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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天空中的足迹》 作者:约翰·迪克森·卡尔(密室之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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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9-12-9 12:5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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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混乱的梦中惊醒过来;她凝视着白色的天花板一、两分钟,直到她能让
    自己相信: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已。

      那确实只是一个梦。
      带着寒意的刺目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中倾泻进来。寒风吹动了窗帘,吹散了
    窗台上积的一层薄雪。这寒风给小小的房间带来了生气;桃乐丝.布朗特深深的
    吸了一口气——它似乎让血液的流动加快了。

      一切都很正常。她处在乡村的小别墅里,那个她和父亲还有哈利曾下楼在附
    近结冰的湖上滑冰的地方;也许还能轻轻的滑一下雪,如果能依照天气预报下雪
    的话。雪确实下了。她本应为此感到高兴的,然而处于某些理由,窗台上的景象
    让她感到恐慌和震惊。

      她一边在温暖的床上发抖,把衣服往上拉盖住了下巴;一边看着床边的时钟。
    她又睡过头了,父亲和哈利想必已经在等着她吃早饭了吧。她再一次告诉自己一
    切都很正常;尽管现在她已经全醒了,她仍知道那不是真的。昨天的不愉快感再
    一次笼罩了她:隔壁的托普汉姆太太,那个老泼妇、那个贼……

      那是唯一会破坏这个愉快周末的事。他们一直渴望着去滑冰:锋利的冰刀在
    冰上滑过时发出的声音、拐弯时留下的长长的划痕,直插入晴朗、寒冷的天空的
    榆树……但隔壁住着有着极坏习惯托普汉姆太太:她和她偷来的手表一起住在那
    里。她的存在破坏了一切。

      别再想了!这样郁闷地想一点好处也没有。别再想了!
      桃乐丝.布朗特振作起来,起床了。她去拿睡袍和拖鞋。但放在椅子上的并
    不是她的睡袍;那是她的毛皮大衣。地上确实有一双软皮拖鞋:那本来是哈利为
    她从美国带回来的,有着珠子装饰的,用柔软的鹿皮做的拖鞋;但现在那鞋底变
    得又冷又潮又硬,几乎要结冰了。这时下意识的恐惧感笼罩了她,并且难以驱除
    了。

      她关上窗户,轻轻地走到浴室。有着白色亚麻窗帘和老旧木材味道的这所小
    别墅很安静,以至于她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但只能听到嗡嗡声,分辨不出他
    们在说什么。她能听出哈利的又快又高的声调,父亲的稍慢和低沉的声音,但还
    有一个最慢、最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谁。

      出什么事了?她匆匆忙忙地洗漱,更衣。他们不但已经起来,而且已经在准
    备早饭了:她能闻到煮咖啡的味道。但她动作很慢:尽管她睡了9小时,她却感
    到神经衰弱、全身乏力,就像昨晚整晚没睡一样。

      在猛地梳了一下她那棕色的短发后,顾不上涂脂抹粉,她匆匆忙忙地下楼去。
    到了起居室的门前她突然站住了。在她父亲和她的表弟哈利中间,站着本地的警
    察局长。

      “早上好,小姐。”警察局长说道。
      那个小小的起居室里的景象和人们脸上的表情是她终身难忘的。阳光倾泻进
    来,照在了亮色调的粗纺的地毯和石制的壁炉上。透过侧面的窗户,她可以看见
    20码开外的被雪覆盖的草坪,以及仅仅靠一道有门的高高的月桂树篱笆与草坪分
    隔开的,有着白色的耐久的木板墙的,托普汉姆太太的小房子。

      在她进门时,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一阵警告似的震动侵袭了她。她惊讶地
    注意到屋内人此时的表情:他们快速且面色阴沉地周围扫视着,好像就算是个照
    相机也能让他们惊讶似的。

      “早上好,小姐。”警察局长重复道,并且敬了个礼。
      哈利.范特纳激动地插了进来。他原本就发红的脸色现在更红了;甚至连他
    那双大脚、宽阔的肩膀和小而有力的双手,看上去都激动不已。

      “别说话,多莉[注1]!”他急切地说道,“别说话!他们不能强迫你说什
    么的,直到……”

      “我想,”她的父亲慢慢的开口道。他往下看,目光扫过鼻子、他的烟斗,
    以及其他的一切除了桃乐丝。“我想,”他清清嗓子继续说,“现在先别急着说,
    直到……”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先生。”警察局长梅森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
    小姐,很抱歉我必须问你几个问题。出于我的职责,我需要提醒你你有权不回答,
    直到见到你的律师为止。”

      “律师?我并不想见律师。为什么我要见律师?”
      梅森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父亲和哈利一眼,像是要让他们记住这句话。
      “是关于托普汉姆太太的一些问题,小姐。”
      “哦!”
      “为什么你会说‘哦!’?”
      “请继续吧。要问的是什么?”
      “我明白了。小姐,你跟托普汉姆太太昨天是谈过话吗?一场小小的争吵?”
      “是的,你完全可以这样说。”
      “我能问问争吵的具体内容吗?”
      “很抱歉,”桃乐丝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这个。这只会给那只老母猫一个
    起诉我诽谤她的机会!就是这样了!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噢,小姐,”梅森局长答道,他玩弄着一支铅笔并在他下巴上划了一道痕,
    “我想以她目前的状况她不能告诉我们任何事情了。她现在躺在吉尔特福德的医
    院里,头盖骨被狠狠地砸碎了。请勿把她的情况外传:她现在情况很不妙,生死
    只在一线之间。”

      一瞬间桃乐丝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接下来则像是在很响地猛烈地跳
    着。警察局长直直地看着她。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说:

      “你的意思是她出意外了?”
      “不完全是这样,小姐。医生说她被一个很大的玻璃纸镇砸了三、四下。你
    应该在她家的桌子上见过这个东西吧,嗯?”

      “你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不是说那是某个人干的吧?故意干的?那是
    谁?”

      “呃,小姐,”梅森局长更加严肃地看着她,并且摆出一副清教徒的样子,
    鼻子上有一小块黑痣,“我决定告诉你,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那是你
    干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发生。她一边回想,一边观察他们:在日光照射下显
    现的哈利眼睛旁的小皱纹,他匆忙梳就的发亮的头发,他那松松垮垮只拉了一半
    拉链的皮夹克。她想着尽管他有运动员般的体格,但他看起来一点用也没有,甚
    至有点愚蠢。她的父亲,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但那太荒谬了!”
      “我希望如此,小姐。我真诚地希望如此。现在请告诉我,你昨晚上出去过
    吗?”

      “什么时候?”
      “昨晚上的任何时候。”
      “是的。噢,不。我不清楚……是的,我想我出去过。”
      “以上帝之名,多莉,”父亲说道,“别再说话了,直到我们找到律师为止。
    我已经给镇上打过电话了;我不想吓着你,我甚至不想叫醒你;这件事会有合理
    的解释的。它一定会有的!”

      这不是她自己的感觉;这是她父亲的悲哀神色影响了她。笨重,半秃顶,总
    在担心着生意,总是在担心着世界上的一切,这就是约翰.布朗特。他的残废的
    左臂和黑色的手套紧紧夹在他身侧。他站在阳光之中,脸上写满了痛苦。

      “我去看过她了,”他解释道,“一点也不好看,一点也不。我倒不是没见
    过比那更糟的情况,只是在战争中。”他指指自己的手臂,“但你还是个小姑娘,
    多莉。你不可能会干出那样的事。”

      他的忧郁的声调似乎是在向她求证。
      “请稍等一会,先生!”梅森局长提出,“现在,小姐!你告诉我你昨晚离
    开过这屋子?”

      “是的。”
      “在雪中?”
      “是的,是的,是的!”
      “你能想起具体时间吗?”
      “不,我想我忘了。”
      “告诉我,小姐:你穿的鞋子是几号的?”
      “4号。”
      “这真是一个很小的尺寸,是吧?”她默默地点头。梅森局长合上笔记本,
    “好了,现在你能跟我走一趟吗?”

      小别墅有个侧门。梅森局长没有用手指去碰门钮,而是转动了把手把门打开。
    突出的屋檐使得门前的两级台阶保持干净,但除此以外,一层薄薄的雪像石膏一
    样覆盖着从这里开始的整条小路,一直到那边那所关上了的房子。

      雪中有两行脚印。桃乐丝很清楚这些脚印都是谁的。它们已经变硬,痕迹很
    清晰。一行像蛇行一样从这里的阶梯出发,通过月桂树篱笆组成的拱门,停在了
    托普汉姆太太的房子侧门外的阶梯上。另一行有着同样的轨迹——有点模糊,间
    隔变大了——很明显地那个人正在拼命地从那所房子往回跑向这边的阶梯。

      那个无声的恐怖的迹象扰乱了桃乐丝的记忆。不是一个梦。她确实干了。在
    潜意识中她一直知道这一点。她还能记起别的事情:扣在睡袍外的毛大衣、湿的
    拖鞋里的碎冰块、在黑暗中盲目的乱闯。

      “是你的脚印吗,小姐?”梅森局长问道。
      “是。呃,是的,这是我的脚印。”
      “放松点,小姐,”梅森局长轻声道,“你看起来脸色发白。过来这边坐下;
    我不会伤害你的。”然后他的声调带上了怒意,也许是这个女孩呆滞、直率的态
    度刺伤了他作为公务员的自尊。“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天啊,为什么你要那样
    做?难道是说,仅仅是为了砸开她书桌,拿走那些不值十镑的小玩意?而且还根
    本不试图在事后抹去自己的脚印?”他突然咳起来,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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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12:58:25 | 显示全部楼层
    约翰.布朗特的声音听上去带着讽刺。“很好,我的朋友。非常好。这是迄
    今为止你第一次显示出你的智力水平。我猜想你不会认为我的女儿疯了吧?”
      “我并没有这么想,先生。不过我听说那些小玩意是她母亲的。”
      “你从哪听来的?是你吗,哈利?”
      哈利.范特纳拉上了夹克的拉链,紧紧地裹住了自己。他看起来试图在表现
    出:自己是个总被每个人所迫害的好人;他其实想与全世界为友,只要别人愿意
    的话。从他的容貌的细微变化中闪现出的诚挚让人难以怀疑他的良好目的。
      “看过来,爸爸,老家伙。我不得不告诉他们;隐瞒事实是没有好处的。我
    是在看故事时知道这个的——”
      “故事?!”
      “嗯,你爱怎么称呼都可以。他们总在调查,而且他们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试图让他的话被大家理解。“告诉你,局长,你们正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就算是多莉跟托普汉姆太太为了珠宝的事吵了一架,就算她昨晚确实出过去,就
    算那些脚印是属于她的,这就能证明她袭击了托普汉姆太太吗?倒不是说你们的
    调查不充分,但那就不能是个小偷干的吗?”
      梅森局长摇摇头。
      “正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先生。”
      “那是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先生,如果你想听的话。你应该记得昨晚刚过11点就开始
    下雪了。”
      “不,我不知道。那时我们都睡了。”
      “好吧,那你可以相信我的话。”梅森耐心地跟他解释。“晚上一半的时间
    我都呆在警察局。雪是大概半夜里停的。你也可以相信这个,我们很容易能证明
    它的真实性。先生,你知道,托普汉姆太太直到半夜以后还活得好好的。我也知
    道,因为她打电话到警察局,声称她被惊醒,很紧张,觉得附近有个贼。因为这
    位女士总是这样子干,”他的表情有点严峻,“平均每个月三次,所以我并没放
    在心上。我想告诉你的是:她打电话的时间是12点10分,那时雪已经停了至少10
    分钟。”
      哈利犹豫了。梅森局长继续耐心地说着:
      “你看出来了吗,先生?托普汉姆太太在雪停前并未受到袭击。在她的房子
    周围方圆20码,覆盖着干净、无暇、没有印痕的一层雪。唯一的痕迹,任何形式
    的痕迹也好,就是布朗特小姐已经承认了的——她的脚印。”
      接下来他恼怒地提高了音量。
      “这不像是任何其他人所能干到的。就算布朗特小姐不肯承认,我也绝对可
    以肯定没有别的人能做到。你,范特纳先生,穿着10号的鞋子;布朗特先生穿的
    是9号。穿着4号的小鞋子走路?啊哈!还要用钥匙开门,狠狠地砸那个老妇人的
    脑袋,抢劫她桌子里的物品,然后还要逃跑。如果雪上没有别的脚印或者是任何
    形式的痕迹,谁能这么干?谁可能会这么干?”
      桃乐丝现在可以用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了。她想起了那个用来袭击托普汉姆太
    太的纸镇。它就放在托普汉姆太太那乏味的房间里的桌子上,是个沉重的玻璃球,
    里面有幅风景画。当你晃动它时,里面会产生微型的暴风雪——这让袭击事件看
    起来更可怕了。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在那上面留下了指纹。但是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芮妮.托普
    汉姆的脸——芮妮.托普汉姆,曾是她母亲最好的朋友。
      “我恨她!”她说道。接着,毫无征兆地,她哭了。

      法恩斯沃斯.莫里斯-林肯.詹姆森法律公司的丹尼斯.詹姆森,猛地关上他
    的手提箱。当比利.法恩斯沃斯往办公室里看时,他正在穿外套和戴帽子。
      “嗨!”法恩斯沃斯说,“准备去萨里[注2]解决布朗特那个案子?”
      “是啊。”
      “嗯,还相信会有奇迹,是吗?”
      “并非如此。”
      “那个女孩是有罪的,伙计。你应该清楚这点。”
      “这是我们的事务,”詹姆森说,“我们要为我们的客户尽责。”
      法恩斯沃斯精明地看着他。“我从你的红脸颊中看到,唐吉诃德在你身上复
    活了。年轻的理想主义的骑士[注3]要把美女从痛苦解救出来,他发誓——”
      “我见过她两次,”詹姆森说,“我是有点喜欢她。但是,仅仅用一点点的
    头脑来想,我就已经不能理解他们竟然会把这样异乎寻常的罪名加在她的头上。”
      “噢,伙计!”
      “好吧,来看看这件事情。托普汉姆太太被人用一个玻璃纸镇砸了数下。那
    个纸镇上没有任何指纹,显示出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了。但是,在想到去细心擦
    拭掉她的留在玻璃纸镇上的指纹之后,桃乐丝却走回了她家,留下两行清晰得从
    数英里的高空都能看见的脚印。这合理吗?”
      法恩斯沃斯沉思着。
      “也许他们会说这个女孩失去了理性,”他指出,“先不管心理学那一套。
    你首先得解释客观的证据。神秘的寡妇孤身一人住在那所房子里,唯一的佣人在
    白天才来。现在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而且只有那个女孩才能留下那样的脚印。并
    且,实际上,那个女孩也已经承认了。客观上任何其他人都无法进出那所房子。
    你打算怎样解释这一问题?”
      “我不知道,”詹姆森绝望地说,“我想先听听她自己的说法。有一样东西,
    似乎从来没人去倾听过,甚至从来没人关心过,那就是她对自己的看法。”

      那天下午稍晚的时分,他在小别墅里见到了她。她动摇了他的想法的基础。
      当他拐进大门时,一缕蓝色的微光照了出来,使得雪看起来变成了灰色。詹
    姆森在门前站了一会,盯着那排把这个屋子和托普汉姆太太的房子隔开的月桂树
    篱笆。那个篱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六英尺高,在大门处被修剪成了哥特
    式拱门的风格。拱门前面,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雨衣的大块头,凝视着被雪
    覆盖着的篱笆的上边缘。不知何故他看起来有点脸熟。在他的肘边,另一个男人,
    毫无疑问就是地方警察局长,正举着个照相机,闪光灯对着天空一闪。尽管离得
    太远,根本听不见什么,詹姆森却有个古怪的感觉:那大块头男人正在捧腹大笑。
      哈利.范特纳——对他只有一点了解——在前门迎接詹姆森。
      “她在那里,”哈利解释道,朝着面对着的房间点点头。
      “呃……请不要打扰她,好吗?那些人到底在对篱笆干什么?”
      他的目光穿越草坪盯着那边。
      “打扰她?”詹姆森话中带着怒意。“我来这里,是为了尽可能的帮助她。
    难道你或者布朗特先生就不能支持一下?难道你真的认为布朗特小姐,在她的理
    性驱使下,干出了那些人所宣称的事情?”
      “在她的理性驱使下?”哈利重复了一遍。在怪怪地看了詹姆森一会后,他
    不再说话,突然转身,跑过了草坪。

      然而桃乐丝,在詹姆森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给人留下她已经失去理性的印
    象。他一直以来都很欣赏她的坦率,此刻这种坦率让他感到温暖。他们坐在家常
    的,生着火的房间里,旁边的壁炉上放着银质奖杯——显示出哈利在田径和体操
    上的能力,还有约翰.布朗特的战利品——那是早年在圣莫里茨[注4]获得的。桃
    乐丝本人也是个喜爱户外运动的女孩。
      “给我的建议?”她说,“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一些关于当他们来逮捕我
    时我该说什么的建议?”
      “是的,他们现在尚未逮捕你,布朗特小姐。”
      她向他微笑。“我打赌我一定吓着你了,是吧?哦,我很清楚我陷得有多深!
    我猜想他们现在只是在搜集更多的证据而已。另外,有个新来的男人,叫做马彻
    的,是从苏格兰场来的。我真应为此感到荣幸。”
      詹姆森坐直了。他现在知道为什么篱笆边那个大块头会让他觉得脸熟了。
      “难道是马彻上校?”
      “就是他。相当好的一个人,真的。”桃乐丝答道,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他
    能感到,在她轻轻的声调下,她的神经被触痛了。“然后他们就搜遍我的房间。
    他们没找到那些手表啊、胸针啊、耳环啊本以为是我从芮妮阿姨那里偷走的东西。
    芮妮‘阿姨’!”
      “这些我都听说了。但问题是: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手表、胸针、耳环?为
    什么不能是你从其他人那里偷的,而只能是她?”
      “因为那些不是她的东西。”桃乐丝说道,突然仰望,脸色发白,语速也变
    快了:“那些是属于我母亲的。”
      “小心周围。”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桃乐丝说,“我想它们并不仅仅是手表、耳环这么
    简单。那只是个借口,是爆发的临界点,是事件的导火索。我母亲和托普汉姆太
    太是好朋友。当我母亲还在世时,总是纵容她,‘芮妮阿姨’这‘芮妮阿姨’那
    的。但我母亲想把那些小饰物留给我,尽管它们不值钱。然而芮妮.托普汉姆
    ‘阿姨’若无其事地就占有了它们,就像她占有任何她能占有的东西一样。我一
    直都不知道,直到昨天。
      “你了解那种类型的女人吗?托普汉姆太太是个有魅力的女人:有贵族气派,
    富于魅力。凭着无所顾虑的魅力,她拿走一切她能拿到的,以及期望继续拿到的
    东西。我所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她非常有钱,尽管我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用这些钱的。
    她隐居在乡下的原因是她太吝啬,不敢冒风险去投资;而是选择在镇上挥霍。我
    从来就不能容忍她。我母亲死后,我就不用再纵容芮妮‘阿姨’了,尽管她觉得
    我应该继续那样。一切都变了。那个女人太喜欢说我们的闲话了!从哈利的债务,
    到父亲不景气的生意。还有我。”
      她停了下来,向他微笑。“我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
      “你并没有麻烦我什么。”
      “但那的确很可笑,不是吗?”
      “‘可笑’,”詹姆森冷冷地说,“不是我应该用的词。那么你跟她吵架
    了?”
      “噢,一次辉煌的吵架,一次美丽的吵架。简直是所有吵架之母。”
      “什么时候?”
      “昨天。当我看见她带着母亲的手表时。”
      她看着火堆,在那上面银质奖杯闪闪发光。
      “也许我说得太多了,”她继续道,“但我得不到父亲和哈利的支持。我不
    怪父亲:他为生意操了很多心,而且他那残废的手臂时时给他带来不便。他只希
    望能平静地生活。至于哈利,他也不喜欢她;但她迷上了他,这让他感到满足。
    他是芮妮阿姨那种类型的男人。失业了?-哦,他依赖着某人过活。我则处于中
    间。他们总是说:‘多莉,干这个。’‘多莉,干那个。’‘老好人多莉,她不
    会介意的。’但我介意。当我看到那个女人带着母亲的手表站在那儿,还摆出副
    同情的样子在议论我们家请不起佣人,我感到有些事需要做了。因此我猜想我应
    该是做了某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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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森伸出手握住她。“好,”他说,“那你确实干了吗?”
      “我不知道!麻烦就在这里。”
      “但的确——”
      “不。那就是托普汉姆太太总是嘲弄的我的事情之一。你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当你梦游的时候。
      “很可笑吧?”她又停了一下,然后继续道,“绝对太可笑了。但不是我!
    一点也不是!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当我过于疲劳或者神经紧张的时候,就会
    梦游。有一次我还下了楼,生了火,收拾桌子准备做饭。我得承认这并不是常常
    发生的,而且从没发生过像这次这样的事。”她试着笑。“但你觉得为什么父亲
    和哈利会那样子看我?这是最糟的。我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否一个谋杀犯。”
      太糟了。
      詹姆森也得承认这一点,尽管他的理智还在反驳。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着。
    她的棕色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身上。他不能把脸转过去;他看得见她的脸上
    的每个角落的紧张。
      “看着这儿,”他平静地说,“这只是无稽之谈。”
      “噢,请别那样说了。这不是凭空捏造的。”
      “但你真的认为你去了那个女人家,到现在仍一无所知?”
      “难道这能比生火还难吗?”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真的认为你干了那事吗?”
      “不。”桃乐丝答道。
      这个问题达到了目的。她已经相信他了。他们之间产生了理解和共鸣,一股
    精神的力量和交流变得有如身体释放的热量般可感知了。
      “在我内心深处,不,我不相信我干了。我想如果我真的干了我应该会醒过
    来。而且,呃——我的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你知道的。但你要如何推翻那个证
    据?”
      (证据。还是那个证据。)
      “我确实穿过了那里。我不能否认,当我回来时,已经半醒了。我在雪中站
    在草坪中间。我的睡袍外套着毛大衣;我能感到雪飘落在我脸上,还有我脚下湿
    了的拖鞋。我在发抖。我还想起来我在往回跑。就这些了。如果不是我干的,那
    还能有谁干呢?”
      “原谅我打扰一下,”一把新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是否介意,既出于字面
    上的意义,也包含着比喻义,让我开灯照亮这里?”
      丹尼斯.詹姆森认识声音的主人。一阵摸索电灯开关的声音过后,马彻上校
    带着微笑和满足的表情出现在他们面前。马彻上校的17英石重的身子[注5]被裹
    在雨衣里,就像个帐篷那么大。他戴着大大的斜纹软呢的鸭舌帽。帽子下面他那
    满是斑点的脸被冻得通红;他还吸着烟,发出汩汩的声音,那个大碗状的烟斗似
    乎随时都可能烧焦他的黄棕色的胡子。
      “啊,詹姆森!”他说道。他取下烟斗,做了个手势。“原来是你。我想我
    看见你进来了。我不想闯进来的;但我想至少有两件事布朗特小姐应该了解。”
      桃乐丝快速地转过去。
      “首先,”马彻上校紧随着,“托普汉姆太太脱离危险了。她至少能像一个
    嘴里吃满了东西的说话者[注6],能说几个词了;尽管跟我们已经掌握的大致相
    同。其次,在你们的草坪外,我发现了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物事之一。”
      詹姆森吹了声口哨。
      “你见过这个家伙了吧?”他对桃乐丝说。“他是‘怪事汇总处’的头儿。
    当警察们发现了奇怪的事情,也许只是愚弄或者笑话;但另一方面,也许就是严
    重的罪行,这时他们就会找他。他的头脑非常清晰,这使得他每次都能成功解决
    事件。在我的印象中,他研究过会消失的房间,会行走的尸体,还找到了隐形的
    家具。如果他出马,只要他承认这件事是有点不寻常,你就要提防危险了。”
      马彻上校严肃地点点头。
      “他说的没错,”他说,“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他们认为我们会对脚印感兴
    趣。”
      “脚印?”桃乐丝惊呼,“你是说——”
      “不,不,不是你的脚印,布朗特小姐。是另一个人的。让我来解释吧。我
    希望你们,你们两个,从这窗户向外看;我希望你们看看两所房子之间的月桂树
    篱笆。外面没什么光了,不过请认真地看一下。”
      詹姆森走到窗户旁向外注视。
      “嗯?”他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吗?只是篱笆而已。”
      “正如你敏锐地指出,这就是篱笆。现在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认为有人
    能在那篱笆上面行走吗?”
      “天啊,当然不能!”
      “不能?为什么?”
      “我理解不了你这个玩笑。”詹姆森答道,“但我会试着给出合适的回答。
    因为那个篱笆只有一两英寸宽,它连一只猫都承受不起。如果你打算站上去,你
    就会像一吨砖块那样掉下来。”
      “完全正确。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有个至少重12英石的人很可能爬上去过,
    你怎么说?”
      没人回答。这件事如此明显地不合常理,以至于没有人能够回答。桃乐丝.
    布朗特和丹尼斯.詹姆森面面相觑。
      “噢,”马彻上校说道,“应该说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爬上去过一样。再看看
    那个篱笆吧。你看见那个拱门了吗?就在那上面,在篱笆的上边缘覆盖的雪中,
    有一个脚印。那是个大脚印。我想通过分析脚跟的形状能判断出它的主人,尽管
    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

      桃乐丝的父亲匆忙而步伐沉重地走进了房间。他准备说话,但当他看见马彻
    上校也在时改变了注意。他转向桃乐丝,她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么,”詹姆森强调,“确实有人爬上过那篱笆?”
      “我很怀疑,”马彻上校说,“他怎么能做到呢?”
      詹姆森振作起来。
      “看这儿,先生。”他平静地说,“很正确,‘他怎么能做到?’我知道在
    你找到合适的理由之前,你不会就这样子算了的。我知道这跟此案一定有关系。
    但我对是谁爬上了篱笆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也不会对他是否把纽约城[注7]也弄
    了上去有任何兴趣。那个篱笆不会通向任何地方:它到不了托普汉姆太太的家;
    它只是用来分隔这两所房子的。关键就是,凶手是如何不在雪上留下任何痕迹地
    穿过了60英尺的距离?我这样子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并不认为布朗特小姐有
    罪。”
      马彻上校脸上现出歉意。
      “我知道她是无罪的。”他答道。
      桃乐丝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晃动那个球形的沉重的纸镇时的情景:微型的暴
    风雪在里面产生了。她现在的神智也正如那样被撼动和搅乱了。
      “我就知道不会是多莉干的。”约翰.布朗特开口了,突然地把手臂搭上了
    他女儿的肩膀。“我一直都知道。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是——”
      马彻上校让他停嘴。
      “布朗特小姐,那个真正的小偷,并不想要你母亲的手表、胸针、还有项链、
    耳环那些东西。你也许会感兴趣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想要的是1500镑的纸币和金
    币,也是塞在那个破旧的书桌里。你不是曾对托普汉姆太太是如何用掉她的钱感
    到好奇么?她就是这样子用的。托普汉姆太太,根据她刚刚在半清醒状态下的呢
    喃,仅仅是个普通的守财奴而已。她房间里那个难看的书桌,是任何盗贼所不会
    注意到的收藏财产的地方。任何盗贼,只除了一个人。”
      “只除了一个人?”约翰.布朗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双眼似乎靠拢了。
      詹姆森突然产生了一个恶意的猜测。
      “只除了一个你们都认识的人。你,布朗特小姐,被故意地嫁祸了。并不是
    有人恨你。这只是让那个‘绅士’避免痛苦和麻烦的最简单、最容易的办法。”
      “听听他是如何干的吧:”马彻上校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昨晚在下
    雪的时候出去了。但你并没有走到托普汉姆太太家;你也没在雪地上留下那两行
    精致的脚印。当你跟我们陈述你的故事时,你说你感到雪飘落在你脸上和脚下。
    这不需要特别的注意就明显能看出那时还在下雪。你走进雪中,就像许多别的梦
    游者一样;然后你被雪和冷空气迷迷糊糊地弄醒了;你在雪停的很久以前就回来
    了,雪把你留下的一切脚印全盖住了。
      “真正的小偷——他一直都醒着——听见你回来和倒在床上的声音。他发现
    了一个天赐的机会,可以让罪名落在你头上,而且你甚至会认为你自己犯罪了。
    他溜进你的房间,拿走了你的拖鞋。等到雪停后,他去了托普汉姆太太家。他本
    不打算袭击她的;但她醒着,吓了他一跳;于是,理所当然地,哈利.范特纳把
    她打倒了。”
      “哈利——”
    桃乐丝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个词的,然后戛然而止。她迅速转过头去看着她
    的父亲;她直直地向前呆视;然后她笑了。
      “当然,”马彻上校说,“如同往常一样,他会要他的(怎么称呼呢?)……
    他的‘老好人多莉’来替他背黑锅了。”
      约翰.布朗特看上去如释重负,但表情中仍带着迷惑和不安。他对马彻上校
    感到吃惊。
      “先生,”他说,“我愿意用我这只正常的手臂来证实你的话。我有一半的
    麻烦都是这小子弄出来的。但你是不是在说疯话?”
      “不是。”
      “我告诉你,不可能是他干的!他是艾米丽——我姐姐的儿子。他也许很坏;
    但他并不是个魔术师。”
      “你忘了,”马彻上校说,“忘了还有一个10号的大脚印。你忘了那个有趣
    的景象:在连一只猫都承受不起的篱笆的上边缘,有个抹出来的模糊的10号的脚
    印。一个不同寻常的脚印。一个没有着落的脚印。”
      “但那才是整个麻烦的核心,”另外那人吼道,“雪地中的两行脚印是4号
    的鞋子踩出来的。哈利不可能弄出这些脚印,比我更不可能。这是客观上的不可
    能事件。哈利穿多大的鞋?10号。你不会认为他能把脚塞进正合我女儿脚的鹿皮
    拖鞋里吧?”
      “不能,”马彻上校说,“但他可以把手塞进去。”

      全场哑然。马彻上校显出一副梦幻般的表情;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凭着这副不寻常但却极为实用的手套,”他继续说下去,“哈利.范特纳
    用手倒立走到了那边的房子。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体操运动员(那些银质奖杯暗
    示了这一点)来说这件事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对于一个头脑空虚又急需要钱的人
    来说,这个方案非常理想。他穿过了薄薄的积雪覆盖的地面,雪的厚度不足以让
    脚印显出体重上的差别。而由于有突出的屋檐,门前的台阶很干净,这很好地保
    护了他;让他在两端可以正着站。他有无数机会去弄到一把侧门的钥匙。很不幸
    地,篱笆那里有个不太高的拱门。他的体重全支撑在手上,他得把脚弯起来越过
    拱门以保持平衡;他犯了个大错,他的脚在篱笆的上面抹出了那一个没有着落的
    脚印。实话说,我对这一方案真感到欣喜:这是一起上下倒置的犯罪;这留下了
    一个天空中的足迹;这是——”
      “已经依法逮捕了,长官。”梅森局长从门缝中伸进头来,下了结论。“他
    们是在吉尔特福德的旁边抓住他的。当他看见我们在那里拍照时,一定感到不妥
    了。他那些东西都带在身上。”
      桃乐丝.布朗特站了好一会,看着那个衣冠不整的胖家伙在咯咯地笑。然后
    她也笑了。
      “我相信,”丹尼斯.詹姆森礼貌地说,“每个人现在都很高兴。对我来说,
    我今天已经经历了两次不愉快的冲击;刚才曾经有一会我差点以为我还要再经历
    一次。有一会我真的以为你要指控布朗特先生了。”
      “我也是,”桃乐丝表示赞成,并对她的父亲微笑。“所以我现在才这么高
    兴。”
      约翰.布朗特吃了一惊。不过他吃惊的程度尚不及马彻上校的一半。
      “这样的话,”上校说,“我就不太能理解你的想法了。我是负责‘怪事汇
    总处’的,如果你在你家的阁楼上发现一个幽灵,或者在篱笆上方发现一个脚印,
    尽管给我打电话好了。但成功赋予了我们是因为,正如詹姆森先生说的,我所追
    寻的是明显的真相。上帝保佑!如果你已经明确,这件罪行是某个能用手倒立行
    走的人所犯下的,我只能忍住痛苦,坚持这一观点:你把这屋子里的一个手臂有
    残疾的人猜测为凶手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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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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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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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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