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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谁是杀手》作者:【美】比尔·阿德勒/【美】托马斯·查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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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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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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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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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9 15:47: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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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罗宾斯一家在世时最后一次聚到一起是在马里兰州的绿坪庄园。那次六个儿女全都从各地赶来,庆祝他们的父母泰勒和伊芙琳结婚40周年。
    泰勒·罗宾斯已经61岁了。他身材高大,体魄健壮,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看上去只50出头。他是罗宾斯化妆品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他们家族的这个公司拥有亿万资产,名次总排在500家最富有的公司的前20名之列。
    伊芙琳·罗宾斯比她丈夫小两岁,是个高雅纤瘦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管走到哪儿总会引起男人们的注意。
    长子马歇尔34岁,是最让他父亲失望的一个孩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虽然没有父亲的魄力、雄心和精明,却偏偏长得最象他父亲。他和妻子帕梅拉已分居两年,正在考虑离婚问题。
    长女莉比32岁,在新泽西州梅塞县罗宾斯化妆品公司的实验室工作。她不仅有母亲那种迷人的风度,而且有幸福的婚姻。丈夫乔治·皮特曼是公司里的一名包装设计师。
    次子刘易斯31岁,至今还是个单身汉。他有理工和化学学位,是个埋头苦干少言寡语的人,而且不太合群。
    小儿子詹姆斯26岁。在兄妹六人中,他最具父亲的进取心和魄力,但又容易急躁冲动。他曾经爱上管家阿尔弗雷德·威尔斯和多琳娜·威尔斯的女儿卡丽,并且和她有了一个孩子。这事要是让泰勒知道了恐怕会取消他的继承权的。为了瞒住丈夫,伊芙琳在那孩子出生之前让卡丽离开了绿坪,并为她作了经济上的一切安排。管家夫妇明知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忍气吞声,但他们始终希望女儿能成为罗宾斯家的媳妇。可是,在詹姆斯去罗宾斯公司的巴黎分公司工作后不久,这个皮肤黝黑热情奔放的小伙子就和一个名叫吉娜维芙的法国美人结了婚。
    辛西娅和康得丝是一对孪生姐妹,都是23岁。她们是罗宾斯家最小的孩子。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又总是形影不离,简直分不出谁是谁。她们俩在伦敦罗宾斯公司的英国分公司工作。
    那天晚上,在家宴间人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泰勒和伊芙琳下星期将要进行的远游。他们俩要带上马歇尔和那对孪生姐妹并邀请其他几位客人一起去远航。
    八起凶杀案中的第一起就发生在这次远航之中。
    第一章
    罗宾斯家的游艇“鹰猎者”号已离开檀香山,正向西南行驶在太平洋上。
    泰勒计划远航从檀香山开始,终点是威克岛。他在二次大战中曾在那个岛上服过役,从那以后再没有去过。
    马歇尔在客人中发现他的妻子帕梅拉时大吃了一惊。帕梅拉是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只是通过精心挑选的时髦服装和化妆品为自己造出一种华贵入时的气派。
    那天泰勒把马歇尔拉到一边严肃地说:“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你们俩的关系。这次出来为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要争取和帕梅拉重归于好。明白吗,小子!”
    马歇尔最烦他父亲干预这件事,可是想到这几个星期得和他同呆在一条船上,躲也躲不掉,只好点点头。
    开船那天,辛西娅意外地发现菲利浦·温哥特也在船上。
    温哥特是她几个月前在伦敦刚交的男朋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家里人——除了康得丝之外——会知道有温哥特这么个人。可他现在竟作为父亲邀请的客人之一出现在这里。
    菲利浦·温哥特是英国人,比辛西娅大十岁,金发碧眼,风度翩翩,只有在离得很近时,才能发现他脸上隐隐露出的皱纹。他原以为是辛西娅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才让泰勒邀请他来见见面的。当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之后感到很泄气,但决心沉着应付将会发生的一切。
    另一位客人是个陌生的女人。泰勒介绍说她叫珍妮丝·埃尔加,是他在伦敦的朋友弗雷德里克·埃尔加先生的遗孀。她身材苗条,满头乌发,看上去比罗宾斯家的双胞胎大不了几岁。
    剩下的两位客人都是罗宾斯家的熟人。
    保尔·布赖斯是泰勒在化妆品行业中的老对手。他和泰勒年龄差不多,有一副大骨架,是天波化妆品公司的总裁。
    约翰·福伯斯大夫是罗宾斯家的家庭医生,也是他们的至交。实际上在伊芙琳爱上泰勒之前,福伯斯一直是她的情人。泰勒一和伊芙琳结婚就选择他作家庭医生。这就是典型的泰勒式的作风。福伯斯始终没结婚,而且很显然,他仍然爱着伊芙琳。
    在“鹰猎者”号离开檀香山后的一个星期里,船上的生活进入了一种规律状态。早晨乘客们分几拨儿吃早饭。之后,男人们轮流去试试他们深海钓鱼的运气,有时女人也来参加。午饭在甲板上吃,而且总有些斯堪的纳维亚式的冷盘。午后,强烈的阳光晒得人受不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呆在舱里,男人打扑克,女人玩洋麻将。晚上,所有的乘客都要到大厅来一起吃晚饭。饭后他们做填字游戏,要不然,泰勒就用船上的放映机放部电影。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天气一直那么好。两星期后的一个下午,康得丝从她的舱中出来,发现她妈妈正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
    康得丝坐到她妈妈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忿忿不平地问道:“妈妈,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伊芙琳放下手中正在读着的那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把太阳镜推到脑门上,看了看她的女儿。
    “你说的是谁呀?”她心平气和地问道。
    康得丝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说:“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谁——爸爸呗。他请来可怜的帕梅拉和菲利浦·温哥特,而事先根本不和马歇尔和辛西娅打个招呼,也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我想现在马歇尔最腻味见帕梅拉了,更别说要和她在一起呆上几个星期。还有,辛西娅看到菲利浦·温哥特处境这么尴尬,心里会多别扭。”
    伊芙琳拍拍女儿的胳膊说:“我觉得你应该理解你爸爸这么做的用心。他希望能把帕梅拉留住,希望——”她顿了一下,“希望多了解了解温哥特先生。”
    “可他是怎么知道菲利浦·温哥特这个人的?”康得丝问道,“在咱们家只有我知道辛西娅和他的关系,我又没告诉爸爸。”
    伊芙琳摇摇头说:“你们这些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什么事都别想瞒住爸爸?只要他一句话,不管什么情报他都能搞到手。”
    “那么他请的其他几个客人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个女的,珍妮丝·埃尔加,她是个什么人?爸爸又为什么请来那个布赖斯?”
    “你还忘了提约翰·福伯斯。”伊芙琳笑了笑说,“你的这些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说你爸爸请他们每个人来都是有原因的。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在这次航行结束之前他一定会让所有的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以后的几个星期中泰勒·罗宾斯将证明他妻子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实际上,在第一桩凶杀案之后,各种各样的材料都为那几周发生在“鹰猎者”号上的事提供了线索。
    在这些线索中,有马歇尔·罗宾斯后来在联邦海岸警卫队作的证词。他说:“是的,在这次航行中我父亲的确一直催着我去和帕梅拉和好,我也的确和他吵过一次。那次他可真动了气。他说如果我不跟帕梅拉和好他就要把我的名字从遗嘱中去掉。他要把属于我的那份财产留给我女儿……不,我没有杀我父亲……不,我也不知道是谁杀的……”
    一盘磁带被发现了,这磁带是泰勒悄悄录下的他与保尔·布赖斯之间的一次谈话:
    泰勒:保尔,我有一点呃——挺棘手的事想和你谈谈。
    布赖斯:说吧,我听着呢。
    泰勒:是有关你和欧内斯特·特劳克斯那笔交易的事。
    布赖斯:谁?我不明白你——
    泰勒:欧内斯特·特劳克斯,我的雇员。得了,保尔,咱们别绕圈子,我这儿有文件和照片,证明你出钱向特劳克斯收买罗宾斯化妆品公司新产品的情报。我雇了一个私人侦探专门调查这件事。现在我掌握着你的全部证据。
    布赖斯: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泰勒:没什么可谈的。如果我们上法庭那么一切都会公之于众,你可就彻底毁了。我倒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布赖斯:听着,泰勒,我不打算谈这件——
    泰勒:这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你付给我五百万美元,别过帐,这件事就算了了。两种办法你自己选吧。你只要在这次航行结束之前作出决定就行了。好吧,咱们再来上一杯。把你的杯子递给我……
    一天夜里伊芙琳记下了这样一段日记:
    约翰·福伯斯几分钟前来看我,告诉我他和泰勒进行了一场很不寻常又很令人心烦的谈话。约翰说泰勒告诉他,他,泰勒,有理由相信我正在和某人私通。可怜的约翰大吃一惊,特别是当泰勒狡黠地暗示,他认为约翰就是那个人时,他更是目瞪口呆。看来这次航行有些显得怪兮兮的了。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泰勒给辛西娅留下了一封没写完的信:
    亲爱的女儿:
    我觉得这封信很难下笔。我写这封信纯粹是出于对你的未来和幸福的考虑。读到这里,你大概已经能猜出这封信是有关你朋友菲利浦·温哥特的了。我一听说你开始对他感兴趣(你不必关心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就对他的背景情况进行了一次秘密调查。现在调查仍没有结束,但已发现不少令人十分不安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他是个鳏夫,这一点他毫不隐瞒。他在伦敦所拥有的老字号和在米德兰跟他妹妹共同占有的地产都是从他死去的妻子那里继承来的。但是你不知道,他妻子死得很神秘。这桩案子至今没有了结,仍放在苏格兰场①的档案里。你可能已经注意到这两天温哥特和我待在一起时总是心神不安的样子。那是因为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暗示过他,我对他的了解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多。珍妮丝·埃尔加那个女人是温哥特前妻的侄女。我雇的人在调查温哥特的历史时发现了她。珍妮丝一直怀疑温哥特与她姑姑的死有关。因为温哥特上次见到珍妮丝时她还是个孩子,所以到目前为止温哥特还没有认出她来。不错,我在跟他做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他清白无辜,那么这样并不受什么损失,否则,我只好说:听天由命吧!!!这两天我会通过船上的接收机得到伦敦发来的有关他的最新消息。到时候我会把信续完交给你……
    管家阿尔弗雷德也到联邦海岸警卫队作过证。他说:“是的,泰勒·罗宾斯先生是跟‘鹰猎者号上的船长谢菲尔德、厨师阿图罗和招待珀西瓦尔吵过一次。那次贮藏室中的一箱苏格兰威士忌不见了。我发现后立刻告诉了罗宾斯先生。他就把那三个人叫来盘问了一通,因为除我之外只有他们有那间贮藏室的钥匙。他们三个都说不知道丢酒的事,结果他们吵得挺凶。罗宾斯先生最后宣布如果他查不出是谁偷了酒,那么等航行一结束就把他们三个都辞掉……”
    以上所有事情都是在“鹰猎者”号凶杀案那天之前发生的。
    那天天气一反常态,从早上起就乌云翻滚风雨交加,好象在为死亡的悲剧布置舞台。
    泰勒一大早就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登上船桥向船长询问风暴的情况。
    “现在还没事,”谢菲尔德船长告诉他,“可按天气预报说的,在咱们冲出这片风暴区之前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泰勒把这个消息带给了聚在大厅中的乘客们,然后给他们打打气说:“‘鹰猎者号是经得起风浪的,诸位放心好了。”
    他吩咐阿尔弗雷德用放映机放一部片子,大家纷纷坐下来开始看电影。
    整个上午泰勒是在船桥、大厅和他的舱中三处度过的。
    中午,所有乘客都在大厅中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饭后泰勒建议男人留下来继续打扑克,女人回舱去看书或者还玩她们的洋麻将。
    大约三点钟左右,阿尔弗雷德托着一盘饮料和一包香烟走进大厅,围着桌子上了一圈饮料。事后人们回忆起当时泰勒和保尔·布赖斯喝的是桔汁香槟,马歇尔要的是一份掺汤鸡尾酒,约翰·福伯斯大夫要的是一份血玛莉酒,菲利浦·温哥特要的是奎宁伏特加。
    此后又过了不到一小时的功夫,泰勒说他不太舒服。他又打了一会儿牌,就浑身直冒冷汗,摇摇晃晃地回舱去了。
    福伯斯大夫很不放心,陪着他回舱并帮他在床上躺好。泰勒说他胃疼得厉害,而且好象在发烧。福伯斯大夫给他量了体温又测了脉搏,两项都略高于正常。大夫让他安静地躺一会儿,说他待会儿再回来,然后就赶紧通知伊芙琳去了。
    伊芙琳很快赶到丈夫舱中,坐在那儿陪着他。
    时间不长,保尔·布赖斯也说不舒服,福伯斯大夫发现他的体温和脉搏也都偏高。他建议布赖斯也回舱去休息一下。福伯斯认为这两个人的病是由他们喝的桔汁香槟引起的。
    这时,暴风雨越来越大,“鹰猎者”号在波涛中剧烈地颠簸,就象开水中的一只软木塞。福伯斯大夫一下子开始忙于应付一个又一个晕船的人,特别是康得丝和帕梅拉晕得最厉害。
    等到福伯斯大夫再抽出时间去看布赖斯和泰勒时,他们两人都说觉得好多了。这时,一直陪着丈夫的伊芙琳问大夫是不是可以给泰勒配一点弱性的安眠药让他睡一会儿。大夫说那样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带着伊芙琳到船上的厨房去配了一杯药。
    伊芙琳从厨房出来之后,在去他丈夫船舱的路上遇到了管家阿尔弗雷德。她说自己也有些晕船了,让阿尔弗雷德替她把药送去,然后就回她自己的舱房去了。
    两小时后,暴风雨小了下来,伊芙琳通过船上的对讲机叫她丈夫,但没有人答应。她又叫了几次,还是没人回答,走到泰勒的舱房一看,只见门反锁着——“鹰猎者”号上的每间舱房都能从里面锁上。她敲了半天可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用走廊上的对讲机叫来了阿尔弗雷德,让他在全船找找泰勒,然后回来向她汇报。
    过了很久阿尔弗雷德才回来。他说找不到罗宾斯先生。
    “好吧,”伊芙琳说,“只有去叫一趟船长了,你告诉他我们得把这门打开。还有,”她提醒阿尔弗雷德,“先别让其他的人知道这事。现在还没必要搞得人心慌慌。”
    回来时阿尔弗雷德带来了谢菲尔德船长和两个拿着工具的水手。他们用钳子、锤子、凿子和撬棍忙了半天才把那扇门从合页上卸了下来。
    第一眼看上去舱里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忽然伊芙琳轻轻叫了一声向前指去。他们一下子看到了泰勒倒在船舱另一端书桌前的地板上。
    “噢!”伊芙琳呻吟了一声向前冲去。忙乱中她绊在了自己长袍飘起的衣裾上,几乎失去了平衡。她踉跄着穿过船舱,摔倒在丈夫的尸体上。谢菲尔德船长、两个船员和阿尔弗雷德都站在门口没动。
    伊芙琳又叫了起来:“!!有人杀死了他!”她抬起身子,扶起泰勒的左肩,只见一把刀从腋下插进了他的软肋。“把福伯斯大夫叫来,快!”伊芙琳轻轻地放下泰勒的肩膀,跪在那里大声地命令着。
    一个水手抬腿向舱里走,谢菲尔德船长一把拦住了他:“我认为在大夫赶到之前我们都应该留在舱外。”
    阿尔弗雷德很快找来了福伯斯大夫。这时伊芙琳仍跪在尸体旁,福伯斯只好说:“让我检查一下。”把她搀到一边。
    大夫用一只手试着泰勒的脉搏,另一只手从随身带来的医疗箱中取出了听诊器。他把听鼓按在泰勒胸口听了半天,又翻开泰勒紧闭的双眼看了看,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看着伊芙琳,摇摇头,再看看门口的人,又摇摇头。
    “他,他,”伊芙琳喃喃地想说些什么。
    “他死了。”福伯斯大夫说。
    “有人杀了他!”伊芙琳显得十分惊恐。
    大夫起身去扶她起来。
    “等一等,”谢菲尔德船长迈步走进了船舱,“我不明白,他怎么可能被人杀害呢?舱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我们卸下了门才能进来。”他又指指舷窗说:“还有,虽然舷窗能钻得过一个人,可你们看,这些窗子也从里面反插着。”
    大家环视了一圈,正象他们已经注意到的一样,舱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异常的迹象。床铺得好好的,只是床头泰勒不舒服时躺过的地方留着压过的痕迹。床边的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七八本书,还放着阿尔弗雷德带来的盛安眠药的那个空杯子和一包雪茄、一个烟灰缸、一只打火机。五屉橱所有的抽屉都关得好好的。床脚边靠着墙摆着一只大旅行箱。
    舱中只那张桌子显得乱糟糟的。很显然,泰勒死以前一直坐在桌边。桌上的一只墨水瓶翻倒了,墨水流过桌面滴在地板上。尸体边有一支钢笔。泰勒在航行中坚持记的航海日志摊在桌上,翻开的那页上写着他最后的一段话:“星期五——我们刚刚越……”以下的字句消失了。
    当然,舱中还有一件异常的东西,那就是刺进泰勒胸部的那把刀子。所有的人都认得,那是一柄渔刀,平时总放在船尾。
    最后还是福伯斯大夫接过了船长的话题:“我没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只有等以后慢慢研究了。现在我们必须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船上的其他人。”
    伊芙琳同意他的意见。尽管仍有些步履蹒跚,她还是坚持着亲自向乘客宣布这件事。福伯斯大夫用一条床单把尸体盖了起来,谢菲尔德船长也指挥水手们把舱门重新安好。
    当时在“鹰猎者”号上的人事后回忆那天的情况时,都说那个夜晚简直就象“活地狱”。
    对于泰勒暴亡的惊愕,以及对于船上藏着个凶手的恐怖已经使人难以忍受,偏偏暴风雨又越来越紧。“鹰猎者”号在狂浪滔天的大海上艰难地挣扎着。船上的接收机坏了,电也停了。乘客们蜷缩在大厅飘忽不定的烛光里,随时准备着“鹰猎者”号会突然沉没。
    黎明时分,暴风雨渐渐停息了,留下一片灰白的天空和波涛汹涌的大海。被这一场恐怖经历吓坏了的乘客们此时都舒了一口气。但命运又为他们安排了一个更出人意料的变故。
    早晨,当谢菲尔德船长巡视全船察看暴风雨造成的损失时惊奇地发现:在那个暴风雨之夜,泰勒那裹着床单的尸体失踪了。那间船舱的一扇舷窗敞开着,窗外笔直地通向大海……
    在发现泰勒的尸体失踪之后又过了几小时,“鹰猎者”号上恢复了供电。伊芙琳立刻用船上的无线电与在纽约的家庭律师朱利安·希尔兹通了话。她把泰勒被害以及尸体失踪的情况告诉了律师,并让他飞往威克岛,在那里等着“鹰猎者”号。她还让律师把那个一直为泰勒工作的私人侦探也带上。
    当“鹰猎者”号完成了它命运多舛的航行停靠到威克岛时,朱利安·希尔兹和私人侦探比·捷·格里格已经等在那里。他们在乘客和船员离船之前抢先上了船。
    伊芙琳当即雇用格里格对她丈夫的死以及尸体的下落进行一次全面的调查。她说:“格里格先生,我不在乎这需要花多少钱,用多少时间,只要你能给我查出案情的真象。”
    这位私人侦探五短身材,40出头的样子,长得棱角分明。他双眼冷峻犀利,总是直勾勾地盯着人。
    格里格立刻着手工作。所有乘客都遵从伊芙琳的要求留在了“鹰猎者”号上,直到侦探彻底搜查了全船并审问了船上的每一个人才离开。
    审问是在船上的大厅里进行的,格里格对每一个人都提相同的四个问题:“在泰勒被害的那天你是否见过他或与他说过话?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泰勒被害这个消息的?泰勒死后的那个下午或晚上你是否进过他船舱?你认为谁有可能是杀害泰勒的凶手?”
    侦探本打算对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都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可在这第一次讯问结束之后他就允许乘客和船员们自由离船上岸了。
    伊芙琳对于泰勒录的那盘磁带的事一直守口如瓶。她打算在其他的问题解决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这盘磁带。这件事只有希尔兹知道。
    实际上在“鹰猎者”号到达威克岛之前伊芙琳就发现了磁带和泰勒给辛西娅的那封信。她把信交给了辛西娅。辛西娅对她父亲的话只是不耐烦地耸了耸肩。她说:“菲利浦早就把他前妻的不幸告诉我了。那只是一次意外事故。爸爸对我的事管得也太多了。这封信根本不会影响我和亲爱的菲利浦的感情。”
    当伊芙琳、马歇尔、康得丝和辛西娅从威克岛飞回马里兰州的庄园时,詹姆斯·罗宾斯和他的妻子吉娜维芙已从巴黎赶回。莉比和刘易斯也在。这样,罗宾斯一家剩下的七个人又在绿坪聚齐了。
    当然,家里人凑在一起难免谈论起泰勒的死和尸体失踪的事。希尔兹和格里格也应伊芙琳之邀参加了这些讨论。
    在讨论中,希尔兹律师总在罗宾斯家的各成员之间以及他们和私人侦探之间充当一个调停人的角色。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而私人侦探又是此案无可争议的权威。
    希尔兹十分胜任这个角色。他年近六旬,高大瘦削,一副学者模样,头脑冷静,说话谨慎,又特别善于体察别人的内心。
    在一次谈论中,詹姆斯·罗宾斯对他哥哥大发雷霆:“从我们听说的情况来看,当时‘鹰猎者号上的所有乘客都感到不大对劲。我们兄弟几个里只有你在爸爸身边。你,你为什么不想办法保护他?”
    马歇尔反唇相讥:“我和你一样爱爸爸,可他不论在哪儿总是处于危险之中,我怎么会知道有人要在这次航行中害他呢?你说!”
    听到这里,希尔兹赶忙插进来:“二位,你们别再这么吵了,这只能增加大家的痛苦。”
    律师停了一下,直到他认为这兄弟俩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回味了他所说的话才接着说:“要我说,咱们听听格里格先生有什么高见可能更有意义。”
    “对,”伊芙琳轻声附和着,“这话不错。”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私人侦探身上。格里格说,经过对全船的检查和尚未完结的讯问,他对于案情的真象只能总结出一种解释:
    “我们都知道,当尸体被发现时那间船舱的门窗都是牢牢地反锁着的。我想这里大家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当舱门被卸下来时,那个凶手一定还藏在舱里某个地方!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是床边的那个大旅行箱。”
    “当时谁也没想到去看一眼。”马歇尔说。
    “对呀,这正是凶手所料到的:所有的人都因为发现泰勒被害而惊慌失措,没人会想到要四处搜查一番。很显然,后来,当舱门被重新安好以后,在继之而来的混乱中那个凶手轻而易举地从箱子里钻出来,混到了人群里。
    伊芙琳点了点头。“是的,我能想象这是完全可能的。”
    “看来这是最合乎逻辑的解释了,”格里格说。停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至于说后来尸首是怎么失踪的,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暴风雨中停电的时候溜进那间舱里去消尸灭迹。”
    侦探沉默了一会,皱起了眉头:“我只能这样推测凶手消尸灭迹的原因:我想他一定是害怕尸体或凶器上留着某种作案的罪证。”
    “我有个问题,”希尔兹插嘴说,“你在船上第一次讯问乘客和船员时,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发现尸体时他们各自在什么地方?”
    格里格眉头紧锁:“是的,他们每个人都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但并不都能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侦探最后表示他计划继续讯问“鹰猎者”号上的每一个人。
    几天之后,联邦海岸警卫队对泰勒的案件进行了一次调查。这个机构负责处理一切在美国登记注册的船只上发生的案件。在听取了所有证词和研究了所有证据之后,调查委员会的结论是:“泰勒·罗宾斯被某个或某几个不知其名的凶手谋杀……”
    第二章
    在海岸警卫队着手调查泰勒·罗宾斯谋杀案的那个星期里,詹姆斯开始发狠心追查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已经设计了一个让凶手原形毕露的圈套,只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
    同时,家中还发生了另外一些事。其中之一是在曼哈顿区朱利安·希尔兹的事务所宣读泰勒的遗嘱。
    那是一个既肃穆又紧张的时刻。肃穆是因为泰勒的死,紧张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泰勒办事一向让人捉摸不定。当时在场的有:身着丧服的伊芙琳——福伯斯大夫陪在她的身旁——马歇尔、詹姆斯、刘易斯、莉比、辛西娅和康得丝。谁都不知道泰勒给他们准备了什么出人意料的遗嘱。
    结果人们发现遗嘱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处。泰勒把全部财产平均分成七份,分别留给了妻子和六个子女,并且特别说明,因为他还没有选定一个能接替他的继承人,他暂时授权妻子伊芙琳经管公司一年,由六个子女来协助。在这一年里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来决定谁最有资格管理公司。一年之后由他们七人投票选出一人作为公司的新总裁和董事长。
    没有人因为不能独揽公司大权而表现出不满情绪,也没有人对于马歇尔幸运地保留了继承权而发表什么议论。伊芙琳发现自己已成为公司的首脑时大吃了一惊,但她立刻镇静下来,竭力显示出她完全能胜任这个职务。
    几天后举行了泰勒的追悼仪式。主持人是莉比的丈夫乔治·皮特曼。他为泰勒设计并亲自建造了一座大理石纪念碑。仪式那天这座纪念碑在罗宾斯家的墓地揭幕了。那是一片不大的墓地,也在马里兰州,离绿坪不远。很多泰勒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中打过交道的人都赶来参加追悼仪式。既而他们大都被邀请一同回到绿坪庄园。
    这几个星期以来,詹姆斯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现在他觉得是实施他的计划的时候了。因为所有参加了那次航行的人,包括全体水手,都又聚到了一起,而凶手就在他们之中。其实,詹姆斯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也已经有了目标,这次只是想设下圈套让凶手露出马脚。
    抱着这种目的,那天傍晚詹姆斯把所有他认为可能与此案有牵连的人都召集到书房。为了让他们都到场,他借口说要就父亲的死讲几句悼念的话。
    罗宾斯家的书房十分宽敞,就象个教堂。玻璃书柜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环绕了三面墙。第四面墙上有两扇窗户,两窗之间有一个玻璃柜,那里面摆满了泰勒·罗宾斯收集来的各种枪支:有莱福枪、短枪、手枪,还有一支老式毛瑟枪。这面墙的其余部分挂着镶在镜框中的画,都是有关打猎的场面。书房的地板上铺满厚厚的地毯。屋子正中有一张巨大的圆形橡木桌,桌子周围摆着皮扶手椅,还有一些皮椅靠着书柜摆着。桌子上方有一盏水晶枝形吊灯。泰勒当初把书房设计成这种样子是为了在绿坪开业务会议时能把这里当会场用。
    人都来齐之后詹姆斯让他们在书房中随便看看,又叫阿尔弗雷德端上饮料,好在宣布这次把他们召集来的真实用意之前使大家保持轻松自然。
    用过了饮料,詹姆斯请他们围坐到桌边来。他站在自己的椅子后面,把手按在椅背上。这时外面已经很黑了,桌上悬着的枝形吊灯照亮了房间。
    “我感谢诸位能赏光到这里来,”詹姆斯站在那儿说,“我已经说过要就父亲的死说几句。”
    他忽然停住,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转身走到玻璃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支左轮手枪。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大家:“我父亲把他的枪都存放在这里,上好了油,装好了子弹,这一点我还专门检查了一下。”
    他关好柜门,拿着左轮手枪回到桌前,坐到原来的座位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枪放在面前的桌上。
    “实际上,”——那微笑又出现在他嘴角,“我应该说得清楚一点,我是想就我父亲的谋杀案说几句。咱们就别绕弯子了。”
    他身子向前倾了倾,拍着桌上的枪说:“我想现在就搞个水落石出。”
    屋子里出现了一阵骚动,几个人不满地嚷嚷起来。
    詹姆斯一言不发,目光从一张脸看到另一张脸,先是看桌边的人,接着又看因椅子不够坐在后排的人。
    他身边坐的是伊芙琳,希尔兹坐在她身后。接下去依次是福伯斯、康得丝、辛西娅、温哥特。温哥特把他妹妹艾娃也从英国带来,现在艾娃坐在他背后的折叠椅上。再过去是马歇尔、珍妮丝、帕梅拉——她仍和马歇尔分居——布赖斯和谢菲尔德船长。阿图罗和珀西瓦尔坐在船长身后。私人侦探格里格也在座,但他找了张椅子靠书柜坐着,不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他已经从詹姆斯那里知道了这个计划的全部内容,而且不同意詹姆斯这样做。
    事先詹姆斯也把这个计划跟他妈妈和希尔兹讲了。这两个人都竭力劝他放弃这个计划,可他听不进去。知道这事的还有管家夫妇,因为詹姆斯需要他们的帮助。
    在詹姆斯看来他的计划再简单不过了:屋子里肯定有个人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扬言马上要宣布凶手的名字。而他一说完这句话,阿尔弗雷德就偷偷地按桌下的一个电钮,这样厨房里的多琳娜就会听到“嘟嘟”的信号。她立刻拉掉电闸切断书房的电源。詹姆斯从玻璃柜中取出来放在他面前桌上的那把左轮手枪,实际上装的是空弹。詹姆斯相信只要灯一黑那个心怀鬼胎的人因为害怕马上会被戳穿而一定会抓过那支枪去向他射击。詹姆斯站的地方正好背靠着一扇窗户,所有的人都会看到他清晰的剪影。那个家伙当然不知道手中拿着的是支空枪。只要枪一响,阿尔弗雷德就会再给多琳娜一个信号,她会马上合闸给书房送电,那样杀害泰勒·罗宾斯的凶手——同时也是杀害詹姆斯的未遂凶手——就会原形毕露,手里还攥着那支空枪。
    詹姆斯又慢慢环视了一圈,“我现在要宣布杀害我父亲的凶手的名字。那人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我将让你们看到那人的罪证。”
    詹姆斯看到阿尔弗雷德把手伸向桌下去按电钮。刹那间吊灯灭了,屋子里忽然漆黑一片,只有窗前映出淡淡的人影。
    书房中立刻大乱,几个人开始惊呼,几处传来椅子被掀倒的声音。
    詹姆斯早有准备,他在黑暗中向前坐了坐,手指尖触到桌上左轮枪的枪把。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突然,詹姆斯心头一喜,他觉得枪被慢慢地抽到了桌子对面。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中时间总显得比平常慢些——传来短促清亮的一声枪响。人们在黑暗中乱作一团。忽然灯亮了,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接着又爆发出一片惊呼:只见詹姆斯斜躺在椅子里,脑门正中有一个弹孔。
    约翰·福伯斯大夫立刻冲向詹姆斯,摸索着他的脉搏,可最后只能伤心地摇摇头。
    “詹姆斯!他死了!”伊芙琳悲痛欲绝地哭喊起来。
    “看哪!”保尔·布赖斯指着詹姆斯对面的阿尔弗雷德大声嚷道:“那管家,是他开的枪。”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詹姆斯身上转向布赖斯指的地方。
    阿尔弗雷德站在两张椅子之间,手里攥着本来放在桌上的那支枪的枪管。
    “不!不!你们弄错了!”阿尔弗雷德一边分辩一边向后退。
    “是他开的枪!”布赖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他手里拿着那支枪。”
    老管家看了看桌子周围的人。“你们弄错了,”他摇了摇头,“灯灭了之后,在黑暗中我的手是放在桌上的。有人把枪推给了我,我以为是詹姆斯先生,就接了过来。这枪是在我手里,可我并没有开枪。是屋子里的另一支枪开的火。”
    这时有几个人开始往门口跑。
    “站住!”希尔兹立刻叫住了他们,“所有人都不许离开。”他看了一眼私人侦探:“格里格先生,请你把住门。”
    格里格动作很迅速,他用背靠住了关着的门。
    希尔兹对马歇尔打了个手势:“马歇尔,通知警察,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让他们立刻就来。”
    马歇尔赶忙去打电话。电话机就装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律师绕过桌子走到阿尔弗雷德面前,“好吧,让我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是詹姆斯放在桌上的那支枪的话,那么即使真的开了火也不可能杀死詹姆斯。阿尔弗雷德,把枪给格里格先生,让他检查一下。”
    阿尔弗雷德一句话也没说,走到房子的那端,把枪递给了私人侦探。格里格打开了枪膛。
    “里面只有一颗没打过的子弹,”他用非常职业的腔调说着,又把枪口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补充道:“这枪没放过,是另一支枪杀害了詹姆斯。”
    “警察已经出发了。”马歇尔一边挂上电话一边大声宣布:“他们说在他们到来之前不要碰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希尔兹说:“我建议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保持镇静。”
    翻倒的椅子被扶起来了,大家都重新围着桌子坐好,只有格里格仍然站在门口。这时大家才发现有一张椅子空了。那是游艇上的招待珀西瓦尔坐过的椅子。
    “他一定已经溜走了,”希尔兹说,“可能就是在刚才的混乱之中。”
    格里格说:“那么他大概已经跑远了。我们只有让警察去抓他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伊芙琳在低声啜泣。就这样,直到警察赶来。
    一共来了三个警察,有两个穿着州警的制服。另一个穿便衣的大个子是领头的。他就是州警察局负责凶杀案的霍根探长。
    格里格向霍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详细地介绍了这里发生的情况。
    霍根点点头,走到电话机那里给州警察局打了个电话,根据格里格的描述发出对珀西瓦尔的通缉令,并让局里再派些警察小组来。
    打完了电话,霍根探长命令一个州警去对屋子里所有的人进行搜身,让另一个到处转转,看别的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人看见珀西瓦尔溜出这幢住宅。
    与此同时,探长检查了书柜和枪柜,发现枪柜没锁,里面又少了一支枪。他还不辞劳苦地爬到桌子下面去查看。就在那里,他忽然叫起来:“哈哈!快瞧这是什么!我想咱们找到那把枪了。”
    霍根从桌下钻了出来,没有动那支枪,而是用手电光照着它。屋子里比较好奇的人都弯下腰去向桌子下面张望,他们可以看到一支小型自动手枪扔在厚厚的地毯上。那几乎是一个死角,平时是看不到那里的。
    去搜身的警察回来了,没有发现其他的枪支。另一个警察报告说房子里没人看到珀西瓦尔溜出去。
    时间不长,霍根要的后援警察赶来了。他们之中有一个法医和几个来取证的警察。
    那支枪从桌下取了出来,经检查这支枪使用过,后来通过冲击强度测量证明这就是杀死詹姆斯的凶器。枪上的指纹被抹得干干净净,因此把它扔到桌下的可能是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霍根探长的调查证明在开枪以前的黑暗中,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充分的时间走到枪柜那里取出这支枪。
    警察中的摄影师对瘫倒在椅子里的詹姆斯以及屋子里的所有人拍了几十张照片。屋子里的人都自称他们是按照开枪时自己的位置待着的。
    其他的警察被派去搜查那个溜走的招待。
    以后的几小时中警察审问了枪响时所有在场的人。阿尔弗雷德的老婆多琳娜也被叫来提供有关她关灯的证词。当警察找到她时,她正待在楼上她与阿尔弗雷德合住的那套屋子里。警察把她带到了书房。
    她穿着便服,说她刚洗了头。看到书房中的情景时她显得很吃惊,说她一直不知道开枪的事,只是根据詹姆斯·罗宾斯先生的指示按照她丈夫给的信号把电闸拉断了又合上。
    派去搜查房子的警察也回来了,他们报告说找不到珀西瓦尔的任何线索。
    天蒙蒙亮的时候,警察们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抬着詹姆斯的尸体走了。
    同一天早晨,罗宾斯家的园丁发现游泳池里飘着一具尸体。
    警察又被叫到绿坪。尸体捞出之后,大家认出那正是头天晚上失踪的珀西瓦尔。尸体上看不出被谋杀的迹象。警察只能推测这个招待是在逃离谋杀现场时——可能由于惊慌和心虚——失足落入游泳池而淹死的。
    对詹姆斯和珀西瓦尔的尸体解剖自然是少不了的。在结果出来之前,警察对所有枪杀案发生时在场的人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除此之外警察还要求检查了詹姆斯的房间以及他的遗物。
    这次检查的收获之一,是凶杀案专家霍根探长在詹姆斯从巴黎带回来的一个大衣箱的最底下发现了一封可疑的信。信封上没有邮戳,只有收信人的名字:“詹姆斯·罗宾斯先生”。
    信文是用打字机打在一张白色信纸上的:
    你自以为很聪明,没人知道你的打算。不过你错了。我什么都知道。放弃你的计划。你别想抓住我。否则我损失太大。我会杀了你。小心点。
    因为信封上没有邮戳,警察估计信是被放在什么地方让詹姆斯发现的。他们也很清楚詹姆斯完全可能在巴黎收到这封信并带着它回来。不过看上去他在绿坪收到这封信的可能性更大。
    霍根探长向一些人询问了有关这封信的事,但所有人,包括吉娜维芙和伊芙琳,都说从没听詹姆斯提起过有这么一封信。
    格里格向警察谈了他对于詹姆斯之所以没把这封信的事跟任何人讲的解释:“我们这些知道他计划的人都竭力反对他这么做。如果我们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一定不会允许他去实施他的计划,至少我是这样。所以,我想这就是他隐瞒这事的原因。”
    “是的,我完全可以理解。”霍根探长说,接着又严肃地补充道:“写这封信的人肯定就是杀害泰勒·罗宾斯先生的凶手。而且,他一定已经察觉了詹姆斯的计划。”
    霍根把信送到警察局的化验室去作分析,但他并不对此抱什么幻想。在他看来,通过这次分析是得不到什么有关写信人的线索的。
    后来,当朱利安·希尔兹和伊芙琳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律师若有所思地说:“给詹姆斯的那封信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扎眼。就是‘否则我的损失太大。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泰勒录的那盘他和保尔·布赖斯谈话的磁带。这种话很象布赖斯说出来的。”
    “可能吧,”伊芙琳皱起眉头,“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杀害泰勒的凶手吗?”
    “是的,”希尔兹回答,“可是……”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调查的另一部分是由霍根探长组织的再现詹姆斯被害时书房中的场面。他让所有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坐回当时的座位上。
    大家都很不情愿地走进书房,有伊芙琳、希尔兹、福伯斯、辛西娅、康得丝、温哥特、艾娃、马歇尔、帕梅拉、珍妮丝、布赖斯、谢菲尔德船长、阿尔弗雷德,以及船上的厨师阿图罗。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只有珀西瓦尔的那张椅子空着。格里格仍坐在后面,霍根探长自己则坐在詹姆斯的位置上。刘易斯站在门口好奇地向屋里张望,船上和书房中的两次谋杀案他都不在场。
    显然大家心里都觉得很别扭,而菲利浦·温哥特的妹妹艾娃更是受不了这种场面。她刚一坐下就又站了起来,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实,实在对不起,我头晕得厉害。”
    门口的刘易斯立刻跑过去,心里老大的不满:“我说探长,你是不是别让温哥特小姐受这份罪了。你总不至于怀疑她和我父亲的谋杀案有关吧,她当时根本就不在船上。”
    “的确,她不是怀疑对象,”探长说,“我只是想让当时在场的人能够再一次身临其境地回忆一下那天灯灭之后到枪响时所发生的一切。”
    “对,对,我明白你的意思,”刘易斯气哼哼地说,“可你看,温哥特小姐已经够难受的了,总可以让她破个例吧。”
    “好吧,好吧,”霍根挥了挥手,“温哥特小姐,你可以走了。”
    刘易斯便扶着她出了门。艾娃十分感激地靠在他的胳膊上。
    屋子里仍在继续,人们纷纷回忆起一些情况。
    伊芙琳说:“屋子里灯黑之后,我好象听见有人在走动,可听得不真切,模模糊糊的,所以我大概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希尔兹说:“因为詹姆斯已经把他的计划告诉我了,所以灭灯和开枪时我并没觉得吃惊。我以为那一定是空枪。唉,我就没想到那时该多留神。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开灯的一刹那,看是谁拿着那支空枪。”
    格里格也是事先知道这个计划的。他所说的和朱利安差不多。还有阿尔弗雷德,只是他补充说:“当我手里拿着空枪,却听到另一支枪响时,我简直吓傻了。我愣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赶紧按电钮让我老婆开灯。”
    其他人给探长提供的情况都含糊不清,说不准黑暗中到底是谁跑到了哪儿,干了些什么。
    一天之后,调查珀西瓦尔背景的警察发现了一条线索:这个招待有过犯罪的前科。他上“鹰猎者”号干活时隐瞒了这段历史。他曾经因为携带致命武器袭击他人而坐过牢,还在密西西比州因杀人嫌疑而受通缉。
    警察认为他这段以前不为人知的历史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如此惊慌地溜走——他知道等警察一来他这段历史肯定早晚会被发现,而这段历史又说明他是个会干出蠹事的人。
    在警察侦查此案的那些日子里,伊芙琳记下了这段日记:
    这日子可真难熬,警察天天来调查所有的人,而人人又都在怀疑其他的人。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詹姆斯的这个主意实在太傻了。格里格先生那晚上对家里人说泰勒的谋杀案和詹姆斯的谋杀案可能根本就没有联系,也就是说,杀害詹姆斯的凶手和杀害泰勒的不是同一个人。当约翰问他这意味着什么时,格里格说,可能书房中有个和泰勒的死无关的人因为怕詹姆斯会说他就是凶手而杀了詹姆斯。他可能有别的事要隐瞒,而一旦詹姆斯咬定他是凶手的话就再也瞒不住了。
    在另一段日记里伊芙琳记道:
    大家都为詹姆斯的死而感到悲伤,可我觉得自己必须为活着的人做一些事。不只是为吉娜维芙,还有可怜的加莉、莫莉娘俩。我的小孙女莫莉是詹姆斯和加莉的孩子,这事我想还是不告诉吉娜维芙为好。不过我已经作好了一切安排,加莉和莫莉母女有生之年是不必为钱发愁了。我想这也想詹姆斯的心愿。当我把这些安排告诉加莉和她父母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时,他们感激涕零,让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唉,要是警察能把他们的调查搞完,再了却他一桩心事就好了……
    几天之后,詹姆斯和珀西瓦尔的尸体解剖结束了。解剖证明珀西瓦尔死于窒息,詹姆斯毫无疑问是被子弹打死的。
    在那个星期里还做了詹姆斯的验尸报告。和先前泰勒的那桩谋杀案一样,这次仍有很多嫌疑对象,可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说明凶手是谁。通过证词可以明显地看出大部分在场的人——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怀疑那招待是凶手。如果他没有淹死,那么可能会被起诉。当然,要是他真的上了法庭的话,最后又可能证明他是无罪的。不过,珀西瓦尔无论如何是不会到庭了。因此,验尸报告的最后结论是:“詹姆斯·罗宾斯死于一个或几个不知名的凶手之手……”
    詹姆斯也埋在罗宾斯家族的那块墓地里。在那里耸立着他父亲的纪念碑。他的墓碑又是由乔治·皮特曼设计建造的。他永远地躺在了那墓碑之下。
    第三章
    辛西娅没有把她父亲临终前的警告放在心上。在为父亲和哥哥守丧期满之后,她就在英国的米德兰和温哥特结了婚。
    罗宾斯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去参加了婚礼。康得丝作女傧相。按照习俗,马歇尔作为长兄来送新娘。温哥特选择刘易斯作他的男傧相。他们俩是在绿坪认识的,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好朋友,而且刘易斯已经迷上了温哥特的妹妹艾娃。
    婚礼之后,辛西娅打算和菲利浦·温哥特度蜜月时来个新花样。她听说那列具有传奇色彩的东方快车又恢复运营了。行程从英国开始纵贯法国、瑞士、意大利直抵威尼斯。很多有钱人都以乘这趟车旅行的方式来度假。
    辛西娅计划让所有参加她婚礼的亲人和菲利浦·温哥特的妹妹艾娃一起参加这次旅行。她和菲利浦到达威尼斯以后留在那里度蜜月,而其他人乘返程车回去。
    只有莉比和皮特曼因为急着要回新泽西州的家去而没有参加这次旅行,其他的人都决定一起去。有伊芙琳、马歇尔、康得丝、刘易斯和艾娃。同来参加婚礼的约翰·福伯斯大夫和朱利安·希尔兹律师也应邀加入了这个旅行队伍。
    旅行是从英国开始的。他们在伦敦维多利亚火车站登上了开往威尼斯的辛普朗东方快车②。一上车他们就聚到了普尔门式的天鹅座号餐车里,开始了开往福克斯通的路程。他们在餐车里吃着饭,列车已行驶在肯特郡绿草如茵的原野上。
    在福克斯通,火车上了“海平线”号渡船,经过90分钟跨越了英吉利海峡,从英国的多佛到达法国的布洛涅。航行中因为过关检查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后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消磨在车上的酒吧里。
    大家注意到,因为旅行开始以后伊芙琳总跟希尔兹待在一起,福伯斯显得不太高兴。
    伊芙琳尽量显出兴致很高的样子,品着香槟酒谈笑风生。但当东方快车过了塞纳河停在巴黎奥斯特利茨火车站时,伊芙琳忽然惊叫了一声。她一直漫不经心地看着站台上的人搬运行李。无意中,她忽然看到一只形状象个棺材的木箱子被抬上了行李车。当她把目光转向别处时瞥见一个人影从窗外一闪而过,登上了前面的一节车厢。
    正是这个人影使她大吃一惊:“那不是布赖斯吗!他怎么会跑到巴黎来上这趟车的?”
    “布赖斯?”希尔兹问:“你认准了吗?”
    伊芙琳点点头:“当然了,至少我自己觉得是认准了。去看看,快点!我想是前面第四车厢。”
    福伯斯皱了皱眉,“保尔·布赖斯?他上车来干什么?”
    希尔兹已经站起来:“我肯定那不是布赖斯,不过我会去弄个明白。”
    福伯斯立刻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当这两人走出车厢时,坐在马歇尔对面的康得丝正看着窗外。不知什么原因她忽然也惊叫起来:“噢,不!不!”
    马歇尔被他妹妹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怎么了,康得丝?”
    “刚才从窗前走过去上了车的那个人,”康得丝说,“就是史蒂文·波伦,我以前在伦敦的男朋友。我想他总不至于老死缠着我,可他现在居然也跟上了这趟车。我可怎么办?”
    马歇尔把一只手放到了康得丝的手上。“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怕他?”
    康得丝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然后探过身子来压低声音不让酒吧中的其他人听到她的话。
    “前一段时间我和他吹了,”她说,“他是咱们伦敦分公司里的一个会计。我和他好过一段时间,可后来我发现他这个人太贪了,我就对他说不想再跟他好下去了。”
    她顿了顿,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他辞职不干了,我想这下可好了,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可是他开始给我写信,恐吓信。我还常常接到他的电话,恐吓电话。他说我如果不跟他恢复关系就会遭殃的。”
    “你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事吗?”马歇尔问:“没设法阻止他?”
    康得丝摇了摇头。“一开始没有,我不想给自己制造丑闻。可后来我发现不管走到哪儿他都跟着。我怕极了,就告诉了爸爸。爸爸说他会亲自来处理,决不会把这事张扬出去。我想他是说到做到了,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史蒂文——直到现在。”
    “也许只是巧合,”马歇尔说。
    “不,不。”康得丝摇摇头说:“他可能从伦敦哪家报纸上看到我们旅行的消息特地跑到巴黎来上车的。他想害我。有一次他给我打恐吓电话说,如果他得不到我就杀了我。”
    列车又开动了,逐渐加速开出了巴黎车站。
    辛西娅和他的新郎,还有和他们坐在一起的刘易斯和艾娃,都因为伊芙琳和康得丝的忧虑而显得心情沉重。
    伊芙琳默默地喝着香槟,等着去前面车厢查看的希尔兹和福伯斯回来。
    希尔兹回来时摇着头说:“我看没希望。”他和福伯斯一起重新坐在伊芙琳身边。“我们走遍了前面车厢,可看不到一个象保尔·布赖斯的人。”
    “但是你们不可能查看所有的单间啊?”伊芙琳说。
    希尔兹拍拍她的手。“不,亲爱的,当然不可能。门要关着我们怎么好打开房门硬闯进去呢?”
    伊芙琳叹了口气:“我想也是这样,可他很可能就藏在哪扇门里。”
    “如果真的是他,”福伯斯说,“那他迟早会露面的。当然,如果那的确是布赖斯的话。”
    伊芙琳并不满意,可她没有再说什么。她有自己的心事。就在她接管罗宾斯化妆品公司之后,伊芙琳曾经和保尔·布赖斯进行过一场秘密谈判。当时她放了泰勒录的那盘和布赖斯谈话的磁带。伊芙琳她希望得到泰勒要的那500万美元。为了不上法庭布赖斯只好答应下来。但他要求缓一个月,让他把钱凑齐。还有十天,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那时伊芙琳就要回纽约。现在她敢肯定布赖斯就在车上,不知道他要耍什么鬼把戏。
    不久,在另一张桌子上,当康得丝偶然抬头时,猛地看见史蒂文·波伦走进了车厢。她一把抓住马歇尔的手。
    她简直不敢相信,波伦竟如此厚颜无耻地径直向她和马歇尔坐的这张桌子走来。
    “罗宾斯小姐,”波伦嘲弄地向她鞠了一躬,“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您。这世界可真小啊。”
    康得丝几乎缩进了她的椅子里。马歇尔呼地蹦了起来:“喂,你听着,离我妹妹远点。她不想和你纠缠。听明白了吗?好,滚吧!”
    波伦冷冷地瞟了马歇尔一眼,说道:“啊,这位就是她的大哥,马歇尔吧?好的,马歇尔·罗宾斯先生,让我告诉你:这是列公共火车,我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你管不着。”
    “你不是已经来了吗,”马歇尔咬着牙说,“现在就请你做件好事,赶快走吧。”
    “啊,这正是我想做的。”波伦走开了。他坐到刘易斯和艾娃后面的一个座位上。
    正在这时,一个老人和一姑娘走进了车厢。他们奇特的打扮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噢,我认识他们。”福伯斯立刻站起来迎了过去。
    他和那一老一少简单说了两句,就把他们带过来介绍给大家。
    福伯斯说那老人叫乔基姆,是个技艺非凡的魔术师,那个漂亮姑娘是个欧亚混血儿,叫吉妮特。她是乔基姆的助手。前些年福伯斯在巴黎的夜总会里见过乔基姆的表演,对他的高超技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位魔术师看上去很老了,个子很高,披散着白发,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黑眼睛神秘莫测;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就象是用红木刻出来的。他天生又聋又哑,这使他的技艺更加受人钦佩。说话时他用手语比划给吉妮特;再由吉妮特把他的意思翻译出来。
    福伯斯问他们这是上哪儿去,乔基姆便用手指比划着回答,吉妮特翻译说:“他说我们刚结束了在巴黎的演出,正准备去那布勒斯度假。”
    在福伯斯的邀请下,他们坐下喝了壶茶,然后他们便起身告辞,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们走后,辛西娅悄声对马歇尔说:“我真希望这个魔术师能把波伦给变走。”
    东方快车在这一天中不停地前进着,可伊芙琳和康得丝两人始终心事重重。
    那天晚上有一段时间刘易斯暂时离开了酒吧,波伦乘机凑上去和艾娃搭话。刘易斯一回来波伦就走了。这时,辛西娅和温哥特已经回他们自己的房间。不久,伊芙琳、福伯斯和希尔兹也分手回他们各自的房间去了。
    这时,马歇尔、康得丝和刘易斯、艾娃聚到一起,再喝上杯夜酒。康得丝又把她和史蒂文·波伦的事讲给了刘易斯和艾娃听。
    她讲完之后,艾娃惊叫起来:“他这个人太可怕了!我根本不认识他,刚才只是和他闲扯了几句,不过以后我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不久他们四人也各自睡觉去了,马歇尔直到确信康得丝已经把门锁好后才回自己的房间。
    列车是非常豪华舒适的,但马歇尔那天却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晨,当他们又聚到餐车时,马歇尔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到妹妹康得丝精神焕发,完全休息过来了。这时波伦也出现在餐车里。马歇尔更坚定了他的决心:只要康得丝不在身边,就一定盯住波伦。
    当他看到波伦吃完饭之后离开了餐车,心里挺高兴,想着至少暂时不必为他分神了。
    这时,列车已进入瑞士,正穿行于罗讷河谷的葡萄园中。早饭后大家都逗留在餐车里,只有新娘子要回房间去梳洗一番。
    不一会儿,马歇尔也离开了餐车。不过他事先已得到康得丝的保证,在他回来之前决不和家里人分开。
    过了很长时间,温哥特对大家说辛西娅好象去得太久了。希尔兹说他去看看。其他人:伊芙琳、福伯斯、康得丝、温哥特和艾娃,也离开餐车移到了酒吧。
    他们正在酒吧里坐着,忽然希尔兹带着一个列车员冲了进来。
    希尔兹脸色阴沉地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一桩惨祸,是——辛西娅……”
    “辛西娅?”温哥特立刻站了起来:“她怎么了?”
    “她——”希尔兹说不下去,他抬起一只手无力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让我去看看。”福伯斯大夫说。他站起身跟着希尔兹和那个列车员走出了酒吧。其余的人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辛西娅和温哥特的那个房间关着门。列车员把门打开,希尔兹让到一边,福伯斯大夫走了进去。其他人也都挤到门口
    大夫的身体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大家只能看到辛西娅是躺在还没收拾的双人床上的。过了一会儿,福伯斯转过身来,轻声说道:“她死了。”
    “死了?”温哥特喊道,“让我看看她!”其他人也都跟着喊。
    “这可不那么好看,”福伯斯说。不过,在大家的一再要求下他还是耸了耸肩让到一边。
    辛西娅仰面躺在床上。她衣着整齐,圆睁着两眼。乍一看也看不出她是怎么了,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灯,车窗外又是暂时的黑暗,过了半天列车才重新回到阳光中。
    这时,在门口张望的人们看见一段铁丝歪歪扭扭地绕在她的脖子上,紧贴着下巴,那样子很怪。事后人们猜想她当时一定全力挣扎,上下左右地摇着头,所以凶手才干得这么不利索。但凶手还是成功了:一截铁丝残忍地勒进了她的喉咙。
    “她是被勒死的。”福伯斯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可他觉得好象总该说点什么。
    伊芙琳和温哥特被搀开了,其他人还呆呆地站着。有人到马歇尔的房间里去通知他。听到这个噩耗,马歇尔脸色铁青,嘴唇煞白。
    发生了这样的事,列车上自然忙乱起来。列车员通知了车长,列车长立刻给发生凶杀案的那个房间加了锁,又派人在门前把守。因为无法确定辛西娅被害的准确时间,而从她离开餐车到她的尸体被发现这段时间里列车已从瑞士进入意大利,因此也无法断定到底哪国有权过问此案。最后决定,列车继续前进,直接开往终点威尼斯。
    在希尔兹的建议下,列车长挨着门查问乘客,但谁也提供不出什么情况。希尔兹陪着他从一节车厢走到另一节车厢,结果发现伊芙琳的怀疑是完全正确的,保尔·布赖斯果然是在车上。
    见到希尔兹之后布赖斯解释说,他订这趟东方快车的票是为了和伊芙琳见面,又说他躲在房间里是怕搅挠了新婚夫妇度蜜月。他说他是从报纸上得知他们旅行的消息的。他本打算在回程车上再露面,争取找个机会和伊芙琳谈谈。
    希尔兹和布赖斯一起回到酒吧,参加婚礼的人们已经聚在那里了。只有康得丝不在,她说要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一会儿。马歇尔没有去陪她,因为他看见波伦也在酒吧里,自己可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久,布赖斯就回去了。
    伊芙琳想起了丈夫留下的那封信,现在温哥特果真可以得到辛西娅的遗产了,会不会是他杀害了女儿呢?可是温哥特兄妹俩在辛西娅离开餐车之后一直待在那儿,而且温哥特的确为他新娘的惨死而悲痛万分。艾娃还特地回她的房间给他取了几片药。
    当艾娃取药回来时,东方快车已接近旅程的终点。此时列车正向东行驶在连接威尼斯和陆地的堤道上。马歇尔看到马上就要到站了,起身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说他去叫一下康得丝。可是他没走多久就匆匆赶回来,十分焦急地说,康得丝不在她的房间里。然后他指着波伦问道:“我走以后他有没有离开过?”
    酒吧里的人都证明波伦一直在那儿。马歇尔只得摇摇头说:“那她上哪儿去了呢?我们得搜查一下全车。”
    其他人都同意。他们很快找来了车长。车在堤道上离车站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没人能离开火车。经过搜查并没有找到康得丝,她消失了。
    这时伊芙琳忽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木箱。“行李车上有个大木箱子,”她语无伦次地说,“在巴黎装上车,我看见的。那大小装得下一个人,去看看,快点!”
    这群人拥到了行李车。正象伊芙琳说的,那地方果然有个木箱子,上面的标签上写着“彼得森——桑塔·露琪亚车站——威尼斯”。
    “来吧伙计,把它打开!”希尔兹命令道。
    列车长犹豫了一会儿,耸了耸肩,从行李车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撬棍撬开了箱盖。里面是空的,大家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个箱子的确很奇怪,在靠近箱底的地方有些小孔,象是些通气孔。虽然大家都看到箱里并没有装着人,可那家伙很可能就是装人用的。
    几分钟之后,列车又开动了,不久便稳稳地停在了威尼斯车站。
    几天之后,看到威尼斯的警察在这两件案子上都没有什么进展,罗宾斯家的这群人便飞回了伦敦。布赖斯则直接回纽约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伊芙琳也无心追究他与罗宾斯化妆品公司之间的磨擦。
    希尔兹一直通过电话与威尼斯警方保持联系。在两星期中他得到的唯一消息是火车上那个神秘的木箱一直没人去取。
    刘易斯到伦敦主要是为了和艾娃约会,他们几乎天天见面。
    只有马歇尔待在伦敦是真正有明确目的的。他相信不管怎么说史蒂文·波伦也和康得丝的失踪有关。威尼斯的警察审问了波伦之后把他放了。波伦立刻回到伦敦。马歇尔毫不费力地盯上了他。不久马歇尔就发现波伦在伦敦有帮不三不四的朋友,他有好几个住处,经常搞一些通宵晚会,有的一搞就是几天几夜。
    当马歇尔刚开始跟踪波伦时,他并没什么明确的计划。起初他不想被波伦察觉,但后来波伦发现了他。马歇尔决定改变战术,故意让波伦看到自己,给这个英国佬来个心理战。
    这战术很成功,最后波伦开始反抗了。有几次,当波伦看到马歇尔在跟踪自己时,他冲到马歇尔面前火冒三丈地吼道:“你老缠着我干吗?离我远点!”马歇尔只是耸耸肩走开,但很快又跟上波伦。他希望把波伦拖垮或者逼得他狗急跳墙。
    与此同时,伊芙琳收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自称是个巫师,说她一直从所谓“那一边”收到辛西娅的消息。据她说,辛西娅急于和亲朋联系。她建议在辛西娅和康得丝住过的那个公寓举行一次降神会,并尽量让当时在东方快车上的亲朋都到场。
    伊芙琳当然是半信半疑。她把这事告诉了其他人。他们都认为这个巫师是个骗子,想借东方快车上的案子出名。不过大家又对这样一个降神会感到很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最后伊芙琳还是给巫师挂了电话,把降神会订在两天之后。
    那天晚上,伊芙琳、希尔兹、福伯斯、马歇尔、刘易斯、温哥特和艾娃刚在公寓里聚齐,巫师就准时赶来了。她叫丽娜·布拉姆,是个中等年纪的矮胖女人,说话带着浓重的欧洲大陆口音。
    大家坐好之后,她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关上了窗帘和灯。这时屋子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寂静。她点燃一支蜡烛,让大家安静,便闭上眼,低下头去。
    过了很长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屋子里很静,只是偶尔有谁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突然,从那个女人的方向传来一种可怕的嘶嘶声。那声音越来越尖,然后戛然而止。同时,从烛光那边传来一种灵魂附体的,不带一点口音的话语:“如果你们想找到我妹妹,那一定别忘了火车上的那个箱子。她失踪后那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可在装上火车时那里面藏着一个人。那人后来钻了出来,抓住她一起跳下了火车……”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又变成了可怕的嘶嘶声。接着又是一片寂静。蜡烛越烧越短,人们也越来越不耐烦。最后黑暗中传来了希尔兹的声音:“完了吗,布拉姆夫人?”
    话音没落,那张桌子忽然蹦了一下,接着就这样不停地上下跳起来。混乱中,从巫师那里传来一声尖叫。黑暗中,那声音嘶哑凄惨十分瘆人:“他——杀——了——我——”
    蜡烛灭了,桌子也掀翻在一边。
    “开灯!”希尔兹喊道。
    刘易斯第一个摸到开关。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只见巫师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福伯斯冲过去给她号脉,其他人都退到了墙边。
    “她还活着,”大夫说,“好象是休克了。”
    大家看着福伯斯摩娑着她的手腕,又扶起她的头左右摇动,直到她最后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福伯斯大夫问。
    那女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坐了起来。她接过大夫给她倒的一杯白兰地,喝了下去,然后向四周看看,嘴角上露出一丝笑容。
    “没错,”她点点头,“我真的沟通了。这不是开玩笑。”
    她又喝了一杯白兰地,然后疲惫地点点头,说她有事想告诉大家。
    她承认,这降神会的前一半是她自己作的戏。她说她收到一封信,里面装着钱。写信的人许诺,如果她搞了这个降神会,讲了那些有关木箱的话,她会再收到一份报酬。
    说到这里,那女人抬了一下手接着说:“别着急,还有呢。”
    她说降神会上后来所发生的事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只是说:“有时这是会发生的。”她发誓,桌子翻倒和她最后喊的话都不是表演,而是她所谓的“灵感”起了作用。她说辛西娅在挣扎着想与她沟通,但无法表达出来,除了大家最后听到的那四个字“他杀了我”。
    屋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该拿这女人的话怎么办好。不过大家看到至少丽娜·布拉姆自己对她所说的话是深信不疑。
    希尔兹问她能不能把那封信给他们看看,并要她如果再收到那人的信或报酬的话通知他们一下。那女人满口答应下来。
    她走了以后,其余的人都留在公寓里,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他们所能想到的最理智最实际的解释是:屋子里的某种能量释放引起了桌子的异常运动。那巫师由于太神经质而进入了一种恍惚状态,想象她听到了那句话并复述了出来。或者——大家都觉得这简直不可能——那女人真的和棺材里的辛西娅沟通了。
    第二天丽娜·布拉姆给希尔兹送来了那封信。信是手写在一张普通信纸上的,内容和巫师说的完全一样。
    希尔兹去找了伦敦的一个笔迹专家,但没有什么收获,又把信送到警察局。警察对此并不感兴趣。最后他给威尼斯警方寄了一个复印件,这事就算完了。
    马歇尔和刘易斯决定在伦敦再呆一段时间。其余的人带着辛西娅的尸体回了美国。辛西娅也被埋在马里兰州罗宾斯家族墓地里。东方快车上的这两桩奇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四章
    以下是亨利·福尔斯在新苏格兰场③向罗伯特·科温顿警官作的供述:
    大约三个月以前我接到一个电话,约我到伦敦的罗宾斯化妆品分公司去一趟。打电话的人说他叫刘易斯·罗宾斯。
    见到罗宾斯先生之后,他雇我对菲利浦·温哥特进行一次调查。第一次见面他并没有告诉我他想知道些什么,只是让我了解温哥特的一切,他的生意、私生活和背景。
    当然,我已经从报纸上得知他的妹妹不久前嫁给了温哥特,又在最近的一次旅行中在东方快车上被谋杀了。可是第一次见面时,罗宾斯先生并没有提这事,我也就没有多嘴。
    此后的几天我一直日夜盯着温哥特。我也盯上了他在总督街的那间老字号商店。我还检查了他的各种法律文件:汽车执照、结婚证、商业执照、财产契约等,看能发现点儿什么。
    开始时,他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不,等等,我还真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当然,我指的是他前妻的死。她是莫明其妙地摔死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伦敦所有的报纸都报导过这件事。不过,要是和他第二个妻子,也就是说罗宾斯家的这个姑娘的死联系起来,好象……
    而且,我说过,温哥特乍看起来就是他装的那副样子。因为他的生活很有规律,白天待在店里,夜里就回他在伊顿广场的公寓。偶尔他也回米德兰的家去一两趟。我发现他那个挺漂亮的妹妹大部分时间住在米德兰,但也经常到她哥哥的公寓去住。我查到她的名字叫艾娃。这里我应该提一句,刘易斯经常和这兄妹俩在一起,而且对温哥特小姐很着迷。
    因此我觉得这才是他雇戏做调查的真正目的。他,罗宾斯先生,想在和那个姑娘陷得更深之前对她的家庭有更多的了解。
    请注意,我在监视温哥特的同时,一直在查寻有关他的法律材料。这期间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这些材料本身都没问题,但我渐渐地注意到这里面缺东西。比如说,没有五年以前有关温哥特的任何记录。我甚至找不到他的出生证。
    很自然,这使我觉得非常,呃——奇怪。特别是我想到你们警察在调查温哥特前妻之死时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个毛病。
    我把这个情况向刘易斯汇报之后,他也觉着这事非同寻常。可我们俩都不知道这个发现是否重要。
    这次见面,刘易斯向我透露,他确信妹妹的死是温哥特造成的,只是还没有证据。他让我继续调查,看能不能发现温哥特和当时在东方快车上的什么人有来往。“我知道他就是指使凶手杀害我妹妹的那个人,”他对我说,“他别想就这么溜了,必要时我不惜亲自出马。”
    我花了不少时间去调查那些不止一次去过他商店的人,以及所有去过他家或他妹妹家的人。这几乎都是白费功夫。但是有一个家伙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好象总是有规律地出现在商店、温哥特的公寓和米德兰他妹妹家。
    “嘿!”我对自己说,“咱们瞧瞧这家伙吧。”
    我改变了常规,开始跟踪他。我的第一个发现是,只是在无人的场合他才和温哥特或艾娃碰头。
    长话短说,我很快就查出这家伙在切尔腾纳姆工作。你们知道,那是政府的电子情报中心。
    这情况使我脑子里闪了一下,可那时我实在想不出这意味着什么。我继续监视他,又花了一些时间查出了他的名字:科林·斯特里克兰。一查出他的名字我就去查资料,了解他的背景。我又找到他过去住的地方,和他的老邻居聊天。
    这儿我得扯开几句。在调查中我总是用一个暗藏的相机偷偷地拍下所有重要的东西。在我和斯特里克兰的那些老邻居交谈时,他们总提起他有个妹妹,而且一再强调他们兄妹俩关系特别密切。
    这下我可糊涂了,因为我在跟踪时从没见过他和任何女人来往。当然艾娃除外。想到这点,我又去查看艾娃的档案。果然,和温哥特一样,也找不到她的出生证。我倒是找到了一个叫艾娃·斯特里克兰的人的出生证。从出生日期看,那人年龄大概和艾娃·温哥特差不多。我自然又去找了斯特里克兰过去的邻居。这次我带上了艾娃·温哥特的照片。
    没错,就是她。他们认出那个自称叫艾娃·温哥特的人就是艾娃·斯特里克兰。
    即使掌握了这个情况,我还是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刘易斯,而是继续去做我唯一能做的事:把全部时间分别花在跟踪温哥特和科林·斯特里克兰上。
    这时,我偶然发现了一个以前监视温哥特时没有注意到的情况:几乎每次温哥特和科林·斯特里克兰见面后,都有一个人到那家老字号去买点东西。那人年纪不小,长得挺壮实。
    我又一次改变了计划,开始跟踪他。在这次调查中,他是第一个对跟踪很有戒备的人。但他并没有发现我。他走路很快,而且拐弯抹角的,第一次还真把我给甩了。
    第二个星期他又出现时我紧紧地咬住了他。最后他终于把我带到了他的目的地。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是苏联大使馆。
    当然,这时我就醒过闷儿来了,可还没容我多想,从两边上来了两个人,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塞进了等在旁边的一辆轿车里。跟你说,警官,当时我真以为自己完了,真的。
    那两个家伙把我按在下面,不让我看见是上哪儿去。我只觉得车越开越快,也搞不清到底开了多长时间。后来车停了,他们把我揪出车子,带进一栋阴森森的楼房。走得很快,我什么也没看清。
    出了电梯,他们把我带进一间小屋子里,让我坐下,然后坐到桌子对面开始审问我。他们说话就象放机关枪。我承认当时完全慌了神。我供出了自己知道的和做的一切。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供出了是刘易斯·罗宾斯雇用的我,以及他雇我的原因。他是我的主顾,我本不该把这事扯到他身上。
    他们要我交出身份证。其中一个拿着我的身份证出去了好长时间。我想他是验我的身份证去了,心情好了一点,但还是不放心。因为如果他们是苏联特工人员的话,要搞清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可不那么容易。要是嫌我碍事,他们可能干脆把我干掉。
    那人终于回来了。他把钱包还给了我,冲另一个人点点头。这时他们才告诉我,他们是SIS,英国秘密情报机关的。
    他们说话毫不客气,让我立刻停止跟踪,忘掉温哥特以及和他有关的任何人。他们说,我虽然清白无辜,可已经搅进了一个有关国家安全的案件。他们不许我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否则就得坐牢。但他们允许我辞掉调查温哥特的工作,也允许我警告刘易斯,调查温哥特是非常危险的——与其说是允许,不如说是要求我去那么做。
    他们开车把我送回自己的办公室。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被带到哪儿去了。
    第二天我找到刘易斯,请他另请高明,并且用最严厉的话警告他忘掉温哥特,早点回美国去。
    刘易斯对我所说的话嗤之以鼻,可能他认为我是被什么人收买了。糟糕的是,他对我说当天晚上他要和温哥特算总帐,因为他相信温哥特想杀他。得,警官,我可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劝他理智点,可我知道他根本听不进去。
    和他分手之后我坐立不安,觉得自己欠了这美国人什么,所以我不顾情报机关的人对我的警告,那天晚上还是去跟踪了刘易斯。再说他们也没有禁止我监视他呀。
    我在罗宾斯化妆品公司外面一直泡到天黑,最后刘易斯终于出来了。他钻进轿车,我在我的车里跟踪着他,并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直接开到了温哥特的公寓。温哥特已在屋前等他。他一到,温哥特就钻进了他的车一起开走了。我仍然跟着他们,而且仍然保持一定距离。他们朝着码头开去。我发现还有一辆车也在跟踪着他们。那车就在我前面,里面只有一个人。
    当刘易斯和温哥特的车接近码头时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很清楚。
    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大火球窜了起来,包住了整部车子。很明显,刘易斯和温哥特都被大火吞没,决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只是为了弄清那第二辆车里的人是谁,在那儿耽搁了一小会儿就立刻离开了。后来,你们也已经知道,从我已经交给警察局的那些照片上可以认出后面车上的人是刘易斯的哥哥马歇尔。我实在弄不懂他为什么要开着温哥特的车。据说马歇尔向你们解释,是温哥特让他开的那车,这样在刘易斯和温哥特谈完之后,温哥特可以开着自己的车回家。就我了解的情况,我认为他的话是可信的。
    说到这儿我还是没有一点概念,到底是谁杀了刘易斯和温哥特。当然,要是我还看不出温哥特是个克格勃的话,那也太傻了。显然,他已经被SIS发现了,而且没被惊动,这样我们的人就可以放长线钓大鱼。这就可以解释警察为什么不急于查清他前妻死亡的真象,尽管他们已经怀疑温哥特就是杀害他前妻的凶手。
    是的先生,我明白不要和任何人谈这些事,我也不会再去想他们。SIS的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还告诉我,科林·斯特里克兰和他妹妹艾娃这两个家伙,在温哥特和刘易斯死后都逃出了国境。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搞不清那天晚上到底是谁把炸弹装进了刘易斯的汽车。
    第五章
    她见他抓起沙发靠垫,心中一惊,猛然意识到他要杀人了。这种恐惧立刻充满了她的整个头脑。但似乎很荒诞,她居然还听到收音机里正在播放《劳拉》的录音。
    “啊——”她呻吟着,“不”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压在脸上的靠垫堵住了。她的叫喊和呼吸都被扼止了。
    她拼命地挣扎着,身体滑出了沙发,直到躺在地上。可那靠垫死死堵在她的脸上。她咬破靠垫寻找着空气,撕断了缠在她牙齿上的纤维。这时,她开始觉得昏昏沉沉,但仍然向两边扭动,想把头挪开。他只是压着,压着。她一点气都喘不上来,最后身体抽搐了一下,死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女仆玛格丽特·卡莫迪夫人进起居室干活时首先发现了尸体。她向警察报案时已经完全歇斯底里了。
    警察接到电话后15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尸体躺在地上,衣着整齐,脸上盖着一个靠垫。
    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凶杀案专家威廉·雷勒侦探。他一共带来三个警察。
    雷勒在确定地上的女人已经死了之后,问那个女仆:“她是谁?”
    “这所房子的主人,”卡莫迪夫人一边回答一边用手绢擦着眼睛,“皮特曼夫人,莉比·皮特曼夫人。”
    雷勒迅速下达了命令。他让一个警察回警车上去打电话叫验尸官和法医来,让另一个警察陪卡莫迪夫人给罗宾斯家的其他人打电话,通知他们这里发生的事,并让他们赶快来。
    雷勒自己则楼上楼下地检查。屋子里乱糟糟的,抽屉被拉开,衣服纸张扔得满地都是,柜子橱子翻倒了,西装和礼服也从壁橱里翻了出来,胡乱地扔在地上。
    警察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拍照、取指纹、进行尸体检查。验尸官说被害者死于晚上6点至午夜之间。雷勒侦探急于在和死者的丈夫或其他亲属见面之前,知道死亡的确切时间。
    亲属们先后来了。马歇尔是第一个。女仆打电话时首先找到了他。接着伊芙琳由希尔兹陪着来了,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福伯斯。莉比的丈夫乔治·皮特曼一小时之后才赶到。他头天晚上出城去了,直到下午给家里打电话时才听到这个噩耗。
    人都到齐之后,雷勒开始分析案情:“从我们已掌握的初步证据来看,这是一起盗窃案——入室盗窃。罪犯作案中撞上了皮特曼夫人,出于惊恐而杀害她。”
    他等了一会儿,看看听众的反应。
    “当然,”他接着说道,“有些情况能证明事实就是这样的。就在这个地区,最近发生了一系列类似案件,幸而前几次屋子里都没有人,因此没有发生暴力事件。”
    “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伊芙琳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
    侦探立刻接了过去:“您为什么这么说?”
    伊芙琳只是摇了摇头。雷勒又追问了一遍。这时,希尔兹开口了:“警官先生,罗宾斯太太这几个月里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他把雷勒拉到一边,简短地向他讲述了罗宾斯家的人在这一年里接二连三被害的事。
    “好的,我明白了。”他讲完之后侦探说道:“其实我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起盗窃案,虽然我刚才是那么对你们说的。”
    希尔兹感到很惊讶:“除了罗宾斯夫人的那句话以外,这案子有什么可疑之处呢?在我看来,的确是有什么人入室偷盗,后来,正象你说的那样,意外地撞上了莉比。”
    “是的,看起来倒真象是那么回事。”雷勒慢条斯理地说。
    希尔兹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侦探心平气和地解释:“听说过有个词叫作‘放烟幕吗?”
    “当然了。”律师点点头。
    “就是说用各种手段让人觉得事情是这样的,而其实不然。”雷勒扫视了一下房间,“这就是我检查房子的第一印象。现在你告诉了我罗宾斯家的谋杀案,我就更觉得可疑了。”
    侦探一时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但他决定盘问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问他们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特别是六点至午夜之间。
    希尔兹和福伯斯都在数英里之外的纽约。有证人能证明他们一晚的行踪。
    马歇尔本来约好和莉比一起吃晚饭的。据他说,晚上八点他到莉比家来接她,但屋里黑着灯。他按门铃、敲门都没人答应。莉比的车也不在车房里。他说他在那儿等了大约半小时到三刻钟。他知道他妹夫乔治·皮特曼不在城里——正因为这样他才邀莉比出去吃饭的。他不知道还能向谁打听她的下落,最后只得走了。当时他并不十分担心,于是直接开车回了纽约。他从英国回来之后,一直住在刘易斯生前住的房子里。
    皮特曼是在华盛顿过的夜,这一点是可以证明的。雷勒挑出的唯一毛病是:根据皮特曼所说的他到达华盛顿的时间来看,他完全可以在六点之后先杀了他的妻子再去华盛顿。
    最后才问到伊芙琳。她在那段时间里的活动可以由福伯斯证明。雷勒主要是想问问,为什么在自己说莉比可能死于盗窃案时,她会冒出一句:“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我可能不该那么说,侦探先生。”伊芙琳犹犹豫豫地说,“我的猜测是没有根据的,所以我想我不该在无法证明的情况下信口雌黄。”
    雷勒笑了笑让她放心:“您可以跟我放开了谈,罗宾斯夫人。这是一次凶杀案调查,我们只有收集一切线索,争取查出真相,才能破案。请把您的想法告诉我。”
    伊芙琳点点头:“我想我女儿可能是被我丈夫过去的一个雇员杀的,他叫欧内斯特·特劳克斯。”
    接着她解释说,几个月前,她丈夫泰勒发现特劳克斯向一家竞争对手出卖公司的新产品情报。她告诉了侦探,她丈夫是如何教训那家公司的头头的。按她的说法,泰勒是“要求赔偿损失。”
    在泰勒被害之后,她继续要求那家公司的头头付那笔钱。那人不愿上法庭,只得接受了要求。但最近他改变了主意,罗宾斯公司只好和他去法庭上评理了。此案不久就要开庭。
    “那么这里面究竟有您女儿什么事呢?”侦探问。
    “她将是主要的证人。”伊芙琳说。“她和欧内斯特·特劳克斯在一个部门工作,而且正是她发现特劳克斯偷窃并出卖罗宾斯化妆品公司情报的。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证据,但我相信我女儿的证词将是举足轻重的。我的律师也这么认为。”
    “我们会仔细审查这个欧内斯特·特劳克斯的。”雷勒一字一顿地说。
    威廉·雷勒是个机敏的侦探。此后的几星期中,他一直为侦破这件凶杀案而日夜奔忙。
    他原希望法医们能通过实验室里的工作,为他的侦破提供些有价值的帮助,可是他们都是空手而来。房间里没有罪犯留下的指纹,倒是发现了乔治·皮特曼、马歇尔·罗宾斯等人的指纹,但那些指纹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尤其使侦探失望的是,和尸体一起发现的那个沙发靠垫上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没有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甚至连被害者的痕迹都没有:既没有咬过的印子,也没有污迹。警察认为完全有可能是另一只靠垫闷死的莉比。但他们在彻底搜查了房间之后,并没有发现那另一只靠垫。
    鉴于罗宾斯家的人在这段相对很短的时间里接连被害,侦探没有排除莉比是被一个家里人或朋友杀害的可能。他严格地讯问了所有的人,特别是死者的丈夫乔治和大哥马歇尔。当然他不能认定这两个人就是嫌疑犯,同时也无法确定凶杀案发生时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场。
    在讯问中,乔治·皮特曼明显地暗示他认为是马歇尔杀了莉比。按他所说,马歇尔和莉比一直在为罗宾斯公司的管理问题争吵。他说莉比认为在家里死了这么多人之后,应该让她丈夫皮特曼进入公司的管理机构,因为他是罗宾斯家族的姻亲。可马歇尔不同意。皮特曼说莉比准备在那次吃饭时告诉马歇尔,伊芙琳在这件事上会支持她。现在只有三个人管事:伊芙琳、莉比和马歇尔,二对一,莉比一定能赢。皮特曼还指出家里只有马歇尔一人是在泰勒、詹姆斯、辛西娅、康得丝和刘易斯被害或失踪时都在场的。
    听了这些分析,雷勒还是找不到马歇尔是凶手的证据。
    欧内斯特·特劳克斯最可能有杀人动机,而且在莉比的记事本里确实发现了:“特劳克斯,晚八点”这么一句话。但是在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有满满一屋子人能证明特劳克斯是在离皮特曼家五英里远的自己家里,而且从晚六点到午夜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天晚上他在家里举行晚会。晚会从下午五点开始直到临晨一点才结束。虽然没有人从头到尾盯着特劳克斯,可是大家都说时时能看见他,因此他不可能有时间开车去趟皮特曼家再回来。当问到他莉比记下的“特劳克斯,晚八点”是怎么回事时,他说那天晚上八点钟莉比是给他来过电话,约他第二天去谈谈。这样雷勒侦探最有价值的一条线索也断了。
    在调查此案的过程中,雷勒照例讯问了皮特曼家的邻居。其中有一位埃尔斯沃思小姐。她是个家道殷实人家的老处女,平时喜欢用一架高倍望远镜窥探邻居的生活。她说最近莉比下午回家后,总有一个男人来找她。那人只待一会儿就走。埃尔斯沃思小姐就此提出了一大堆的假设:什么莉比和那个男人私通啦,什么那人的老婆发现了这事把莉比杀啦,还有,乔治·皮特曼发现妻子不忠把她杀啦,等等。
    雷勒侦探真的按埃尔斯沃思小姐提供的思路开始调查,可结果发现她所说的那个男人原来是罗宾斯家的私人侦探格里格。因为莉比不久就要出庭,所以她派格里格去为她调查特劳克斯的情况。这事乔治·皮特曼也知道。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说明特劳克斯和莉比的死有关。布赖斯因为自始至终参加了特劳克斯的晚会,所以也不在怀疑之列。
    案件发生十天之后,调查有了一些进展。一个窃贼在做案时,在距皮特曼家几英里的地方被抓获了。他叫托尼。警察相信这片地区的盗窃案都是他干的,因此竭力想把他和莉比的死联系起来。
    在严刑拷问之下,雷勒感到托尼很快就要招供了。可是一天早上,人们发现托尼在自己的监号里割开手腕自杀了。
    雷勒无法摆脱他的那种直觉:盗窃现场只是杀害莉比的凶手为掩盖杀人动机所造的烟幕,但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莉比的葬礼之后,皮特曼宣布要在墓地里亲自建一座特殊的纪念碑,以纪念罗宾斯家的所有死者。
    伊芙琳和马歇尔去看望皮特曼时,他的设计才刚开了个头。这将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纪念碑,空心水泥结构,外表覆盖大理石。
    伊芙琳觉得皮特曼想一个人完成这项工程简直不可思议,但考虑到他这么做是为了排遣丧妻痛苦,只好由着他。
    第六章
    岛上一共有十个人。
    约翰·福伯斯作东。他上次到这里旅游时发现了这个一平方英里的小岛,并租下了岛上唯一的建筑,一座雄踞在小岛正中的古堡。
    这十个人是:主人福伯斯,伊芙琳、希尔兹、马歇尔、皮特曼、詹姆斯的法国遗孀吉娜、罗宾斯家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另外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福伯斯宣布,这次度假的原因之一是为了庆贺伊芙琳和朱利安·希尔兹将要举行的婚礼。泰勒死后,他们俩一直共同经营罗宾斯化妆品公司。可是当他们宣布要结婚时,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只有福伯斯处之泰然,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执意要组织这次岛上度假。
    福伯斯事先让人收拾好了房子。他们到达后,就由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负责烹饪和其他一切杂务。
    “这地方真可爱,这么美,”伊芙琳在福伯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设计这次度假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马歇尔却对这地方不以为然,他轻声地对吉娜维芙开玩笑说:“这地方看上去倒象是德拉古拉伯爵④的城堡。”
    的确,这地方人迹罕至,在晚上真有些阴森可怕的感觉。几十间房子门扇紧闭,寂然无声,只有那螺旋型楼梯从底层门厅蜿蜒而上直通顶楼平台。
    不过白天这座小岛则沐浴在阳光里,衬托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下。
    他们游泳,晒太阳,看书,大吃大喝。晚上,伊芙琳和朱利安常常在岛上散步,而且象少男少女那样拉着手。
    这种田园生活开始后不久,人们发现马歇尔和吉娜维芙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一个月前马歇尔和帕梅拉在分居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离婚了,吉娜维芙也把她的孩子留在了巴黎。
    伊芙琳对儿子和媳妇之间的这种关系感到十分不快。她向马歇尔表示了她的不满,甚至建议他回家去,可他根本不听。
    马歇尔还在为另外两件事而烦恼。一是他和皮特曼的关系。自从莉比死后他就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很紧张。但皮特曼也不说是因为什么原因。还有就是他妈妈和希尔兹的婚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能一起商量了,他只好把自己的心事向福伯斯诉说。
    “我觉得我妈妈和朱利安之间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马歇尔说,“我明白,结婚之后他就可以把公司的大权弄到手。实际上他已经从我母亲那里得到了作业务代理人的权利。我真怕他是个想发妻财的家伙。”
    “你究竟是担心你妈妈还是担心生意啊?”福伯斯问。
    “都担心。”马歇尔坦率地回答。
    福伯斯点点头:“这也难怪。你和你妈妈谈过这个问题吗?”
    马歇尔摇摇头,“那有什么用,因为我和吉娜维芙的事她已经把我骂得够呛了。”
    福伯斯就事论事地说:“你妈妈是个非常浪漫的人,可不幸的是你把朱利安给看错了。我说不幸是因为,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我也还有盼头。事实上他们俩真的是情投意合。这样我就更可怜了。”
    福伯斯邀请的两个出人意料的客人是来给大家表演节目的魔术师乔基姆和他的助手吉妮特。辛西娅被害时,这两人也在东方快车上。
    在这次度假中福伯斯请他们来助兴。大家注意到他对吉妮特很着迷,总找各种借口和她待在一起。她的确是个美人,而且似乎对福伯斯也有好感。可是,至少伊芙琳能注意到,乔基姆对他们的这种关系很不高兴,而且,尽管福伯斯根本不去注意他的反应,他还是竭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一天晚上,福伯斯安排乔基姆给大家表演节目。人们都聚到大厅中。一盏聚光灯照亮了表演台和台下观众的脸。一切就序,乔基姆开始登场。
    他穿着紧身夜礼服,外面披一件红色衬里的黑斗篷。那姑娘站在他身边,穿一件齐膝的黑色短裙,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们俩在一起,产生出一种使人心醉神迷的效果。
    乔基姆郑重地向观众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子,修长的手指迅速地比划着。吉妮特给他翻译出来:“乔基姆说,今晚在此为大家表演深感荣幸。他说你们将看到,魔术和生活一样……一切都是虚幻。他感谢诸位光临。”
    魔术师脱下斗篷放到桌上,然后又用手指飞快地比划起来,吉妮特翻译说,是不是请屋子里的哪位从壁炉边的书架上随便抽本书。
    伊芙琳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书交给了乔基姆。他把书拿在手上翻了一下,让大家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然后把书递给吉妮特,让她捧着书站在一边。乔基姆从桌上拎起黑斗篷在空中抖了一下,让它飘落到地上,同时把一只手伸到光柱之外的黑暗中凭空摘出一支玫瑰。
    他从那姑娘手中接过书放在桌上翻开,把玫瑰放在书页间又把书合上。然后他把斗篷在书上一挥,那玫瑰就不见了。吉妮特从台上下来把书交给伊芙琳说:“他说请您拿着。”
    乔基姆的手指又比划起来。吉妮特说:“他请太太随便说个页数。”
    伊芙琳点点头说:“54页。”
    “乔基姆让您翻开那页。”吉妮特说。
    伊芙琳又点点头,翻开了书的第54页。她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从书中拈起一片玫瑰花瓣。
    在吉妮特的指点下这本书从一个人手中传到另一个人手中,每人接到书之前都念一个页数,打开那页时都能发现一瓣玫瑰。
    人们为乔基姆和吉妮特的精彩表演热烈鼓掌。
    魔术师接着进行了一个小时的表演,所有节目都使他的观众着迷。
    其中有一个,乔基姆拿出一副扑克牌,高高地抛到空中光柱之外。吉妮特请观众随便叫一张牌。
    马歇尔大声应到:“黑桃皇后。”
    大家眼睁睁地看见一张牌从黑暗中飘落下来:正是黑桃皇后。起初大家还静静地等着其他的牌落下来,后来他们终于醒悟再也不会出现其他的牌了。于是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
    另一个表演,可能也是那晚上给人印象最深的一个。乔基姆让福伯斯上台来坐在一张直背椅上。吉妮特拿来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交给乔基姆。魔术师一手拿剑,一手从桌上拎起斗篷盖在福伯斯身上,几乎同时,他举剑刺人斗篷,剑锋穿透了椅背。所有观众都惊叫起来。
    乔基姆一伸手把斗篷撩到了剑柄上,只见剑身戳穿了一具骷髅。又是一阵惊叫。他向观众鞠了一躬,转身把斗篷重新蒙到椅子上,然后拔出长剑撩起斗篷。只见福伯斯坐在那儿直眨眼睛。魔术师抖开斗篷高高举起,人们看到长剑穿过的地方根本没有窟窿。掌声更热烈了。事后,大家问福伯斯这到底是个什么把戏,椅子上变出一具骷髅时他上哪儿去了。福伯斯只是摇摇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是被施了催眠术。可是没人相信他。大家都觉得他们是串通好了的。
    节目精采纷呈,使人如醉如痴。最后,乔基姆用手语致词,吉妮特翻译说:“乔基姆说愿大家尽享生活中的魔术。谢谢诸位。”
    第二天早晨伊芙琳决定回岸上去看看,买点东西,希尔兹陪她一起去。
    他们是乘每三天来一次的送给养的汽艇走的。傍晚,当他们回到岛上时来了一场暴风雨。一时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浪滔拍击着海岸。汽艇把他们送到之后,赶在暴风雨加剧前匆匆回去了。
    伊芙琳和希尔兹带着买来的大包小包东西,包括准备送给福伯斯的一副昂贵的金链扣,好不容易才逃出暴风雨。可是他们一到家就得知福伯斯出事了。从上午起他就失踪了,虽然大家已经彻底检查了这座小岛,可就是不见他的影子。
    “我们哪儿都找遍了。”马歇尔筋疲力尽地说:“我真想不出他能上哪儿去。他又不可能离开这个岛。除了那条汽艇,这里没有别的船。”
    “你们搜查整座古堡了吗?”伊芙琳问。
    “没有检查所有的房间,”马歇尔回答,“你知道,上层的几间房子是锁着的。”
    “好吧,”希尔兹忧心忡忡地说:“我们只能把那几间屋子的门砸开了。如果他有可能在里面的话,我们一定得找到他。别的我们也做不了,因为汽艇三天后才会回来。”
    男人们开始准备撬门的工具。伊芙琳心事重重地走进她的房间去换衣服。当她打开一只抽屉准备拿衬衣时,忽然看见她的日记本放在那儿,里面还露出一张纸条。
    她抽出纸条,心里似乎有种什么预感,折开纸条时手都有些颤抖。
    上面是用打字机打出的几行字:
    亲爱的伊芙琳:
    我们就此永诀了。我不再说什么。我将结束我的生命。
    约翰·艾略特·福伯斯
    伊芙琳赶忙跑去把这个纸条给大家看。她说:“我不相信约翰会自杀。,他不会这么做。这一定是个恶作剧。”
    “天哪,”希尔兹摇着头说,“这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尽快和警察取得联系。我建议咱们好歹挺过今天晚上,明天争取能招呼到一条过路的船,给岸上的警察捎个信。”
    暴风雨一阵紧似一阵。岛上所有的灯都灭了。他们认为在黑暗中搜查屋子毫无意义,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那天晚上谁都吃不下饭。他们在大厅中围着昏暗的烛光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伊芙琳勉强在日记里写道:
    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约翰,约翰,约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真难过……
    黎明时风暴过去了。大家都早早地起来,环绕着小岛急切地搜巡着海面上过路的船只。
    直到中午,他们才截到一艘游艇。希尔兹向游艇上的人说明了岛上发生的情况,请他们通知岸上的警察。他们保证一定办到。
    当岛上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警察的时候,伊芙琳觉得心神不定。她一个人在这座古堡里闲转起来,最后来到了顶楼的平台。
    一块石头上刻着的文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围墙上的一块石头,上面只有一行字:“TO ETTITI MOY”。她想那一定是这座古堡的主人留下的。
    当她探出身子,想辨认那些字母时,突然觉得背后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她惊叫着身体向前倒下,扑出了那齐腰的围墙,接着便坠了下去……
    屋外,吉娜维芙正在朝海边走。忽然她听到了伊芙琳的惨叫。吉娜维芙一抬头,正好看见伊芙琳的身体翻出顶楼的矮墙。接着,他在极度惊恐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伊芙琳栽下来,撞在地上,最后躺在那儿不动了。
    可怜的姑娘尖叫着让人们快来,她自己也跑向伊芙琳躺着的地方。
    这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吉娜维芙的喊声惊动,跑了出来。他们看到伊芙琳已经断气,再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后,又都惊恐不安地走开了,只剩下希尔兹低着头待在尸体旁。
    不久警察从岸上赶来了。‘他们原以为是来处理一宗自杀案的,但却看到了另一具尸体。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以最敷衍了事的态度草草处理这两桩案子。很显然,他们对于一帮外国佬到这里来自杀坠楼造制麻烦丝毫不感兴趣。
    当然,警察还是让吉娜维芙作了一个供述,证明她看到伊芙琳摔下来的情况。他们也讯问了所有的人,但毫无结果。因为大家都说当时自己在房间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吉娜维芙也说,她没看见平台上有别的人。警察满意地认为,伊芙琳的死只是偶然失足。这案子就算了结了。
    警察看到福伯斯的绝笔信之后开始全楼上下地搜查他的尸体。但到太阳落山还没有下落,他们决定明天再搜。
    其他人都不愿在这鬼地方再待下去。他们收拾行李走了,把伊芙琳的尸体留给了警察。乔基姆和吉妮特去了巴黎,其他人住进一家旅馆。
    警察把伊芙琳的尸体送走进行了例行的验尸。验尸证明她死于坠楼所受的伤。
    又过了几天,警察在那座古堡地下贮藏室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福伯斯的尸体。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后来,警察归还了伊芙琳的尸体。她也被安葬在罗宾斯的家族墓地里。
    在验尸证明福伯斯的确死于自缢之后,警察把他的尸体运回了他在伊利诺斯州的老家。他的一个妹妹把他葬在了那里。
    第七章
    伊芙琳死后,马歇尔成了罗宾斯家唯一的幸存者。他仍住在绿坪庄园里,并经常来往于罗宾斯化妆品公司纽约总部和新泽西实验室之间。尽管他现在已经有了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的头衔,可是他在经营上却越来越依赖希尔兹。
    吉娜维芙在伊芙琳的葬礼之后和马歇尔一起待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就回巴黎去了。
    从那以后,马歇尔过起了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而且越来越陷入冥思苦想。
    但是,似乎有什么人一直嗅着所有拥有“罗宾斯”这个姓氏的人的足迹。一个秋天的早晨,在距绿坪庄园11英里的地方发现马歇尔的本特利轿车翻倒在路边的沟里。
    警察搜索现场时找不到马歇尔的踪影。不过他们的确看到翻倒的轿车玻璃上有两个弹孔一样的洞,一个在后窗上,一个在驾驶座旁边。在警察把技术员和凶杀案专家叫来之后,证明这些洞的确是子弹打出来的。但现场却找不到一点血迹,车内车外都没有。
    这回,州警察局分管凶杀案的一个警长负责这个案子。他的名字叫沃尔萨姆。曾经领导过调查发生在绿坪的枪击詹姆斯案件的霍根探长这次当他的副手。沃尔萨姆40多岁,中等身材,是个急躁冲动,好发号施令的人。
    “我要让这案子真象大白。”他一看到马歇尔那辆翻倒的车就宣布说:“罗宾斯家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害,而且都找不到凶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被害。这次我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到了绿坪,他们把翻车、弹孔以及马歇尔失踪的事告诉了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他俩听了以后显得十分惊慌。
    “我只能告诉你们,”阿尔弗雷德在回答沃尔萨姆警长的问话时说,“马歇尔·罗宾斯先生前几天一直在纽约。他一定是在从机场开车回家的路上出的事。罗宾斯先生经常事先不通知就回来,所以我无法告诉你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机场的。可能是昨天夜里,也可能是今天早上。”
    警察留在了庄园。他们向各处打电话查问马歇尔24小时内的行踪。沃尔萨姆在给罗宾斯化妆品公司曼哈顿总部打电话时,接电话的希尔兹向他证实马歇尔是头天晚上离开纽约的。希尔兹说,作为罗宾斯家的律师,他本人也会尽快赶回绿坪。
    从打给当地飞机场的电话里得知,马歇尔是在前一天晚上乘一架私人包机大约在午夜前后到达那里的。他去纽约时把车停在了机场。有人看见他在午夜后开着本特利车离开机场。
    沃尔萨姆警长给州警察总部打了电话,让他们发出寻人公告。他还从管家夫妇那儿搞到一张马歇的照片,准备送到报社和电视台。
    沃尔萨姆在讯问了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之后正准备离开起居室,霍根探长走了进来。他把沃尔萨姆拉到一边,告诉他枪柜里似乎少了一支枪。自从上次来办案之后,他一直记着那个柜子,刚才他又到书房里去检查了一下。
    霍根带警长走进书房,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跟在后面。正象霍根说的那样,枪柜中在放左轮手枪的托盘里少了一把枪。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沃尔萨姆转身问阿尔弗雷德。
    “不,不,先生。”阿尔弗雷德连连摇头。
    “少了一把枪,对吧?”警长逼近了一步。
    “对,看来是这样。”阿尔弗雷德附和着。“没错,那托盘总是满的,可我不知道这……”
    沃尔萨姆猛地转向了多琳娜:“你呢?你发现这儿少了一把枪吗?”
    多琳娜被他吓得倒退了两步。
    “长官,”阿尔弗雷德赶紧说,“她不会注意到这事。多琳娜对枪从来都躲得老远的。她怕枪。”
    沃尔萨姆盯着阿尔弗雷德看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一把枪不见了,有人拿走了它,而又有人朝罗宾斯先生的车开枪。”他指着阿尔弗雷德的鼻子说:“你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里离开过这房子吗?”
    这回阿尔弗雷德也吓坏了。“我——”他支支唔唔说不出话来。
    “离开过吗?!”沃尔萨姆追问道。
    阿尔弗雷德惊慌不安地看看警长,又看看探长,“我——是的。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开着那辆大众牌汽车去前面的加油站加油。”
    沃尔萨姆死死盯着他:“你说是一大早,到底有多早?”
    “大,大概七点钟。”
    “我已经告诉你罗宾斯先生的车是在哪儿找到的了,”警长问道,“你说那地方离加油站有多远?”
    管家显得很害怕:“大概,可能,二——三——英里吧。我是说按你告诉我的发现罗宾斯先生车的位置,那是在加油站前面大约二、三英里的地方。”
    “明白了。”沃尔萨姆说道,接着他又顺口补上一句:“希望你到总局来一趟,签署一篇笔头供述。”
    “不!”多琳娜喊起来。
    阿尔弗雷德安慰她说:“没关系,多琳娜。我不会去很久。没事的,你瞧着吧。”他看看沃尔萨姆又看看霍根,最后目光回到妻子身上。“等希尔兹先生来了,要是我还没有回家,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请他去帮我一下。”
    在警察总局的审讯室,沃尔萨姆向管家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不仅问到了他昨夜到今晨的行踪,而且还问到罗宾斯家前几名成员神秘死亡的事。阿尔弗雷德一口咬定他早晨的确是去加油了。至于其他几桩命案,他所知道的只是警察已经掌握的那些。
    虽然管家一再否认,沃尔萨姆还是把审讯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下午。傍晚,希尔兹来了。
    律师很快开始为阿尔弗雷德辩护。他对沃尔萨姆警长说:“我说先生,你没有权力把他扣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并且这样难为他。现在我要求你马上放他回去。”
    “当然,”沃尔萨姆回答得很干脆,“他只是作为证人被讯问。等他在供词上签了字立刻就可以走。”
    “好的。”希尔兹没有多费话。
    趁阿尔弗雷德去舆洗室擦把脸的时候,警长对律师说:“希尔兹先生,我相信您和世界上任何一个警察一样希望澄清罗宾斯一家神秘的凶杀案。”
    “那当然,”希尔兹冷冰冰地说,“但我又是一个律师,罗宾斯家的私人律师。我要保证他们全家,以及所有和他们有关人的利益不受侵害。”
    警长皱了皱眉头,“如果我告诉你阿尔弗雷德可能掌握着解开这些谜的匙钥呢?”
    “噢,得了吧!”希尔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真的会认为阿尔弗雷德——怎么可能,有几个人被害和失踪时他根本不在场。”
    “让我们换个角度来看看吧,”沃尔萨姆说:“在大部分案件中他的确在场,包括——我要提醒你——最近发生的这家最后一名成员,马歇尔·罗宾斯的案子。只要我能发现他作案动机的话,那……”
    希尔兹摇摇头。“我认为你弄错了。”
    “我们走着瞧吧。”沃尔萨姆警长说,“我现在放他走,可我要把审讯继续下去。不久,我还要找他谈的。”
    希尔兹耸耸肩。
    律师仔细地检查了沃尔萨姆准备好的讯问记录。阿尔弗雷德在他认可之后签上了名就和律师一起回家了。
    第二天,世界各地的报纸和电视上都出现了警察局的寻人启事和马歇尔的照片,还有对于全部经过的报导和一句不知从哪儿引用的话:“警方已有一个明确的嫌疑犯。”
    随着消息的传播,警方很快收到潮水般涌来的报告。很多人相信他们见过这个失踪的人。曼哈顿区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声称他曾把马歇尔从机场带到城里。一个加州的女人说她在旧金山看见马歇尔乘电车。马里兰州的一个卡车司机可以肯定马歇尔搭他的车去了巴尔的摩。还有一些报告说在伦敦、巴黎、罗马等地发现了他。
    沃尔萨姆警长对于这些说法一个都不相信。他坚信马歇尔已经死了,可能已经被埋在什么地方,而且凶手就是阿尔弗雷德。因此,没过多久他又把阿尔弗雷德叫去进行第二次讯问,希望能把他拖垮。
    希尔兹也一起去了。他旁听了对阿尔弗雷德的审讯。这次律师在警长提问时没有打断他,但他始终保证着管家的权利不受侵犯。
    事实上律师自己也开始对阿尔弗雷德产生怀疑,因为沃尔萨姆上次提到过要找阿尔弗雷德杀害马歇尔的动机。作为罗宾斯家的律师,希尔兹当然知道伊芙琳对于阿尔弗雷德的女儿以及她和詹姆斯的孩子在经济上所作的安排。已成为家中唯一幸存者的马歇尔早晚会发现这件事。希尔兹知道管家一定能盘算出这一点。他会不会因为怕马歇尔发现这事后取消那些经济安排而起杀心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律师。
    阿尔弗雷德一定已经察觉了律师态度上的微妙变化。在这次审讯中,他开始显得信心不足。当沃尔萨姆一遍又一遍地追问詹姆斯、辛西娅、刘易斯、莉比、伊芙琳的死,以及泰勒、康得丝和现在马歇尔的失踪案时,阿尔弗雷德的回答越来越含糊,几乎是在回避。他还显出一些痛苦、内疚的迹象,浑身冒汗,双手颤抖,声音也嘶哑了。
    最后沃尔萨姆中止审讯,把希尔兹叫到外面低声对他说:“我看他就要挺不住了。”
    希尔兹只能点点头。
    两人回到了审讯室。阿尔弗雷德看到警长又向他逼来,吓得在椅子里缩成一团。
    沃尔萨姆满有把握,只要再声色惧厉地吓唬他一下:“把实话讲出来,阿尔弗雷德·威尔斯,”他一定会全线崩溃。就在这时,屋子里的电话铃响了。
    沃尔萨姆抓起电话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喂?”可听着听着,他却象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了。
    当他挂上电话转身面对阿尔弗雷德和希尔兹时,好象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是巴尔的摩警察局的电话。马歇尔刚到他们那儿去。他没死,也没受伤。他说他得了记忆缺失。警察正开车送他来这儿。”
    “他们没搞错吧。”希尔兹吃了一惊。
    “他们肯定那就是马歇尔。”沃尔萨姆粗声粗气地说。
    “马歇尔先生,他还活着,”阿尔弗雷德喃喃自语道,“,感谢上帝。”
    不久,马歇尔到了警察局。他看上去很疲倦,消瘦了许多,脸拉得老长,胡子也没刮。他的衣服肮脏不堪皱皱巴巴。
    马歇尔开始慢慢地讲述自己的经历:那天夜里,他坐飞机从纽约回来,午夜从机场开车回绿坪。就在后来发现他汽车的那条路上,他受到后面紧跟上来的一辆汽车的袭击。车上有人朝他开枪。后来他的汽车又被挤出马路翻到沟里。
    黑暗中,他钻出车子躲了起来。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在黑暗中咒骂着,号叫着,四处搜寻。马歇尔拼命地从他们那里爬开。后来他就跑啊跑啊。极度惊恐使他受到很大的刺激,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搭了一个卡车司机的车。此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直到今天,走在巴尔的摩的街道上,他忽然恢复了记忆。他去了警察局,那里的人跟他讲了报纸上和电视上有关他的报道,他就给绿坪打了电话。多琳娜告诉他州警正在审问阿尔弗雷德,他又让巴尔的摩警察局给州警察局打了电话。然后他自己就到州警察局来了。这是他所知道的一切。
    警察用打字机打出了他的这番证词,他签了字。后来他还尽最大的努力向警察描述了袭击他的那两个人的样子。
    在这个案子里始终没有一个人被捕。这又成了罗宾斯家族传奇里神秘的一章。
    第八章
    在那次翻车事件之后,认识马歇尔的人都开始对他越来越严重的偏执症状感到担心。
    马歇尔现在独自一人住在绿坪庄园里,实际上过着一种隐居生活。他辞退了阿尔弗雷德和多琳娜,除了偶尔去一趟纽约公司总部之外,不和任何人来往。
    希尔兹是唯一能和马歇尔说上话的人。他也很为马歇尔的现状担忧。
    在伊芙琳被害几星期之后,他就找乔治·皮特曼商量过应该怎么样帮助马歇尔。
    “乔治,”希尔兹说,“我们得帮他一把。他已经完全成了个偏执狂,总觉得有什么人下一个要杀他。他常说有个恶毒的阴谋,要灭绝整个罗宾斯家族。我们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皮特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花了不少时间来考虑发生在家里的事,特别是莉比的死。有时我怀疑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要把他们都杀掉的阴谋。”
    “不可能没有,”希尔兹不同意他的看法,“在那些案件发生时没有一个在场的人是嫌疑对象。”
    “可能的确没有确定的嫌疑犯,”皮特曼说,“不过在这些案件发生时,有一个人倒是都在场——马歇尔本人。”
    “噢,得了,”希尔兹直率地说:“你总不会认为是他把其余的人杀掉的吧。”
    皮特曼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想我不会的。当然,有几次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希尔兹说,“我们该拿马歇尔怎么办呢?找他谈谈行吗?”
    “我很乐意,”皮特曼表示赞成,“只要你出面的话。”
    几天后,希尔兹给马歇尔打了几次电话,可是都没有人接。他就直接到绿坪庄园去找马歇尔。
    看到庄园他大吃了一惊。只见到处是一片衰败景象。他按门铃、敲门,喊马歇尔的名字,可是都没有人应。最后他只好走了。但他总觉得屋子里好象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又过了几天,皮特曼接到希尔兹的电话。在电话里律师显得焦虑不安:“听着,”他说:“我刚接到马歇尔的电话,他说想和咱们俩谈谈,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咱们,事很急。”
    “好的,”皮特曼说,“我说过会和你一起去找他谈……”
    “不,等等,”希尔兹打断了他的话,“听我说。我告诉他我们立刻就去绿坪,可他说不行,我们三个得在你这儿见面,今晚六点……”
    “好吧……”皮特曼刚一张嘴希尔兹又补充说:“还有,就在我接到他的电话之前,我收到了前些时候要的一份罗宾斯化妆品公司的清帐报告……”他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
    “就是说,”希尔兹字斟句酌地说,“帐面上少了2500万美元。我正在追查这些钱的下落。到目前为止已经能肯定至少有500万元是被马歇尔转入了他的私人帐户,然后转到——天知道什么地方。看来这2500万有可能全是他偷的……”
    “然后存入一家瑞士银行。”皮特曼说。
    “我不知道,”希尔兹的声音显得很疑惑。接着他说:“你看,我马上出发,大概六点能到你家。”
    “我等着你。”皮特曼说。
    实际上希尔兹六点四十才赶到皮特曼的住处。皮特曼在等他,可马歇尔连影子都见不着。
    “这一路的交通可真够呛,”希尔兹说:“他还没露面,啊?”
    皮特曼摇摇头:“你没有来以前我一直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七点钟,马歇尔还没有出现。两人又给他打了几次电话,可是仍然没有人接。
    最后希尔兹说:“没办法,我们只有到马里兰去找警察了。”
    他们在新泽西泰塔保洛机场租了一架飞机去马里兰。一下飞机他们就给警察打了电话。等他们到达绿坪时,警察已经先到了,正坐在两辆警车里等着他们。
    希尔兹和皮特曼告诉警察,他们很为马歇尔担心,而且他们估计马歇尔现在就在这房子里。于是警察破门而入,希尔兹和皮特曼紧跟其后。
    屋子里乱得象猪圈。下面几层的地板上满是旧报纸、罐头盒和脏盘子。没有马歇尔的人影。但在二层的浴室里他们看到一幕可怕的情景:水管上、淋浴隔间里、墙土、地板上溅满血迹。可是他们搜查了房子却找不到尸体。
    凶杀案专家和警察技术员又一次进入庄园来取证。
    希尔兹和皮特曼到警察局接受讯问之后都被放了。
    几天之后,警察分析了房子里的所有证据。最令人吃惊的是,经化验浴室里的血迹和马歇尔不是同一血型。血迹是O型的,而警察从马歇尔的医疗档案中发现他是A型血。
    另外,警察在全面搜查了住宅之后,竟找不到一件属于马歇尔的衣物。
    最使警察头疼的还是那浴室里的血迹。后来,当他们扩大了调查范围之后,发现几星期前罗宾斯化妆品公司新泽西实验室中有些试验用血被盗。根据实验室的记录,被盗血样与浴室中的血迹血型相吻合。这样看来,那个凶杀现场可能是伪造的。
    在警察又一次更彻底地搜查住宅时,他们在一个箍着皮筋的信封里发现一叠纸条。这些纸条没有签名,是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母拼成的,所有这些条子都一样:
    你是杀人犯!
    你要完蛋了!
    这种纸条有十几张。看不出它们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马歇尔是怎么收到的。纸条被送到警察局的试验室里进行分析,可是警察没有发现任何指纹或其他线索。
    对于马歇尔下落的调查也就这样毫无结果地搁置起来了。
    几星期后,一具女性的骨骸被海浪冲上了意大利东北部的里雅斯特湾。经过骨骼和牙齿检查,这具尸骨和当地失踪的女人都对不上号。后来发现它和全意大利失踪的女人都对不上号。这份报告被送到了法国国际刑警组织总部。
    又过了一段时间,国际刑警组织最后查到了很久以前在那个地区失踪的康得丝·罗宾斯这个人。后来经过与康得丝医疗、牙齿资料的对比证明这正是康得丝的尸骨。
    不久之后,在马里兰州春谷家族墓地里举行的一个小小葬礼中,康得丝被埋在了她的亲人身边。乔治·皮特曼,马歇尔的前妻帕梅拉和朱利安·希尔兹参加了这个葬礼。
    同一天,皮特曼在墓地里完成了他的那座金字塔形纪念碑。
    纪念碑的正面刻着这样的字句:
    Memorial Standing Here Testifies
    Behind Deadly Rillings Calculate
    Murder Pots Unbeknownst Crimes
    Concealed Mysteries
    -3-83-
    同一年,朱利安·希尔兹和珍妮丝·埃尔加结了婚。在泰勒失踪的那次远航中埃尔加就在“鹰猎者”号上。后来,她在绿坪的追悼会上认识了希尔兹。此后他们俩人经常在英国和美国见面,最后终于订下了终身。
    他们结婚之后买下了绿坪庄园,恢复了它的原貌,从此一起生活在那里。
    案情真相
    泰勒是被他妻子伊芙琳和福伯斯两人杀害的。他生前对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家庭成员都是冷酷无情的。伊芙琳一直忍受着他,直到她爱上了朱利安·希尔兹。福伯斯之所以成为伊芙琳的帮凶,是因为他误以为伊芙琳爱的是自己。他在给泰勒的安眠药中下了毒。按照计划,掩盖罪行真相,转移人们注意力的任务由伊芙琳来完成。她第一个冲进泰勒的舱中,并摔倒在泰勒尸体旁,顺势把事先藏在长袍中的渔刀插进了泰勒的身体。如果福伯斯大夫不是她的同伙的话,在他检查尸体时一定会发现泰勒并非死于刀伤。后来,为了销尸灭迹,他们在暴风雨之夜潜入那间没上锁的舱里,把泰勒的尸体抛出了舷窗。泰勒死亡的准确时间是在游艇刚刚驶过国际日期变更线不久。因为那天早些时候他的一段航海日志注明是“星期四”,而他临死前写的一段却注着“星期五”。
    杀害詹姆斯的凶手是阿尔弗雷德。在黑暗中,他从枪柜里取出一支装着真子弹的枪杀死了詹姆斯,然后把枪扔到桌下,再把那支空枪拿到自己手里。这样灯亮时他手中的空枪可以证明他无罪。而多琳娜则在游泳池中淹死了珀西瓦尔。在混乱中她偶然发现了由于心虚而想从后面厨房溜走的这个招待,意识到可以把杀人罪名转嫁到他的身上。此后为了进一步把水搅浑,多琳娜又把那封匿名信塞进了詹姆斯的旅行箱。这对管家原指望詹姆斯会娶他们的女儿,可是没想到他却和吉娜维芙结了婚。同时他们又考虑到詹姆斯死后伊芙琳一定会给他们的女儿及那个孩子一些经济上的好处。于是他们利用詹姆斯那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合谋杀害了他。
    菲利浦·温哥特为了谋取遗产而要杀害辛西亚;史蒂文·波伦则为了报复而要杀害康得丝。为了不暴露,他们俩人狼狈为奸,交换了谋杀对象。波伦在车厢中勒死了辛西娅,温哥特则让艾娃把康得丝推下了火车。辛西娅是在火车穿过辛普朗隧洞时被害的,因为在黑暗中凶手干得很不漂亮。同时,当人们发现她的尸体时,车窗外仍然是“暂时的黑暗”。康得丝是在堤道上被推下火车,摔进了大海。后来她的尸骨被冲上的里雅斯特湾,正说明了这点。火车上的那只奇怪的木箱是保尔·布赖斯的。他本想绑架这对孪生姐妹中的一个作人质,以此相要挟赖掉伊芙琳向他索取的补偿金。而那个巫师则是由史蒂文·波伦雇佣的。
    刘易斯死于他自造己成的事故。他去接温哥特时,车上装着一枚自制的炸弹。在“引子”中介绍过刘易斯有化学学位,因此做一个爆炸装置是完全有能力的。为了给妹妹辛西娅报仇,刘易斯和马歇尔计划把温哥特引到伦敦码头附近,找个僻静地方把他制服,然后把他和那颗炸弹一起放进他自己的车里,再引爆炸弹。可是没想到炸弹却提前爆炸了。
    正如伊芙琳所猜测的那样,欧内斯特·特洛克斯是杀害莉比的凶手。他假意要和莉比私了出卖情报的事,约好让莉比在那天晚上八点半到他家里来。就在晚会进行的同时,他在另一间屋子里杀害了莉比。深夜,可能是在布赖斯的帮助下,他把尸体运回莉比自己家中。收音机中播放的《劳拉》为案情真象提供了一个隐晦的暗示:在那部经典小说中,劳拉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另一个地方被找到的。
    伊芙琳被害前曾看到墙上刻着一行字。这些字说明了她被害的地点,因为那是希腊语。杀害她的凶手是约翰·福伯斯。他帮助伊芙琳谋杀了泰勒之后满以为伊芙琳会嫁给他,可伊芙琳却要和希尔兹结婚。于是他造出自己已自杀的假象,在杀害了伊芙琳之后才真正自杀。伊芙琳曾读过一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而福伯斯杀害伊芙琳的方法和克里斯蒂的一部著名小说中的情节几乎是一样的。
    马歇尔的翻车事件是他自己一手导演的。他想假装自己被人谋杀,然后带着从公司偷出的巨款逃往瑞士。乔治·皮特曼认定马歇尔是杀害他妻子莉比的凶手,因此那天在朱利安到达之前,他在自己家中杀死了马歇尔。后来他把马歇尔的尸体封到了自己建造的那巨大的纪念碑里。在碑文及下面的日期“3·83”里暗藏着马歇尔的名字。“3”是说把碑文中各词的第三个字母拼在一起:“MARS-HALL ROBINS(马歇尔·罗宾斯)。”另外,把日期中的三个数字加起来是14,这正是马歇尔·罗宾斯英文全名的字母数。这样,这座纪念碑实际上成了马歇尔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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