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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近来最寒冷的一个夜晚。
虽然从月历上看,离入冬还有些日子,但或许是因为太阳黑子在搞鬼,温度计里的水银柱一直缩紧着脖子,丝毫没有上升的意思。时值深夜,这会儿还待在屋外的,有值班站岗的巡警、默默前行的路人,还有靠在屋檐下半梦半醒的睡客。但不管是哪位,他们都打着喷嚏,自言自语地发着牢骚:
“呜嗯……今晚真他妈冷呀。”
帆村庄六也不例外,他年纪轻轻便拥有理科学士的头衔,却因为对猎奇事件充满了兴趣,所以就干起了侦探的行当。现在是半夜三点三十分,庄六正漫步在清冷的街头,踱着步子向新宿音乐厅的入口处靠近。
在这种时候,即便是被称为大东京的心脏的新宿街,也一改白昼的繁华和喧闹,让人感觉就像是沉入湖底的废都。街道两侧,表墙被装饰得光怪陆离的高层建筑在煤灰色的夜雾中瑟瑟发抖。前方十字路口处高悬着一盏架空式的强光电灯。灯泡闪亮明灭,将四周照射得如同冰川一般银亮。
帆村庄六穿着一双快要冻住的靴子行走在柏油路面上,足音跫然。
“叮叮当,叮叮当,Marronnier的……”
他心情似乎不错,哼着歌,身上飘散着尊尼获加(Johnnie Walker)的酒香。要问都这会儿了,他怎么还在大街上瞎晃?大概他刚刚在代代木的友人家里打完通宵麻将,正趁着酒兴往家里赶吧。
帆村庄六踏着醉步,只觉眼前一根铁柱子冲自己飞了过来,原来是一盏没亮的街灯。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他便下意识地抬起手抱住了铁柱,结果铁柱“咣”的一声撞在了脑门上。这下子他才清醒过来。
“哇,好冷啊。”
说罢他连忙松开双手,街灯的铁柱子就像冰坨一样寒冷。刚才抱住铁柱的两只手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温度,他就像只丧失感觉的木乃伊一样呆立在原地。庄六抬起头,发现四周建筑物的墙都挂着白晃晃的“冰柱”。
“呀!这天冷得都结冰了呀?”
他又觑起眼睛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嘿嘿,搞什么啊,原来是霓虹灯!那这里应该是霓虹巷了吧,看来我真是喝多了。”
没错,本地正是新宿第一的休闲街,被众人称做“霓虹巷”。而那些所谓的“冰柱”其实只不过是熄灭了的霓虹灯管。晚上热闹的时候,灯管便会发出各种绚丽的色彩,组合成文字、旋涡、风车、鸡尾酒杯等图案。站立在霓虹巷入口处的人会被眼前华丽的美景所迷倒,忍不住发出“哇、呀”之类的感叹赞美之声。然而此刻丑时(午夜两点)已过,凌晨四点,睡得像一摊烂泥似的霓虹巷早就湮灯熄火,帆村庄六一下子没认出来这是哪里,倒也不能全赖他喝醉酒的关系。
二、
离开铁柱,他又继续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等到穿过了霓虹巷,帆村庄六在路口处那暗淡的灯光下站了一会儿。然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径直沿着通往三越里的墙壁迈进。武藏野馆前的十字路口上空亮着街灯,帆村庄六此时正在通过十字路口。
“唉?什么声音……”
“砰”,一个响声拍散了夜晚的寂静,帆村庄六感觉鼓膜有轻微的震动。那声音也不算特别明朗,有种钝钝的感觉,总之不是那种能吓人一跳的响动。声音应该来自背后的小巷,帆村庄六一边启动自己的侦探模式,一边啧啧嘴向身后望去。或许还会有什么别的声响,他集中注意力静候着。但过了半天,五分钟、六分钟、七分钟……那声音就像在静寂中融化了似的,没有再出现。难道是自己的耳鸣吗?帆村庄六不禁开始怀疑。
“呀!有个怪家伙……”
霓虹巷的出口附近,靠近十字路的地方,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个不明身份的人影突然蹿了出来,闪身跑进了铺有路面电车铁轨的里弄。帆村庄六视线有些模糊,没看清那人影的长相,不过应该是个穿和服的高个子男人。
“肯定出事啦!”他高声叫道,这次是彻底清醒了。
帆村庄六朝着那个人影出现的地方快步跑去。他在转角处朝左拐,但眼前别说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看来那人应该越过铁轨,朝小路很多的大久保方向跑啦。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那想要继续追踪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帆村放弃了追赶回到了巷口。对了,刚才那个人影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呢?还有那个怪声音,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总之是在这附近。他好像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的味道。
帆村判断怪声的出处应该就在霓虹巷,于是又钻进了巷子开始四处张望。走了一遍,没有哪户人家的大门或者窗户是开着的。
“难道是我搞错了?”
他感到疑惑,于是决定再走一遍,这次要格外注意窗户的下端和大门的缝隙。帆村庄六取出随身器物之一的手电,首先来到霓虹巷入口处第一家咖啡馆前蹲下身子开始检查。但无论是门口的彩色玻璃还是木质窗框,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既没有血流满地的惨象,也没有靴子走过的泥痕。推一推大门,纹丝不动。看来这家咖啡馆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又向下一家移动。一家一家地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异状……
“杀人啦,哇!快来人呀……”
突然,帆村的脑袋上方响起了妇人的尖叫声,此刻他正站在第四家咖啡店前,惨叫声似乎是从这家店面的三楼发出的。
“果然如我所料啊,刚才那声闷响就是枪声。”
帆村庄六完全从醉酒状态中清醒了。他咚咚咚地开始敲打咖啡馆的大门,大门却很轻松地啪嗒一下打开了。附近的人终于意识到出事了,开窗声、说话声、穿着木屐走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场骚动开始了。
三、
帆村刚向屋内踏出一步,就感觉足尖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用手电一照,原来是一个很漂亮的打火机。他拿出手绢,隔着手绢将打火机拾起来收进口袋。这或许是解决这个案子的关键性证据。
穿过店堂,洋酒柜的后面是一条直接通往三楼的螺旋楼梯。到二楼有另外一条楼梯,所以二楼和三楼之间没有楼梯相通。帆村直接往螺旋楼梯走去,利索地登上了三楼。
“呀!”
登上三楼的房间,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女人,穿着样式花哨的和服长衬衣,仿佛春梦未醒似的松垮垮地躺倒在睡铺上。在她旁边还有一个铺位,不过上面没有人。
“喂!振作一点。发生什么事了?”帆村拍着女人的粉肩问道。
女人用被子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她全身颤抖不止,伸出左手无言地指着出口附近的邻室。她的意思是,尸体在里面吗?
“哦,这是……”
帆村伸手想打开邻室的障子,但障子很牢固没法打开。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是特制的障子,朝自己的一面是用纸糊的,但里面一层加装有不知道是柏木还是什么木材制成的坚固木板。木板从内部上锁了,看来这个房间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
“你没有钥匙吗?”
女人用被子挡着脸摇摇头。帆村抑制住急躁不安的心情,开始打量起四周。突然,他发觉障子旁边的壁橱开着一条缝,眼睛就像发现宝藏似的闪闪发光。
自从江户川乱步那部《屋顶里的散步者》发表以来,障子旁的壁橱就变成了一条众人皆知的秘密通道。帆村打开壁橱的移门,把女招待的化妆品以及一些杂物都清理出来,然后整个人钻进壁橱,移开一块天花板,爬进屋顶内的空间。他像条芋虫似的,缓缓爬向那个上锁房间的上方。途中,大概是电线之类的东西钩到了帆村单手拿着的手电。啪嗒一声,手电从帆村的手里掉落。
“啊呀。”
光线消失了,他只感觉到四周一片漆黑,大概过了十几秒,眼睛才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
等到能看清东西了,帆村发觉对面有个猫眼大小的东西正发着光,他反射性地抬起身子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原来是天花板上开着的一个小孔。
哟,看来发现了好东西。
帆村向小孔逼近,说是小孔,但比想象中的要大,大概有一枚铜币那么大吧。他透过小孔,用一只眼睛向下方窥视。
“呀!”
小孔正下方的场景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躺着一具满脸是血的尸体。微暗的室内灯光照射在尸体的身上,尸体是横躺着的。死者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脸朝上,躺倒在卧床的正中,面对着天花板。看样子他是被手枪打死的,并且一枪毙命,所以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四周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四、
这时楼下传来了咯噔咯噔的上楼声,震得连天花板都跟着一起打战。会发出这么大动静的只有警察了,这帮人民公仆们二话没说,就“咚”的一声撞破上锁的障子。
帆村还缩在天花板上没有下来的意思,他倒想看看接下来警察会怎么办案。他用手摸索着刚才失手掉落的手电,没想到却摸到了一把木片,挥挥手甩掉那些木片,他整个人紧贴着天花板,向身边的一侧摸去。没多久,指尖就触碰到一个金属物件,帆村连忙握住那个东西。
“唉?不是手电?”
手感沉甸甸的,摸起来凉飕飕的。在黑暗中他就像个高度近视的人那样,把刚才摸到的东西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原来那是一把手枪。
“这种地方竟然会有手枪。”
他开始想象这把手枪的来历,潜伏在天花板上的犯人,定是通过这个小孔,打死下面那个老人的。那刚才自己在武藏野馆前听到的响声或许就是这把枪发出的声音。
“啊!上面有人,是谁?快下来!”
说罢一束光线就冲帆村的侧脸直射过来,看来警官们也发现了那条壁橱里的秘密通道。
“是我……”
“要解释待会儿再说,快下来!不然就开枪了。”
和他们多啰唆或许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帆村苦笑着,没再作解释就准备下来。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把刚才找到的手枪放回了原位。
来者之一是警视厅搜查课课长大江山警部,帆村没料到这等大人物竟然会出现在此地,继而陷入了尴尬的窘境。
“外山君。”大江山课长喊了一声那个拿枪指着帆村的警官。
“你连帆村侦探都不认识吗?”他这样说,就已经婉转地替那个无礼的警官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接下来就是正式的调查和取证。
首先是死者的身份。事发的咖啡馆的全名叫“Cafe Argon”,被害者是咖啡馆的店主,名叫虫尾兵作。而隔壁房间那个胖女人则是虫尾兵作的小老婆,名叫立花小峰。
虫尾兵作死于何人之手呢?
至于杀人的手段,因为帆村找到了手枪,所以大体上已经明了了。再加上尸检确认,死者的确是被人开枪打死的。究竟是谁躲在天花板上面,通过那个小孔,狙杀了“Cafe Argon”的店主虫尾兵作?
“小峰小姐。”大江山警部带着惋惜的口吻对被害者的小老婆说道。
“这个房间有两张睡铺,一张属于您的,我想知道还有一张是谁的?”
“这个……”
“请您告诉我。”
“好的,这让妾身如何开口呢。这张床是本店的头牌女招待,由加利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这位由加利小姐如今身在何处呢?”
“这……其实她昨晚出去了,至今未归……”
“小峰小姐,您可不能说谎呀。这张床上有没有睡过人,连街上的巡警都分得清吧。”
五、
这时,帆村的脑屏上突然清晰地映现出那个在霓虹巷出口处现身的奇怪人影。
“不能说吗?”大江山警部戳中了对方的痛处,有些得意。
“那先换个问题吧。店主有没有和人结怨?”
“有的,妾身不知是否该说。从这儿算起的第四家店,‘Cafe Osome’的店主女坂染吉实在不是个正派人。在这霓虹巷里,每天都要找敝店麻烦的就是女坂店主。有一次他还寄来一封恐吓信。”
“恐吓信?现在在哪里?”
“好像放在主人书桌的抽屉里……”说着小峰便拉出抽屉开始翻找。
“有,有了,正是此物。”
“我看看。”大江山警部从信封里抽出恐吓信,展开后念出声来。
立即从霓虹巷里滚出去,不滚的话,待到寒日就废了你狗命。
“这写得真怪啊。说大冷天要你死就真的死了。这里的‘废了’就是破坏、杀害的黑话吧?这种说法好像只有在工厂里听到过。对了,小峰小姐,这封恐吓信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姓名,你怎么能断定就是女坂染吉写的?”
“这个,妾身思忖会写这种信的家伙,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
“即便这么说,也不能当做证据呀。”警部感到有些麻烦,他稍作考虑,又问道。
“你知道这附近有在工厂上班的职工吗?”
“唔……那人应该清楚,灯管铺的一平先生。他在这一带做生意,原来好像就是在工厂里做灯管的。敝店的灯管坏了也是拜托一平先生帮忙修理。”
“哦,那一平和虫尾关系如何?”
“这,妾身倒不太清楚……”
话说到这儿,小峰的情绪已经比刚开始时稳定了许多。
“小峰小姐。”刚才一直侧身在旁默默不语的帆村庄六终于开口了。
“这位一平先生的身材如何?”
“灯管铺的一平先生身形很高,有点罗圈腿,经常铁青着一张脸。”
“哦,个子很高啊。”帆村记得那个人影的个子也不矮。
“那您看见过这东西吗?”帆村拿出刚才捡到的打火机,托放在手掌上给小峰辨识。
“啊,这个……”一看到打火机,刚刚情绪有所好转的小峰蓦然变色。她脸色发白,连身子都轻轻地颤抖起来。
六、
“这个打火机是谁的?”帆村庄六拿出捡到的打火机给小峰辨认,谁知小峰看见打火机后大惊失色。
“……一,一平先生的。”
“这个打火机是一平的?”大江山警部探出身子确认道。
“小峰小姐,刚才您没说老实话。这里的两张睡铺,其中一张是您的,那还有一张呢?您说是这里的头牌女招待由加利的,但睡在上面的,恐怕另有其人吧。您听好了,这位帆村君在凌晨四点左右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从贵店向外跑,接着他就在店内捡到了打火机。如果说睡在此处的,”大江山指着另一张睡铺,“就是打火机的主人,那个高个子男人。您刚才说打火机是一平的东西,那我可不可以判定,是您和一平在此共度春宵呢?”
“您,您这话说得……谁和他……”
“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要给您看。”大江山警部与帆村交换了一下眼神,拿出那把在天花板上捡到的手枪放在小峰面前。
“这把手枪您见过吗?”
“啊,这东西……这也是一平的手枪。那个他,他一直都把我……把我……”
事情发展至此,小峰的精神又有些开始变得亢奋。
“没错,就是那个人,就是他!是一平杀害了主人。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干出这种事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小峰小姐,请您振作一些。喂,外山君,你把她带到楼下去休息一会儿。”
小峰走后,三楼只留下帆村侦探等人。
“你怎么看?帆村君。”大江山警部笑着询问帆村的意见。
“我看只是普通的男女关系而引发的命案。一平伪装成女招待由加利睡在铺上,然后看准时机爬上天花板,打死咖啡馆店主虫尾后逃跑。他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在店门口附近掉落了打火机,跑到十字路口时又被我发现。你看我这个解释如何?”
“我是不太明白他干吗要躲在睡铺上,其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啊。比如窗帘后面什么的,或者一开始就躲进壁橱里。”大江山警部接着说。
“嗯,你看这样解释如何,可能有些牵强。昨天晚上,小峰服侍完虫尾就寝后就退回到这个房间。虫尾老爷子半夜里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可能也看见了小峰旁边的睡铺上有人,但一平装作很冷的样子用被子盖住了脸,所以虫尾也没多想,就把他当成了由加利。等到虫尾回到房间里,突然想起了恐吓信觉得很害怕,所以小心翼翼地锁好了障子。屋子外面的小峰等虫尾睡熟后,就钻进了老相好一平的被窝。两人一直缠绵到半夜三点半,一平觉得时候到了,就钻出被窝开始实施杀人计划。”
“的确很扯哎,而且杀人干吗一定要等到凌晨四点,难道他还打算杀完人后顺便吃个早饭啊?”
七、
“这你就不懂了,帆村君。一平的恐吓信上写着‘待到寒日’,‘寒日’就是非常冷的日子,而一天中最冷的日子就是凌晨四点。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课长大人你真厉害,一天中最冷的时段是凌晨四点这种冷知识你都知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你刚才那番臆测啊。退一步说,从枪声响起到犯人逃跑,这之间一共花了有十分钟时间。对于一个犯罪者来说,这也太缺乏作为杀人犯的自觉性了吧。要我看三分钟绰绰有余。何况犯人跑得也太过匆忙,要不然怎么会把打火机这么重要的物证遗落在现场呢?再说小峰小姐,她如果一开始就打算骗你的话,为什么没有把床铺整理干净?这只能说明两人遇到的情况十分慌乱,如果是有计划的杀人,应该不会漏掉以上那些细节。”
“唔……那你的结论呢?”
“我还没有结论。”帆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
“我看这个案子还有很多关键性的证人没有出现,只通过两步运算就要解开一个三次方程式,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呵呵,你的意思是由加利身上存在疑点?”
说到这里,楼梯上传来咯噔咯噔的上楼声,来者是外山警官。
“报告课长大人,女招待由加利刚刚出现在门口。是否要带她上来见您。”
“什么,由加利?就是那个由加利?头牌女招待……”
大江山警部朝楼下望去,只见楼梯口站着一个身着高价毛皮外套,长得有点像入江隆子的女人。
“您就是由加利小姐吧,请您上来一下。”
大江山警部表现得十分亲切,他若无其事地招呼由加利上楼问话。
“请问您昨晚是几点出门的?到哪里去了?我并不是要责问您什么,所以请您说实话。”
“我是干什么的您应该清楚,昨晚我去外面接了笔生意……”
之后,由加利便将自己与一个名叫N的青年的关系,以及在多摩川岸边一家名为H的澡堂过夜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末了,她说自己是在早上五点左右,吹着晨风,搭乘汽车回到咖啡馆的。
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不知何时,刺眼的光线已经射进屋内,帆村感觉有些好奇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
“有几样东西想让您认一下,这把手枪和打火机,您见过吗?”大江山警部问道。
“这把手枪就是杀死老爷子的凶器吗?我没见过。这个打火机嘛……唉?这个,是那家伙的。”她轻巧地拿过打火机同时瞅了课长一眼,那样子似乎想说但心里又没有底。
“其实小峰小姐已经告诉我们了。”
“什么呀,原来她都已经坦白了啊。那还来问我干吗?这是阿银的东西。”
“什么?阿银?”警部十分诧异。
“这个阿银又是谁?”
“妈妈桑没告诉你们吗?唉,我说漏嘴了。不过说都说了也没办法。阿银就是妈妈桑的老相好,木村银太。是个像加里·库伯(Gary Cooper)那样的大高个儿。”
“一平和那个银太君,哪个比较高?”帆村从旁插话问道。
“这个嘛……”由加利面朝问话的人,微红着脸回答说。
“在我看来都是大高个儿。”
“这个叫银太的人是不是也经常溜进来和小峰小姐约会?”大江山警部问。
“那还用说嘛。我这块挡箭牌可是不用白不用。”说着她指着睡铺,哼的笑了一声。
“就这些问题,非常感谢。”
八、
警部朝外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由加利下楼。两人便又踩着楼梯离开了三楼。
“终于找到了缺少的那一部分,看来这道方程式也快解开了啊,帆村君。”
“是啊。”
“小峰和她的情夫木村银太是共谋,所以睡在小峰身边的人不是一平而是银太。同样,你看到的那个人影也是他,那把手枪是谁的就不用说了吧。是他从一平那里偷来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从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我认为小峰和她的情夫银太与这起杀人事件并没有关系。”
“欸?为什么?”警部开口问道。
“小峰和银太睡在一起,突然听到了枪声,两人吓得跳了起来。如果银太留在现场难免会招人怀疑,所以小峰让银太逃走。他慌慌张张穿上衣服,随身携带的东西也就一把揣进怀里,结果那只打火机就这么遗落了。等到银太跑远了,这时候小峰才开始狂喊‘杀人啦’!”
“那你说开枪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没经过调查,不敢断言,不过我想应该是灯管铺一平干的。‘Cafe Osome’的店主女坂也很值得怀疑。”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我仍旧觉得这是小峰和她情夫演的一场戏。先不管这些,其他人的动静多田刑警正在负责调查,答案立即揭晓。”
话刚说了一半,大江山警部口中的多田刑警就冒了出来。
“课长,女坂染吉在自己家待着,昨晚十二点后就没出过家门。据说他老婆闹了一晚上肚子,所以他也伺候了一整夜,又是揉肚子又是按摩脚什么的。”
“看来他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啊。”课长浅笑道。
“由加利去的那家H澡堂我也打听过了。她和那个叫N的男人的确待到四点半才离开。最后就是大久保一平,就是那个灯管铺的,那家伙的情况有些古怪。”
“哦,你快说说。”
“他家的门我敲了半天结果没人。打听才知道,他是昨天傍晚出门的,但到早上一直都没回来。”
“于是……”
“于是我觉得事有蹊跷。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淀桥署,结果却意外地打听到了一平的消息。您猜怎么着?那家伙居然被关在上野署里。”
“啥?一平居然会在上野署?”课长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没错。这个大久保一平昨晚十二点左右一直待在山下一家夜宵摊上吃夜宵。他大概喝了有十几瓶酒吧,醉得就和摊泥似的。然后到半夜两点半,夜宵摊要收摊了,那家伙却不肯走,还对夜宵摊的大爷说,你拽什么拽,并且扬言要把摊子砸了。结果他被过往的巡警放倒,带到上野署里关了一晚,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半才放出来。”
“看来这家伙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懈可击啊。喂,帆村君,那把手枪在屋顶开火的时候,一平可正在上野署的笼子里喂虱子呢。”
“……”帆村无言以对。
“还有,多田君。”警部向刑警吩咐道。
“去查一下木村银太这个男人的下落。这家伙应该就是这起杀人事件的主谋。这个房间我看也没什么可查的了,不如我们到楼下去如何?那里比较方便。”
九、
帆村庄六觉得颜面尽失,他认定的犯人居然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更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替他作证的居然是警署里的警察。总之,帆村想破了脑袋也无法解开一平的不在场证明之谜,无论怎样推理,那顽固如巨岩一般的不在场证明都会横亘在他面前,令他无从下手。
或许,难道……帆村心事重重地走下螺旋楼梯,他还没有放弃,兀自苦苦思索。
假设犯人不在现场,又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手枪开火呢?一定有方法可以办到,不过像一平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想出太过复杂奇诡的方法吧。说到底他只是个在灯管铺上班的家伙。
天花板上的手枪,还有恐吓信上的所谓“寒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帆村正想得出神,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真的想不起来放哪儿了。”听那带着鼻音的腔调,应该是头牌女招待由加利在说话。
“你逗我玩儿啊?你还给我,我请你吃好东西,快把那东西拿出来。”接下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一平先生,非常抱歉。”
哦,原来说话的年轻男人就是一平啊,帆村下楼下到一半,冷不防听到有人大吼。
“你他妈怎么搞的!浑蛋!”一平一副心痛的样子,看样子是他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交给由加利保管,结果由加利却搞丢了。
“你和当铺的人解释解释说不定就能拿出来啦。你看我也是猪脑子,真的很不好意思。总之,你好好和掌柜说说,他们不会不讲道理。”
看来由加利搞丢的是一平的当票。不过当票这种重要东西干吗要交给由加利保管呢?
“你这家伙也靠不住。”
说完,一平就拍拍屁股朝后门走去。
走出户外,一平看看四周没人,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他越过了电车铁轨,钻进了大久保的长屋区。之后他又左拐右拐地绕了好几个圈子,最后走进一家门口匾额上写着“应屋”两个字的当铺。
“前段时间放在贵店的一件铭仙羽织我想赎出来。”
“啊,那件羽织啊,刚刚被人赎走啦。”
“糟糕,肯定是有人捡到了当票。掌柜的,那人长什么样?”一平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狠狠地跺着脚追问掌柜那人的长相。
这时,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让您着急了不好意思,您想找的人,正是在下。”
“啊,你是谁?”一平瞠目结舌地问道。
“快把羽织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还给你,接着。不过缝在里面的那份契约书我可收下了。敝人乃业余侦探帆村庄六是也!”
“你妈的!”一平就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朝帆村直扑过去。帆村向左一闪,一平扑了个空。待他起身想要再次发动攻击,帆村先发制人,漂亮的一记下勾拳将一平打倒在地。可怜的一平横躺在帆村的脚下,像条死鱼似的不省人事。
十、
事后,业余侦探帆村庄六进行了如下说明。
“如果认定犯人就是一平的话,就不得不考虑不在场证明和杀人诡计这两个要素,这一切都和霓虹灯以及当日的低温气候有极其重要的关系。我们这么说大家是不是不明白啊?简单地说,就是在天花板上安装了一个电动装置,用这个电动装置控制手枪开火。
“我这么说大家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我就说详细点吧。这个电动装置的作用就是扣动扳机,那怎么扣动扳机呢?在此之前要先说明一下装置的结构和启动方式。装置由两部分组成,动力部分和牵引扳机的细铁丝。动力部分安装在离手枪较远的墙壁上,细铁丝缠绕在手枪的扳机上。接下来就是这个诡计的关键部分了,怎样让没有人控制的动力装置自动启动?这里稍稍岔开话题,我们知道一般霓虹灯都安置在建筑物的最高处。从下往上看,固定霓虹灯管的铁架和固定铁架的墙壁之间是有一定空隙的。铁架只有一边是固定的,另一边则用支撑物挂在墙壁上,这是因为墙壁会产生热胀冷缩效应,如果固定得太严密会造成铁架变形,灯管破裂。越是高的建筑,这种热胀冷缩的变化越是明显。白天气温升高,墙面伸展,而夜晚气温降低,墙面收缩。犯人一平正是注意到了这一规律,才想到了一个利用热胀冷缩来启动装置的办法。
“他在墙壁和铁架上各安装了一个触点,触点的两端就是电动装置的马达,也就是说两个触点一接触,电流相通,装置就会启动。但这两个触点之间存在着一定距离,在气温正常的白天是不会接触的。即便是在晚上,只要气温没有低到一定程度,墙面收缩的幅度不够大,墙面上的触点没有触碰到铁架上的触点,装置也不会启动。那究竟何时才会启动呢?就是在‘寒日’,说白了就是最冷的那一天。
“事件发生的那晚,天气异常寒冷,墙壁猛烈收缩,终于触发了动力装置。装置牵引铁丝,铁丝扣动扳机。于是‘砰’的一声,虫尾老爷子就命归黄泉啦。当天傍晚气温骤降,一平预计到当晚计划就会成功,所以故意跑到上野去撒酒疯,然后被警察带走,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扳机上没有发现牵引用的铁丝,大概是开枪时产生的后坐力太强,致使铁丝被弹飞了。就算警察找到铁丝,或许也不会把铁丝和杀人案联系在一起。
“至于这个杀人动机嘛,读一下我从一平的羽织里找到的契约书就能明白了。”
杀人契约书
敝人委托阁下杀死虫尾兵作,待事成之时请用本书交换酬金一万日元。特立此为据。
四月一日 女坂染吉
大久保一平 先生
顺带一提的是,一平这家伙其实是黑帮成员。要问他为什么会把当票交给由加利,是因为他怕晚上警察到他家里搜查,所以才会让由加利代为保管。女坂染吉就不用说啦,当天他就被警察拘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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