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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幸运男儿的灾难》作者:海渡英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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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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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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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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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9 17:0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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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家的,起床!起床啦!”

    除假日外,几乎每天都要演练一遍的节目又开始了。睡意蒙眬中一听到妻子繁子那尖尖的吼声,久保伸昭便本能地像个蜗牛一样蜷缩进被子里。

    这种抵抗是无济于事的,繁子先是在久保的耳边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倘不奏效,下一步大概就要掀开被子以八级地震般的气势摇晃久保了。若再赖床,她就会采取非常措施从冰箱里取出三四个冰块径直送进久保的睡衣中。

    在其他方面,繁子还算不上是一个勤快的妻子,性格方面也并非十分较真。只是在这一点上她做得十二分的出色——那就是一定准时将丈夫送出家门,绝不让他迟到半分钟。她似乎持有一种固定观念——上班迟到便是天大的罪过。

    久保心里再也清楚不过——这每天早晨的战争他是毫无胜机可言的。所以便不得不在适当的时候打起白旗爬出被窝。不过,人虽然起来了,脑子里却仍然昏昏沉沉的。昨天晚上一定又是喝过头了。

    “当家的,要迟到了!”

    “今天我不舒服,你给公司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不去上班了……”

    “天天都喝到深更半夜的,要舒服那才怪了呢!喝得第二天一上头就不去上班,那你还有上班的日子吗?”

    久保猛然间被老婆掀掉了被子,不由得缩成一团。然而遗憾的是,他又不能反驳繁子。实际上他也正在做自我反省:我为什么如此贪杯呢!?

    喝得过了头,弄得第二天早上还在头晕的时候,他也曾动过念头,想要就此打住,至少不要再喝得酩酊大醉了。然而奇怪的是,一到傍晚他的决心便消失得荡然无存。

    例行的大地震袭来以后,久保无可奈何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走进洗手间里。还是不舒服,不单单是头痛,胃里边也难受。也许是患了胃溃疡吧?医生曾告诫过他应该节制烟酒……

    他走出洗手间,进了餐厅。餐桌上早已准备好了早点。有烤面包、咖啡、鸡蛋、火腿和生菜。强迫久保吞掉如此丰盛的早餐似乎也是繁子的信念。可此时久保毫无食欲,他只是勉强地把手伸向了咖啡。

    “当家的,不吃饭怎么成呢!在外面上班最怕的就是不吃早饭。”

    “嗯……”

    久保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付着,一边打开报纸的新闻版。他先看昨天的棒球比赛结果,再浏览一遍社会版,最后是瞥上一眼头版的标题。这是他读报的习惯。他没有时间去认真阅读那些琐碎的新闻。

    “你这个人啊,除了酒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所以在公司里也就……”

    瞧瞧,瞧瞧,又来了!繁子的牢骚虽然不是每天早晨必发一次,但每周一至两次是必不可少的。对此久保又不能戴上耳塞,于是便只好尽量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不腻烦那是假的。

    就算戴上耳塞,久保也能想像出她想要说些什么。

    “你本来是早该发迹的,都毁在一个懒字上了,整天泡在酒瓶子堆里。”

    繁子总是以十倍的语言喋喋不休地重复着这些内容。

    不过久保也自认繁子的牢骚不无道理。他的公司是典型的家族企业,三年前过世的老爷子就是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按说亲属掌握实权,他是早该出人头地的,但他却未能如愿以偿。这是不争的事实。而父亲过世后他便明显地开始吃冷饭了。

    父亲生前也总是教训他,叹息独生儿子竟是如此无能。他的耳朵早已磨出了趼子。父亲之所以极力撮合他和繁子的婚姻,想必也是打算给自己的不肖之子娶上一个顶得住门面的老婆。繁子曾是公司一家客户总经理的秘书。父亲和这位总经理相交甚笃。来往中父亲发现繁子精明强干就选中了她。经父亲一说,久保就与繁子见了面,接着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说来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嘛,自己终归是要结婚的。繁子人长得很漂亮,娶她为妻也不赖——这就是久保当初的想法。不过,如果他预先知道父亲将要猝死的话,他或许就会找个理由来推迟这门婚姻了。因为他认为结婚毕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懒惰的人,但他只是这样客观地进行分析而并不去做任何反省。他也从未想过要在公司里出人头地。他认为越是往上爬责任就越重,工作也就越多。到头来很难说不像父亲那样积劳早逝。久保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人都拼命想往上爬。

    诚然,出人头地收入也会相应增多。但久保老爹的房地产和其他遗产已经十分可观,久保本人对金钱也没有更大的贪欲。喝几杯美酒,听听悦耳的音乐,或是逢场做戏偶尔在外风流潇洒一次,这些靠遗产绝对可以应付过去。他和繁子没有孩子,也就不存在给孩子留遗产的问题。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那么忙忙碌碌呢?

    久保常常抱怨自己生不逢时。如果出生在古代中国,他就会寻求那种以酒为友的隐居生活,并与竹林七贤相伴。或许同样被人们称做酒仙也未可知。在那时,这种生活方式可是极受推崇的。他常常慨叹生在令人窒息苦闷、紧张刻板的今世是自己的不幸,然而叹息是无济于事的。虽如此,他仍然觉得没有必要像其他人那样忙忙碌碌地去工作。

    他还下不了去过隐居生活的决心。不过,既然轻易不会被公司炒鱿鱼,那么就只做上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情,其他嘛,落个轻松自在好了——这就是久保的人生观。因此,无论父亲怎样说教,无论老婆怎样敲打,久保都不曾考虑过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态度。

    这种观念是何时形成的,久保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性格也未可知。从孩提时代起,他就缺少争强好斗之心,也极少主动地去讨女人的欢心。不过,当异性主动向自己表示芳心时,只要对方不是极为令人生厌的女人,一般说来他也不会将其拒之于门外。

    和繁子的婚姻,说来也是这种观念的一种延续,再加上老爷子的撮合。此外,想要风流快活一下时,身边总有个美女相伴,这也就省去了到外面拈花惹草的麻烦。如此而已。

    然而,现实往往难尽如人意。说句实话,每天早上将他从被窝里赶将出来,逼着他去公司上班的这位一丝不苟的太太是非常难缠的。但是,如果因此便闹着要离婚,搞得沸反盈天的话,其结果可能更为棘手。

    一边看报一边这样胡思乱想的当儿,繁子的牢骚似乎也终于告罄了。或许是她已经意识到,再这样喋喋不休地唠叨下去的话,老公真的就要迟到了。如同送小学一年级学生一般,繁子逼着久保吃掉桌上的早餐,又帮着他从头到脚打理好上班的行头。

    “拿着,衬衫!拿着,领带,还有新手帕!”

    久保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今天是星期五,再熬一天就出头了。只有周末可以不必早起,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个懒觉。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娘家来了电话,赶上你又是喝得昏天黑地的,也没法跟你说……”繁子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嗯?什么事?”

    “俺妈的身体好像又不好了。我想这个周末回去看看,成吗?”

    繁子的母亲体弱多病,似乎浑身上下所有的零件都有毛病。久保已听繁子说过多次,怪絮烦的根本就记不住。只是繁子时不时地便要以此为由回到静冈的娘家小住几日。

    “啊,你去好了。”久保爽快地答道。

    真是求之不得啊!因为节假日里,繁子也同样絮叨个没完没了。这样便可以获得解脱了。

    “那么,我明天早上就出发,星期天晚上以前赶回来。”

    “别价,你要是愿意的话,今儿就去也成啊。反正明天是假日嘛。”

    “你是说反正今儿晚上你也要喝到深更半夜才能回来?看来我离开这个家你倒是蛮高兴的嘛!”

    “那倒不是。不过,只住一个晚上,你不觉得太紧张了吗?”

    “可也是啊。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当家的,你一个人行吗?”

    繁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神色。不过,久保并不觉得那是因为繁子担心他去与别的女人风流快活。繁子早已将懒汉丈夫的本能看得一清二楚,认定他绝无勾引女人的招数。

    “什么行不行的?不就是一日三餐嘛。一两天的事儿,找个餐馆随便应付一下不就得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会把一些快餐食品放到冰箱里的。只是,前些日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是闯下大祸了嘛。所以……”

    事实也确是如此。进入新年以后,久保已经在繁子不在家时闹出两次差错,还险些丢了性命。

    “有什么好担心的?迄今为止我不是没出什么事儿嘛。算命的已经给我算过了,我是一个命硬的人,无论碰到多大的灾难,都会化险为夷的。在西洋不是有‘叼着银勺子出生一说吗?我就属于那种人,属于那种世上少见的幸运男儿。”

    “你呀,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地净说一些宽心话。跟你说真格的呢,加点仔细好了!”

    说罢,繁子喘了口粗气,倏地看了一眼座钟,慌慌地将久保送出了家门。

    算命先生说久保是那种世上少见的幸运男儿这倒是事实。久保并不怎么相信占卦算命一类的把戏,但是,大学毕业以后不久的一天,他却借着酒劲儿找过一个街头算命先生。

    当时,那个算命先生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久保的面相和手相后对他说道:“你是万里挑一的,啊不,是百万人里挑一的少见的命硬的主儿。虽然一生要遇到好几次危险,但总能奇迹般地化险为夷。虽不至于出人头地,也不会成为百万富翁,但却终生衣食无愁。不管遇到多大的难事,问题都会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

    当时,久保只是在心中自语:“就会挑好听的说。”但毕竟听着心里边不烦。只是当时算命钱施舍得多了一些,过后心中未免懊悔,总觉得是那算命先生钻了自己的空子。

    然而,一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却使久保不得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了。当时,久保到北海道出差,完成工作后的当天晚上,他又是喝得烂醉如泥,没能赶上预定好了的翌晨的班机。但正是那架班机被人劫持了。虽然到头来乘客毫发无伤,即使久保上了那架班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从飞机被劫持到释放乘客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其间难捱的不安和痛苦自不待言。能够避开这些,的确可以说是幸运的。

    在那之后,他还遇到了交通事故但却未伤毫毛。有一次,在路过建筑工地之际,就在他驻步回头去看擦肩而过的靓女时,一根钢材正好落在他的眼前。于是,久保越发相信自己的好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本来也就是一个乐天派。

    今春以来,在繁子回娘家时,他曾经两次面临过极大的危险。这并非危言耸听。两次都是因为酒后的失误,且两次都险些丢掉了性命。

    头一次是二月初的一个星期六。家里的空调失灵,而不到下周一则没人来给修理。于是繁子就把放在仓库里的旧瓦斯炉拿到寝室安装好了之后才回了娘家。

    “你可要加小心啊,绊掉瓦斯管子可是要出大事的!今天晚上可不准你喝酒!”

    繁子临走前曾叮嘱过他。然而,碎嘴婆娘不在,岂有不喝之理?是日夜,久保醉得一塌糊涂,比平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自己怎样回到家里,怎样钻进被窝都记不得了。他并不记得自己回到家里以后曾打开过瓦斯炉,但也许是因为隆冬寒夜里下意识使然打开了瓦斯炉也未可知。尔后便正如繁子所担心的那样,绊上了瓦斯管又推倒了瓦斯炉,火也熄灭了。或许当初只是打开了瓦斯开关而忘记了点火。

    总而言之,如果久保一直那样沉睡下去的话,说不准就会因瓦斯中毒而一命归西。应该说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新式瓦斯炉都装有预防事故发生的装置,但久保家用的是其父辈时代就使用的老式瓦斯炉。

    幸运的是半夜的电话铃声吵醒了睡梦中的久保。被枕边不屈不挠的电话铃声吵醒时,久保已是老大的不快,而当他搞清这是一个拨错了号码的电话后,不快的感觉则增加了一百倍。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里他突然意识到房间里充满了瓦斯的气味。

    久保再次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几次遇险都奇迹般地逃脱过去了。当时拨错了号码的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另一件事发生在三个月前的一个夏日。也是繁子回娘家的周六晚上。当天异常闷热,久保就没有出去而是呆在家里自斟自饮。

    在外面有陪酒女郎相伴固然不错,奈何久保天生只是一个酒鬼,并不在乎喝酒的地方。碎嘴婆娘呆在身旁连酒都会变味,不然他是可以呆在家里喝的。再者,星期六的晚上,会做生意的酒馆也全都关门打炸了。

    久保已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一瓶威士忌见底以后,他又想再开一瓶。但不知怎么搞的,平时放酒的柜子里空空如也。酒徒即便酩酊大醉,对家中还有几瓶酒也依然了如指掌。别人送来的威士忌和白兰地应该还有几瓶的,而喝了一半的一瓶也不见了。那是因为那瓶酒不是他喜欢的牌子,所以喝了一半就把它抛到一边。

    “混账东西!繁子把酒都藏到哪里去了?”

    久保恨恨地说。不久前医生曾警告过他要节制酒量,繁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因而唠叨得更勤了。

    想到这儿,贪杯的酒徒就越发要喝。然而深更半夜的,酒店都已关门打烊。于是,久保便执拗地在家中寻找起来。繁子藏得很巧妙,怎么找也找不到。但久保毫不气馁,终于在厨房水池下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瓶威士忌,里边还剩下半瓶酒。大概是繁子把酒都分散藏起来了。水池下边的柜子里放着各种洗涤剂,那瓶威士忌被放在最里面,不认真找是发现不了的。不管放在何处,有瓶盖儿封着,酒是不会出问题的。久保高兴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然而,乐极生悲。不,这最终却是救了他一命,结局是好的。当他打开酒瓶时,或许是喝多了身不由己之故,竟把瓶子掉在地板上。液体咕嘟咕嘟地流了出来。见状,久保宛若失去了传世家宝似的满脸都是惋惜之情。但他同时却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刚好经过液体上的一只蟑螂已经仰面朝天地痉挛起来,只是脚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难道蟑螂也醉了吗?想到这儿,久保心中怦然一动,赶忙俯下身去嗅地板上的液体。他发现:虽然液体的颜色和一般的威士忌没有什么两样,但气味却异常的刺鼻。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早该发现的事实——瓶子的标签上用万能笔画了一个骷髅,和海盗船上的旗子一模一样。不必说这意味着瓶子里装的是毒药。他想不通繁子为什么要把毒药装进威士忌酒瓶里。

    久保从醉意中猛醒过来,对酒精的欲望也随之云消雾散,就心情沉闷地去睡了。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又是幸运地避开了灾难。

    当然,繁子回家以后,久保就这件事质问了她。不料,这下可惹出了麻烦,久保被繁子着实地教训了一番。

    “怎么,你竟然要喝那玩艺儿?开什么玩笑啊你!你没看见上边画着骷髅吗?你也不想一想,我怎么会把威士忌和洗涤剂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呢?”

    繁子尖声嚷嚷着。久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院子里的树生虫子了。你什么也不干,才不会记住这些事儿呢。我从邻居家太太那儿要了一些速效杀虫剂,没想到我不在家时你竟会去动它。”

    如此说来,繁子的确说过树生虫子的事,久保无言以对了。

    “我是把酒藏起来了,可那是因为我担心你的身体。给你留一瓶还不够吗?再喝就喝死了!可你就是没个够,到处乱翻,也不看看瓶子上的标记。真没出息!瞧你那德行。”

    要酒不要命。久保也只好自认自己不争气了。他本想说繁子把酒都藏起来搞得他十分恼火,因此,找到那瓶威士忌时令他喜出望外,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标签。然而,越解释就越会被繁子看扁。

    不过,久保还是自我安慰了一番——不管怎样,我是一个幸运男儿。今后醉酒也还会闹出意外的,不过,有幸运之神相助,该不会有性命之虞喽!

    那一天——我们再回到久保早晨被繁子赶着起床上班的那个星期五。到了下午,久保在公司接到了繁子打来的电话,无非是说:我这就要回娘家去了,你可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莽撞行事了,自己的事自己当心云云。

    “我也和俺妈一样心脏衰弱,千万不要让我受到强烈的刺激啊。你老是靠什么运气,总有一天会倒霉的。自己的事自己要上心。”

    久保自忖:说到心脏的话,老婆的心脏要比我的心脏结实得多。上一次杀虫剂事件,受到刺激的是我,而繁子只不过是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曾听说繁子的母亲浑身是病,特别是心脏不好。由于这种体质上的遗传,繁子也在尽量避免去做剧烈的运动。最近一个时期她不太渴求床上生活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久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应付着电话:“嗯,明白了。你放心走你的好了。”

    放下听筒后,久保发现部下西村荣子正在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笑,并投来富有深意的一瞥。久保本人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在公司里已是公认的“气管炎”。片刻以后,当他起身去厕所时,荣子竟随后追到走廊上来。这也是久保早就预料到了的。

    “您太太又要回娘家了?”

    荣子大概从方才电话的气氛上推测出了电话的内容,所以才这样发问。

    “嗯……”

    “那么今天晚上您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了?我想我不会妨碍您吧?今天晚上我也很想喝酒啊!”

    “这没问题。有个伴儿总比一个人喝闷酒强。”

    久保奉行来者不拒主义。实际上,他们已经多次在一起喝过酒,也曾有过肌肤之亲。自不必说,每次都是在对方积极主动的情况下进行的。

    说来荣子的相貌还算可爱,不过,看上去虽然很年轻,但实际上已经接近老处女的年龄。或许是年龄的增长使她焦灼不安,再不就是本人已经自暴自弃,因而,她在生活方面放荡不羁,酒也是海量。她对久保似乎抱有一种落伍者的同病相怜似的亲近感。

    本来,久保和公司的老板属于同一家族,他本该是公司的骄子,绝不是荣子等人可以信口调侃的。刚进公司时,人们也正是以这种眼光来看待他的,他也曾是女孩儿们心中的偶像。然而,现在的他已是公司公认的无能之辈,大家都在背后藐视他。不过久保并不是因此就会消沉下去的人,即使在失去了光彩的今天,仍不乏荣子这样向他献殷勤的人。这是因为他花钱时出手大方,人又老成,既平易近人做事又从不拖泥带水。这正是女孩儿们翘盼的玩家。

    下班后,久保和荣子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饭店,吃过饭后,就在饭店的酒吧里喝了起来。他本来就不在意喝酒的地方,也没有必要带着女孩子特意去有女招待的酒吧。荣子今晚似乎比平时更为放荡,酒也喝得很急,还时不时地将身子靠向久保。

    “喂,你喜欢你的太太吗?”

    “怎么说呢……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哼,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骨子里还是很喜欢她的吧?我呀,还是别多嘴的好,不然你会以为我在打你的主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露一半藏一半吞吞吐吐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相信自己的太太吗?”

    久保停顿了一下以后问道:“你是说繁子有外遇?她常常回娘家是假,去见情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个星期以前,我曾经偶然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亲热地勾肩搭背地在一起轧马路,就是在新宿有许多情人旅馆的那个地方。你太太过去的工作单位我也常去,所以很熟悉她。”

    “哦……”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嘛。”

    “不,我非常吃惊。只不过我是一个非常懒惰的人,反应也迟钝一些罢了……男的是谁?”

    “名字我可不知道。人嘛长得是很帅气的。你太太还在公司工作的时候我就看到过他们在一起轧马路。”

    “也许是和过去的恋人又勾搭上了,这是常有的事。”

    “你怎么不疼不痒的?难道你不在意?你大概不会知道,在这方面过去就有过许多风言风语。在上司面前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秘书,假装正经,其实是一个很风流的女人……”

    “这么说,她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和那个男人鬼混喽?我还从来没有打电话确认过她是否真的回娘家去了。”

    “别怪我多嘴,你真是个大好人,太善良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不过,繁子如果说喜欢那个男的,要离婚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这并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我讨厌无休止的争吵。”

    “你真傻!我想繁子并不想和你分手。你是有钱人,舒舒服服做你的太太,背着你再去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即使如此你也无所谓吗?真没骨气!”

    荣子突然哭出声来,一头扑进久保的怀里。

    本来,久保约摸着今晚可能要和荣子一起过夜了,但结果他只是把荣子送到她的公寓后就抽身而去。这是因为荣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而他自己在吸收了一定量的酒精之后也厌烦上床做爱。此外,荣子今晚的表现也让他扫兴。这是警惕性在发生作用。

    她道出的繁子的事有多少是真情不得而知,但看来她是梦想着接任繁子做个舒舒服服的太太。即使和繁子离婚,久保也不会做再婚这种麻烦的事。

    久保乘出租车回到自家的门口。然而,因为荣子很快就酩酊大醉,而时间尚早,再加上是周末的晚上,老婆又不在家,现在就一头扎进家中未免辱没了酒豪的身份。于是,他改变了主意,走进附近一家简陋的酒馆,打算再喝几杯。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和他打招呼,久保经常在这个酒馆里遇到他。中年男子总是要上一壶酒后便默默无语地泡上半天。酒馆大概并不欢迎这位客人。但不知为什么久保却与他情投意合。或许是因为对方虽然衣冠不整却具有酒仙之风骨,和自己属于同类的缘故吧。久保看得出他似乎囊中羞涩,就经常为他付账。

    中年男子高兴地接受久保的好意,却并不过分地恭维他,也绝不和久保深谈。所以久保至今也不知道中年男子的姓名和身世。不过这也正是令久保满意的地方。彼此乃酒友也,足矣!

    然而,不知为什么,久保今夜感觉不出往日美酒的甘醇,心绪也欠佳,胃部也极不舒服。是胃溃疡开始发作了还是刚才听到的关于繁子的话在作祟?

    片刻以后,久保终于站了起来,向依然细斟慢饮的中年男子道了声再见就走出了酒馆。今天晚上在家里喝或许会好一些,他想。

    从酒馆到久保家,慢走需要七八分钟。这是一片住宅密集地区,在这个时辰几乎看不到行人。除了久保之外,只有一个人影远远地跟在后面。

    跟上来了!久保突然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这并非有什么具体的理由,他只是感到后边的人影似乎是跟踪自己而来。

    久保加快了脚步。然而,后边的脚步声亦突然急促起来。久保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汉子直奔自己而来,手中之物在街灯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辉。

    久保从醉意中清醒过来,拼命地朝与家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后边的汉子紧追不舍。毫无疑问,这是冲他而来的。但是,久保的神志虽然清醒了,身体却还是醉态。他浑身无力气喘吁吁,连身在何处都搞不清了。救命啊!

    歹徒就要扑上来了。歹徒像黑社会的打手一样用黑头巾蒙面,双眼寒气逼人,手中的刀也是寒光闪烁。完了,没救了……

    “兔崽子!你要干什么?!”

    猛然间传来一声巨吼。久保惊呆了。蒙面歹徒好像更是大吃一惊,顺势慌慌然逃遁而去。

    “站住!站住!”

    那个人继续夸张地大声喊叫着,但只是向歹徒追了几步就返了回来。这时的久保早已瘫软在地上。

    “年龄不饶人啊!腿脚也不听使唤了……”那个人说道。

    想不到对方竟是经常在酒馆喝酒的那位中年男子。然而,此时的他精神抖擞,与喝酒时判若两人。

    “好赖我也当过几天警察,后来,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辞职了……不说这些难为情的事了。”

    他又接着说道,“你刚走,我就出来了。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或许是过去培养出来的警惕性起了作用……你没有伤着吧?刚才那家伙是谁?他为什么要害你?”

    “不知道。也许是看错人了,也可能是个疯子。真是莫名其妙……你救了我的命,真是太感谢了。”到这时,久保才想起向对方道谢。

    “哪里哪里……你总是请我喝酒,这点小事不足报答万一。”

    恢复了冷静的久保搜肠刮肚地思索起来。望着中年男人的脸,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星期六早晨繁子回家时,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叫一声昏厥过去,尔后就一命呜呼了。看来,她说自己心脏不好并非谎言,我也并非像繁子和荣子想像的那么善良。懒是懒了点,但头脑并不笨。每次怪事都发生在繁子不在家的时候。如果繁子认为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那她真是瞎了眼!

    在发生瓦斯炉事故后我就开始怀疑繁子了。将瓦斯总开关先关上然后再找机会打开是坏人惯用的伎俩。一定是繁子以回娘家做挡箭牌,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而他的情人则潜入家中做了手脚。

    威士忌瓶里的杀虫剂也一定是繁子策划的阴谋。如果把酒都藏起来,我就自然会找出那一瓶,连标签都不看一眼就灌进肚里的。她同时为自己准备了失败时的借口。这一手高明极了,我差一点就上了她的圈套。

    星期五来袭击我的是她的情夫还是他们雇来的杀手?我不得而知。反正繁子已经死了,就不去追究了。她不相信我是一个幸运男儿,所以自掘坟墓。

    我还是那个懒惰的我,什么也不做。只不过求那位警官时代做了什么错事的中年男子给繁子打了个电话而已。

    “我是警察,你丈夫不幸遇难了……”

    看到我还活着,繁子因震惊而死亡,这就证明她是有罪的。

    我真是一个少有的强者,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连多次想谋杀我的老婆也因心脏休克而命归黄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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