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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2 11:5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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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羽毛》导读 绕过塞拉利昂和伊拉克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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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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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你还是得承认,米涅·渥特丝这家伙果然真的挺厉害的,有她非寻常类型小说家等所能及的一套。《魔鬼的羽毛》这本书,对一直读她小说、习惯而且预期她狂暴一击的人而言,这回可能会相当惊愕,一种感觉不坏的惊愕——不是暴力没来,它照样约好一样地现身,但形态因书写视角忽然拉开而产生了有趣的变化,其功能和意义也因此大大不一样了,暴力不再是收场的高潮,不再像瓦格纳乐曲般的震撼结束,事实上正好相反,它成了开始,成了个轻巧(没有错,我们这里用的是轻巧一词)的转折。渥特丝笔一滑,整个世界豁然柳暗花明地展开,所有人像解了魔咒似地由一尊尊石像开始动起来,也有了表情、笑的能力和彼此招呼谈话的能力,时间也才开始又动起来,复原了它的流水节奏,如小镇中心的喷水池又重新喷洒起清凉舒服的水花。这里,渥特丝居然把个凌虐、强暴、屠杀的跨国疯子罪犯,写成了童话《睡美人》故事里的王子,刀锋一吻,整个世界瞬间一起醒了过来。% a. D! ?& c9 U5 f
$ Q5 y( P) C, Q# L/ _. Q6 j" D1 \我们仿佛看得到渥特丝狡狯而且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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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6 D% p' q1 i4 ?- c8 F很可惜这部分我们只能如此节制而且密码化地讨论,这是推理性小说最森严不人道的守则。但也许,我们可因此看一下小说中的时间景观及其意义,这上头《魔鬼的羽毛》一书颇为大胆,也有一定程度的特殊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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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 a! o% Z% m5 M之前我们讨论过,渥特丝这个暴力分子愈来愈倾向犯罪小说,但其实小说隐藏的结构布局仍是英式的、高度控制性的。大体上而言,犯罪小说因为有其写实的负担,不方便太改动时间的现实正常节奏,它最常做的是快转放映般地把时间整个调快,好得到某种追逐惊悚的效果,倒不在节奏的基本松紧急徐这上头动太多手脚;英式古典推理的时间则是纯戏剧性的,门一关窗帘一拉,没有天光没有市嚣人声,封闭空间里人首先丧失的便是现实的时间感,要快要停要进要止,悉听说故事的人方便。而也许又跟它书写的形成年代以及彼时人们的时间感有关,那时候人们可耐心多了,反正晚饭后炉火边真的也没太多事可做,所以急什么呢?这就是英式推理好整以暇的所谓布局,时间被晾在一旁,得等所有该到的人、该有的布景什物全一一摆置妥当,才获准重新启动,这绝对是人类小说史里最贵族、最恣意使用时间的书写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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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没有人像渥特丝《魔鬼的羽毛》这么干的不是吗?在这本小说中,她整整拦住时间达三分之二的篇幅,一步也不让故事往前走。当然我们可以理解这是滂沱大雨沛然洗下来之前的持续加压过程,但老实讲读小说的人真的已完全分不清了,所谓压力究竟来自她苦心安排的暴力以前所未有的迟缓脚步一分分近身呢,还只是我们自己单纯的封闭性缺氧。我们只能说,渥特丝对待她的读者,还真像书里头的王八蛋麦肯锡对付第一人称的女记者康妮一样,绑架她,把她关入小小牢笼里还蒙住她眼睛,定期押她出去凌虐一番。“我只对脚步声产生依赖。我渴望听见脚步声,因为怕自己会被弃之不顾慢慢饥饿、脱水而死——却又畏惧脚步声,因为这表示我会被押出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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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n% i7 M% w7 J这样的不人道的小说布局方式是否已构成犯罪行为我们再说,但一般来说很难是匀称的、均衡的。惟奇怪的是,等我们读完《魔鬼的羽毛》全书呼口大气,我们却又觉得合理、自然,没什么头重脚轻的结构性问题。$ M+ a5 V& F7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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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一直这么觉得,渥特丝的小说有某种奇特的暧昧性,闪烁于极通俗极典型和极个人极风格这看来全不共容的两个极端,问题是她并非调和地站在中点,而是惟恐天下不乱地把这两端更往外推,仿佛推过了腐烂的恶臭阶段便成了有机的黑色沃土。再举一个实例,像《魔鬼的羽毛》书中康妮这个角色,当然是很基本的“被害人/破案者”两重合一角色,这在后来的推理小说因兼具某种合理性和趣味性十分好用遂发展成为公式(合理性来自没英雄、没私家神探、人人忙碌疏离少管他人闲事的现实考虑,因此自救成为最强的破案动机和驱力;趣味性则是猎人和猎物的交换轮替,还增加故事的追逐性和速度感,等等)。但这样的角色设定很快被那种惊悚的、连续杀人式的小说和B级电影(要命是电影还经常三集四集五集地续个没完)彻底用滥掉。也就是那种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因为身陷呼天唤地的无援处境逼出肾上腺素来,遂在最终警车呼啸赶到的前一刻,尖叫、披头散发、一脸血一身伤地把那个又像基督教义不死恶灵又像未来世界生化人终结者的凶手给干掉。作为当前指标性甚至领头性推理作家的渥特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但她不退反进,把被害者这一端的康妮弄得更创伤更崩溃也更懦怯自怜,已达变态心理学式小说的地步;也正是在这团烂泥巴里,只剩心智活动能力的康妮却循此脱逃出来,不像自顾不暇的自救者,而是一念清明的昔日安乐样神探,她不仅把自己的案子给收拾得有条不紊,还甚有余裕地连小镇的陈年悬案亦一并侦破且处理得干干净净。( C8 h2 x' h1 M$ Y-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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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我们便又亲眼见识到渥特丝这个堪称是独门的特殊小说技艺。如何自最没个性的流行公式“演化”出最个人性的所谓“风格”。这原本已桥归桥路归路、书写者根本就已不是同一组人各干营生的两端或说两种不同行业了,但其间是否还是有连续性、有其质变的那一个点存在?我们当然不至于不晓得,这应该仍是个没明确更遑论终极答案的老问题,但也正因为这样它才最丰饶最值得想不是吗?每一代人,都应该印证着自己世代的处境和经验,尝试来作答一次才是。' K |& V3 i"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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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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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z& e4 z# b' u" _/ l列宁曾指控帝国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国家(在此,列宁认为是同一件事)对外输出“贫穷”。这个指控除了试图描述实况,至少有两重当下的特殊意指——一是试图解释这些“埋着自我毁灭种子”的国家何以不崩溃或至少把时间给拖延下来,还能在一八四八年后宣告西欧内部革命的终结,以此为马克思的历史断言落空解套;另一则是高度政治性、策略性的,指出正义的横遭掠夺、指出彼此共同贫困处境的罪恶源头,把全世界所有这些被欺负的国家、所有受苦的人们“联合起来吧”。7 l p4 R" D5 x* Y. J8 ?* z
: I& e; R5 S" y, Z: y$ A其实西欧输出的东西可多了,不止贫穷,还包括小说家;或换个角度,掠夺的不止黄金和原料,还包括人的苦难等等小说题材。小说也是“埋着自我毁灭种子”的东西,某种层面意义来说,它比资本主义更掠夺,它耗用起土地和资源更凶,因为资本主义寻求复制,但小说总有一个要求不一样、不重复的无上命令,因此它往往像更古老时代的火耕者,一次性使用完一块土地,便蝗虫般地拔营迁徙了。2 O2 X# ^& T+ P; H
9 y8 @9 [) x9 H8 ^% A这不自渥特丝始,这只是“果然又来了”而已。《魔鬼的羽毛》先是西非内战的塞拉利昂共和国,然后是英国愚蠢加入的伊拉克,而叙述者康妮·柏恩斯则是成长于津巴布韦的英籍白人女记者,书中,她还能讲一口斯威士兰语。5 p- a j4 o4 {0 X+ q3 Y2 a(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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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吧,这对有倾向现实暴力犯罪、多少要带一笔批判的渥特丝(尤其她意识到她的首相是那个只比小布什智商高一点点、又赖着不肯下台的布莱尔时)尚称可思议,真正较奇怪的是,那种房门一关不是哪里都一样、空间意义只是戏剧性舞台的英式古典推理,干吗跟着人家输出、跟着全世界乱跑呢?像上一代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我们便看到她总像个旅行社负责人一样,定期出国,一群吃饱撑着的英国人,跑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考古营地,跑到伊斯坦布尔的夜快车车厢,跑到加勒比海的殖民风小旅馆等,完全不关当地人什么事地彼此厮杀一番,既然如此,家丑不外扬地就在自家国内杀不好吗?( ^( |8 S! E7 Q, K
7 R5 B, X0 p4 e8 Q) ^7 X" C还有比方说,号称密室之王的狄克森·卡尔无疑更封闭却也更热衷此道,他偏好有奇怪神鬼传说(但老实说哪一国没有呢?问题只是卡尔知不知道而已),有历史性、宗教性故事黏附的宝物的国度,但门关得更密不透风,杀人的、被杀的、帮凶的、涉嫌的,还有最聪明破案的,大体上仍是同一出处的那寥寥数名盎格鲁撒克逊家伙。. E2 z: v i4 I0 J, D0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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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有道理但乍看很奇怪,如果我们说,整个小说书写的此一族裔,从长的历史时段发展来看,的确有迁徙传递的倾向,由西欧,而俄罗斯,而北美,而拉丁美洲亚洲非洲云云,其中跑最快的,反而是那些现实条件对他最不生影响、最依循某种架空模式的小说家(也就是说,类型小说家比正统的、严肃的小说家跑得快),移动的频率及其速度,和现实世界的摩擦力、附着力成反比,也因此和小说的深度成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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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曾称之为“暴烈的观光主义”,这本来是用来解释海明威的,海明威驻外记者式的跨小学说书写方式,海明威的轻描淡写手法云云。海明威是正统的、严肃的小说家里一个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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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关键可能先于一个流于浅薄解释而生的迷思,或就说所谓“求新”“求变”“不一样”“不重复”诸如此类词汇和概念的微差及其混淆——这里,我们先实证性地确定其泾渭分明的两端:在认真严肃的思维世界、心智工作世界里,要做到创新,拿出不一样、没人有过的新东西,这是谈何容易的了不起大事情,如物理学、数学新定理的发见,人穷尽一辈子的聪明和力气都不见得会光临一次,而光临这么一次人就可以含笑九泉了;可是在另一头,这好像又是再简单不过的,比方说在流行时尚上头,每一季都有新装上市,甚至还可以是每一天每一刻的,衣柜子里、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抽屉里的琳琅配件,还有浴室里那些黏乎乎的东西,不都是为着这个吗?/ y0 Y2 d: R+ r&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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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认真向着实质内容工作的人来说,你很快就会发现而且埋头进去,事物本身自有其道理、有其逻辑,还自有其进展流变只惟恐抓它不住的途径,太多东西不随人的意志而转,更不是供你高兴怎么用就怎么用的,因此所谓的求新求变很难是个真诚、有意义的目标。更多时候它是个错误的用词,人能够每隔一阵子(无法也不应该常常)分神提醒自己的,毋宁只是避免重复、避免单一原地打转的窠臼,要自己冷静下来也适当地暂时抽离出来看看是否有不一样的观看和思维视角;它也往往是个外行的用词,最常使用于好热闹却不真的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大众传播和流俗传言,它们分不清新的旧的,分不明表象和内容,更不晓得在此一领域人家早已进展到哪里去了;它更可以是个欺瞒的用词,是无关专业工作的额外表演,以求取实质成绩之外的某些利益,还可以掉过头来掩盖实质成就的贫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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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诗人艾略特要书写者少想少说创新这件事,得认真专注一点;博尔赫斯劝年轻的诗人多写格律诗,别忙着一头栽进自由体里。1 A2 G! i* q' [/ N( z* y4 ~0 u
2 Y5 C. z6 K9 O$ {爱谈创新、也追逐创新的类型小说,正是这样的欺瞒诡计。这当然有其行业上的不得已之处,可以不计较但不可不察:作为一个类型小说书写者,基本上是表演性而非思维性的,是向着大众而非向着书写对象,通常你必须有效掌握某个“书写模式”,也就是说类型书写本质上是高度重复的、生产线式的,这可以帮你省掉太多事,否则人无法那样定期地、持续地、拉肚子般每半年三个月就交出一部新小说好留住读者,卡好畅销榜上既得的位置。也正因为这样模式性的重复书写,外表上的求新求变才如此必要,成为书写能否继续下去的生死存亡之事,这实质上正是遮掩,用眼花缭乱的腾挪变异来保护实质上的不变,藏好这个赖以维生的重复性模式不被买了上一本书的读者发现,或至少不被读者的第一时间感官发现(感官通常比心智容易糊弄,它甚至可能在心智已发现上当同时仍如梦如幻)。因此,新的角色名字和身份造型、新的地点、新的琳琳琅琅什物行头云云,都只是必要的“抽换”,好持续地欺瞒、刺激感官。惟感官有着趋疲的自然倾向,会产生抗药性适应性,类型小说书写者在遂行水平式的抽换同时,通常还会垂直性地加重剂量,更美更丑、更有钱、更残暴、更血流漂杵云云,没错,当然还有更远更新鲜更不可思议的事发地点,所以我们才说,迟早总会写到外国去的。# F: `, v1 e, U*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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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是抽换性的附件而已,甚至只要它们制造干冰式的舞台效果,需要用到的只是薄薄一层外壳、象征乃至于仅仅止于一个异国情调和声音的名字,不会触及这些东西沉重深奥的本质部分,也就无需准备、无需事前深向的浸泡理解,因此类型小说才能如此自由,想拿什么信手拈来,想去哪儿说走就走,让卡尔维诺想到观光客,尤其是那种十三天十二国超值豪华大旅行的暴烈观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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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4 @. \$ p2 q# }+ Z会不会弄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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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 g& F; l1 k1 w《魔鬼的羽毛》书中,有关麦肯锡和康妮绑架、凌虐、追猎到对决,究竟和塞拉利昂国内战、和伊拉克战争以及伊斯兰激进组织有何必要的、有机的牵连?津巴布韦更只是个名字和声音而已不是吗?所有这方面渥特丝所调动的、所触及的、所说出来的包括叙述、解释和批判,并没有比我们从每天报纸国际版所读到的更多,渥特丝小说的真正力量也不在这几纸外电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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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6 c- P' p. p& F' N$ d话说回来,也正因为如今报纸电视这些大众传媒的实时性、渗透性和涵盖性,彻彻底底取代了小说曾经有过的行动性简易功能,那是它承袭自旅行性民间故事传统的,包括新知的传递、远方奇人奇事奇物的记录以及广大陌生世界的探险猎奇云云——游牧时代结束,进入老实而且流汗长茧的农耕时期。! \' w. p: L4 N/ c- @& I
1 E- q9 B4 ~- c- R) I小说的出走和传递现象仍持续进行,但实际的样子变了。输出的不再是小说家,而是现代小说这个文体、技艺、理论及其独特关怀,还有启示——我们看,拉丁美洲灿烂的小说大爆炸,非洲书写的崛起,不再是有个康拉德或海明威闯入,写条河或吉力马扎罗山顶上的冰冻豹子尸体的。如今书写者是在地生活的人,关怀的也是他们自身的存在处境而不是欧洲人美国人的心事。! B' N, Y9 C" U& k) `/ Y. X6 Q7 b
0 B3 g, y7 s5 W跨国性的小说书写,或应该正确地说,异质的、陌生的土地上的小说书写,丧失了记者的报道猎奇功能之后,成为难度非常高的事,就像黏着土地的农民的迁徙垦殖多么不容易一样。当然不是说再不可能,像格林就是个了不起的醒目实例,而是说那种观光客式的、投机取巧的、遮掩并转移自身书写困境的老伎俩愈来愈难以得逞,出走到陌生土地的小说书写成为比留在故土更困难而不是更轻巧的事,你不仅得先拥有某个更超越性的关怀和视野(否则新土地对你一无意义),还得耐心蹲住一年两年三年或更长,像农人弄清楚土地、相关的气候水文以及在地作物的特质一样,这是非常挫折且耗人心志的,读过当年马林诺夫斯基困于特罗布里恩岛那本口出恶言田野调查日记的人,都差堪可感受并想像这有多难捱。差别只在于人类学报告就算没有创见,也还有一些死数据,以及调查者本身的资历;小说书写者连这样的保证都没,写不出小说什么都不是,就只是放荡、磨损和年华老去的腐朽而已。% i* ~! Q. S7 S- S# j6 \%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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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是有格林这样满心疑惑、要走遍地极到不同土地的不同人居之处印证、思索、找答案找启示的小说书写者,但格林也就只是一个格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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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Y+ V9 ], L排开这次她招待我们的那几响跨国性的节庆烟火,渥特丝反复耕作的那一方邮票大小的土地何在呢?依然是那种狂暴失控的、已脱离简单合理动机(比方说金钱)、直指如幽黯死牢般人心的犯罪。真正的渥特丝一直在这里,以某种专注到近乎病态执迷的凝视。在这里,她超越了类型小说书写者需要的规格,也因此可能危及她的类型书写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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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须更小心地藏好它、保护它。从现实的理由来说,这里有一个成功类型小说家的既得位置需要保卫,而从书写的深层理由来说,这可拉长战线,让她真正想做的那件事有时间有空间持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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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7 U7 W: {1 ^+ Q G5 r快是不可能的,对小说书写真正认真且深向思索的东西而言。/ h3 I* a"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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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疯狂杀戮犯罪,该不该把它置放到更异质的历史现场、印证更多样的人类总体经验呢?就像古老的善恶问题驱赶着格林上天入地去搜寻、去观看它的各种变形可能面貌一般?这里,我们带着点猜测也带着点期盼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塞拉利昂和伊拉克在《魔鬼的羽毛》书中的确只是布景和烟幕,但往后会不会弄假成真呢?究竟这是纯粹的糊弄一场,还是渥特丝尝试着、准备着的一根探针?是宣告进入一个新书写场域的渥特丝风格宣言?别忘了,渥特丝是真的可能这么干的书写者,推过了更俗更没想像力的极限,在这里打造出自己的风格,持续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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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等着看吧。 z4 Z8 h# P3 Q& M(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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