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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箱根仙石原事件》作者:西村京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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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8-9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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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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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9-2 10: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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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往箱根汤本的小田急线,有设鸳鸯座位的《箱根21号》电车。原口乘坐在车上,再次看起三天前收到的信:《我总是怀着喜悦的心情,阅读先生写的书。尤其是前些日子出版的“破解神奇现象之谜”一书,以痛快的分析、冷静的判断,斩杀了横行社会的神怪现象、伪超能力,令人看时不由得拍手称快。

      我也是属于不信怪现象、超能力的人,看电视等节目里竞相报道灵异、超能力,总是为它们的愚昧感到吃惊,因此认为先生你的批评淋漓痛快。

      只是我想鬼怪或超能力,在这个世上没准存在,这不是心里想,是最近我遇上了一件事。我很想告诉先生,不,是想请先生来这里一趟。

      箱根的仙石原向来有年轻女鬼出没的流言,本来箱根在历史上就是关卡之地,围绕着它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比如玉池那里,有从前破关后被处死刑的女鬼出现。这已经是久远之事,谁也不信,也没人害怕。

      仙石原的鬼故事,是最近传开的。或许是年轻女子的白骨遗体在仙石原被发现,从那时传出了鬼显身的流言。不知何时这话又消失了,原因身份已经明确。

      这回跟上次一样,一具可能是年轻女子的白骨遗体,又被人发现,身份到现在也没搞清。她的灵魂因此无法超度,变成了鬼,在仙石原徘徊。人们说得很厉害,我却是不信,然而有人见过那个年轻女鬼,其中包括我的朋友。我因朋友说到此事,有心夜里去仙石原走一趟。朋友说鬼出来的时间是明月夜的2点左右,我便和男友昨天晚上下定决心,去仙石原看个究竟。

      您可能知道,仙石原位于去湖尻的县(注:相当于中国的省)级道路左侧,是一片开阔地。右侧是铺设整齐的道路,白天汽车往来穿梭,到了深夜几乎不见车的影子,四周暗得很。我去时是夜里1点过后,已经没有车辆了,朦胧的月光,照着高约丈许芒草遮蔽住的仙石原。在11月的天气里,昨天的夜晚称得上暖和。我这么写或许有些怪异、有趣,但前些日子经历的寒冷,仿佛真的是一场梦。

      我们在路边停车,下车后越过栅栏,进入仙石原。那一带是湿地,路不好走,全是生长繁茂的芒草丛。我们拨开芒草,朝发现白骨的地点走去,女鬼还是没有出现。果然是谣言啊,我放松了下来。

      当我们怀着失望的心情,正要走回停车处时,我的男友突然高叫起来。我吃了一惊,回过头看,只见鬼就站在那里,一个年轻女子身穿和服,直直地盯住我们看,脸色惨白而美丽。我的身体像被紧紧捆绑住,动弹不得,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准确时间却说不上来。女人的身姿忽地消失,我们也清醒过来,急忙去寻找她。心里知道见到的是鬼,另一方面又觉得对方只是个女人。

      不管我们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她。我们打着手电筒照地面,心想这里是湿地,如果是人,会留下脚印,然而再三探寻,都没有发现足迹。

      我觉得那是鬼的理由,比起足迹,更重要的是面面相对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毛骨悚然,至今还强烈地留在身上,假如她是人,我不会有那种心情。在看到对方美丽又可怕的脸时,我产生了这种直感:那不是人世所有的。跟我同行的男友们,平时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他们到现在都在害怕。

      我再说一遍:我一向不信鬼及超自然现象,性格也属于冷静型的,但我如今糊涂了。一方面认为鬼之类的东西不存在,一方面觉得在仙石原目击到的,除了鬼,不可能是别的。事后我没有头痛,也没有发烧,只是当时遇见的女人面容,历时越久越鲜明,使人非常恐惧。那个女人,不对,是那个鬼,莫非要在我的记忆中、思想中扎下根了?有人说那是被丢弃在仙石原的白骨女鬼,我不知道,仅仅是感到害怕,这种恐惧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为此我给您写了这封信。先生是冷静、聪明之人,求求你亲自去仙石原看那个鬼。如果查明那不是鬼,而是什么人在搞恶作剧,我就从这场恐怖中解放出来了。

      我住在箱根汤本,请原谅我出自某个原因,用了假名。一旦先生您破解了仙石原之谜,我会来拜谒你并道谢。 小岛美雪》

      2

      原口对这封信之所以感兴趣,是写信人的冷静,他因写书、上电视,收到过类似的信件。原口站在否定鬼和超能力的立场,收到的来信多是挑战性质的,内容相当情绪化,像说有多少人遭到报应死亡,你否定鬼神,也要遭报应。原口就对方说的事例去调查,发现被说成遭报应死亡的人,有的在神采奕奕四处走动,有的因年老体衰自然死亡,只有流言在不胫而走,诞生出可怖的故事。

      原口怕看到那些话,在这一点上,这回的来信没有虚张声势。就是说了在仙石原遇到鬼,之后身体也没有异常,还只是随原口作判断。原口生出去仙石原看看的心,与其说对鬼故事感兴趣,更应该说是被信中的语气所吸引。

      原口在终点站箱根汤本下了车。虽是平常日,因眼下是红叶季节,下车的乘客相当多。走出车站,见缓坡路的两侧,并列着土特产商店,游客们络绎不绝地走着,一副温泉乡的景象。

      原口来过箱根多次,他先在沿河的一家著名荞麦面店里吃面,然后借租用车,开往预定好的旅馆,那是河边的K旅馆。

      吃晚饭时,原口向女服务员问起仙石原的鬼故事。在箱根汤本干了20年活的女服务员,压低了声音说:“有好些人见过呢!年轻人里还有说等鬼出来了,去抓住它。”

      “他们后来怎样了?”

      “发烧躺下了。”女服务员笑着说。这话可能带有夸张,但也可能真是落荒而逃。

      “说是在仙石原发现了白骨的鬼魂?”

      “以前也发现过白骨遗体,因当时身份查明,鬼故事马上就没了,这回因为身份怎么也查不清楚,焦躁不安中,就生出了鬼。”

      “好像是个美丽的鬼吧?”

      “见过的人说是美得惊人。”

      “你没见过?”原口问。

      女服务员微微摇头。“说是夜里2点左右出现。我害怕,要是遭到什么报应,就不得了了。”

      “鬼每天都出来吗?”

      “嗯……说是月夜里出来的时候多。”

      “今天晚上是满月。”

      “客人你难道要半夜里出去看鬼?”

      “我很喜欢凑热闹。”

      “还是小心些为好。”

      “你认为会有报应吗?”

      “也有闹着玩去看的,结果弄得神经不正常了。”

      “这种流言我不信。”原口说。女服务员不再说什么,退下了。

      原口去一楼的大浴场,悠然泡澡,回房睡了一会儿。半夜1点不到,他起床换好衣服,往窗外望。要是下雨,就去不成了,幸运的是天气很晴朗。

      原口将小照相机、美军军用手电筒以及录音机,塞进大衣口袋,走出了房间。他下楼来到停车场,钻进租用车。还是有些紧张。原口坚信没有鬼怪之类的东西,说见过的人,肯定是看走眼了,或者是喜欢恶作剧的人在装神弄鬼。

      他开车朝仙石原驶去。那里是风景区,到了半夜,车辆急剧减少。大概这种时刻没人去芦之湖,车进入去湖尻的县级道路时,一辆车都看不见。道路两侧是大片芒草地,芒草在月光下摇曳。

      原口在路边停下车。这里围有栅栏,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但还是有游客钻进去。栅栏有若干处人为破坏,芒草有被踩踏迹象。原口下了车,从栅栏损坏处进去。据信上说那一带是湿地,踩在地上感觉会挤出水来。他拨开长及肩膀的芒草,往里面走。碰上了放有花束的地方,多半这里是发现身份不明白骨遗体之处吧。原口这么想着,按下录音机键,手里拿起照相机。这是EE照相机,改造后能连拍照片,然而女鬼怎么也不出现。原口伸展背部,环顾四周。云遮住满月,青白色月光下的芒草原野,顿时黑了下来。这时,原口忽然觉察到背后传来女人的呻吟声。

      他转过头去。(来了!)他想。大约10米远的前方,站着一个白色和服装束的年轻女子,在盯住原口看。理应在芒草中间的女子身体,却像漂浮在草上,一张脸美丽又仿佛是能乐中的面具。原口将照相机对着她,按下快门,喀嚓、喀嚓连续按,每次都闪光。大概是被激怒了吧,女人右手拔出护身短剑,月光中刀刃闪闪发亮。(果然是人啊。)原口笑了。对方离自己有10米远,这个距离她刺不中。

      “怎么样?用这种短剑能刺到我?”原口带着嘲讽口气说。就在这一瞬间,背部窜过剧痛,他叫喊了起来。眼前暗了下来,照相机掉落,原口在芒草中倒下。

      3

      等箱根汤本的警察出动,已是第二天上午9点过后。旅馆方面有一个住宿客外出,没有回来,那个客人很像是去了仙石原。警方接到通报,开了一辆警车去仙石原,在那里发现了停了一辆租用车。两个警察进入芒草原野,几分钟后找到染血死去的男子,男子的胸部和背部被刺。

      因为是杀人事件,县警的搜查一科新见警官带着部下赶去。新见一边踩进芒草原野,一边嘀咕道:“这一带是发现身份不明白骨遗体之处吧?”

      “是的,是传说闹鬼的地方。”部下林刑警说。

      风很大,吹得芒草穗沙沙作响。那人仰天躺着,眼睛睁得很大,保持着惊愕的神情。从身上的驾驶证得知,此人是住在东京的原口久之,年龄38岁。他的身旁掉着照相机,大衣口袋里有录音机和军用手电筒。“很像是来拍鬼照片的。”新见说。

      “结果被鬼杀死。”林开玩笑地说。

      用来作案的凶器,也在附近找到了。不是普通的刀子,是柄部画有美丽樱花图案的短刀。距死者约10米远处,还找到了短刀的刀鞘,鞘上也画有同样的樱花图案。是从前武士家女儿身上佩戴的怀剑。“让人感到恐惧了。”新见说。

      他请东京警视厅调查原口久之,然后在设置于箱根汤本警署的搜查总部,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会上拿出了几样物品。怀剑的刀刃上沾有血迹,血型跟被害人相同,为B型。照相机里装的是36吋胶卷,其中12张已经照过,洗印出来的照片分发给众刑警。录音机里的磁带也重播出来,放给众人听。还有一样东西,就是在被害人住宿旅馆里找到的信。信也被复印,分发给众刑警。新见警官介绍事件全貌:“先说信件,从信里我们知道了被害人为什么来箱根这里。他是来仙石原调查鬼的,带照相机、录音机,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借了租用车,深夜去了仙石原,那里发生了什么,可以借助洗印出来的照片、以及录下音的磁带作说明。照相机被改造成有连拍功能,由此拍下了12张照片,请大家查看。”新见说着,自己也看并排放着的照片。

      “上面照着穿白色和服的女子,脸像能乐里的面具。她一直盯着被害人看,突然拔出怀剑,把剑举过头顶,连续拍摄到此停止。可以看作紧接在此后,被害人中刺身亡。另一边录下音的磁带里,随同风声的,是被害人向女子发出的挑战声:‘怎么样?用这把短刀也能刺到我?’被害人这么叫喊,随即磁带录下了被害人的呻吟,之后就只有风声了。看来是女子将怀剑举过头顶,被害人进行挑衅时,一下子被刺中。”

      “底片里的女子不会是鬼吧?”

      “假如是鬼,我们搜查也没有用。是认为她是现实中的人,才要搜查、抓住她。”新见大声说。

      “你说是某个女人扮的鬼?”

      “是的。我想被害人也是为了揭穿鬼的身份来的箱根。”

      “他使用了照相机和录音机。”

      “对。”

      “他怎么会被杀?假如本来出自恶作剧扮的鬼,那个女人不会让人照相、去杀害对方吧?”总部长说完,又一张一张地看起照片。“看样子是大约10米远处出现了鬼,照相机对着它开始拍照。最后一张是雪白的,那是照的什么?”

      “大概是鬼的白衣服。”

      “即10米远处的女鬼,突然举起怀剑袭来?”

      “我想是这么回事。”

      “肯定有10米远吗?”

      “那个相机的镜头不是迅速移动式的,而是普通的35毫米镜头。人物照得这么大,就是离女鬼有10米左右的距离。”

      “是一下子扑过来刺杀的?”

      “这就不太清楚了。”新见含糊地说。搜查刚刚开始,需要调查的东西多得很。

      “其他还了解到什么?”总部长问。

      “箱根有些当地人见过同样的鬼,我想问问当时的样子。”

      “被鬼杀死的人,到最近为止,还一个都没有吧?”总部长问。

      “是的。”

      “那怎么这次竟发展到杀人了?说被照相惹得发火,实在难以让人接受啊。”总部长说。

      “我也这么认为。目前在请警视厅调查被害人原口,或许能了解到什么。”新见说。

      4

      警视厅搜查一科的龟井刑警,带上年轻的西本刑警,去东中野的某公寓楼,其中的401室是原口久之的房间。他们请管理人打开房门,进入二室一厅的屋子。书架上炫耀似的排列着原口自己写的书:《解开怪异现象之谜》、《电视里煽动的心灵现象纯属谎言》、《魔鬼三角地带不存在》、《鬼怪传说的荒诞与圈套》、《靠心灵现象赚钱的魑魅魍魉》,书名夺人眼球。

      “看来原口去箱根仙石原是驱鬼的。”龟井说。

      “龟井你信不信鬼?”西本问。

      “怎么说呢……我是东北出生、长大的人。我小时候的东北有很多鬼。”龟井怀恋地说。

      “是小时候啊。”

      “对。到成人时,东北也渐渐开发,鬼就没有了,让人感到寂寞。”

      “可能吧。”西本不快地说。

      “你信不信鬼?”

      “鬼有也行,没也行,我无所谓。”

      “是个没有梦的人啊。”龟井笑着说。

      二人搜寻书桌的抽屉等处,把寄给被害人的信件全部带走。说被鬼杀害,难以令人置信,作案的是人。犯人有两种可能,一是纯粹出自个人私仇,二是反对原口的观点。从原口写的书名看,可以想见他树敌众多,写给他的信里,可能有这样的内容。

      接下来龟井和西本多方打听对原口的评价。第一个询问对象,是公寓楼管理人。“他跟人相处不好,自以为聪明,瞧不起人。有一次我说起某电视台做的心灵照相节目,很有意思,他就露出轻蔑的样子,说别看这种哄骗小孩的东西。我很生气。爱看什么电视节目,是我的自由。”管理人说。

      原口很像是自以为是、好攻击人的性格。“他是独身吗?”

      “好像是的。”

      “有女人来过这个屋子吗?”龟井问。

      “原口三年前来这里住,我见过多次女人来找他。”

      “是同一个女人吗?”

      “不是的。他得意地说自己受女人青睐。”

      “是良家女子吗?”

      “我想是的。”

      “这么受女人青睐,为什么到了三十大几还不结婚?”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独身生活快乐吧。”管理人说。

      龟井他们去找出版原口三本书的T出版社,在那里跟负责出原口书的丹羽见了面。“原口先生的书销路很好,对我们这样的小出版社来说是好作者。”丹羽说。

      “我只看了一本,觉得内容非常具有攻击性。他指名道姓地攻击所谓超能力者、灵能力者,说他们只顾赚钱。这么做会有很多敌人吧?”龟井说。

      丹羽笑了。“正因如此,他才有人气,书卖得出去。”

      “原口也常在电视里露面吧?”

      “是的。他每周一次,在下午3点的节目里出演,在电视节目里也相当有人气。”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遭人恨、会被人杀害吗?”西本问。

      “他总是这么说:假如真有灵力的人,觉得我的言行不像话,就来咒死我看看,没有这种能力,就别充好汉。”

      “像是在挑衅别人啊。”

      “因为当今流行寻衅惹事。”丹羽说。

      “你跟原口一起喝过酒吗?”龟井问。

      “喝过很多回。原口先生也喜欢喝酒。”

      “那种场合你们聊些什么话题?”

      “有时说工作上的事,有时也谈女人。”

      “他好像很喜欢女色?”

      “讨厌女人的男人,大概不会有吧?”

      “其中有没有交往得很深的女人?”龟井问。

      “嗯……不知道啊。原口先生是个名人,又有收入,可能很受女人追捧,有没有关系深的女人,就不清楚了。”

      “没提过要结婚的话吗?”

      “他不会动这个心思吧。原口先生虽然喜欢女人,但还是瞧不起她们的。”

      “是喜欢女人、又把女人当傻瓜吗?”

      “是的。”

      “为什么会这样?”

      “嗯……我不清楚。只是他对女灵能者或女教祖等人,显得特别苛刻。”丹羽说。

      到了晚上,龟井与西本去原口常光顾的银座“见目然”夜总会。原口一个月来两三回,有时一个人来,有时跟出版社的人等五六个人一起来。“有一次原口在这里跟人吵架,吵得很凶。”妈妈桑说。

      “对方是谁?”

      “常在电视里露面的和尚,叫什么名字忘了。那个和尚因通灵能力高超,相当有名气。”

      “啊啊,是那个和尚啊。”龟井点头。他也不记得名字了,但在电视里见过那个和尚做祓除不祥的祈祷。“原口喜欢跟人争吵吧?”龟井问。

      “好像是吧。他总是骄傲地说自己吵架从来不输。”妈妈桑笑着说。世上有招人恨的人,原口就是这类人。

      龟井回到警视厅,向十津川汇报了此事。“嫌疑人很多就麻烦了。”龟井说。

      十津川把调查结果如实通报给神奈川县警。紧接着,世田谷区内发生了杀人事件。京王线明大前车站附近的新建公寓里,发生凶案。最上层701室的浴室里,工藤明美全裸被杀。因管理人通报110,十津川他们急赴现场。

      亮着灯的浴室里,被害人赤裸着趴在地上,后脑部血糊糊的,凹陷下去,伤口隔着浓密的头发,也可以看得出来,女子年龄在27、28岁。满浴缸的热水已经凉了,水呈浅绿色,估计是放了如今风行的名温泉矿物质。

      在勘查人员拍照片、检查指纹之际,十津川询问管理人有关被害人的事。“她是上个月15日入住的,做什么工作不清楚,好像不是公司职员。她有时外出,也不像是去哪里上班。”管理人说。

      二室一厅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给人以临时居住的感觉,家具很少。“不知怎么搞的,有点古怪。会客的摆设都没有,却居然有豪华的桐木衣橱。”龟井环视着室内说。

      打开桐木衣橱的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好几套和服。代替梳妆台的,是大镜台。“看样子她喜欢穿和服,还都是价格昂贵的那种。”十津川说。最近妻子直子迷上了和服,自然十津川对此也关心起来了。“五十套和服有一百条腰带”这话,也是直子告诉他的。真正喜欢穿和服的人,很讲究腰带。被害人有不少腰带,全是西阵织等豪华种类。“是真穿和服的人。”十津川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年轻的西本刑警问。

      “现在的女孩没有这么讲究穿和服的,首先会自己穿和服的女孩就很少。被害人虽然年轻,但能中规中矩地穿和服,收藏的尽是高档货,我想她多半是从事穿和服工作的人。”

      “是艺妓吗?”

      “艺妓或者是和服模特儿吧。”十津川说。如果是艺妓,就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从事艺妓了。他指示日下刑警去向管理人、楼里的住民打听。

      法医告诉十津川,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左右。“被害人身上没有抵抗痕迹,大概是从背后突然遭到殴击的。”

      “看来犯人是熟人,被害人才会放心地背对着他。”十津川说。

      “有可能吧。”

      “凶器是什么?”

      “多半是扳手、榔头之类的东西。”法医说。

      去侦听的日下刑警回来了。“被害人以前的住址,是箱根汤本的公寓。”他报告说。

      “箱根汤本?”十津川顿时想起了神奈川县警请求协助的杀人事件。

      “这回我们要向对方请求协助了。”龟井说。

      松原署成立了搜查总部,十津川向神奈川县警请求协助。 第二天中午之前,先是司法解剖的结果出来了。死因如预料,是后脑陷没,被殴击了三次死亡,时间推定为前一天晚上9点到10点之间。

      到了下午,神奈川县警来了电话。“我是县警的新见。”对方报了姓氏后说:“希望能再见一次面。”

      “看来她跟你们那里的事件有关系了?”十津川说。

      “工藤明美在我们这里以美雪这个名字,做了三年左右的艺妓,上个月15日起不见了。据艺妓住宿所的人说,虽有电话来告知不做了,但就此不见踪影,让人生气,他们说这也太不负责任了。”新见警官说。

      “她跟你们那边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仙石原出现的女鬼,有好些人看到过。他们的证言是鬼的脸相,跟你们那里被害的工藤明美,长得很相似。”

      “原来是这样。”

      “只是没有确证。”

      “在仙石原被害的原口久之,拍下了鬼的照片吧。”

      “是的。自然我们把那些照片跟美雪的照片,作了对比。很相似,但鬼的脸被涂成白色,嘴唇鲜红,化妆得跟歌舞伎演员一样,加上中间有10米距离,就是像,也很难判断为同一个人。”新见说。

      “不过你认为仙石原的鬼,是工藤明美吧?”

      “不管怎么说,闹鬼的时候,是她辞去艺妓工作的时间。还有鬼一直穿的是和服。”新见说。

      5

      因为鬼一身白色装束,十津川去了明大前的公寓,寻找有没有这样的和服,然而没有找到。妻子说艺妓不是买现成和服穿的,而是选好白色面料后,让人染成自己喜欢的花样。“就是白色面料,也要买1百万元呢!”直子说。

      比起价格昂贵,十津川更重视艺妓选用白色面料的事,因为这样鬼就有穿白色和服的机会。扮完鬼后拆开染色,公寓里没有白色和服,也就很正常了。还有一点,已查明工藤明美搬到这里以后,在附近的N银行明大前支店,做了银行账户。这个月存了两次500万元,两次都是她带着现金去存的。第一次是11月5日,第二次是9日。十津川感兴趣的,是中间的11月7日,原口久之在仙石原被害。

      十津川带上汇款收据的复印件,与龟井去箱根,跟神奈川县警的新见,就这次的两个事件作商议。新见来箱根汤本车站迎接。这是个30多岁的年轻警官,正因为年轻,他一见十津川就说:“请让我看汇款收据。”

      在开往搜查总部的车内,新见起劲地看两张收据的复印件。“很明显是做什么事的报酬。”他兴奋地说。

      “仅仅是扮鬼,报酬也太高了。”十津川说。

      “假如是杀人报酬,就不算高了。”新见说。

      十津川与龟井拜谒了总部长后,由新见带领去仙石原现场。通往湖尻的县级道路,因过了下午1点,车辆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新见停车,十津川他们走进芒草原野。原口被害的地点,至今仍有草被压坏的形状。新见从这里往前走了约10米,回过头说:“这里可能有过女鬼。从被害人拍的照片看,鬼像是漂浮在芒草之上,那多半是放了踏凳,人站在上面。”

      “传说鬼是从10米远处飞来,袭击原口吧?”龟井问。

      “认为原口遭鬼袭击的人,说鬼从10米远飞来,刺杀原口,但从照片上看不是这样。再从可能扮演鬼的艺妓美雪来看,我认为现场这里还有一个人。即美雪扮鬼,在10米远处吓唬原口,吸引原口的注意力,犯人从背后悄悄接近,刺杀原口。”新见说。

      “原口的胸部、背部两处有刀伤。”

      “正是如此。假如是鬼所杀,就是从10米远飞来,刺中胸部。背后应该不会被刺。”

      “果然是这样。犯人站在无法从前面刺杀的地方,就只好从背后接近刺杀,接着再刺胸部吧。”

      “我也这么认为。从背后刺杀时,原口的照像机掉了下来。犯人捡起,只照了一张女鬼白色和服的胸口部分,所以看上去是鬼从10米远处飞来,正面刺中了原口。”新见略带得意地说。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十津川问。

      “我想调查接近美雪的是什么人。”新见说。

      十津川想其实还有一个方法。从仙石原回搜查总部后,他说:“能把凶器怀剑暂时借我保管吗?”

      “怀剑上采集不到指纹。”

      “没关系,我在意的是犯人为什么使用这么珍贵的凶器。”

      “那多半是要让人把女鬼看作犯人吧。穿白衣的鬼使用怀剑,比一般的刀子更为相宜。”新见说。

      “还有一事。有把原口引诱到仙石原的信。”龟井说。

      “是以小岛美雪名义写的信吗?”

      “对。这件事了解到什么了吗?”

      “从信上看,确实会让原口生出去仙石原之心。邮戳是箱根汤本的邮局,无法确定寄信人是谁。”新见微微耸了耸肩。

      十津川带着被用作凶器的怀剑,当天返回东京。乘上小田急线的电车后,龟井在车内问十津川。“从这把怀剑能查到犯人吗?”

      “唔……怎么说呢。”

      “新见警官说上面没有指纹。”

      “鬼是没有指纹的。”

      “那也能起作用?”

      “我一直考虑犯人在这次事件中的心情。”十津川说。

      “那还不简单吗?犯人早就对原口心怀仇恨,借助鬼结果了他的性命。犯人肯定是灵能诈骗犯,曾经被原口驳倒过。”

      “是复仇啊。”

      “原口的钱没有被劫,所以是私人仇恨引起的犯罪。”

      “犯人为什么要写引诱原口出来的信,让他看见艺妓穿白衣扮的鬼?假如仇恨对方,不做这种麻烦事,干脆地杀了他不好吗?”

      “我刚才说了,犯人可能是搞灵能诈骗的人,他受到过原口羞辱。原口是个不信世上有鬼的人,他若被鬼杀死,就是完美的复仇了。我想犯人是出自这个考虑,制造了复杂的场面。”龟井说。

      “假如你说得对,这把怀剑也是小道具之一了。”十津川说。

      “是啊,让白衣女鬼握刀或手枪,就不如怀剑更适宜当凶器了。”

      “只有这个理由?”

      “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白衣女鬼,比这种张扬的怀剑更合适的,是白鞘短刀吧。短刀的话,很容易搞到手,然而犯人用的是怀剑,还把它遗留在现场。除了它,像白衣、布袜、梳子什么的,一概没有留下。这么考虑的话,对犯人而言,这把怀剑具有重要意义。我有这样的想法。”十津川说。

      “这把美丽的怀剑有什么样的含义?”龟井不解地问。

      “我想回东京去作个调查。”十津川说。

      傍晚到了东京,十津川没有马上回搜查总部,而是去了神田的刀剑店。跟店主见面后,十津川给他看箱根带来的怀剑,问:“我想知道这是怎样的东西。”

      小个子店主接过怀剑说:“樱花图案的镶嵌技术相当精湛,是从前的东西啊。”

      “什么时代的?”

      “江户中期吧。”店主说完,缓缓地抽出刀鞘,凝神细看,沉吟着说:“很漂亮啊。”

      “是有渊源的刀吗?”

      “不调查说不清楚。刀有气质,不是轻易买得到的。”

      “我想知道的是刀的主人。”

      “请让我来查一下吧。”店主说。

      6

      过了两天,刀剑店主人来了电话,十津川与龟井开车赶去。店主把怀剑还给十津川,然后说:“虽然没有落款,因是江户中期制成的,可以认为是名为‘小波’的刀。”

      “刀的主人知道吗?”

      “据说最初是将军纲吉送给自己女儿的。”

      “最后的主人是谁?”

      “战后为新暴发户K兴业公司经理所有。公司破产,这把怀剑也拿出来卖了,之后转了好几个人的手。我作了多方调查,得知到了这人手里。”店主说着,给十津川看纸条:福岛县Y镇樱大道,岸川一枝。

      “这个岸川一枝是什么样的人?”十津川问。

      店主微微摇头。“完全不清楚,只知道她是最后一个买刀人。”

      十津川与龟井拿着怀剑,走出店门。“叫岸川一枝的女人是犯人吧?”龟井问。

      “要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是啊。福岛跟箱根距离很远。”

      “我想这就去福岛看看,龟井你呢?”

      “让我也一起去吧。”龟井说。

      二人当即去东京站。跟搜查总部通过电话后,十津川他们乘上了东北新干线,于15点08分到达福岛。从东京来,觉得这里的风果然很冷。二人在车站前上了出租车,前往Y镇。从福岛市往西开,45、46分钟后,来到了山沟沟里的这个镇子。镇子给人以沉着、安谧的感觉,到冬天想必会被雪埋住。

      二人在镇政府前下了出租车。到了里面,十津川出示警察证,对户籍科的人说:“我们想见住在樱大道的岸川一枝。”

      “岸川一枝?”对方重复了一句,忽然走进里面不见了。十津川与龟井感到吃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户籍科人员从里面带了一个矮胖男子回来,那人对十津川他们说:“我是副镇长田边,请来这边。”他把二人带到里边的副镇长室。

      女事务员端茶上来,十津川没有去接,只是说:“若是能告诉我们岸川一枝的住址,我们自己去找……”

      看上去有55、56岁的田边副镇长,脸上浮起暧昧的微笑,问:“警视厅的刑警先生为什么事来这里?”

      “这事不方便说。能告诉我们樱大道岸川一枝家的住址吗?”

      “我知道,好歹我也是管理这个镇的。”

      “岸川一枝还住在这个镇上吧?”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搬家了吗?”

      “不是,她去世了。”田边说。

      “去世了?是几时的事?”

      “今年4月。”

      “是病故还是被害?”龟井问。

      “是出了事故。”田边说。

      “什么样的事故?是交通事故吗?”

      “为什么要调查岸川一枝的事?”田边又问了。

      十津川焦躁起来。“实在是搞不懂了,调查岸川一枝对你们镇来说,有什么妨碍吗?”他有点不客气地问。

      田边显得很狼狈。“没有这回事。”

      “那请说出她的住址。”

      “我刚才说了,她已经去世。”

      “她家人住在这里吗?”

      “不,他们不住在这里。”

      “屋子还在吧?”

      “屋子也没了。”

      “是烧毁了?”

      “反正屋子没了,亲属也没了。”田边说。

      看来打听、调查岸川一枝的事,会让这里的人感到难堪。十津川想跟这个副镇长说话,不会有收获了,便道了谢离开。二人走出镇政府,龟井大声说:“这是怎么搞的,真让人来气。”

      十津川边走边说:“他在二楼看着我们呢。”

      “要回瞪他吗?”

      “别这么干。”

      “那个副镇长为什么那么惊恐?”

      “肯定是岸川一枝对这个镇来说,是个麻烦人物吧?所以说话东扯西拉,生怕一旦调查了捅漏子。”

      “来调查她的我们,也成了不速之客了。”

      “是这样吧。”十津川苦笑着说。

      二人找到派出所,进去探望,里面有一个警察。十津川他们出示了警察证,这个中年瘦警察神色紧张地问:“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有何贵干?”

      “请放松下来吧。”十津川笑着又说:“其实我们是来找镇上叫岸川一枝这个女人的。她好像是死了?”

      “是的,她去世了。”

      “我们问了镇政府。有关她的事,那边什么也不说。”

      “我想是这样吧。”警察说。

      “她给你们这个镇制造麻烦了?”龟井在一旁问。

      “她是今年4月去世的,对镇上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是事故死吧?”十津川问。

      “要说事故,也可以算事故。”

      “希望你说得具体些。”

      “岸川一枝是1945年、日本战败那年出生的,当时这里还是农村,她生在农民的家里。15岁时夏天跟朋友们一起走路,遭到雷击,两个朋友死亡,岸川一枝获救。她说当时自己得到了灵感。最初她出自灵感,给人家作咨询,寻找失落的东西,25岁时结婚,三年后离婚,恢复原姓。离婚后她灵感更为强烈,创建了水流教,成了教祖,那是1973年的事。以后她显露出好些奇迹,信徒急剧增加。等一会儿我带你去的地方,是她曾在这个镇的北边,买下了5千坪土地,筑了个巨大的祭坛。最盛时期这个Y镇及周边,有近3千信徒。”警察说。

      “你了解得真清楚啊。”十津川钦佩地说。

      “因为今年4月她死亡时,我详细调查了她的经历。”

      “她是怎么死的?说的是事故死……”

      “准确地说,我认为是自杀。”警察说。

      “可是镇政府的人说是事故死,你起先也是说事故死吧。”

      “那是希望这样。”

      “为什么?”

      “这个镇上有很多她的信徒。她每年都捐很多钱给这个镇,多亏她我们有了医院和游泳池。”

      “是水流教啊。镇人成了信徒,就没有作风恶劣的人了吧?”十津川说。

      警察略微思索后说:“人是形形式式的,我的想法是对这个镇来说,相反有好处。”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一带人有着东北地区少有的蛮劲,还喜欢喝酒,自然打架的事也多,我们为劝架忙得团团转。自从岸川一枝的水流教诞生后,出了疑难事、起了纷争时,人们就去请教她了,她会对这些人训话。那都是神的声音,争执双方都不得不服从,他们怕受到惩罚。”

      “实际上受到过惩罚吗?”龟井问。

      “有种种说法,像受到惩罚的人,手足动不了,发高烧,痛苦不堪。这种事实际上没有,只是流言在不胫而走,所以反而是好事。”

      “原来如此,你是个了不起的思考者啊。”十津川表扬他。

      警察不好意思地挠头。“这我倒还没想过。”

      “岸川一枝怎么会死……?”

      “信徒增加,引来了媒体关注。有周刊杂志在编辑日本女教祖专辑时,把她登了上去,电视台也请她出演。”

      “这么说我像是在电视上见过。”龟井说。

      “她成了名人,这个Y镇也变得有了名气。对镇上的人来说,不好意思与自豪的心情相混杂,至少我有这样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那是身穿白衣作预言、替人治病的古怪人物,在代表着我们的镇子。”

      “她总是白衣打扮吗?”十津川问。

      “我这里有她的照片。”警察说着,从里面拿来4月出事时做的调查报告。登在周刊杂志上的岸川一枝凹版照片,跟报告书订在一起。照片的标题是:当代女教祖系列。上面照的是白色装束的中年女人,目光充满自信,遥视远方,腰带上插着怀剑。是那把怀剑。

      “这是什么?”十津川问。

      “说是岸川家世代相传之物,也有人说是为了树立权威,花大钱买来的东西。”

      “我想知道她死时的情形。”

      “我带你去岸川一枝的家,同时给你做介绍。”警察说。

      因走路能到,十津川与龟井由他带领,走在沿河的道路上。樱花树成行,旧家相连,绵延不绝。途中出现公园,牌子上写着樱花公园,有些树木像是刚栽下的,池塘也正在建造中。“这前面就是岸川一枝的家。说家,其实是神社,那是水流教的总部。”警察说。

      “现在成了公园啊。”

      “是的,我来说说岸川一枝死时的事。4月里信徒陡增,她成了名人,得意到了顶峰。就在这时,电视台收到了公开辩论的要求,对方是反对超能力、灵异术的评论家……”

      “原口久一……?”十津川问。

      “你很清楚啊。”警察睁大了眼睛。

      “我有这样的感觉。电视辩论的结果如何?”

      “电视台的实况转播车开来了,声势浩大,不是信徒的镇民也聚集在这里,于是岸川一枝跟原口久之展开了决战。原口说你若有灵感,就猜放在眼前的三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猜不出来,你的灵感就不可信。三个盒子并排放着,就像是中国古代皇帝测试占卦方士的做法。”

      “岸川一枝迎战了?”十津川问。

      “因为有很多信徒和镇民在围观,她就说我来猜。这段时间里,电视台的摄像机一直在实况转播。”

      “她猜中了吗?”龟井问。

      “三个盒子里的东西,她一个也没猜中,电视台照实作了播放。这下Y镇被叫做有诈骗教祖的镇子,失去了名誉。不仅如此,适逢泡沫经济破产,听从她的选择、投资房地产的人,受到巨大损失。这些人涌到她那里,把她吊了起来。她肯定精神受了刺激,走进对面还有积雪的山里,用那把怀剑割喉自杀。我也去了现场。白雪与白衣装束中,鲜红的血四散,呈现出异样的美。镇政府从遗族手里买下总部,拆毁不吉利的建筑物,改成了公园。”

      “遗族有谁?”

      “她有一个女儿,在东京上大学,现在怎么样了不清楚。”警察说。

      “叫什么名字?”

      “我想是叫岸川麻子。”

      “知道她在东京的哪个大学吗?”十津川问。

      “是N大学吧,我没有把握。”警察如实说道。

      7

      回东京后的第二天,十津川与龟井去N大学,在学生科询问岸川麻子的情况。此人的学籍今年4月时,确实在这个大学的文学部里,但她突然就不来学校了。“她的学费没缴,我们按地址给她发了通知,因住所无人,给退了回来。”学生科的职员说。

      “有她的照片吗?”十津川问。对方给他看了入学时的照片。岸川麻子当时的年龄是20岁,可能她有两年没上学,这样现在就是23岁了。

      二人借了照片,去岸川麻子住到今年4月的成城公寓。这是个靠近车站的豪华新公寓楼,大概是赫赫威风的教祖、母亲岸川一枝,为女儿不惜金钱,供她过奢侈生活的。二室一厨的单元,全是住民买下的,据管理人说,泡沫经济时期,要1亿5千万元。“岸川麻子是两年前搬来的。”管理人说。

      “是花1亿5千万买的了?”

      “对,我想肯定是父母为爱女买的。”

      “她是突然卖掉房子的吧?”十津川问。

      “正是。是今年4月份吧,她突然说要卖房子,我说现在是泡沫经济破产,卖不到1亿5千万元,就是半价,也很难有买家。她说随便买多少钱都行,结果是以7千万还是8千万卖掉了吧。现在要是标这个价,买的人也有的是。”

      “岸川麻子是怎样的女子?”

      “性格开朗,充满活力,总是说喜欢旅行。”

      “经常穿和服吗?”十津川问。

      管理人笑了。“没见她穿过,正月里也是毛衣、牛仔裤打扮。”管理人也说不出岸川麻子目前在什么地方。为谨慎起见,二人去区政府查询,得知岸川麻子的住址仍在成城。

      十津川回到搜查总部,调查4月份的电视节目。4月17日播放的特别节目,是《揭露超能力骗子:彻底追究女教祖果真有灵念能力吗?》播放的是录像,实际录制的时间大概在4月初。中央电视台在晚上8点开始的黄金时间里播放。

      十津川为了找到岸川麻子,让西本刑警们外出侦听,之后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龟井担心地问:“你怎么啦?”

      “有些事实在搞不懂。”

      “不是都很清楚了吗?今年4月女教祖岸川一枝暴露自己没有真灵念能力,自杀了,追逼她自杀的,是批判灵念、超能力走红的评论家原口久之。岸川一枝的独生女麻子,为了替母亲报仇,写鬼出没的信,引诱原口去箱根仙石原。她让艺妓美雪协助,杀害了原口。让人看成是鬼杀害的,是因为她母亲曾经有灵念能力。麻子卖掉了成城的公寓,拿到8千万元,其中的1千万元,付给了美雪。”

      “嗯。”

      “然而美雪还要钱,去勒索麻子。麻子为了灭口,说带钱过来,让对方放松警惕。她去美雪的公寓时,趁对方不防,从背后殴击入浴的美雪,杀害了她。”

      “多半是这样。”十津川说。

      “这样就没有不明白之处了吧?犯人是岸川麻子呀!”

      “这一点我有同感。”

      “那怎么还在犹豫不决呢?”龟井问。

      “没什么犹豫不决……”十津川含糊地说。

      西本刑警与日下刑警他们去找岸川麻子的朋友,不停地打听,却怎么也不清楚她的去向。以为可能逃往国外,向出入国管理局打听,也没有出国的迹象。

      十津川向神奈川县警说了岸川母女的事,告诉他们嫌疑人为麻子无疑。只是找不到重要人物麻子,一切都是枉然。

      福岛回来后的第四天,十津川叫来龟井,在龟井面前并排放起三个纸箱。“这是什么?”龟井惊讶地问。

      “是4月里岸川一枝遭到挑战,让她凭灵念能力猜里面东西的盒子呀!”

      “原来是这个。”

      “龟井你能猜出里面是什么吗?”十津川说。

      龟井摆手。“我不行,首先我没有灵念能力。”

      “可你有刑警的直觉啊。我放的是自己随身物品,从盒子的大小考虑,还想象不出来吗?你姑且说说看。”

      “那我就说了。第一个是钥匙串,第二个是圆珠笔,第三个,唔……是警察证。”龟井说。

      “遗憾啊。”十津川说着,打开三个盒子给龟井看。所有盒子里都放着折叠起来的1万元纸币。

      龟井无可奈何地笑了。“我猜不到。”

      “其实我昨天晚上,去了被认为有灵念能力的女人那里,做了同样的实验。”

      “结果怎么样?”

      “被对方拒绝了。她说我考虑的是天下、国家大事,不做猜盒子里有什么这种无聊事。”十津川说。

      龟井笑了。“她当然会这么说着拒绝你的,因为猜不着就难堪了。”

      “岸川一枝为什么不拒绝?”

      “是强要相信自己有灵念能力吧?”龟井说。

      “可能是相信对方能让自己猜中,才接受的。”

      “不会吧。”

      “我的看法是她中计了。”

      “中计……?”

      “不,这话不准确,至少我认为岸川一枝是遭人捉弄了。电视台的人跟她商议,事先告诉她三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然后说请你猜。若是这样,我想岸川一枝会高兴地响应的,她以为一言中的,人家会说不愧是女教祖,向她拍手喝彩吧。”

      “那个协议失败了?”

      “不对,电视台是存心让岸川一枝安心,背叛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清楚,理由可能有好些。最近各电视台经常做灵念能力或超能力的节目,对那些人很谦恭,于是中央电视台制片人就想:若在节目里抨击自以为有灵念能力的女教祖,事情就有趣了,更兼原口久之的名声很响。”

      “……”

      “我们去一趟中央电视台吧。”十津川说。

      8

      在中央电视台制作那个节目的,是制片人足立。40多岁的足立跟十津川他们,在电视台内的茶室见了面。这里有十津川也认得出的演员,在边喝咖啡边商议工作上的事,十分热闹。足立身穿茄克衫,抽着烟说:“4月里的那个特别节目,视听率很不错,接近百分之三十点五。因为双方是认真决胜负,效果很好。”

      “为了这事,女教祖岸川一枝自杀了吧?”十津川盯着足立说。

      “是的。”足立点头。“很遗憾。”

      “你没想过是自己的节目逼她自杀的吗?”

      足立耸了耸肩膀。“真实有时会迎来残酷的结局,问题是怎样来理解。”

      “即是接受方的岸川一枝不对了?”

      “她自称有灵念能力,从信徒那里搜刮大量金钱。她的灵念和诈骗被揭穿后,理应把敛来的钱还给信徒,自己谨言慎行才是。”足立说。

      “那是三个盒子里放入东西,让她猜吧?”

      “是的。中国的三国时代,有个叫管輅的占卦名家。因当时的皇帝想知道他是否算得准,便并排放起三个盒子,让他猜里面是什么,据说管輅成功地猜中了。为此我们对岸川一枝说,你是否也能让我们做同样的试验。我们并没有强迫她。”

      “实在是不可思议啊。”十津川说。

      “你在说什么?”

      “我在想岸川一枝怎么会接受如此冒风险的事。”

      “她是一心以为自己有灵念能力吧?”

      “或许是你告诉了盒子里的东西,让岸川一枝作假?”十津川说。

      足立愤然站起身。“你在胡说什么!我有工作,失陪了。”

      十津川默默地目送足立离去,轻声对龟井说:“他的脸色变了。”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无法逮捕他。一是没证据,二是岸川一枝是自杀。”

      “但做女儿的岸川麻子,会去袭击那个制片人。”十津川的神情严肃起来。

      龟井也变了脸色。“有这个危险?”

      “假如是那个制片人策划的,就会遭到狙击。自杀的岸川一枝若留下遗书,传到女儿麻子手里,麻子除了干掉原口,还要袭击足立。”

      “我们怎么做?”

      “我不想让足立死,不对,是不想让麻子得逞。”十津川说。

      他想再找一次足立,但被告知足立回家了。打听到足立住在四谷的公寓里,十津川与龟井转去了那里。足立没有回来。

      十津川忽然感到了不安。他在自己名片背后写了希望电话联系,投进门上的送报口,然后跟龟井返回搜查总部。因为不知道足立什么时候会来电话,十津川当夜在搜查总部歇宿。一夜没等到电话,天亮了。

      近中午时分,他给中央电视台打电话,说要找足立。对方说:“足立从今天开始,请了三天假。”

      “给哪里打电话,能联系到他?”十津川问。

      “可能去了别墅吧。他工作累了,常去那里。”

      “地点在什么地方?”

      “你是警察,我就告诉你吧。是热海的公寓。”对方说。

      问明了那个公寓楼的名字和地点,十津川与龟井开警车去热海。十津川的不安迅速增大,他在途中亮起红灯,拉响警铃,加快了车速。不能再让麻子杀害足立。另一方面,不到千钧一发之际抓获,那二人是不会说出实话的,尤其是足立,他不会说四月里播放的电视节目真相。

      警车开进热海市内。热海的街由海朝山的方向铺展开来。车开过陡坡向海边下去,道路两侧挤满商店和宾馆。到了海边后,车开在沿海的水泥道路上。沿街并列的宾馆几乎不留缝隙,到了夏天,这里肯定满是洗海水浴的客人,如今海边没有人,代之以洗温泉浴的客人在漫步。

      天色已近黄昏。“好像是它。”龟井放慢车速,手指着崭新的建筑物说。看见了《新热海胜地》牌子,十层楼的所有房间都面朝大海,附有漂亮的阳台。龟井在旁边小路上停下车。“怎么样?要进去提醒足立,说岸川麻子会来杀你吗?”龟井问。

      “本来应该是这么做的,但我想等麻子来杀足立时抓住她。”十津川说。

      “那就下车监视吧。”龟井说。

      麻子若来,多半要等到天黑以后了。公寓楼的正门对着大海,紧急出口处在楼后面。监视入口处的话,在停靠路边的车内就可以,假如监视紧急出口处,就必须绕到楼后去。足立的屋子在最高层十楼的尽头。最终决定一个人留在车内,监视公寓楼入口处,一人下车监视后门,联络工具是无线电话。

      开始是十津川留在车内。到了晚上,路灯增添了光辉。“怎么样?”十津川对着无线电话说。

      “我这边没有特殊情况。”

      “你不冷吧?”

      “没问题,我在楼里监视。”

      “我这边也没有异状。海面上有水泥堤坝,据说夏天那边放烟火。”

      “冬天好像也有烟火大会,是为游客放的。”

      “你等等,”

      “怎么啦?”

      “刚才有一辆车停下,下来一个穿白衣的女子,走进了公寓楼。我去看一下。”十津川下车,穿过马路,朝公寓楼正门奔去,拦住正要开走的出租车,问:“刚才进去的人是谁?”

      “她从车站前上车,是做按摩的人。大概是这里的人叫她来的吧。”司机漠不关心地说着,开车走了。

      十津川用无线电话对龟井说:“进去的是按摩师。”

      “是岸川麻子吗?”

      “不对,是40岁左右的女人。”

      “假如叫按摩师来的人是足立……”

      “马上去十楼!”十津川脸色发白地喊道。他往一楼尽头的电梯奔去,在后门的龟井也跑了过来,然而两部电梯都停在十楼。十津川按键,电梯就是不下来。他不停地按,电梯一动不动。“混账!电梯停在十楼了。”十津川啧啧地说。肯定电梯门给夹上什么东西了。

      二人奔上楼梯。(原来麻子早就乘了电梯,在楼里的什么地方躲着,窥视进入足立屋子的机会。)十津川跑得气喘吁吁。(是到了年龄吧。)休息片刻,他再往上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到达十楼。走廊上倒着一个女人,肯定是刚才进楼的按摩师,外面的白色上衣不见了。

      十津川与龟井下意识地朝另一方向的尽头、足立屋子奔去。忽然海那边传来热闹的放烟花声。“那是什么?”

      “有人在放烟花。”

      二人来到足立的屋子前,龟井按对讲门铃。放烟花的声音在继续。十津川用拳头敲门,没有回音。用身体撞门,门纹丝不动。十津川取出手枪,对着门锁处射击,龟井效仿着开枪。烟花还在放,使十津川感到焦躁。十津川与龟井不停地开枪,将锁打坏。十津川抓住把手,打开了门。

      二居室的房间相连,都面朝大海,阳台处有个年轻女子,瞪着十津川他们,堵住去路。她身穿白衣,没错是照片上见过的岸川麻子。烟花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放,瞬间照亮了阳台,传来男人的高喊声。十津川与龟井要过去,麻子挡住去路。龟井推开她,十津川冲到阳台上。有个中年男子吊在阳台边缘叫喊。十津川抓住他的手腕,用足力气把他拖了上来。那人上来后大口喘气。

      “是足立吗?”

      那人点头,说不出话来,只是喘得肩膀大幅抖动。烟花终于止住了。龟井给女人戴上手铐,不安地望着十津川。十津川微微举手,示意没有关系。

      9

      足立去厨房喝水,终于恢复了平静,也能开口说话了。“我请按摩师来,结果是这个女人来了。到了屋里,忽然海那边放起了烟花。我去阳台看,这个女人猛地从背后推我。”足立瞪着麻子,嗓子嘶哑地说。可能是死死抓住栏杆时,弄痛了手,足立不住地搓着手。

      “这下你明白了吧?”十津川对足立说。

      “你在说什么?”足立问。

      “你不明白?”

      “不清楚啊。”

      “作为制片人,你做了那个特别节目。制作中你欺骗女教祖岸川一枝,她为这个缘故而自杀。有不对的地方吗?”

      “我没干这种事,我一向是认真做节目的。”

      “要是说谎就不好办了,有一个人为此自杀啦!”十津川说。

      “那是她自己寻死。”

      “是吗?”

      “对呀!”

      “龟井,”十津川说。“把那人的手铐解开。没有动机,不能抓人,我们退下吧。”

      “你等等,是她想把我从阳台上推下去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十津川问。

      “不知道呀!反正我要被她杀害,你们就逮捕她、把她带走吧。”足立喊道。他的脸色惨白,还留着恐怖的表情。

      “我们也没有办法。什么理由也没有,人不会去杀害别人。我们警察的原则是不干涉男女间的事,请你们和睦相处。龟井,我们走吧。”十津川催促龟井,走出屋子。关上门后,窥视动静时,里面又传出男人的喊叫。

      十津川他们打开门,再次入内,见足立抱着手臂蹲着,麻子手持刀子站立。“救救我!这家伙用刀子刺我手臂了。”

      “又来了啊,男女间的争风吃醋吵架,我们警察是不管的。”

      “随他们去吧。”龟井扔出一句话。

      “是啊,请别再发出叫喊。”十津川对足立说完,要离开时,足立脸色铁青地说:“等一下!”

      “想到什么事了?”

      “我明白了,我受那个节目连累了。不对,不是这样,怎么说好呢……”

      “你欺骗岸川一枝,让她中计做了那个节目,她因为这事自杀,是这么回事吧?”十津川直直地盯着足立问。

      “对,我承认了,你们处理那个女人吧。”

      “她是岸川一枝的女儿。”十津川说。

      足立按着渗出血的左臂说:“果然是啊,我想就是这样……”

      “龟井,”十津川说。龟井再次拿出手铐。

      麻子对着十津川说:“刚才的事,你们会向记者们公布吗?”

      “会公布的,同时也请你老实坦白。”十津川对麻子说。龟井给她戴上手铐,带出屋子。

      电梯门如他们所预料的,夹着灭火器和纸箱。他们搬开这些东西,乘电梯来到楼下。麻子被押上警车,车开动后,十津川对麻子说:“能说出来吗?”

      “从哪里说起好?”

      “就从你母亲自杀这里说起吧。”

      “母亲死了,我赶到Y镇,对当时镇民的态度突变,大吃一惊。向来把母亲视作活佛的人,痛骂母亲;镇政府从前为母亲捐大量钱款而送来感谢信,如今竟极其冷淡地对我说,赶紧把母亲的屋子处理掉。我卖掉了母亲的房产,只把母亲用来自杀的怀剑当作遗物,带回了东京。”

      “以后呢?”

      “回东京后,我收到了母亲的遗书,里面写到自己受原口久之和电视台制片人足立的欺骗。”

      “果然是这样啊。于是你要为母亲报仇了?”

      “是的。原口以喝退鬼怪而自诩,我就让鬼来杀害他。”

      “请艺妓美雪来相帮你?”

      “我给她1千万,她协助了我。”

      “邀请原口的信是你写的吧?”十津川问。

      “是的。我想那样写,原口必定会去仙石原。”

      “为什么要杀害帮助过你的美雪?”

      “我给了她1千万元,还送她东京的公寓,可她还是不满足,说想过奢侈的生活,还得要5千万元,不给就报告警察。实在是非干掉她不可了,于是我说带钱过去,让她安下心。到了那个公寓后,我用扳手杀害了她。”麻子说。

      “今天海滨放烟花,也是你出的点子吗?”十津川问。

      “是的。我把钱交给在海边的孩子们,说我母亲在那个公寓里卧床生病,想看烟花。我发出信号,你们就不停地放。”说到这里,麻子第一次轻声笑了。

      “你算计到足立会去阳台上看,能从背后推他下去吧?”十津川问。

      “是的。要是你们刑警不来,那人能被我干掉。”

      “我们不能让你再作案下去。”十津川说。

      一回搜查总部,十津川就让麻子写坦白书。第二天,麻子被押送去第一起事件的发生地箱根汤本警察署。

      10

      事件全部结束,搜查总部解散。一个星期后,Y镇派出所的那个警官来了信。《祝贺事件得到解决,我也放下了心。

      我们Y镇做了一件小事:镇上决定在那个公园建造天文台,即要变迷信的镇子为科学镇。听起来有点可笑,我想镇政府也是在努力拭去污名。要说科学也行,但像我这种守旧的人,觉得人情味和温情将在Y镇消失。最后祝愿十津川与龟井身体康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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