栎原的凶手查出,气一气小牧,未始不是一桩乐事?只要把这一卷录音带,摊到她面前,叫她狼狈,吐出另一个也被捏造了爱情游戏的被害者。换言之,即烧毁录音带而逃逸的人,为何方人士即可。
      我对不利预感向来是不相信的,但是对于有利的预感则深信不疑。此时,我的预感亦有了有利指示,因此手握驾驶盘的我,心情愉快极了,甚至吹起口哨来。自己也觉稍显轻浮,曲子是“要娶妻则要娶才女……”这首歌,也是我唯一会唱的歌曲。
      在骏河台下我买了一束鲜花,搁在席旁,便把车子开上了坡道。
      服务台晚娘脸孔的女职员,说是六楼六O一病房后,我便搭电梯上了六楼。这一楼是与我们这些芝麻平民完全无缘的,走廊铺设红地毯,特等病房排列的区域。我握紧了拳头,却优雅地敲了门。
      应门声十分可爱,不愧为当过歌星,声音清朗,没有杂质。性感美人躺着,毛毯盖到脖子上,正在看杂志。她大概认错人,以为我是来采访的某记者,说着“提早来的?”拿出小镜开始修饰口红,和整理摊在粉红色枕头上丰美的秀发。睡衣亦为同系列的粉红色泽,令我的目光,几乎找不到去处,只好四处游走。
      “鲜花随便放好,等一下我再叫人插。”
      我依吩咐将它放置窗边。墙边的桌几上摆有小型电视,卡式录音机,塑胶扩声器,果然并无余地。
      “一直躺着?”
      “是啊!再过两天就要做最后整型手术,上石膏。”
      “开刀很痛吧?”
      “没有什么,比起刚入院好多了。当时双脚被钻洞,吊起来了。”
      她说了令我丧胆的话,表情却若无其事的样子。
      “趁护士小姐没来我有事要问你。其实我并非来采访的记者,是由于你和你丈夫共同制作的录音带来找你的。”我由口袋掏出那卷录音带在她眼前晃两下。
      果然,她闻言色变了。脸色突然变白,口红则变得妖艳剌目。
      “对不起,想不到会给你这么大的冲击。”
      女人舔了舔深红舌头,喃喃说道:“你听过了?”
      “当然!太刺激了。”
      “喔,羞死我啦。”她说着欲拉毛毯遮脸。
      “有什么好羞耻的,你是明知而录音的呀。”
      “不对,是栎原把麦克风藏在床下偷录的。他瞒着我大概录下不止十卷吧,然后再选出适当部分加以剪接起来的。”
      “真的?”
      “是的,演戏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吗?我又不是专演黄色电影的演员。”
      她如此解释,我亦倾向于相信她了。过去一直认定她是根据丈夫的剧本配音,但是仔细一想,除非是专门配音员,单纯歌星出身的她,哪能道出如此逼真台词呢?
      “你什么时侯知道此事?”
      “是他把剪辑完成的录音带,得意地放给我听时才知道的。”
      “他拿去做什么用途,你也知道?”
      “知道。完成的录音带有两三种,他说要拿去放给那些人听,并且勒索金钱。如果成功,就要东山再起扩大事业,再度在经纪人界出人头地,这是他毕生的梦想,也是他的创业资金。”
      “你明知而默认?”我的问话稍带诘问口吻。
      她紧咬双唇仰躺,侧脸睨视我。
      “就算欲处理那些录音带,也因这个身体,无能为力。”
      “不无道理。”
      我将口气缓和下来,然后瞥了一眼她丰腴胸部,那个风采不见佳的男人,如何能娶到如此美女?不知何故,美女的丈夫,很多都是这般丑男。
      “勒索对象的名字知道吗?”
      她默默点了头,圆脸虽稍不合我口味,但她睨眼时的风情,双唇润湿之感觉,真是性感十足,倒使我感到让手空闲着十分可惜。
      “是谁?”
      “电视台制作人或导播的东山先生。”
      “嗯。”
      “还有同样是电视台讨论时势的主持人畔柳先生。他是个政论家。”
      “嗬,那位专家也被勒索啦。”
      “另外一个人是冈先生,是医学博士。”
      “喔,他嘛,只有这些?”
      “并没有那么多呀。我的声音虽然录下很多。但是男性都是他人,并非能简单录音的。他诉苦说,偷偷带着录音机,找人边聊天把话题引导至黄色题目非常不容易。因此,栎原究竟接近了多少人我不知道,能够录下有用途声音的只有刚才的三个人。”
      “这些录音带都收藏在那里?”
      “不知道。一卷被烧毁了。东山先生的录音带在你手上。剩下的一卷,大概谈判成功,还给对方的吧。我还听到有人要求分期付款。”边想边说着她吁了一口气。
      趁护士小姐进来量体温,我道了一声保重退出病房。然后在病患专用的电梯中,思考了一下政论家,大学教授,该先探访那一位。光凭萤光幕的印象,两人似乎都旗鼓相当。从栎原房间逃逸的人究竟为谁,无从判断。

      8

      最后以电话连络,选择了刚好在家的大学教授冈吾策为优先访问对象。据说他也是中国文学泰斗,拥有这方面著作数册。虽说是傍晚六点的尴尬时间,因太太于厨房忙,谈话内容不易被听到反而适合,他如此说道。
      目白高台,在战前即为大学教授、作家、新剧演员等人居住的地区。因大多为文化人士居住才被称呼文化村,或者居住于文化村才被称呼为文化人,这一点关系我也弄不清。总之,冈吾策的住宅即位于此,天晴时可眺望遥远的富士山,是个视野甚佳的地方。由于只有夫妻两人,住宅不大,是和式、茶坊式的精致住宅。
      我们一接触了目光,双方同时发出了“呀!”的低呼。因为从体形,互相已认出就是当晚看到的人了。
      “想不到,那个地方会张着那样的铁丝网。”
      冈双手仍旧插在怀中莞尔笑道。
      他双目间隔狭小,乍见有狂狷之感的脸庞,破颜一笑却一变而为中年好好先生。或许下意识举动吧,在萤光幕上他就频频做出这个笑脸,而颇受中年妇女们之爱戴。因此他出现的社教节目,收视率就始终居高不下。
      “离开厨房最远的地方便是这个玄关,在此接待贵宾虽很失礼,请多多包涵。”说着他拿出大花纹座垫请我坐。
      “栎原使用伪造录音带勒索许多人的事,你大概也知道吧?”
      “我知道。我虽然因翻译过《金瓶梅》等书而稍有名气。但因此就被认定我亦是爱好此道的人物,就太过分了。我是个从没有上过妓院的人,因而那样的录音带,完全是寃枉。可是女人是愚蠢的动物,若被内人听到。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真是不可预测。并且,大学教授比任何职业都害怕丑闻。”
      “尤其有关性方面的丑闻。”
      “是的。因此我不得不决定购买了。我把五百万的价钱杀成四百万,准备了支票。可是录音带这玩意是可以无限量复制的,况且他又是人格鄙劣的家伙,难道不会留下几份拷贝再来勒索?因此,我便想出以毒攻毒的方法,自己也身藏小型录音机,赶赴交付金钱地点去了。”
      “那就是栎原的公寓之起居室。”
      “对。如果他日他再拿出复制品来要钱时,我就打算利用录下的录音带来反驳他。当夜我的作战计划是:故意把四百万的价钱,再杀他一半,他必定会震怒起来说杀价就不卖,要把录音带寄给我太太,要我当心等。就像他曾经诱导我一样地,这一次是由我来诱导他,说我想录下来的话。我的计划如此,也许所谓的盲人不怕蛇吧,我倒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常运动的关系,对腕力甚具自信,没想到他却持有手枪。”
      谈话中断时,由厨房传来油炸菜肴的声音,并飘来炸菜特有的香味。虽说两点才吃午餐,但我的胃似乎已唱空城计,口水不断涌出。
      “我按了铃,却没有人应门。转动把手门却开了。我很快便注意到尸体了,但我无意报警,因为会遭到怀疑的眼光;并且没有凶手隐藏的迹象,因此我便临时起意打算利用此机会取回录音带。由于他已被杀,四百万元虽可节省,但是若现场搜索,录音带被警方寻获,事情也相当棘手。写字桌前散了一堆录音带,当我正欲从中寻找的时候,你便来按铃了。当时我真吓坏了。就算尸体还魂再度站起来,也没那么害怕。”
      “请等一等。你说写字桌前有录音带四处散乱,那不是你弄的?”
      他摇摇古铜、健康而坚毅的脸庞说:“不是我。是先来的凶手杀死栎原之后所做的吧,他似乎也是伪造录音带的受害者之一。当我进去时,那卷录音带已烧成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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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我一时无从取舍时,大学教授依旧双手插在怀中再次呵呵笑道:“你难于置信也难怪,因为我具有十分强烈的动机。可是,我却拥有不在场证据。请教一下,凶杀时刻为何时?”
      “下午七点至八点中间。”
      “这段时间,我和一个对机械非常内行的朋友,正在秋叶原的电器行。如刚刚所说,为了录下栎原之言辞,也许我个性小器,特地要朋友带我到该处购买一部性能既好又便宜的录音机。一直到八点多才和朋友分手,搭地下铁到青山,进入栎原的公寓时,已八点五十分左右了吧。然后,不到五分钟,你便来按门铃了。”
      说来行程、时间都十分符合,如果七点至八点在秋叶原是事实,那这位教授的嫌疑,就应该云飞雾散了。
      我把该友人的住址姓名,以及购买录音机的店名店址,录音机机种等记下后,便辞出明星教授之住宅。
      此时虽已饥肠辘辘,但我还不能就此走入餐厅,因和政论家畔柳万里雄见面的时刻已到。我虽准备了充裕时间,无奈即将报废的老爷车太不中用,开不出速度,好不容易连拖带拉地在约定时间前,才赶到了他指定见面的地点。
      这儿是能俯瞰横滨港口的一家饭店的二楼大厅。大厅设置于二楼,说来有些怪异,但据说在二楼等伴侣,的确较不引人注目。
      “要踏入幽会旅馆,的确有不自在感。这一点这一家饭店阻力就较小。老实说,我的女伴,三十分钟前已到房间了,因此谈事情不能拖太久。”
      男侍虽在身旁,他却毫无顾忌地侃侃而谈,令我吃惊不已。即使在电视上的讨论会场,他也是大言不惭。因此虽在国营电台受到拒绝,却在民营电台受到莫大欢迎,他的特色就是虽说话直截了当,但不带刺,不会触怒对方。
      “栎原真是个坏蛋。不,不如说愚蠢。要勒索我,起码要先研究、分析我这个人才开始行动。当他来要我听听那录音带时,我真的捧腹大笑起来了,他则露出狰狞的黄牙齿恐吓起我来。他说不买没关系,以后就别哀求。要我多加考虑,我内人听了之后的后果……”
      畔柳是个头发浓密、额头狭窄的人,他涨红了脸哄笑不已。
      “当她知悉我上个月才离婚时,他发呆的表情,没有让你见到实在可惜。我笑了又笑,简直笑死了。”
      笑了一阵子后,他由口袋掏出手帕真的擦起眼泪来。不像我污点斑斑的手帕,那是一条雪白,无一污点的干净手帕。
      “然后呢?”
      “他这个不干脆的家伙。这样他还不死心,还说要公开此事。但是你想,我哪是刚踏出社会的人?就算公开出来,还会难为情吗?我如此答覆之后,他便愤然离席而去了。”
      说到此,政论家一改表情,正经地凝视我说:“就如上述,我并无杀害栎原的动机。不仅如此,当晚我正在出席电视台的一项讨论会,因此我有不在场证据。”
      据说证人有二十人以上,并举出保守派参议员和该节目导播的名字。
      “喔,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对不起,我要失陪。不要客气,你尽量去调查好了。”
      他起身挥一挥手便踏入眼前的电梯。甚少遇到的,我如遭到毒气攻击,瞪着茫然目光,凝视着电梯门。

      9

      第二天下午,大学教授、政论家的不在场证据都已查出来了。那一刹那,我计划要小牧巡官好看的野心也泡汤。数天来的疲劳一股脑儿地发作起来似地,当我走入就近咖啡店时,如同消失一切工作欲望般地,叫了一杯咖啡便呆坐了近一个小时,动都不想动了。
      这一家咖啡店似乎也供应简单鸡尾酒,酒橱上陈列有各种洋酒。我在茫然眺望这些酒瓶中,无端地萌起喝“三番馆”的酒的念头了。想起那位调酒师调制的基牟烈酒,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约三十分钟后,我便到了西银座三番馆大厦六楼的三番馆酒吧。还不到六点,由于时间还早,因此酒吧里还没有顾客。女侍们正在换衣所以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四十岁男人的胖调酒员认真地擦抹着酒杯。
      “欢迎光临。好久没看您,大伙儿正谈论您呢。”
      “反正没有好话。”
      “哈哈……”
      调酒员不置可否,只顾哈哈笑着。天生的乐天派,或者这职业性演技,是个无邪的笑容。他笑,我亦受感染地笑出声来。瞬间,几天累积的劳累,精神压力都被笑声冲得无影无踪了。不仅我一个人,每一位光顾此酒吧的会员顾客都喜欢并尊敬这位调酒员。
      “给我一杯基牟烈。”
      “是,马上来。案子还没有结束?”他转身面向酒柜,迟疑地问道。
      我虽嗜酒,但工作中从不喝基牟烈甜酒以外的酒,调酒员熟知我这个习性。
      “是那件青山公寓经纪人命案。受委托的调查事项虽说完成,但我有我的尊严,我想单独侦破该案,查出凶手。可是目前却陷入扑朔迷离的状态。”
      “那就很头疼了。”调酒员摇动调酒器附和说。
      “趁没有客人,能否听听我谈此事?”
      “不嫌弃我,当然洗耳恭听。”
      哪会嫌他?已经不知几次了,只要得到他的意见,没有一个案件是不能解决的。
      当我说明案情时,女侍们开始出现了。不久,消防队长第一个来报到,他虽卸下制服换穿便服,但甚注重仪表的他,看来一派绅士模样。
      “喔,难得稀客,又有什么恶作剧!”
      “被听见了?我们正在计划放火烧消防队呢。”
      “喔,请高抬贵手,我会遭革职呀。”
      说着他叫了一份苹果酒,知趣地走过厅堂坐到窗边去了。
      正如我喜欢这位调酒员,我也很喜欢这儿的每一位会员,以及女侍们。只要待在这儿,不论是消防队长、农业博士、葬仪社小开,以及所有顾客,都会尽一切心意,使这儿的气氛变成快乐融洽。趣味谈话,愉快回忆,海外旅游报告等成为中心话题。即使说错话,也无人会拿出通货膨胀、公害,或地震来煞风景。
      调酒员沉默地拿出酒杯又擦拭起来,据说如此能使他集中思考力。我则慢慢品味淡绿色的基牟烈,无端地幻想,若是把一块红布盖在调酒员身上,叫他蹲下,无疑将是一尊达摩法师。
      “我想起两三年前看过的一部推理小说,里面设定的情节很相似。同样地凶手也在命案发生的房间里烧毁了录音带。小说中的探员则很疑惑,凶手为何不把它带回家中去烧毁,而要在现场烧毁。”
      “嗯。”      棒槌学堂·出品
      “您这个案件亦相同。凶手既然在房间寻获到录音带,将它放进口袋带回家即可的。当天,只是偶然地有你和冈先生两位访客,但如果你们早一步到达的话,凶手不是遭到非常的危机。若是有常识的凶手,决不会在现场燃烧东西的。”
      由于我没有看过这一类的推理小说,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此点,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颇有道理。
      “等一等,若是如此想又如何?假定犯人与栎原交易成立,栎原拿出录音带让对方确定之后,就在两人眼前放火烧掉。栎原说,你看我把证物烧掉了。当然,烧东西会冒恶臭,于是匆忙去开通风窗……”
      “这样虽也说得通,可是若是栎原亲自烧就有些蹊跷。”
      “为什么?”
      “因为那幢公寓的庭院有废物烧毁炉。他并不需要在房间里侥,只要抛入废物炉即可。据新闻报导,那只烟灰缸是捷克制的名贵器物。依此想,就显得更不可思议了。”
      “说来也是。”我虚心地接受了他的意见。
      “正如你说,旁边另有一只不知何处的民艺品烟灰缸。若是栎原烧的话,应该会在那儿烧才对。就算不烧,只要把带子拉出来切成碎片亦可。不然交给对方亦可。”
      “就是呀,或者把内容清除亦可。为什么需要烧毁?关键一定在此。”
      “关键?”
      “把不必烧的录音带拿来烧,不得不令人怀疑凶手一定有其他目的。”
      “那当然。”
      我虽如此附和。但完全不明白调酒师话中的意思,我啜了一口基牟烈,等待他开口。
      “燃烧录音带会冒烟,冒臭味。因此当然需要开通风扇。如果我是凶手,因故需要开动通风扇,又不欲让警方察知此事时,自然也会在房里燃烧会发臭的物品。不仅如此,还会打开回转窗增加换气效果。”
      被点到盲点,我楞了一下,不觉把手中杯子搁下。没想到,还有像这种角度的看法。
      “可是,为什么需要开动通风扇?”
      “不,这仅是一种譬喻而已,开通风扇其实并无什么意义。”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期望甚殷的我,又端起酒杯,跌入失望中。
      “也就是说,开动通风扇不具意义,凶手的目的在于开回转窗。”
      “打开回转窗,又有何意义?”
      “我认为打开回转窗,对凶手有些方便吧。”
      “方便?”
      我欲喝,酒杯却已空。我没有再叫酒,代之以双肘撑在柜台挺身问道:“方便,有什么方便?”
      “我是指,发射子弹的去向。”
      “子弹?”
      “若把回转窗打开,子弹就可能被认为由该窗户飞到外面。”
      “不打开也能飞至外面呀,当然玻璃窗会有弹孔。”
      “那样就无法使人相信在换气。为了没有向那方向发射子弹,却要令人相信向那方面发射过于弹,窗子非开着不可。”
      “请稍等。你这样拐弯抹角地说,我实在听不懂。直截了当说,你意思是说,子弹并非向窗户射击的?”
      “正是如此。”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因为子弹向窗外飞,才找不到。再者若打到墙壁,应该留下弹痕。要是有弹痕即使我没有找到,侦办人员决不会找不到。”
      “正是如此。凶手有把房间里的子弹加以隐藏的必要。因此,需要假装子弹越过回转窗,飞到外面马路。”
      他的说明,我似懂非懂,捉摸不着。
      “能不能再调一杯酒给我?”
      “是。”
      “究竟凶手是谁?”
      “眼前放有民艺品烟灰缸不拿来用,偏偏要在捷克制品贵烟灰缸里烧录音带的家伙。”
      “啊好个我知道,反正别人的器物,要烧要敲破与他无关,可是政论家、大学教授,还有那位电视制作人都具有不在场证明呀,这些都是我亲身调查的事,不会错。”
      “为什么?你好像很激动?”
      门口处有人,银行放款股长散发着发香走进来。

      10

      第二天,我一上班即由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给小牧巡官,告诉他我已掌握真凶之事。我是明知他不会相信,但故意通知他的。果然不出所料,他嗤之以鼻地说:
      “就算警视厅再低能,也不需借助门外汉来破案。”
      “那太遗憾了,我只想以一个市民的身份尽一份义务罢了。”
      “市民义务另外还有,譬如纳税便是,不知你有没有缴纳税金?”
      真是可恶的家伙,讲话这么不客气。好吧,到头来不要后悔就好了。
      于是我便再打一通电话至记者俱乐部叫出广濑记者。他是我仍当刑警在职时代,跑警察新闻的记者。不知何故和我志趣相投,也是经常到神乐坂的小吃店喝酒的伙伴。现在已头发稀疏,地位却反比例地高升了。
      “以好友之谊告诉你一件独家消息,能否先不问详情跟我来?”
      “真的?我立刻就去。”
      不摆架子,不派遣年轻记者,轻快地亲自出动,是这位记者的优点。
      “地点,茶水车站靠水道桥出口,时刻下午一点。”
      大约一点十分,我们两个人相偕走入医院,拜访了佐仓瞳。医院的伙食大概不合她口胃吧。餐几上还摆着饭后的西餐盘碟。
      “嗬,你还有事?”
      “上一次打扰了,但还有些事要请教你。”
      我简单介绍了广濑。广濑却不明白自己何故被带来此地,而感到迷惘。
      “有何指教?”
      “命案当晚,听说你是喝下你丈夫放下安眠药的可可。这件事可是你自导自演的?”
      刹那间,涂上鲜艳口红的双唇歪曲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枪杀了丈夫之后,自己喝下安眠药的意思。”
      “别胡说八道!”
      态度异常激烈。我瞥了一眼广濑。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哑然。然后他说:“你是否弄错了。这位太太是不能走动的伤患呀。”
      “是呀,我是连站立都不能的人。况且我爱丈夫,我有什么理由杀害我丈夫?”
      “也许这是我的想像,可能有误。像你这般天生丽质的女人,说没有一两个爱人反而是稀有怪事吧。丈夫又是个丑男人,因此你萌起另觅新欢……”
      “女人爱男人并非因他的脸孔或身材。女人是被他的诚实,正义感所吸引的。”
      “干勒索勾当的人,不能说他是诚实吧。”我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干脆说,栎原是个坏蛋。正因为他是恶徒,所以当你提出分手时,或许他向你嗤之以鼻。也或许他搬出那些录音带来要胁你。当你的爱人知道你瞒着丈夫,还与三四个男人做出乱八七糟的事,知道你是那般杨花水性的女人,他恐怕也会丧胆而逃。因为谁都无法相信,录音带是伪造的。”
      广濑戮了一下我的腰说:“不是乱八七糟,是乱七八糟。”
      “别打岔,乱八七糟,乱七八糟还不都是一样。”我睨了他一眼。
      “因此,你对丈夫起了杀意。并且着手计划如何去杀害丈夫而自己又不受嫌疑的方法。碰巧手边有一枝手枪,因此这个计划便以手枪为焦点了。”
      “给我住口,别拿毫无根据的推理来栽赃。”
      “我再说一句就要走了。当晚预定有客人来访。你也察知那是有关录音带的交易。因此你想,若在此时将丈夫杀死,嫌疑将会落到来客身上。你认为时机已到,决定行动。”
      “你说得好像亲眼看见一般,很有自信嘛!”她扭曲了唇恨恨地揶揄道。
      这一次广濑却不发一言,紧闭双唇倾听着。
      “你把轮椅停在屏风边,将丈夫叫过来把他枪杀了。然后假造来客的行凶,燃烧了录音带。此际你不用民艺品烟灰缸而使用昂贵的捷克制品,可见你头脑相当灵活。烧毁的录音带,不论是民谣歌曲、爵士音乐都无所谓,反正烧成灰烬,内容无法辨明。反而警方会一厢情愿地认定为恐吓用的录音带。”
      我把在现场烧毁录音带用意之矛盾,明确指摘出来。当然,这是调酒员所提供之参考意见,无人知悉。广濑双臂交叉一脸感叹之状。而至此,佐仓瞳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败北,身心僵硬地沉默下来了。滔滔不绝地我展露了推理之后;却不免感到十分空虚。毕竟,自己只不过是调酒员的代言人罢了。
      “不过,我一直无法了解的是,无法站立的这个人又怎么能够和堂堂的大男人搏斗后予以枪杀?”
      “她并没有起身,因为她无法站立。”
      “那么,她如何能——”
      “所以说,她坐着开枪,如果我是丈夫,被如花似玉的娇妻示意亲吻,也会欣然双膝着地伸出双手的呀。然后脸部挨近之际,猛然受到枪击。”
      “可是……”广濑还是不解地问道,“屏风的弹孔呢——”
      “事先将它倒置过来即可。屏风后面不似前面有图画。或者藉口把灯光弄暗亦可。比如说要增加情调等。如此上下颠倒,烁原也不易注意到。”
      蓦然地广濑变成呆子一般了。昨夜当我从调酒员听到此话时,也一定如他这般的白痴表情吧。
      “那么,杀人之后她又将它恢复过来的!”
      “不错。那面屏风虽有相当重量,但也非不可办到的事。事实上佐仓瞳做到了。”
      “可是也奇怪呀,如以那位置射击,子弹应该会打到靠近地板的墙壁,可是找不到弹痕。”
      “这一点,我也承认。”
      佐仓瞳苍白的脸,此时突然有了血色,她欲挣扎起来地尖声叫道:“对,关键在此,我要你说明这点。”
      “你是聪明绝顶的女人,这一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只要事先在屏风后面放置海绵之类的垫子即可。子弹会陷入当中,事后再挖出来,重要证据便可完全湮灭。”
      “如此说,尽管去寻找海绵垫子好了。因为我是不能踏出门口一步的人。你推理如果是事实,一定在家中能够找出子弹才对。如果找不出来呢?你叫我受到如此严重的侮辱,总不会再叫我忍声吞气不控告你吧。”
      “不必搜索房子,因为你已经把它带出外面了。”
      “胡说,我是无行动能力的人。”
      “不能走动也能带出。”
      如果是职业演员,此时我可以夸大其辞地表演一番,然而我却只是一介私家侦探,故只以淡淡口气说:
      “说海绵垫子只是比喻。能不受注目而又能光明正大携带出来,类似海绵垫子的东西,便是你枕头下的那只粉红色枕头,把枕头套剥开看看,里面应该有那颗子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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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4-11 02:5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短篇真不少,有打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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