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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饶舌的香烟>作者:夏理雾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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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5-8-28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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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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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3-27 07: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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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舌的香烟
    5月1日 08:00
    帽子通体为黑色,在前端粘有一小块金属薄片,上面印着一些英文字母,将这么一顶带有嘻哈风格的帽子套在已到不惑之年的杨城头上显得颇为别扭,他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怎么明显的眼袋,双眼略微无神。前段时间是过于疲倦了,因而趁着五一黄金周,再连同请的三天假,共十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此刻杨城正乘坐由S市前往D市的A号油轮。杨城在D市的哥哥搬进了新居,已有多年未见的兄弟决定以此为契机好好聚一聚。杨城离开卫生间来到甲板上,像是要将所有空气都吸入肺内一般,深深地吸了口带着海洋特有味道的新鲜空气,他把双臂伸到极限,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将他蓬松的头发吹乱。他将要在船上呆上整整四天,这个时间对于仅有十天的假期而言不算短,但其实杨城对于船上的旅程也很享受。
    即便已经临近夏天,海上的早晨依旧带着些许凉意,杨城缩紧些衬衫,微微笑了笑。这次旅行他的妻子并没有一同前往,因为她们单位组织了旅游。杨城扶住栏杆身子往下探了些,似乎想更贴近大海。一想到妻子不在身旁,杨城就忍不住偷笑,有一种离开束缚,自由自在的感觉,兴许在这次的旅行中还会遇到些令人感到刺激的艳遇……
    他看了下腕表,已是八点整了,是去吃早餐的时间了。
    杨城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自助餐厅,已有不少人落座于此,他在餐盘中放了早餐肠、面包和一碗白米粥。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品尝着这中西合璧的早餐。
    又有一拨人来到餐厅,杨城抬起头注视着他们中一位身材肥硕的中年男人——并不是他的外表引起了杨城的注意,而是他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使杨城十分厌恶。
    杨城再次起身,这次他的目标是新上的培根,他径直向那儿走去。当他刚夹起几片颜色粉红的培根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并带着笑意说:“早上好啊,杨城警官。”
    杨城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鹰钩鼻子,细长的双眼,嘴角微微上翘。
    “陶川?你怎么在这儿?”陶川向杨城轻轻地歪了下头。
    “哦,陶先生,你来啦。”刚刚那位身材肥硕的人扭过头对陶川说道。
    “嗯,早上好啊。”
    杨城带着疑惑的神情问:“你认识刚才那家伙?”
    “当然,我是他们的导游。”
    “导游?!”这两个字杨城几乎是叫出来的。他很快认识到自己的失态,向周围看了一下后说:“你说你是导游?”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总觉得有点怪。难道你是他们在D市的导游?”
    “没错,他们是S市L部门的。”
    杨城向刚才那肥硕的男人瞥了一眼。
    “哦,那就是L部门的头头。”陶川拿起一个餐盘,往里夹了一些炒面,“话说回来,你去D市干什么呢?”
    “去看看我哥,几年没见了。”
    “那是应该看看,就你一个人去吗?你妻子呢?”
    “她啊,她们单位组织旅游了。”
    “哦……”陶川拖着长音,接着眯着眼打量着杨城说,“怪不得你穿得这么花哨。”
    “你什么意思?”
    “根据调查,像你这样的男人在单身旅行时最渴望也最容易碰到艳遇了。”
    杨城表情很不自然,而陶川爽朗地笑了起来。
    “呀,见鬼。”那个肥硕的男人很夸张地叫道,“我居然没带烟。”
    “真是讨厌的家伙啊。”
    陶川笑了笑没说什么。
    5月2日 02:00
    只要一到陌生的地方,陶川就很难睡着。在床上辗转了数次后,他立起瘦长的身子,痛苦地揉着太阳穴。陶川抬手看了眼表,已是凌晨两点。他揣上一包烟,推开房门。
    一切都在黑暗中沉睡,只能听到海水反复不断拍击船身的回响。他向甲板走去,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品尝扑鼻而来的涩涩的海味。
    他将身体的重心倚靠在围栏上,想点上一支烟,但海风好似一个无形的淘气鬼,让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快速跳跃了几下,然后消失在黑色中。费了好大的劲才点燃,陶川深深地吸上一口。夜晚那黑色的海面总能给人带来一种神秘莫测、无法捉摸的感觉。船在一团毫无安全感可言的黑色中缓缓前行,若不是远处导航灯的微光,真让人有种想要驶向无尽深渊的感觉。
    陶川原本以为此时甲板上应该只有他,但令他意外的是,居然有好几个人同他一样倚在围栏边。但大多是情侣,相互依偎,笑着咬着耳朵。
    突然,陶川注意到一位身着白色两用衫的女子孤身一人。
    “哦,是L部门的吗?”陶川想。
    他靠了过去,说:“是关之静小姐吗?”
    关之静把头转向陶川一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问:“你是陶川先生?”
    陶川点了下头:“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你不也没睡吗?”
    “是啊。”陶川微微笑了起来,说:“我一到陌生的地方就很难入睡。”
    “嗯,我也是,刚刚在房间里做了一会儿模型,后来就到这里了。”
    “模型?”
    关之静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怎么,这很奇怪吗?”
    “不是。呃……不,是有点奇怪……”陶川抓了下头说,“你做的是什么模型?”
    “船模。”
    陶川看着关之静的侧面,黑夜很好地掩盖了她脸上的瑕疵,在月光和海风地衬托下,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在L部门你通常干些什么呢?”
    “也就打打字什么的,挺枯燥的。”
    陶川吐出一团烟雾,很快被海风吹散了。
    “总觉得你这类人很少会有喜欢制作模型的吧。”
    “可能是源于对海的喜爱吧。”
    “哦,是这么回事啊。”
    “你曾经做过船吗?”
    “嗯,做过,我很喜欢在海上旅行。”
    “呵呵,我也一样啊。感觉就这么倚着围栏吹着海风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关之静也附和着。
    “对了,”刚刚关之静一直注视着前方,现在她侧过头,很认真地看着陶川,问,“你是干什么的呢?”
    “啊,我?”陶川皱了下眉,“我是导游啊。”
    “真的吗?我觉得不像啊。”
    “为什么这么认为?”
    关之静揉着眼睛。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吹进眼里了。
    “别和我说是女人的直觉。”
    关之静抿着嘴笑了,说:“我正是这么想的。”
    5月3日 08:00
    我同陶川坐在一块儿,A游轮的早餐实在不敢恭维,名为自助餐,但事实上并没什么选择余地,更何况三天来菜色没有任何变化。
    “说到底,是你最后‘马’的走位错了。”陶川嘴里塞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点着头:“的确是个严重的失误。”
    自从我和陶川前天巧遇后,经常在一起下象棋。令人意外的是陶川在象棋上也是一位高手。在警局内,下象棋是无人可与我匹敌的,然而陶川却和我旗鼓相当,称得上是棋逢对手,好久没下得如此尽兴了。
    当我们正谈论着,有一小拨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40来岁的人,面带焦虑地对陶川说:“陶川先生,你有没有看到过王鼎均?”
    陶川迟疑了片刻,似乎是一瞎子没反应过来:“啊?哦!是那个胖胖的男的?他怎么了?”
    胖胖的?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第一天我看到的那令人厌恶的男人。
    那几个人点了点头:“他好像失踪了。”
    “失踪了?”陶川猛地坐直了。我也放下手中的刀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嗯,这两天都没看到过他。”
    “他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他房间的门被锁上了,无论我们怎么敲门里面都没反应。”
    陶川看了我一眼。
    “而且,”一个年轻的女子说,“我们打他的手机,可以从门外听到他手机在房间里响,就是没人接。”
    陶川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跟着那拨人走,我也一同前往。他们可能就是陶川所带的旅行团吧,也难怪他会那么紧张。
    走廊并不算窄,但我们依然感到拥挤。来到王鼎均的房门前,陶川敲了几下门喊着他的名字,里面毫无回应。
    “看来要用游轮的备用钥匙了。”
    我们又迅速来到前台,说明了情况,很快一位看上去才刚二十出头的女孩拿着一把钥匙跟随我们来到王鼎均的房间。
    “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陶川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我斜了他一眼。
    门被打开了,些许血腥味和浓而呛人的烟味像摆脱枷锁般向外冲来,听到几位女士高分贝的尖叫,甚至无需看房间内到底有什么,我就已经很清楚: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像会传染似的,人群很快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了。
    “我是警察!”我高声吼了一句。但说这句话时我并不觉得很酷。一想到假期泡汤,心中就涌起一股怒火。我很不礼貌地挤开人群,并警告他们不要进入现场。而陶川却早已站在里面。
    他用右手在额头上来回摩擦,接着表情痛苦地摁着太阳穴。
    整个房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烟味,遍地是烟蒂,灯是开着的,两个空的香烟盒随意地放在茶几上,烟灰缸内的烟灰也堆嘚像小山一样高。在窗户的正下方还有一个摔碎的啤酒瓶。
    那个胖男人,也就是王鼎均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白色的衬衫有一大片红黑色的血污。
    很快,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也到达现场。其中一个留着爆炸头的人冲进房间,像一台坏掉的录音机,语无伦次地向我说着:“哦!上帝,开什么玩笑,发生什么事了?他死了吗?谁干的,到底怎么……”
    我用手一下抵住他的胸部,把他摁在墙上【容在下插嘴一句..这个很XXOO啊...】,稳了下情绪,说:“安静点。”
    他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我向他们亮了S市警官证,再次示意他们不要进入房间,陶川也非常配合地退了出去。
    明天夜里,这艘船就可以抵达D市,届时会有技术部门对现场进行勘察,但我依旧对这个房间做了一下大致的了解。
    屋内的烟味肆无忌惮地冲进我的鼻腔,像在催促我尽快离开。
    A游轮是一艘颇具特色的轮船,特色之一就是所有的房间就是刻意“复古”的。家具都是三四十年代的,而窗也是那种老式铁窗。但出于安全的考虑,门还是比较先进的。
    由于门的“上锁”装置是内置的,即使是专业的锁匠从外面也很难做手脚,并且门周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窗处于锁住的状态,老式归老式,但质量一流,床被关上后是完全封闭的,换言之不存在线之类的东西穿过窗缝。燃烧过的灰烬、线头、胶痕、水、擦痕、蜡烛油等等都没有被发现。我试着扭了一下窗户的把手,似乎这个的螺丝扭得比较紧,打开挺费力。转动扳手的原因是考虑到了“吸铁石”作案,尽管我知道应该不可能因为把手离玻璃还有一段距离,隔着这么远,并在很糟的受力情况下靠磁力来移动本身就太勉强了,再按照转轴的松紧程度来看,“吸铁石”作案基本可以排除。
    还有一点需要强调,门当时的确是上锁的。这我亲自试过。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叙述房间的状态,其用意不言自明。
    我再次小心翼翼地检查一遍后,离开王鼎均的房间并用刚才的钥匙锁上。我嘱咐那个爆炸头,别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其余的人一下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陶川一个人把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墙上。
    我费力地穿过人群,叫陶川和我一起到我的房间里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一进门陶川就问。
    “是个密室。”我撑着头说,“感觉有点棘手。”
    陶川没有说什么,只是问:“窗户那儿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我点了点头。
    “从尸体僵硬的状况来看,可能已经死了八、九个小时。”我补充道,“差不多是昨晚十二点左右。”
    陶川开始在我的房间来回踱步了。很快他就停了下来,说:“的确,王鼎均房间的密闭性很强,门锁是内置的,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接下来就是窗户了尽管窗外就是甲板,提供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能够站在甲板上对窗做手脚,但问题是这艘船的窗户密闭性太好了,根本没什么窗缝让钓鱼线穿过,也没发现什么可以的东西。”
    “有自杀的可能。”
    “嗯。不过自杀用匕首有点……”
    我突然苦笑了一下,对陶川说:“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是吗?”陶川无辜地看着我。
    “上次在K小区,啤酒小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赛,结果一个电话把我硬生生地叫过去。这次,假期刚开始,就被你带的旅游团给彻底毁了。”
    陶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杨警官,那真是很抱歉啊。”
    “你能把他们都叫过来吗?就是和王鼎均在一起的。”我说,“想问点情况,即便是自杀也需要一个理由吧。”
    “没问题。”
    很快我的屋内就一字排开站着六个人。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他们一进屋就急不可待地问着。
    “你们知道王鼎均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并未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
    人群产生一阵小小的骚动。
    “其实,我们都认为王鼎均可能是自杀。”一个戴着圆形无框眼镜的年轻人说。后来我了解到这位很斯文的人叫谭延桐。
    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最近他的股票被套牢了,已经让他心情不愉快了,而就在前天我们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说他的儿子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一开始王鼎均还要求船掉头回S市,冷静下来后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你的意思是从5月1日的中午,直到现在你们都没再看到过他吗?”
    “也不是。”一位名叫张蔓娟的女士说,“昨天中午我还看到过他,脸色很差,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也没睬我。”
    “刚刚打开门的时候有谁注意了插在王鼎均胸口的匕首?”陶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嗯,那把匕首是他自己的。”谭延桐回答 ,“我们几个都知道,好几年前他就有这把匕首了,说是防身用的。”
    他的回答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
    这家伙没事带着把管制刀具,真是毫无法律常识。不过这也使案件更倾向于自杀了。
    “还有没有人在这期间看到过死者的?”
    没人回答。
    我又依次询问了他们当晚的行踪,得到的回答清一色全是“十点之后就各自回房间了,之后的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
    再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我让他们散了。
    最后走的一个人关上房门后,我问陶川:“有什么想法吗?”
    “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5月3日 15:20
    在船到岸、技术部门勘查之前我并不打算再去现场,因此我和陶川继续切磋棋艺,但显然都心不在焉,我昏招连连,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当陶川的“马”再次莫名其妙地送我后,他像是耐不住了一样,站了起来说:“我想去那儿看看。”
    “嗯,这……”我面露难色。
    “只看,什么都不碰。”
    “呃,好吧。”我也站了起来。其实我也想再去现场看看,兴许会有什么发现。
    再次踏入了王鼎均的房间,烟味几乎没什么减弱,让我有点头晕目眩,陶川倒是泰然自若。
    他的目光起先停留在尸体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接着他来到窗前,想必他还是希望找到一些特殊的痕迹。不过,这番努力最后是徒劳的。
    陶川没有遵守“什么都不碰”的诺言,他试着扳了一下窗户的把手,又无目标地环视整个房间。最终目光定格于茶几上的烟灰缸,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蹲了下来,仔细观察散落在地上的每一个烟蒂。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发现什么了?”
    他指了指茶几,又指了指地上的烟蒂。
    我按照他的意思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但还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注意,烟灰缸里的烟灰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黄色另一种是白色,茶几上、地上也有。而我们在这里看到的烟蒂只有两个牌子,一种是中华,另一种是熊猫。茶几上的香烟壳也是这两个牌子的。但这两种烟的烟灰全是白色的。”
    “我又不抽烟当然不会知道这点。”我有些不满地说。
    “烟灰缸内的烟灰有的是白色的烟灰覆盖在黄色的烟灰上,也就是说有人来过这个房间,在这里抽烟,还呆了很长时间,而王鼎均还活着,甚至他们还交谈过。最后当他走时他把自己的烟蒂全部收走,却漏了烟灰。”
    我吐了口气,冲他摇了摇手:“说不定他一支烟没有抽完就离开了,所以没留下烟蒂。”
    陶川叉着腰,歪着头以古怪的表情看着我。
    我也同样这么看着他,我不清楚我的话哪里有问题。
    “呃,杨城,虽然你不抽烟,但我想你总归见过别人抽烟吧,从烟灰的量来看,保守地估计,最起码那人抽了两只烟。”
    “可……究竟是谁?”
    “这还不清楚,但至少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那人这么做的目的肯定是不希望我们知道他来过,烟蒂上残留的唾液,足以成为致命的证据。”
    “那下一步怎么做?”
    “现在把他们六个人都叫到你房间来。”
    5月3号 15:40
    六个人,三男三女,带着些许的不满又来到我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一个身材略有发福的男人问道。
    “你们之中有谁是抽烟的?”
    对于这个唐突的问题,他们迟疑了片刻才做出回答。这六个人中所有的男性都抽烟,而女生则不。
    “你们三个是不抽烟的对吗?”陶川问那三位女士。
    她们点了点头。
    陶川又转向另外三个男士说:“那麻烦你们把你们的烟拿出来。”
    “为什么?”刚才那个男人又问。
    “等会儿解释。”
    谭延桐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烟盒上印的名字是“利群”。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名叫陈斌,他胡乱地拍着牛仔裤两侧的口袋。可我看到有包烟就在他衬衫的左胸口袋内,便替他抽了出来。
    “呃。”陈斌抓了下头像是有点尴尬。他的烟和谭延桐的一样,也是“利群”牌的。
    最后一位是那个稍显发福的中年人,叫郑海波,他把他的香烟给我们看。
    “哦,是‘红塔山’啊。”陶川带着微笑说。
    “请你们两个解释一下,到底干吗?”
    “没问题,郑海波先生。”陶川走到他面前说,“是这样的,刚刚我和杨警官到王鼎均的房间内看了一下,结果发现了非常有意思的事。”
    “是什么?”
    “我们发现了一些黄色的烟灰,粗略估计可能有两只烟的量,而房间内我们却只找到了‘中华’和‘熊猫’的烟蒂。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两种烟的烟灰是白色的。”
    郑海波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一样,脸色很难看。
    “谭延桐和陈斌的‘利群’也是白色的,但是,”陶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盯着郑海波,“郑先生,红塔山、云烟的烟灰颜色可是黄的啊。”
    郑海波吞咽着口水,像是得了慢性咽炎一般,连着吞了数次,嘴也仿佛抽了筋,不断地动着。他这么折腾了半天,终于双手无奈地一摊,认输了似的说:“好吧,我承认,我是去过王鼎均那儿。”
    “什么时候?”我厉声问道。
    “前天晚上11点左右。”
    “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告诉我们?”
    “王鼎均的死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想前天我来王鼎均这儿也没人知道,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也就没说。不过现在看来弄巧成拙了。”
    我哼了一声:“那你又为什么把自己的烟蒂带走呢?”
    “难道你们怀疑他是我杀的?”
    “你的行为是很让人生疑啊。”
    “我们这几个人中,最不可能杀害王鼎均的人就是我。”
    “是吗?”
    “他买股票的时候向我借过钱,至今也没有还,如果他死了你让我找谁要钱去?坦白地说我就是担心他会想不开,所以那天晚上才去找他。”【《推界》上打成“去才找他”了】
    我瞄了一眼陶川,他低着头,面无表情。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我只问你为什么把烟蒂带走?”
    “关于这一点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带走烟蒂。”
    我双手叉着腰看着他说:“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它自己跑了?”
    “那天我来的时候,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所以我吸完一支烟就顺手把它从窗户扔出去了。”
    “你说你把烟蒂扔出去了?为什么?烟灰缸不就放在茶几上吗?”
    “我说了,是顺手,窗子就在我旁边,没有为什么,我当时就这么做了。”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呢?”
    “不相信也没办法。”郑海波说,“啊,或许现在甲板那儿还可以找到我丢的烟蒂吧。”
    我看着这个素质低下的家伙,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却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也完全可能。
    我们绕到甲板,结果在窗下附近找到了两只红塔山的烟蒂。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提供一个情况。”郑海波看我一脸失望,对我说道:“从那天我和他交谈的情况来看,我并不认为他会自杀。他看上去没那么脆弱。”
    5月3日  19:00
    吃过晚饭后我和陶川在甲板上散步,宜人的海风迎面吹来。我想起刚上船时曾幻想会在游轮上偶得艳遇,和伊人共进晚餐,之后一同在甲板上感受海的浪漫。而现实呢?我再次遇上一桩血案,整个假期泡汤,身边的佳人也被换成了个烟鬼。我忍不住苦笑起来。
    我和陶川倚在栏杆上,他凝视着前方,当然,手上照例拿着一支烟。
    看着他一脸郁闷我倒是有点幸灾乐祸:“你的‘烟灰推理’就此宣告破产了。”
    他像完全无视我一般,没有一点变化,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
    过了一分钟他才慢条斯理地说:“‘烟灰推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啊,我们不是还得到了一个新的情况吗?”
    “你是说郑海波最后说的话吗?”
    他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还是怀疑可能是他杀?”
    “是的。”
    “我觉得那根本不值一提。”
    “我不这么认为。”
    我撸了下吹乱的头发说:“或许当时王鼎钧的确表现得很坚强,但是人情绪的波动是很大的,突然一下子心情低落结果自杀是很正常的。甚至有可能,当时他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
    “其实我怀疑是他杀也不全是郑海波的原因。”
    “哦?还有别的什么吗?还是你有注意到哪些疑点了?”
    “说不上是疑点,只是想到一些……一些……”陶川手腕不断翻转着,像是在费力寻找一个合适的借辞,“一些稍稍有点奇怪的地方。”
    我来了点兴趣,问:“是什么?”
    “这些东西你听了以后肯定会说‘根本不值一提’。”
    我耸了耸肩说:“你先讲讲看。”
    “如果那把bi首是王鼎钧一直带着的东西,那么用这个来自杀固然没什么问题,但我们这是在海上啊,这种情况下跳海应该是第一个想到的自杀方式吧。”
    “呃,就这样?”
    “还有屋子里的一个碎裂的啤酒瓶,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这不是很正常吗,在那种情绪下失手打碎一个啤酒瓶再自然不过了,说不定还是他为了发泄而故意打碎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要喝,就不该只喝一瓶!”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当人人都是酒鬼啊!”
    “还有最后一点。”
    “是什么?”我忍住笑问。
    “从他闷在自己房间里抽烟这点来看,我不认为他会自杀。”
    “这又是什么逻辑?”
    “抽烟,更像是在思考对策,说明心态还是比较积极的,反倒是猛喝酒才显得颓废,更可能自杀。”
    我晃着脑袋:“抽烟比较积极?这大概是你的‘烟鬼逻辑’。”
    “我就知道你会不屑一顾的。”
    我面向大海,眺望远方。虽然陶川的话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终归还是太牵强了,我认为这应该就是一桩自杀案。同时我也能够理解陶川的心理,他是以“智力游戏”的态度来对待案子的,既然是“游戏”,自然希望是具有挑战性的“密室谋杀”而不是索然无味的自杀。但我作为一个警察,希望案件尽早破获。
    “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是谋杀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
    陶川停止了吸烟看着我,但我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充满着“不相信”。
    “可能,凶手是将整扇窗,或是玻璃拆下来的。”
    陶川听完我的话后,又把头撇向一边,吐出一个烟圈后冷冷地说:“你觉得这可能吗?”
    “虽然操作起来有难度,而且还有很多弊处,但是并非不可能。”
    “看来有些东西你还没想到啊。”
    “什么意思?”
    “王鼎钧是在十二点左右死的,那凶手也差不多就在那时离开,当然前提是真的有凶手的话。十二点时天是一片漆黑,无论凶手怎么做,他都需要一定的光源,我们进入现场时灯是开着的,应该就是为了‘光源’。漆黑中的亮光很容易引人注意。虽说是在十二点,大部分乘客都已入睡,但肯定还会有人在甲板上,况且还有船上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所以zhi作密室的方法应该是能快速实施的。像你所说的的‘拆窗法’是不可行的。暂且撇开操作性不大和必会留下痕迹这一缺点,我也不认为凶手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拆一个窗户。”
    “呃,我还真的没想到呢。”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条。”
    海风阵阵袭来,让我感到了一丝寒意。
    陶川用平稳的音调说:“倘若王鼎钧真的是被他人所杀,那毫无疑问,这是蓄意谋杀。问题是,这个‘意’是什么时候开始‘蓄’的。”
    “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所带的旅游团只知道到D市要乘船去,什么意思呢?就是当他们上船时才知道这艘船内窗是什么窗,门是什么门。换句话说,凶手无法事先做准备。就拿你所说‘拆窗理论’做例子,凶手事先不知道窗是什么样的又怎么能有把握成功拆除呢?换个角度来想,凶手zhi造密室的原因是为了让人们相信王鼎钧是自杀,可自杀必须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仅仅凭借‘股票套牢’这一条还不行,很可能是凶手在前天知道了王鼎钧的儿子的死讯才开始考虑谋杀的。”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虽然是个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但也是在上船之后才开始策划的。”
    “对,这么一来又有一个限制了。即zhi造密室所使用的工具都不会是很特殊、要特别准备的,只是平常用到的东西。”
    我摇了摇头说:“你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封死了吗?”
    陶川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他这么做实在庸人自扰,这起案件以自杀为解释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合情,也合理,我想陶川也明白这一点。
    “我有一个请求。”陶川对我说。
    看着他一脸的严肃,我就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我想再去一次现场,最后一次。如果没什么新的发现那我就不去管它了。”
    7  
    5月3日  晚  7点半
    看着躺在床上那张面前面无表情的脸。我心里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真的是自杀吗?我自问自己。
    陶川仔细的观察房间内的一切,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我漫不经心的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懒得思考也懒得观察。
    “难以置信,这家伙抽了这么多烟。”看到遍地的烟蒂我忍不住插一句。
    “这根本没什么。”陶川一面仔细盯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一面闷声闷气的说。
    外面,传来阵阵海浪的拍击声。
    过了将近一刻钟,陶川一脸沮丧的朝我走来。
    “没发现吗?”
    “嗯,放弃了。”
    “那回去吧。”
    回去的途中,他一言不发像是还没有死心。坦白的说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觉感,在潜意识中我并不希望陶川发现什么使案件复杂化。
    “刚刚你在那干了些什么,别和我说就这么傻站着。”
    “差不多,你没讲错。”我轻松的说:“我在那数他抽了几支烟。呃,有21支‘熊猫’12支‘中华’”
    “哦…”陶川懒洋洋的答了一句。
    路过船内的超市时陶川嘟囔了一句:“没烟了。”
    他走了进去,买了一包“红双喜”,当他从营业员手中借过烟时突然愣了一下,他像第一次见到香烟一样端详着手中的“红双喜”。
    “喂,怎么了?”
    “呃,你刚刚说你在王鼎钧的房间里看到几支‘熊猫‘的烟蒂?”
    “21支,怎么了?”
    陶川用手抹了下脸,转过身快步向回走去。我疑惑的跟在后面。
    一分钟后我们又站在了王鼎钧的房间内,陶川蹲下身子,数着地上的烟蒂。
    “果然是21支。”
    “那又怎么样?”
    “这里只有一包‘熊猫’,而一包烟只有20支。”
    “多了一支香烟…”
    “未必只多了一支,王鼎钧在可能在外面也抽烟,那么烟蒂也会丢在外面,换句话说屋子里一种牌子的烟蒂不到20支是很正常的,就像‘中华’一样,但如果说超过20支就说不通了,总之最起码多了一支。”
    “那这代表什么?”
    “这支烟有两种渠道进入房间一个是当王鼎钧在外面时,遇到了某个熟人,然后给他烟,或是那人和王鼎钧一来到了房间。”
    我用手敲着脑袋说:“我记得他们几个人中没人是抽‘熊猫’的。”
    “嗯,这就是令我迷惑不解的地方。”
    “会不会是刻意隐藏香烟的牌子?”
    “我觉得不会,如果是情况1即在外面碰到王鼎钧,那这支香烟没任何意义,没必要隐藏,如果是情况2,即进了王鼎钧的房间那他与其后来刻意隐瞒我们还不如当时就把自己的烟蒂收走。”
    会不会是他遇到的‘熟人’不在剩下的6人中?”我低着头说:“或是当时他买了两包‘熊猫’只是另一包他把外壳丢了?”
    陶川似乎没有听到,他向超市的方向走去。
    来到超市后,营业员抬头看了陶川一眼。看来他刚刚的古怪表现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了。
    “我想问一下,你能不能回忆一下这两天卖出了几包‘熊猫’香烟?”
    “只有两包。”营业员想了几秒后快速回答。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两个买主都和特别所以印象很深刻。”
    陶川舔舔嘴唇说:“特别?能说得具体些吗?”
    “一个男的,差不多40来岁挺胖的,最主要的是看上去很颓废,他买了一包‘熊猫’和一包中华。”
    我和陶川对视了一下,那人应该就是王鼎钧了。
    “另一个呢?”
    “是个女的,长得很清秀,是在昨晚12点左右来买烟的。”
    “12点。”陶川的眉头皱成一团。
    “她看上去并不抽烟,她过来就说要买一包‘熊猫’,问我多少钱,我跟她说80,她嘟囔了一句‘这么贵’但却很爽气的付钱了。然后就匆匆的走了。感觉怪怪的,所以印象深刻。”
    “能形容一下她长的什么样的吗?”
    “长长的头发,个子差不多1米7…”营业员突然停止下来,然后拉扯这陶川的袖口,透过超市的朝外指去:“嘿,就是这个人。”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女的低着头走过,我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就是王鼎钧的同事。“
    “关之静?”陶川轻声说。
    8
    5月3日  晚  8点
    “昨晚12点”陶川用手托住下颚,用他那细长的眼睛看着我说:“你觉得是巧合吗?”
    “你是在怀疑多出来的香烟就是关之静买的那包里的
    “嗯。”
    “可这是为什么?”
    陶川双手放在脑后,“现在还不知道,但至少,我觉得关之静去买烟不是为了抽。”
    最早是准备不进这个现场,一切等下了船在说,可是,现在我已经第四次出现在这个房间了。
    陶川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副橡胶手套,他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每一支烟蒂检查,他时而对着灯光照,时而用鼻子嗅嗅。
    总共有有33支烟蒂,他花在一支烟的时间就有2,3分钟。
    一个多小时后,陶川站了起来,由于蹲的时间太长,陶川一下没有站稳险些摔倒,我慌忙上前扶住他。
    “体质不行了啊。”他突然轻轻的感叹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很滑稽。
    “发现两个有意思的东西。”陶川摊开右手,一个深褐色的颗粒放在他的掌心。“这是还没被烧过的干烟丝。是我在茶几底下意外找到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一个烟丝而已。”
    “干烟丝是很难从烟里吊出来的,除非你用力搓。或是用见到把香烟拦腰剪断才会掉出来。”
    我侧着头看他另外一只手也拿着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是那支‘不是用来抽’的烟吗?”
    “没错。”陶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他抬起左手,我注意到他捏着一支香烟。
    “你仔细看,发觉有什么异样吗?”
    我弯着腰凑近一些,“比其他烟蒂要长。”
    “是的,而且它的确没有被抽过。”
    “你怎么知道的?”
    “别的烟蒂的末端都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这是王鼎钧的唾液引起的,而这支没有。”陶川在地上捡起一支烟蒂把它伸向我面前说:“你要闻一下吗?”
    我摆摆手,对于“腥臭味”我没什么兴趣。
    “这烟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仔细注意在这烟的中间部分”
    我眯起眼睛,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好像一个淡淡的折痕。”
    陶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呼出一口气感慨道:“这案件又被你搞复杂了。”
    陶川对我的感慨不为所动。他轻轻的对我说,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烟蒂是在破碎的酒瓶旁发现的,酒瓶在窗的正下方。”
    陶川像一尊雕像凝视着窗户。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盯着窗户,正当我感到有点头晕时,陶川走到窗户前,他转动着把手,然后把脸贴上玻璃,闭上一只眼睛,从内侧观察转轴。又用手指轻轻触碰转轴。
    末了,他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
    我立刻追了上去,问“你有什么发现了吗?”
    陶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很诚恳的目光看着我说:“能帮个忙吗?”
    “什么?”
    “你能想办法找到剩下的‘熊猫’吗?”
    “就是关之静买的?”
    “对。”
    我摊开手说:“你这让我上哪找?说不定已经被她扔到海里去了。”
    “至少要试试啊。”
    “你自己怎么不去试?”
    “我要做个实验。”
    “实验?什么实验?”
    “这个我现在也和你说不清。”
    “但…”
    “拜托。”陶川双手搭住我的肩,看着他那无比真诚的表情我觉得无法拒绝。
    “呃,那好吧。”
    陶川露出微笑。说:“多谢。”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转过准备开始行动,我很好奇他所说的实验是什么,但我知道现在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的。
    “哦,对了。”陶川在后面叫住我。“我记得你有一顶帽子。”
    “嗯,是的。干嘛?”
    “你买来多少钱?”
    我双手插着腰,诧异的看着他,他的问题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
    “20多元吧,你想干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皮夹,从中抽出一张50元的钞票,塞在了我的手上说:“我买下了,你现在就给我吧。”
    “你不太正常啊。”
    “这个实验你的帽子是关键。”陶川认真的说。
    我也不再多说,我相信陶川的古怪举动最后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从房间内拿出帽子交给了他。


    陶川盯着那定黑色的帽子许久,喃喃自语道:“有点可惜。”接着他用力把帽子上的金属块用蛮力给扯了下来。他走向一间房间摁响了门铃。
    一位有着飘逸长发的女子从门后探出头来,“是陶川先生啊。”
    “抱歉,关小姐,这么晚还打扰你。”陶川脸上推满了微笑。
    “什么事进屋说吧。”
    “不用了,我是想找你借一下强力胶。”陶川拿出那顶帽子和上面的金属块说:“不小心被我扯下来了,我想你既然做船模,应该有强力胶的吧。”
    被称做关小姐的人冲陶川友好的笑了笑,随即回到房间,片刻后她拿出一小罐胶水交给了陶川。
    “谢谢你啊,过会儿就还给你。”
    门被关上后,陶川低着头默默的看着手中的强力胶。他又来到超市。买了两瓶啤酒,并让营业员将他们打开。
    “这酒也不能浪费啊。”他对着啤酒说。
    9
    5月3日  晚  10点35分
    我的身上发出阵阵异味,在之前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和船上的工作人员一起穿梭在垃圾停放处,一个一个垃圾袋翻开来看,为的就是那包该死的香烟。幸好结果令人满意,最终我们还是找到了它。
    它四平八稳的躺在几个易拉罐中,像是在那等候着我们。我们所发现的“熊猫”的确只少了一支烟。应该就是关之静买的。
    我很不满的扣响了陶川的房门。
    陶川打开门后,用令人很不爽的口气说:“嗯,怎么那么臭。”
    “喂,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你害的。”我把已放在包鲜袋里的香烟(充当物证袋)在陶川的眼前晃了晃:“里面的确只少了一支烟。”
    “呵呵,那真是辛苦你了啊。”
    我闻到一股酒味,问:“你在里面喝酒吗?”
    “嗯,为了实验嘛。”
    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我并不认为他做的实验一定要喝酒。
    “哦,对了我们还找到了一包烟,同样是只少了一支烟。”
    陶川眉头一紧,但很快舒展开来说:“什么牌子的?”
    “‘飞马’。”
    他听了之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说了一句“果然。”
    “好了你就别买关子了,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嗯,我会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位‘听众’。”
    陶川说罢,转身会屋,再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空啤酒瓶,和一小罐不知名的透明液体。
    “走吧。”他说。
    “去哪?”
    “关之静那。”
    我看了一下手表说:“已经快11点了,这么晚…”
    “一鼓作气,在今晚就把这个事件结束掉。”

    在摁响门铃后不久,关之静把门打开了,她见是陶川,笑着打起招呼。可当她看到在陶川身后的我时,笑容凝固了。她警觉的向我问声好。
    “我们,能进去吗?”陶川轻声问。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关之静的房间里开着电视,在放一部很老的电影,她顺手把电视机关上,坐在了床上问:“有什么事。”
    说这句话时她是面向我的。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陶川。
    陶川来到紧闭的窗前将它打开,说:“开窗透透风。”
    “请问,陶川先生你们找我什么事。”这次问题抛向了陶川。
    “想找你聊聊。”
    “抱歉,今天太晚了,我没…”
    “是关于王鼎钧的死。”
    “王鼎钧,不是自杀的吗?”
    “我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
    关之静扭动了下身子往右边坐了一些。:“那你讲讲看吧。”
    “我们能换个地方聊吗?”
    “为什么?”
    “因为过会儿可能要向你演示一个实验,不过你的屋子可能不太好办。”
    关之静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陶川看。
    “我们能否去杨城警官的房间去?”
    我的房间?我迷惑的看了一眼陶川,就构造而言我认为我的房间和关之静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关之静蠕动着嘴唇,思忖了一番后说:“好吧。”
    我坐在椅子上,关之,,坐在床上。陶川则站在中央,像是在演一出戏。我们则是观众。
    陶川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后回到中心,清了清嗓:“起初我认为将这起案件理解为自杀并没有什么问题,无论时动机,还时客观的情况都能证明这一点。”
    他看了我一眼,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坦白的说其实我一直很固执的认为可能会有别的解释,我之所以这么想的原因是我觉得现场有点不对劲,虽然这些‘不对劲’的东西微不足道,但也不应被忽视,当郑海波最后提及那天晚上王鼎钧的状态时我认为有必要重新审视整件事了。”
    我注意到,陶川不断用眼角瞄关之静的脸色。毫无疑问,他并不是要讲给我听,而是讲给她的。
    “假设,不是自杀,而是有人谋杀了王鼎钧,那么是谁干得?我想怀疑作为同他一起上船的你们也在清理之中。”
    关之静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完全理解。
    “既然是他杀,就无法回避这个密室问题。”
    “是啊你准备怎么解释密室的问题呢?”关之静用不屑的口吻说。
    “我们进入房间之前门是上锁的,这毫无疑问,其次是窗户的状况,同样也是处于紧闭的状态。而整个房间也没有其他的出口了。”
    “这我们都知道。”
    “首先考虑的是门,但是由于这种门的特殊性质,所以在上面做文章有很大的困难,相比之下,在这老式的铁窗做手脚要容易的多。”
    容易得多?我却一点不这么认为。 在听了陶川关于密室制作的“两条限制”后,我更这么觉得了。我甚至觉得要满足这么多苛刻条件的手法是不存在的。
    “但窗的状况也很不理想,一方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而且窗和窗框是完全闭合的,没有留下一丝的缝隙。”陶川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但像是考虑到了什么又把香烟给放回去了。“其实除了关于密室还有两条限制条件,因为窗外就是甲板,即使案发时间是在深夜,但还停留在甲板上的大有人在,而且还有船上的工作人员。如果时间太长,或是很复杂,都有可能招来别人的注意。这就说明,所用的手法必须要干净利落。其次,你们是直到上船之后才了解船的构造的,了门和窗的情况。这无法事先做准备,所以也不会用到些特殊的工具。”
    “条件是这么苛刻,难道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吗?”
    “是的,因为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我们注意到散落在王鼎钧房间内的香烟居然有21支,而一包烟也不过20支。所以地上的香烟引起了我的注意。”
    关之静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冷冷的看着陶川。
    “果不其然,我们找到了一根非常特殊的香烟。还有一些干烟丝。”
    陶川所说的那支烟究竟有什么玄机?至今我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我坐直了身子。
    “那支要比其他的烟蒂长许多,中间还有一条淡淡的折痕。而烟并没有被抽过,因为烟的末端没有异味,但更令人费解明明没有抽过但看起来很像是抽了的。”
    “什么意思?”关之静问。
    “没抽过,但是却少了一大截,而且在前端有灼烧过的痕迹。这不很像真的被抽过的烟吗?”
    这也正是让我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再结合刚刚提到的烟丝,我脑中就形成了一个有趣的情景:有人用剪刀减去了香烟的一部分,在剪的时候烟丝掉了出来,之后他有用打火机去烧前端,为的是让烟‘看起来像是被抽过的。’”
    “可这么做是为什么呢?”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关之静吃惊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料到我实际上并不知情。”
    “这么做就是为了掩盖这根香烟的真正用途。”
    我急不可耐的问“那真正意图又是什么?”
    “这根特殊的香烟我是在破碎的啤酒瓶旁找到的,而啤酒瓶则正好在窗的正下方,因而我有一个有趣的想法。”
    我吞了下口水,不知道陶川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
    他来到窗户前,扭动把手将窗打开介绍道:“这里船上的铁窗上的把手不算很松,将门的把手扭到处于开启的状态,它并不会自己掉落下来而是的停在那里。但是如果…”他一面说一面拿起那瓶空酒瓶,接着插在把手处,“如果把手后面插了一个空的啤酒瓶,那把手会迅速下落,回到‘锁住’装提状态。”
    果然,把手迅速下落,眼看酒瓶就要脱离把手时,陶川一下子把它拿了下来。
    “是不是有点明白了我的意思了?设想一下,如果在‘开启’状态时从窗离开,然后把手自动回落到‘锁住’状态,那密室问题就解决了。但仅仅这样还不够,因为把手的下落速度实在太快了,必须要让它减速,而减速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控制转轴的松紧度,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只要在转轴处涂抹一些物质就可以了,这样就能让转轴比较缓慢的下落,从而有时间离开房间。让其减速的物质有很多,比如说,”陶川把头转向关之静,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幽幽的说:“强力胶。”
    关之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平静的出奇,她以同样的口吻对陶川说:“那香烟呢?你怎么解释?”
    “酒瓶是玻璃制成的而把手是铁制的,而且酒瓶的开口要比把手略大一些。这就会造成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在回落到‘锁住’中间,酒瓶就脱离了,最后也无法完全成为‘锁住’状态。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就需要一个填塞物,是酒瓶完全能够和把手贴合。”
    “也就是说那根香烟就是被折迭起来充当‘填塞物’的作用?”
    陶川点了点头说,我还是将当时的情况重现一下吧。
    他来到窗前,扭动把手,使把手呈“开启”状态,,并停在那里,接着陶川拿出那瓶神秘的透明液体,他又拿出一种很小的刷子,在上面涂了些透明液体,我这才意识道这是制作模型的专用强力胶,他用刷子耐心的涂抹在窗户的转轴上。
      接着陶川没有在做什么动作,像是在等待胶水风干。过了一会儿陶川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取一根,将它对折然后拿出那瓶空的啤酒瓶连同折过的香烟一起塞向了门把手。起先把手并没有移动,还是处于‘开启’状态。
        “假如我是凶手那么这段时间内我就足够从窗户离开了。”
      陶川的话音刚落,那个把手开始缓缓的向下移动了起来,几秒后,把手已经完全处于‘锁住’状态。
        “哦,”我忍不住发出一点声音来,一切就像是全自动般,没有人为力量,自己锁上了。
        “这还没完哦!”陶川笑着说。“请耐心的看下去。”
    我静静的看着已经完全竖直状态的啤酒瓶,渐渐的,啤酒瓶受重力的作用开始慢慢下滑,随着“嘭”的一声,啤酒瓶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而香烟散落在一旁。而被对折的香烟也开始慢慢舒展,很快就几乎恢复了原状。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陶川和关之静无言的对视着。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挑衅。
    “现在在回头想想整个过程,首先是为什么以香烟作为填充物。”
    “是‘树枝藏在树林里最安全‘吧。”我插嘴道。
    “说得一点不错,在遍地烟蒂的情况下谁会去注意这其中有一支香烟与众不同呢?在来看看刚刚说得两条‘限制’,这种手法也完全满足,第一,要干净利落,凶手只要在房间里布置好,然后在从窗离开把窗户关上就可以了就可以了,这一切只要短短的几秒接下来的全是自动进行。另一点是密室手法所需的材料,无论是香烟还是啤酒都是很平常的东西,而唯一的特殊物品,强力胶,但这种东西,作为喜欢制作船模的你来说…”
    关之静哼了一声,不慌不忙的说:“看来你是认定我就是凶手了啊。”
    陶川没有正面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刚刚你告诉我你不抽烟,但是我想问你一下,在案发当晚,你为什么去超市买了一包和王鼎钧一模一样的‘熊猫’?”
    关之静的脸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她稳定了下情绪说:“只是,只是抽着玩玩。”
    “玩玩?用80元一包的熊猫?”
    她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句话:“难道不可以吗?”
    “那我想问一下,那些烟呢?总不见得被你全抽光了吧。”
    “我把它扔了。”
    陶川笑了说:“没错,你是扔了。”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亮出那包装在保鲜袋里的‘熊猫’。“这样重要的东西要丢就要丢在海里啊。”
    关之静此刻的眼里才能够满充满着敌意。
    陶川又说:“其实你原本的计划是以王鼎钧的香烟作为‘填充物’的,你想,像他这样抽烟的人在房间里必定能找到合适的香烟,而且如果烟本来就是王鼎钧自己的那就更完美了,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但那天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王鼎钧把自己所有的烟都抽完了,而在地上的烟蒂过段,根本无法做‘填充物’,所以你只能冒险去买一包和王鼎钧完全一样的香烟,其实那根本不算使冒险,如果不是因为偶然我们根本不会知道你买烟的事。”
    原来如此,我已了解证件事的脉络了,但我想到了那包‘飞马’,从陶川当时的表现来看,应该也和这起案子有关系。
    “虽然这个密室手法操作起来很简单,但还是必须在真正使用前去试一下,刚才我去你房间扭过把手,也很紧,说明你先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过了。还有,为了了解以香烟做填充物的可行性,你还特意买了一包烟做实验,就是那包1块5一包的‘飞马’吧。”
    或许关之静此刻不能用“惊呆了”来形容,可她脸上吃惊的痕迹是的确存在的,但这种表情并没有为此很久,很快,她又恢复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你真的那么确定人是我杀的。”
    “是的,我不认为这都是巧合。”
    “不,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决定性的,在法庭上甚至不值一提。难道别人就不会带强力胶了吗?就算我买了一包烟,又怎么样?如果你很确定我就是凶手你没必要找我来听你废话,你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吓唬我,让我自乱阵脚,自己说出实情。不是吗?”
    对于关之静的反应反应我愣了一下,目前为止我们的底牌已全部亮出,我相信陶川的企图应该也正是如此,但关之静要比想象中的难对付的多,她说得一点不错,仅凭这些是没有任何威胁的,然而,对于关之静是凶手这一点我并不怀疑。我望着陶川,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不,你错了,我并不是出于这个理由找你来的。”
    关之静不为所动,轻蔑的冷笑一声说:“哦?那是什么?”
    “我是来劝你自首的。”
    “随你怎么说。”
    “我们不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陶川用那狭长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关之静。
    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我们在现场找到一根长头发。”
    长头发?有吗。我感到不可思议。
    而关之静的嘴成了一个“O”形,她的眼神里透着惊恐。这种状态为此了好几秒,接着她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向陶川吼去:“不可能!不可能有头发。”
    陶川只是冷冷的盯住她,说:“你不用那么激动吧,我们其实没有发现头发。”
    关之静像是惩罚自己是的咬住下唇。
    陶川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对她说:“你真的天真的认为你能够逃得掉吗?”
    关之静对陶川不加理睬。
    陶川滔滔不绝的说:“下船后,警方介入调查,他们会检查出转轴上的强力胶,或许还能证明,这强力胶就是出自你这瓶。然后还会查到那包香烟上没有唾液残留,我相信,你还不至于蠢到在那香烟留下指纹,但在那烟盒上呢?从你随便丢掉这点看,你也不会去擦掉上面的指纹,警方完全能通过高科技得知那支香烟正是从那包‘熊猫’抽出的。另外痕迹科会对王鼎钧的房间进行彻底的搜查,你真的以为你能不留痕迹的进出吗?你太低估现在警察的能力,一些完全超乎你想象的东西对你而言都会是致命的,皮屑,肌肤颗粒,你衣服上的纤维,等等等等,可能现在让你看一集纪实频道的‘医学神探’就能让你彻底死心,另一方面,警方会对进行全面的调查,了解你的个性,生活方式,你与王鼎钧的瓜葛,杀人动机。还有去想想警方的审问专家,你难道认为,你脆弱的心灵经得起那些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的专业人士的心理攻击吗?甚至…”
    陶川那犹如连珠炮般的话语,戛然而止了,关之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但啜泣的呻吟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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