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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谁杀了鲍勃》作者:【英】斯蒂芬·克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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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14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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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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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3 15:00: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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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开篇
      室外冷得要命。上个月是自有记录以来最冷的月份,现在刺骨的严寒已经露出减弱的迹象。冰雪统治着外面的景象和唯一通向那座房子的道路,这条路穿过的一座小木桥已经摇摇欲坠。白天,明亮的太阳悬挂在晴朗的天空上时,融化的雪水从屋檐上往下滴,在屋檐下又冻成大大小小的冰柱。昨天,罗伯特·布莱克默的专用书房通向院子的落地窗外面还悬挂着七根大冰柱,此刻只有五根了。
      房子里有许多间屋子。四间大卧室,一间起居室,一间盥洗室,一间满是灰尘的阁楼,房子下面还有一间相当大的、目前没有电的地下室。撇开别的屋子不谈,此刻唯一让人感兴趣的屋子只有一间:书房。尤其是,这是罗伯特·布莱克默的书房。对于他的家人和朋友来说,他有个简单的名字“鲍勃”。此时此刻,鲍勃得不到任何帮助。
      鲍勃死了。
      毋庸置疑的是,他绝不是装死,他那冷冰冰的尸体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房怪异的寂静中。屋子里半明半暗,仅有的光源之一来自通向院子的落地窗。光线能射进来是因为晚上总是拉着的深红色窗帘被扯了下来,堆在屋子远端的角落里。
      这间屋子沉重的橡木门紧紧地关着,门锁上插着一把钥匙。无须吃惊,门是锁着的。
      鲍勃那把用斑点皮革和黄铜饰钮装饰的安妮女王式高背大皮椅,摆在从书桌到屋子后面的书架之间。在这里,他的身体藏在黑暗之中。
      另一个光源来自红色皮面书桌上的黄铜台灯。桌子上有支钢笔,一个里面放着一根香烟的烟灰缸,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这些东西平时都在这里。桌子上还有一只翻倒的玻璃杯,杯子里的东西正慢慢地滴在下面的小地毯上。
      书桌上还有一把冰锥、一把羊角锤、一把菜刀、一瓶氢酸,加上一把手枪。这些东西平时不在这里,事实上,今天晚上之前,这些东西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靠墙放着一个临时茶几,上面放着两只维多利亚式样的花瓶。光线照射在第一只花瓶上,里面装着芹菜以及可以假定为水的清澈液体。另一只花瓶藏在黑暗中,如果顺便看一眼,或许你可以假定里面装的也是芹菜和水。
      另一个角落里有个饮料柜,柜子顶上有瓶已经开启的意大利苦杏酒和一个可以放两只玻璃瓶的带锁透明酒架,锁着的酒架里面有只酒瓶。另一只酒瓶在开着门的饮料柜里,在这样的光线下显示里面装着的是深色液体,瓶塞放在一边,仿佛是特意要呼吸美酒的香气。柜子里还有一个冰桶,里面的(你可以假定是)冰正在融化,融化的液体呈深色。
      在月光投射到的深色镶木地板上,可以看到有样东西。如果你花点儿时间凑近仔细查看,可以看出那是一根有点儿弯曲的钢钉。
      屋子里还有一个角几,上面放着一台打字机,打字机上有张纸,上面打着几个字——
      一定是! B.
      鲍勃通常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所以他与妻子各睡一间卧室。
      因此,在此时,说她不知道丈夫不在床上应该是个合理的结论。
      除非是她杀了他。
      无论如何,鲍勃是死了,天亮之前不会被人发现,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都不会被发现。
      因此,这个故事将从这里开始。
      她的丈夫
      六个小时后。
      罗伯塔·布莱克默的丈夫死了。不过此刻,我们必须假设她尚不知道这个噩耗。如果你选择她已经知道,并且认为是她杀了丈夫,这将是个十分奇怪的假设,因为你连见都没见过她,也没听到过故事里与她有关的部分。有点儿耐心,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只是还不到时候。
      让我们来继续这个故事。
      就像屡次提到的,罗伯塔·布莱克默的丈夫,罗伯特·布莱克默——也叫作“鲍勃”,死了。他在楼下,又冷又硬。
      罗伯特·布莱克默过着相当传统的生活,不是那种你认为会有敌人的人。事实上,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根本没有敌人。当然这是指传统意义上的敌人。他终年四十八岁,他的财富都是通过辛勤的工作和对科学的热爱而获得。
      在他的领域,他有过几次杰出的发现,并把一些相当有利可图的发现卖给了制药公司。
      他一向热爱化学,这一点上他与姐姐有着共同的兴趣。在地下室的楼梯下有他的一个化学药品柜,他可以随时在那里进行化学实验。凭着与化学工业界的关系,他收集了大量的化学药品,并始终把它们锁在柜子里面。
      他喜欢做实验,但他不是个粗心的人,不会忽视家人的安全。地下室的门始终锁着,门钥匙连同柜子的钥匙由他亲自保管。
      只有他的直系亲属才可能有机会拿到他的钥匙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复制一把。可是谁会使用化学药品柜呢?
      只有细心的人才会注意到,近几个月来他的生活习惯发生了变化。他减少了饮酒量,每天只抽一根烟。他稍稍改变了生活习惯,但绝没意识到他剩下的时间是那么的少。事实上,直到他临终前几秒钟感到呼吸困难时,他从没意识到他是多么地想活。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死亡已是不可避免,没有什么能予以改变。
      鲍勃看着他的全家照,看着他的妻子罗伯塔·布莱克默、弟弟博比·布莱克默、姐姐芭芭拉·布莱克默的照片,在书房里孤独地死去了。
      他的妻子
      六个小时前。
      罗伯塔·布莱克默,也被家里人亲切地叫作“芭比”,没有睡觉,实际上她毫无睡意,连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她也稍稍有那么点儿喘不过气来。她坐在摆满了香水瓶和化妆品的梳妆台前思考着。今天早些时候,他们为“那事”发生了争吵,那是鲍勃讨厌提及的话题。鲍勃冲着她大喊大叫,脸涨得通红,她甚至怕他会昏过去。她知道他感受到了压力。他拿出香烟猛抽,她知道谈话结束了。他一口把杯子里的白兰地喝干,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到书房继续工作。她听到他锁上了门,他喜欢秘密地工作。鲍勃喜欢保守他的大部分工作秘密,她希望自己对他的秘密知道得更多一点儿。这个秘密不该瞒着家里的其他人,可鲍勃坚持这样做。她知道他会翻阅笔记,最后会下楼到地下室他的化学药品柜那里。他毕生热爱科学,尤其是化学,要是他爱她像爱那些该死的化学药品瓶该多好!
      此刻,她躺在床上,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有点儿恶毒,但她毕竟刚喝了点儿酒。这座房子里的墙壁相当结实,声音不会传上去。她决定立即行动。她打开卧室的门,仔细听了听,没有动静,芭芭拉和博比一定在呼呼大睡。
      到了楼下,她停下脚步,把耳朵贴在书房的门上。她想能听到鲍勃在里面,也许正一边看着材料一边喝着酒,嘴里一定还叼着香烟。如果她要做那事,必须马上行动。她前后看了看,向她要去的方向走去,他会为没有给予她更多的关注而后悔。
      她打开门,完成了复仇后回到卧室,没有注意到过去几个月来一直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香水瓶不见了,现在它在书房里的桌子上……
      九点钟左右,整个家庭聚集在一起,被通知鲍勃死了。尸体是罗伯塔发现的,因为女佣安娜告诉她鲍勃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钥匙还插在书房的门上,她和安娜一起走进去,发现鲍勃死在椅子上。没有眼泪,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此刻,他们都表现出符合社会礼仪需要水平的震惊,并流下适度的泪水。大杯的白兰地用来镇静他们的神经。安娜已经给警察局打了电话,他们说会尽快赶到……
      罗伯塔·布莱克默看来极为哀伤,她绝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在这个寒冷的早上,她意识到他是带着她对他所做决定的愤怒死去的。他不应该保守这个秘密,她爱他,但那样的事不应该成为秘密。她紧紧地握着杯子,喝了一大口。今天将是漫长的一天,警察很快会赶到,而那个秘密也将大白于天下,只是已经无关紧要了。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安娜开了门,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个显然是警员。第二个脱下帽子,解开大衣,掏出警官证递了过去。
      “我是詹森警官,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具尸体。”
      安娜把他们领进屋子里,进门时警员说:“很抱歉,我们来得晚了点儿。桥塌了,我们不得不用绳子滑过来。”
      安娜请他们在客厅里等候,自己进去通知布莱克默夫人警察到了。
      詹森警官和雅各布医生
      罗伯塔·布莱克默正对面色和善的警员抱怨她对詹森警官的小小不满。他们坐在摆放着漂亮家具的起居室里,房间用奶油色和浅蓝色进行装饰,显然是不欢迎一丁点儿泥土的地方。
      詹森警官踩到了外面的烂泥,在屋子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抱怨完后,她转身对警官说:“首先,你必须知道,我非常爱我的丈夫。”
      “我毫不怀疑这点,布莱克默夫人。”警官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我还得问些问题。”
      “嗯,警官,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她微笑着说,忽闪着眼睫毛。
      “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大约七点半,安娜到我房间的时候。”
      “安娜?”他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
      “我们的女佣。”背景中,门铃又响了。
      “她跟了你们多长时间了,布莱克默夫人?”
      “至少十二年了,从我和丈夫结婚的前一年开始。”她掏出手帕,沾了沾眼角。
      “很抱歉,布莱克默夫人,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他听到门厅里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敲了敲门,女佣安娜走进来,宣布又来了个人。
      “雅各布医生,女士。”安娜离开后,一个头发花白的绅士走进屋子,自我介绍道。他沉着的风度和漂亮的蓝西装以及蓝领带,显示他一定是个彬彬有礼的人。詹森认出他是当地的外科医生兼警医。
      他朝医生点点头,说:“我来介绍一下,布莱克默夫人,这位是雅各布医生。”
      “请节哀顺变,女士。”医生鞠了个躬,微笑着说。
      “布莱克默夫人,可以继续吗?”詹森警官问。
      她转过脸来对着警官,说:“就像我说的,安娜跟了我们十二年了。今天早上她来找我,说她给鲍勃送早餐时,鲍勃不在房间里。”
      “那是什么时候?”
      她说话时搓着手,雅各布医生注意到她手上缠着绷带。
      “他没把你吵醒吗?”
      “我们睡在各自的卧室里,警官,这样已经许多年了。”
      “所以安娜来告诉你他不在房间里?”
      “是的,这很奇怪。”
      “接下来你是怎么做的?”
      “我们很快查看了他的卧室。当我们到了书房时,门是锁着的。”
      “从里面?”
      “是的,不过钥匙还插在外面的锁上。”
      “然后呢?”
      “我们走了进去,发现他脸色苍白,身体冰冷地坐在椅子上……”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哭了起来。
      “我很难过,布莱克默夫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詹森警官同情地说,“书房的钥匙还在门上吗?”
      “在我这里,我们出来后把门锁上,把钥匙带走了。”她把钥匙递过去。
      “只有这一把钥匙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
      “很好,谢谢你,布莱克默夫人,我想你可以去休息了,我同雅各布医生到书房看看。”他转过脸对警员说,“彼特斯,请带布莱克默夫人到厨房去,给她沏一杯浓茶,然后再来找我们。”
      布莱克默夫人跟着彼特斯走了,剩下的两个人相互看着,警官说:“雅各布,我们到书房去,看看那里能给我们提供些什么。”
      他们离开起居室进入走廊,正好碰见从厨房回来的彼特斯。
      冰锥和毒药
      冰锥静静地躺在鲍勃红色书桌的皮桌面上,不过昨天早晨它还不在那里。这是一把沉重的铁冰锥,它那适合人手抓握的人体力学设计能使它很方便地把冰刨下来。它的铁头上有根锐利的尖牙,手柄用昂贵的红木制成,用来刨冰足够结实,它也结实到足够用来刺穿人的后脑勺。
      看不出这把冰锥曾用来刺穿人的后脑勺或前额。如果仔细查看,很可能会注意到上面的红色痕迹,你会倾向于相信那是医学专家称之为血红蛋白,而普通人叫作血的东西。
      詹森警官和雅各布医生站在书房打开的橡木门边,最先跳进雅各布脑子里的是气味。他不解地看着詹森说:“杏仁味?”   “氰化物?”詹森看着医生,然后对警员说,“彼特斯,把门关上,别让人来打扰我们。”
      “是,先生。”彼特斯点点头,走出屋子,在身后关上门,把两个年龄稍长的人留在里面商议。
      “你怎么看?”詹森问。
      医生走到书桌前,先看了看椅子上的尸体,然后看着书桌上所有的东西。“看看这个。”他把詹森喊过来,把他的注意力引到他们面前的物品上。警官首先注意到面前的冰锥,他掏出手帕,握着木把小心地拿起来。
      “真漂亮。”他说。
      医生点点头:“对,质量上乘的冰锥。”
      “相当重。”
      “对喜欢饮酒的人来说,这是把价格不菲的冰锥。”
      “看看冰锥的头上,血。”
      “也许是,不过要我说太鲜了些。”
      医生把鼻子凑近闻了闻,不是他所预期的,味道……有点儿甜。
      菜刀旁边有个小小的香水瓶,深色玻璃的瓶身上贴着由22K的金箔和银箔组成的马赛克图形。瓶塞也是深色玻璃,上面镶着一圈银带,银带上刻着两个字母:BB。瓶子里装的不是香水。不管原来装的是什么,现在已经被替换了,有人善意地在瓶身上贴了张标签,上面写着:“氢酸,极其危险。”
      你可以认为那是故弄玄虚,里面装的也许是无害的液体。要是这样想你就大错特错了,里面装的就是氢酸,一般人更愿意叫作氰化物。氰化物不是十分令人愉快的东西,倘若鲍勃喝了它,毫无疑问会死。他的死并不意味着他咽下过这种无机化合物,但也不意味着他没有这样做。
      雅各布医生接着注意的是装饰着精美图案的香水瓶。他没有立刻拿起来,而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漂亮的袖珍手电筒,用手电光照射着香水瓶的表面,在上面没发现任何指纹。詹森警官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赞许。
      “没有指纹,对吧?”
      “什么都没有。”医生回答,“如果有人没戴手套拿它,一定会留下指纹。”他边说边仔细观察着瓶子。
      “那它是怎么到桌子上的?”詹森问。
      “问得好!”雅各布说,“不是被极其仔细地擦过……”
      “就是戴着手套!”警官接口说,走到雅各布的对面。
      “标签上说是氢酸,与味道倒是相符,可是瓶塞没有打开……”他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拿起瓶子拔着瓶塞,“很紧。”他接着说,“可是那味道怎么出来的?”他用力拔下瓶塞,极其小心地嗅了一下。
      “奇怪,闻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他把瓶塞塞回去,小心地把瓶子放回原来的位置。
      医生看着他,说:“遗传基因。”
      “什么?”詹森惊讶地问。
      “很多人相信氰化物有种杏仁味,其实那是误传,只有具有特别基因的人才有闻到这种味道的能力。”他抬起头来,“实际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有这种能力。”
      “可是这味道……”詹森看着医生。
      雅各布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玻璃杯,用电筒照着查看了一番,又闻了闻杯子,然后跪在地板上仔细查看小地毯上的印迹,也闻了闻,最后站起身来。
      “杯子和小地毯上的杏仁味尤其浓。”他扫视着屋子,目光从放着两个芹菜花瓶的临时茶几上掠过,落在墙角的饮料柜顶部那个敞着口的瓶子上。
      “意大利苦杏酒。”他指着瓶子说,“酒洒到了地板上,酒瓶也没盖上。”他看着警官说,“我觉得有人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氰化物上。”
      “把我们的注意力从别的东西上引开?”
      “没错,等做过毒理学化验我们就会知道,不过我在尸体上没看出服了氰化物的迹象。”他瞥了一眼鲍勃的尸体。
      詹森警官走到饮料柜前,从柜顶上看着医生,问:“你认为有人在苦杏酒里放了点儿氢酸以迷惑我们?”
      “有可能,詹森,不过只有经过化验我们才会知道,我可不想亲口喝一口来试试!”
      “说得好。”詹森警官笑着,低头看着柜子里面,又抬头看着透明酒架,然后试图打开它,但没成功。“锁上了。”
      “为什么还有一瓶没放进去就锁上了?”
      “误导我们。不管是谁干的,都是在给我们制造烟幕弹,让我们看不到真相。”
      “你怎么看……”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了,彼特斯探进头来。
      “打扰了,先生,芭芭拉·布莱克默小姐下楼来准备见你。”他缩回头,把门关上。
      詹森看着雅各布说:“老实说,是该同她谈谈了。”
      他的姐姐
      五个小时前。
      芭芭拉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感到有点儿心神不安。她认为听到楼下有动静,也记不清楚窗户是否都关好了,况且天气又非常冷。她慢慢地挪下床,穿过铺着地毯的卧室走到门后,穿上拖鞋,从门后的衣钩上取下睡袍,穿上后下楼去检查窗户。
      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她顺便将前门也查看了一下,确信它也关得牢牢的。带着一颗仍然悬着的心,她走进盥洗室,洗了洗手和脸,最后回到卧室。上了床后猛然想到让她担心的是什么,便又爬起来,走过去转动锁上的钥匙,然后才定下心来睡觉。
      芭芭拉·布莱克默比弟弟罗伯特大十岁。她一直对自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耿耿于怀,总觉得受到冷遇,在家里显得无足轻重,相信她的父母更喜欢她的两个弟弟罗伯特和博比。也许有人会因此得出结论,如此深的积怨会使心理失衡的人产生杀机。在这个故事里,所有的疑点都应该考虑到。
      警官和医生正在询问她:“能给我们说说你的弟弟吗?”
      “他工作得太辛苦,酒喝得太多,烟也抽得太多!”她一针见血地指出。
      “烈性酒?”
      “白兰地、威士忌,他还喜欢甜食和意大利苦杏酒,甚至用糖浆制作方糖。”
      “小小的怪癖?”詹森警官说。
      “不久前他开始抽电子香烟,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把它叫作他的‘小家伙’,总是把它放在书房的烟灰缸上。”她微笑着说。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晚十点左右,在他的书房前。”
      “你没在书房里见到他吗?”
      “没,他进去后锁上了门,他喜欢保守秘密。如果他不在书房,一定会在地下室。”
      “地下室?”
      “对,那里有他的化学药品柜。”
      “很好。昨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不好说。”她看着两人。
      “布莱克默小姐?”詹森警官说。
      “就是芭比……对不起,是罗伯塔。”她停住口。
      “接着说,布莱克默小姐。”
      “我从走廊经过时,碰巧听到罗伯特和芭比在起居室里争吵,我听到他说什么‘哈德利’,可是那话没有任何意义。”她显得有点儿茫然。
      “还有什么?”
      “昨晚,有件事……”她犹豫着又停住口。
      “请说下去,布莱克默小姐。”詹森警官催促道。
      “我起来上卫生间时,从窗户看到博比在外面走。我一定搞错了,外面正在下雪,也许那是个影子。”
      “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
      “不会晚于十一点,可是为什么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去呢?”
      “的确,为什么?”詹森警官说,看着布莱克默。“你白天都忙些什么?”
      “忙我的花园。”她微笑着,“虽然眼下天气很糟,可是我们有温室,我们用发电机调节里面的温度,那里是我种植芹菜的地方。”
      “芹菜?”雅各布医生问。
      “对,鲍勃喜欢吃芹菜。”她看起来由衷地难过。
      “所以,你喜欢总是忙个不停?”
      “只要在身体许可范围之内,我有糖尿病,所以要格外小心。”
      “那每天要注射了?我相信那一定很不容易。”
      “倒也未必,时间一长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要手头有足够的胰岛素和注射器就行,这个家里看起来就像个私人诊所。”她笑了起来。
      “你弟弟为什么减少了抽烟的量?”
      “健康呗,还能为啥?他近来得到坏消息,想尽一切可能维持健康。”
      女佣敲了敲门,探进头来:“有你的电话,布莱克默小姐。”
      她站起身来,问:“可以吗,先生们?”
      “当然可以,不过稍后可能还有问题问你。”
      “我哪里也不会去。”她笑了笑,出了屋子。
      詹森警官也站起身来,看着雅各布医生说:“我们可以再到书房看看,直到博比能接受询问。”
      两人离开了房间。
      羊角锤和菜刀
      羊角锤位于红皮桌面的正中间。这是把质量非常好的锤子,擦得锃亮,二十四盎司的锤头是一个坚固的整体。为了舒适和便于抓握,锤柄上包了一层皮。锤头上的羊角爪十分锋利。这把锤子可以用来完成多种任务:敲进或拔出钉子,砸破椰子的外壳或人类的头颅。屋子里没有椰子。
      不过地上有根钉子。
      书房里,詹森警官看着桌子上的锤子。
      “典型的羊角锤,保养得很好。”
      医生用手帕拿起锤子。
      “重量正合适。”他说。
      “这里干吗要放把锤子?”
      “这里干吗要放把菜刀或一瓶毒药?”
      “公平。”
      医生查看着锤子,上面看不到一丁点儿血迹。此外,尸体上也看不到钝器造成的外伤。难道只是个障眼法?
      詹森警官也查看了地板上另一样东西,他把它拿起来,递给医生。
      “看看这个。”
      “一枚钉子。”
      “一枚弯曲的钉子。”
      “就是说,它是从什么东西上拔下来的。是什么呢?墙上吗?”
      他们在墙上扫了一眼,没发现钉眼。
      “这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
      “看到什么?”
      “明显的东西。”
      “什么是明显的东西?”
      “此刻那东西还不明显。”雅各布冷笑着说。他放下锤子,把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件物体上。
      锤子的旁边是把菜刀。这是把普通的菜刀,二十厘米长的刀身和锋利的刀刃用不锈钢制成,木制刀把。这是切胡萝卜和洋葱之类蔬菜的理想工具,当然也可以切掉人的手指,或用来刺人。
      书房里既没有胡萝卜也没有洋葱。如果有人看过椅子上的尸体,会注意到尸体的十指完整无缺。这个人也会注意到尸体的胸前有一摊已经干掉的血迹,事实上,尸体上有处刺伤。
      “极其锋利的菜刀。”
      “没有污迹,很干净,也许是新买的?”医生有了个想法,可是事情还说不通。要是菜刀曾被用过他会很吃惊,刀刃上看不到一丝血迹,他唯一看到的红色液体是在冰锥上。从他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他十分肯定那不是血,只不过有人想让他们认为那是血。
      “没有明显的东西?”
      “没有明显的东西。”
      “我们得去看看尸体。”
      菜刀被小心地放回到其他物品之间,两人离开书桌,把注意力集中到尸体本身。
      尸体和笔记
      现在,两人把注意力放到鲍勃身上。作为死人,他仍然能告诉他们许多东西。雅各布医生从脸上开始检查,首先注意到他那发青的嘴唇。
      “嘴角边有向下的条纹。”他大声说,“可能是腐蚀线,也许是酸烧伤的?”他扭头对詹森警官说,“可是只有当你想自杀的时候才会喝氢酸。假如是误喝,你会立刻吐出来,那种滋味是十分痛苦的。”
      “那么,是自杀?”詹森警官问。
      “可是杯子在哪里?如果是自杀,他至少……”   “桌子上的杯子!”詹森警官打断他的话。
      “不是那个杯子。桌子和小地毯上都没有灼痕,酸会在桌子上留下灼痕,尤其是在皮桌面上。”医生的注意力又回到尸体身上,接着检查。
      “还有,如果量不大,他应该能尝出来。”他拿出电筒,从微微张开的嘴唇照进口腔里。“嘴里好像有血。”
      “他喝过咖啡吗?”詹森警官问。
      “我觉得没有,没看到咖啡杯,为什么这么问?”
      “地板上。”詹森警官指着地板上像是咖啡粉的东西。
      雅各布看着詹森警官所说的东西。跪下来查看了一会儿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容器和一把袖珍折刀,把那东西刮下一点儿放进容器里,交给警官,说:“我们要尽快送去化验。”
      他站起来,看着尸体衬衫上的血迹,又把衬衫解开一点儿,查看着伤口。“刺伤。”他凑近看了看,“血不多,我相信这不是致死原因。事实上,这么点儿的血……”他若有所思地停住口,又看了看书桌旁边的垃圾桶,里面有棉签和注射器。他直起身子,伸了伸腰,四下打量着书房,发现堆在墙角地板上的窗帘显得很蹊跷。他走了过去。“为什么要把窗帘从钩子上扯下来?”他弯下腰查看着窗帘,“奇怪。”他自言自语地说,“窗帘是湿的。”他直起身子看着詹森警官,“一切都令人费解。”
      “这台打字机呢?”詹森警官站在打字机旁。
      “有东西吗?”
      “有张便条,”他低头看着,“上面写着‘一定是’,签名是‘B’。”
      “B?”
      “自杀笔记?”詹森警官思考着。
      “我认为一定是让人以为是自杀笔记。”
      “B是鲍勃?”
      “也可能是博比或芭芭拉。”医生提醒道。
      “还可能是芭比!”
      “一切都令人迷惑……等等。”医生发现便条是打在一封信函背面的,便把纸抽出来仔细看着。信是哈利街上的一名医学教授给罗伯特·布莱克默的预约,约罗伯特去讨论他不断恶化的健康状况和近来治疗的结果,同时通知他下一次化疗的时间。
      雅各布医生从信上抬起头来,说:“我想罗伯特·布莱克默患了癌症!”
      枪、香烟和地下室
      香水瓶旁边是一把擦得锃亮的手枪,这是一把史密斯·威斯顿686左轮手枪,枪管长六英寸,可以发射六发点38子弹。这把手枪威力巨大,可以给人造成严重的伤害。如果这把枪曾在房子里使用过,一定会有人听到,而且鲍勃的尸体上没有枪伤。另外,这把枪很重,无疑可以当作大头棒使用。
      雅各布医生拿出手帕,拿起枪仔细查看着。他打开弹仓,里面仍然装着六发子弹。
      “弹仓是满的,如果有人开过枪,一定补上了。另外,尸体上没有枪伤。”
      “如果开过枪,一定会有人听见。”詹森警官说。
      雅各布医生点点头,又查看了枪管和枪把,没有发现血迹或头发。
      “看不出这把枪曾被用来击打鲍勃,更别说对他开枪了。”他把枪递给詹森警官,补充说,“又是一个障眼法。”
      詹森警官查看了一下枪,把它放回到桌子上。两人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烟灰缸和放在里面的一根香烟上。
      这根香烟实际上是根设计成标准香烟模样的“电子香烟”,其实就是个小型的液体汽化器,由三个基本部件组成:药筒、喷雾器和电池,药筒里的溶液相当于四十根香烟的量。
      雅各布医生弯腰观察着香烟,从衣服里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镊子,把香烟夹到他的手帕上。
      “许多人使用这玩意儿,他们认为它比普通香烟对健康有利。”
      “难道不是吗?”
      “这个嘛,长期将尼古丁吸入肺里的后果还不能确定。”
      “那干吗要用它们?”
      “它们不产生有毒的烟,那是导致肺癌的元凶。”他看着詹森警官,“没东西燃烧,所以不会吸入副产品,唯一吸入的毒素是尼古丁。”
      “是不是对健康好点儿?”
      “正像我说的,这问题还在争论中。”
      警官看看香烟,又看看医生:“你可以用它来毒死人吗?”
      “有可能,但必须化验过后才能知道。”
      雅各布医生把香烟放回烟灰缸里,对他刚才说的有了些想法。
      “下一步做什么?”他看着警官问。
      “实验室?”
      “地下室里的化学药品柜?”
      “对,我想需要看看柜子里都有些什么。”
      两人离开书房,把门锁上,在彼特斯的陪同下穿过走廊。地下室的门上挂着一把锁,但没锁上,这样的安全措施使他们觉得奇怪。他们推开门,立刻闻到一股烟味和强烈的化学药品的酸味。
      詹森警官摸到了开关,可是灯没亮。
      “没电。”
      雅各布医生拿出手电筒,一道强光照射到楼梯下的地面上。
      “到处是碎玻璃,有人砸烂了柜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他四下看了看,说,“没有灯和防毒面具,我们不能进去,里面太危险。我们最好把门锁上,不要让人进去。”
      当手电筒照射到墙上时,他发现墙上有血迹,还有部分血手印。再看门把手时,发现上面也有血迹。
      “有人把自己割伤了。”
      他们离开地下室,指示彼特斯把门锁好。
      他们回去时,正好碰到一个人从楼上下来。
      “早上好,先生们,我可以介绍一下自己吗?我是博比·布莱克默。”
      詹森警官说:“布莱克默先生,我想我们需要聊一会儿。”
      他的弟弟
      四个小时前。
      博比不在床上,他一身冷汗,扛着大锤待在外面。
      “我应该这样做,”他心想,“这样他们就不能再不理睬了,我受够他们的冷落了。”他嘎吱嘎吱地在雪地里走着,走到房子前门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那是什么?”他想,“有人在看着我吗?”他透过雪花四下看看,什么也没有,也许自己过于敏感了。他走进房子,脱掉靴子和大衣仔细听着,房子里静悄悄的。他看到灯光从鲍勃书房的门下透出来,此外看不到其他灯光了。人们一定都在床上。刚才是鲍勃在看着他吗?要是知道他干的事,他会生气的。他又看了看书房的门,没问题。
      到他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掉湿衣服的时候,他已经认为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到了早晨,要改变他所做的已经太迟了。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正在读的书——《英格兰国王和女王的历史》。在书的旁边,本来还有一把枪,一把擦得锃亮的枪。此刻,有两件事值得注意:第一,枪已经不在抽屉里了;第二,枪在书房的书桌上。
      博比·布莱克默是罗伯特·布莱克默的弟弟,他真的不想坐下来同詹森警官谈论昨晚做的事。在内心里,博比是个倔强的人,这一点在上寄宿学校的那些日子里表现得十分明显。现在,因为你知道他是个讨厌权威的人,你可能会怀疑他不是个好人,也许是这个家庭的害群之马,甚至认为是他杀了他的哥哥。
      他坐在詹森警官和雅各布医生的对面,抽着烟。他曾向他们敬烟,但被礼貌地谢绝了。
      “为你哥哥的死我很难过,布莱克默先生……”
      “请叫我博比。”
      “可是我们有几个问题不得不问你。”
      博比·布莱克默安静地等着。
      “能给我们说说你的哥哥吗?”
      “他工作得极为辛苦。”
      “他是个化学家?”
      “对,他在大学里研究化学。”
      “你呢?也喜欢科学吗?”
      博比显得挺吃惊。“噢,不,我不是个学者。我的追求更低级,更……肉欲,如果你们懂我的意思的话。”他看着两人接着说,“芭芭拉喜欢化学,他们常常一起工作,在化学方面芭芭拉与鲍勃旗鼓相当。”
      “可是在这个领域里成功的是你哥哥?”
      “是的……可是……”博比·布莱克默停了停又接着说,“这是个痛处。”他走到壁炉前又点上一根烟。詹森警官在笔记本上翻过一张纸。
      “昨天注意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嗯……罗伯塔和鲍勃的争吵算不算?”
      “吵些什么?”
      “没听清,只是当我从走廊经过时听到他们提高了嗓门儿。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吵过,争论是有的,但从没有过激烈的争吵。”
      “你自己呢?”
      “我怎么?”
      “能说说昨晚你在哪里吗?”
      “可以。晚饭后,大约七点左右,我练习了一会儿斯诺克。”他看着两人,“然后出去走了走,透透气。”
      “那是什么时候?”
      “不会晚于十点。”
      “在外面看到什么人了吗?”
      “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我想外面只有雪人!”他笑了起来。
      “雪人和你自己。”警官说。
      雅各布医生看着博比问:“你最后一次看到你的哥哥是什么时候?”
      “一定是十点,我把头伸进书房,说了声晚安。他一定没听到,显然在忙着工作,我便没再打扰他。”他看着两人,又说,“今天早上七点左右,他们发现了尸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不会认为我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吧?”
      詹森警官看着博比·布莱克默说:“暂时我们还不方便告诉你什么。”他扭头看了看医生,接着对博比说,“我想就到这里吧,也许过一会儿还会再找你。”
      博比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后,剩下的两人反复地思考着他们讨论的东西。这时安娜敲了敲门,探进头来:“罗伯特·布莱克默先生的律师布兰先生来了,你们想在他们前先见见他吗?”
      詹森警官当即表示同意。
      律师布兰先生
      安娜再次敲门时詹森警官和雅各布医生正在起居室里等着。
      “布兰先生来了。”安娜行了个屈膝礼便离开了,一个秃顶的矮个子男人在她后面走进起居室。
      “布兰先生,我是詹森警官,这位是雅各布医生。”
      律师点点头。
      “我相信你是罗伯塔·布莱克默先生的律师。”
      “我是。”律师的回答简明扼要。
      “布莱克默先生有遗嘱吗?”
      “有。”律师回答。
      “能让我们知道遗嘱的内容吗?”
      “可以,我就是来向他们宣读遗嘱的,所以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他看着两人,“他的妻子,罗伯塔·布莱克默将得到他的大部分不动产、房子和现金,总计约九十万英镑。”
      警官与医生对视了一眼。律师接着说:“博比·布莱克默将得到四十万英镑;他的姐姐,芭芭拉·布莱克默将得到七十万英镑,外加每年不动产收益中的五万英镑,还有一封给她的信,信没封口,我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句‘为了你所做的帮助’,除此没别的了。”
      “谢谢,布兰先生,如果现在需要去见这家人,就请忙你的去吧。”
      律师离开后,警官看着医生说:“他们都从罗伯特·布莱克默的死亡中得到了一大笔钱,他们都有重大的杀人动机!”
      医生看着窗外。“我觉得我们应该到外面看看,我想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花园里的散步
      詹森警官和雅各布医生披上沉重的大衣,彼特斯锁上书房的门,陪着他们来到院子里。他们打算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天气极冷,雪又开始下了起来,雪地上不可能留有脚印。他们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但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雅各布抬起头,看着积满了雪的屋顶和屋檐下巨大的冰柱,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看那些冰柱间的缺口。”
      詹森警官抬起头来:“那有什么?你能用这么大的冰柱干什么?”
      “可以用来刺人。”彼特斯说。
      两人看着年轻的警员。
      “应该不太好用。”警官说。
      “那伤口不像是刀刺的,更像是这个造成的。”医生说。
      “但那里应该有一摊水。”
      “窗帘。”雅各布医生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说,“这可以解释窗帘为什么会被扯下来,而且还是湿的——藏起一根融化的冰柱?”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认定那刺伤不是致死原因了吗?”   “我们在每个地方看到的东西似乎都指向别的方向。”
      “有人想表现得极为聪明。”
      “那人似乎成功了。”
      三个人站在那里交谈了一会儿,然后穿过花园向车库和花房走去。
      巨大的车库里停着三辆车,都蒙着车罩以抵御严寒的侵袭。车库里有几个架子,上面放着防冻剂、机油和金属清洁剂。看起来车库对他们的调查没有任何帮助。
      走进芭芭拉所照料的花房,他们发现多种冬天的植物正在开花,蓝色的风信子尤其引人注目。他们在花房的后部发现一排正在生长的芹菜,事实上,它们的长势非常好。芭芭拉一定十分精于园艺。他们沿着花房往回走时,雅各布看到长势良好的紫红色大黄,不由得想起他的母亲是如何用大黄来做鸡蛋羹的。再远处是其他颜色的大黄,有深绿色的,也有浅绿色的。
      “我想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詹森说。
      “我们回去吧,天气太冷了。”医生回答。
      彼特斯打开门,他们穿过花园回到院子里。
      三人在花园里的时候,有人从窗户后面注意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这人走到书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不到一分钟,这人又走了出来,把门重新锁上,又回到窗户前,三个人还在花园里。
      而书房的桌子上少了样东西,注意观察的人会发现,枪不见了。
      回到房子里,三人走进起居室,他们有许多信息需要讨论。
      有些想法在困扰着雅各布医生。他们在讨论的时候,彼特斯关于大黄的一句话提醒了雅各布,他忘了大黄除了红的还有其他颜色。
      “可以把书房的钥匙给我吗?有些东西我需要去看看。”他接过钥匙,匆匆地向书房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詹森警官和彼特斯。
      芹菜和大黄
      雅各布站在书房里,四处寻找困扰着他的东西。他看到的或听到的什么东西引发了他的一个怀疑和一个想法,彼特斯随口的一句话把一切都串联起来。那里有个放着两只花瓶的茶几,实际上是两个芹菜花瓶。早先他检查这间屋子时没有予以特别注意,可是除非你收集它们,否则为什么你会需要两个芹菜花瓶?更特别的是,为什么你在同一时刻要用两个花瓶来装芹菜?一个人只在那里坐上一小会儿的工夫,他要吃多少芹菜?他再一次观察着两个维多利亚式样的花瓶,欣赏着它们优雅的造型。
      左边的花瓶里装着清澈的液体和芹菜,右边的那个略有不同。经过仔细观察,以前没注意到的现在显现出来。花瓶里的茎秆呈浅绿色,同芹菜的颜色差不多,虽然它们被修剪得同芹菜一样,但它们实际上是大黄。凑近仔细观察花瓶里的液体,发现液体呈淡蓝色。他弯下腰闻了闻,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他直起身来,虽然还需要化验来证明,他相信花瓶里装的是防冻剂,可是为什么?
      他的大脑开始急速旋转。大黄、防冻剂、电子香烟,它们都把他的思路引向同一个方向。雅各布医生真正需要的是知晓它们是如何被使用的呢?还是又是一次误导?他想起在车库的架子上看到的一瓶防冻剂。
      他再次来到车库,查看着架子上的机油和防冻剂。他拿起这瓶蓝色的液体,仔细查看着它的包装。准确地说,是查看防冻剂的成分。他有点儿困惑,成分与他预期的不同。他抬起头,看到一罐儿金属清洁剂,有了个想法。他查看了一下成分表,笑了。这样才更有道理,但如何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误导。曾有过如此多的“烟”,而他却很难找到“火”。突然,烟雾似乎散开了,被烟雾掩盖的东西统统显露了出来。
      现在,他已完全肯定罗伯特·布莱克默是被谋杀的。没有来自实验室的全面的分析报告,要绝对地确定是很难做到的。可是时间不等人,他相当有把握说服詹森警官接受他的观点。当然,他们完全可以看住嫌疑犯,直到报告出来。然而,如果他能得到对罪行的招供,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他需要那个人承认一切。
      他需要同警官谈谈。
      谁杀了鲍勃
      起居室里。
      安德鲁·雅各布医生环视着屋子里被他召集来的一小伙人。彼特斯堵在门口,尽量使身上黑色的警服与白色的门相协调。詹森警官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使得在他对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脸,而他却能看清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他刚刚听了雅各布的分析,不得不承认,如果雅各布是对的,他的分析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知道该盯着谁。
      罗伯塔·布莱克默、芭芭拉·布莱克默和博比·布莱克默坐在椅子上,尽量显得事不关己,实际上都极为紧张。他们都有为了钱杀害罗伯特·布莱克默的动机,罗伯塔得到了大部分,但博比和芭芭拉得到的数额也相当多。他们也都有要鲍勃死的个人理由。
      雅各布医生走到屋子中间,开始说:“罗伯特·布莱克默今天早些时候被杀,我不能说出准确时间,不过我认为是在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两点之间。你们都没对我和詹森警官说实话。”他让这句话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三个人互相看看,又看看两名官方人员。
      “你对我说,昨晚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看着罗伯塔·布莱克默说,“你对我说你爱你的丈夫,你们从不争吵。可是有几个人提到昨天下午你同丈夫大吵了一架。我有证人说听到你们说‘哈德利’,事实上,他们听到的可能是‘哈利街’的‘哈利’,你丈夫近来常去那里。”
      罗伯塔点点头,然后垂下头说:“没错,我们大吵了一架,他不想……”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当我们代表官方询问你的时候,你不应该隐瞒,那会使你受到很大的怀疑。”接着,他看着博比·布莱克默说:“布莱克默先生,你为什么不提今天早些时候出去过?为什么扛着大锤?是你毁坏了那座木桥,对吗?”
      詹森警官看着博比,说,“今天早上因此耽误了我们很长时间,幸运的是,那里将建一座新桥。”
      “但愿别像原来的那座桥那么危险。”博比大声地说,“多年来,我们每次走过这座危桥时都提心吊胆。它不属于我们,不然我们早就重建了。当地议会一直无所作为,我只是迫使他们行动。”
      “刑事损毁!”詹森警官严厉地说。
      然后,雅各布医生把脸转向芭芭拉·布莱克默。“布莱克默小姐,正是你告诉我们你弟弟扛着大锤在外面的。”
      博比怒视着姐姐。
      “谢谢你给我们指引了方向。”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芭芭拉说。
      “你弟弟罗伯塔是名成功的化学家?”
      “是的,他有许多开创性的发现。”
      “他的钱就是这样挣来的?”
      “是的。”她似乎不大高兴。
      “你不喜欢你弟弟的成功吗?”他看着她,接着说,“我听说你也研究化学?我猜你根本没有你弟弟那样的天赋。”
      “我也有天赋。”她不服气地说。
      “你是他的助手?”
      “岂止是助手?我是他的搭档。”
      “可他的著作没有一部写有你的名字?”
      “没有。”她尖利地说,“他不该得到他得到的赞誉,他的大多数著作都是在我的帮助下完成的。我也应该得到名誉,得到承认。”
      雅各布医生盯着芭芭拉·布莱克默的眼睛,说:“没错,你总是对你弟弟的成功心怀怨恨。你们两个在化学上都有天赋,可只有罗伯特在这个领域里获得了成功。他采纳了一些你的观点,却声称是独立完成的。”他看着眼前这个盯着他的女人,“我相信他让你负责钱上面的事,但在表面的和谐下,你内心里深深埋藏着对他的成功的怨恨。”
      “绝对是胡说。”芭芭拉说。
      “当你发现罗伯塔被诊断出患了癌症……”
      “什么?”博比惊叫道。
      医生扭过头,看着他说:“你的哥哥患了癌症,作为一个骄傲的人,他不想让家人和朋友知道,他只告诉了妻子,并要求她保守秘密。”
      “我们就是为这事争吵的。”罗伯塔补充说,“但他说不想让芭芭拉和博比知道。”屋子里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雅各布。
      他接着说:“几个月前芭芭拉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注视着她,“很可能她在书房里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霍普教授写给罗伯塔的信。”他停住口,看着窗外,然后又回过头看着芭芭拉,“你发现他在化疗,明白了为什么他在进餐时会对口味进行抱怨,正确地说,他没有了口味。由于化疗,他患上了消化不良,对味道的感觉也失真了。”
      “这都是你的臆想。”芭芭拉·布莱克默站起身,“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她向门口走去,可是彼特斯堵住了门。
      詹森警官说:“请坐下,布莱克默小姐。”
      芭芭拉·布莱克默极不情愿地重新坐下。雅各布接着说:“这时候你脑子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用慢性中毒的方式杀死你的弟弟。”听到这里,罗伯塔和博比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怒视着缩在椅子上的芭芭拉。
      “开始用小剂量,然后慢慢地增加,可是用的是种毒药?”他逼视着芭芭拉。
      芭芭拉微微地笑着。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医生,我爱我的弟弟。”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但你非常嫉妒他的成功,而这些成功是在你的帮助下取得的。当你得知他患了癌症,你相信他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你理所当然地认为,即使你杀了他,无非是让他少活几天而已,但你得到了复仇。”
      芭芭拉在椅子上不安地蠕动着,但没吱声。
      “罗伯特是个老烟枪,近来在努力戒烟,是你建议他试试电子香烟的,他很高兴地接受了你的建议。你已经开始实施你的计划,知道一种可以通过香烟起作用的化学药品是乙醇。”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声不吭坐着的女人。
      “你知道自己是多么想杀了他,可直到他死去你都没利用电子香烟下手。昨晚,你发现他死在书房里后,你在书房里做了精心的布置,以迷惑想要找出真相的人。”他走到壁炉边,接着说,“冰锥、羊角锤、手枪、菜刀,统统都是误导。”
      “甚至装着毒药的香水瓶。”雅各布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接着说,“还有胸口上的刺伤,那是在他死后刺的——那是一个即兴的主意,我相信这个主意是你看到冰柱掉下来时产生的。冰柱一定很难握住,但你还是设法用冰柱在他胸口刺了一下,然后扯下窗帘,把冰柱包起来,以掩藏水的痕迹。书房里的一切都在应该在的地方,只有窗帘是个例外,但实际上,像别的东西一样,也是你施放的烟幕弹。”
      “都是蠢话。”芭芭拉回击道。
      雅各布医生接着说:“垃圾桶里的棉签被用来在他的嘴边涂抹氢酸,酸在他的嘴边留下白色的灼痕,使得看起来像服了毒药。可是他没有。那瓶打开的意大利苦杏酒散发出的浓烈的杏仁味,只是为了让人联想到氰化物。”
      雅各布医生停住口,环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大伙儿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目光再回到芭芭拉身上,接着说:“甚至大黄——你知道最后一定会被看出来——也是为了引开人们的注意力。大黄,或至少大黄叶,含有许多有毒的成分,包括草酸。但实际上,需要一口气吃一大堆才有可能中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上罗伯特失去了味觉,你可以在他的食物,也许还有饮料里添加些东西。”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接着说,“大黄事实上吸收的是防冻剂。”
      “防冻剂!”罗伯塔倒吸一口凉气。
      “放在车库里的。”博比说。
      “防冻剂里可能含有大量的乙二醇……”雅各布接着说,“因为液体的味道是甜的,不会引起厌恶,这就是为什么动物或孩子误喝了它会死去,即使只喝一点点。”
      芭芭拉微微笑着,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他需要解除她的戒心,需要不断地施压。
      他抬起头:“可是罗伯特失去了味觉,所以不必予以考虑。我去了车库,仔细查看了防冻剂,然后意识到里面不含乙二醇。防冻剂里含有丙二醇,用来代替乙二醇,因为它的毒性较小,不会造成大的伤害。”他看出芭芭拉在极其专心地听着,他需要她承认某件事。
      “第一个花瓶里面插的是芹菜,不是大黄,但里面的液体不是清水,是纯乙二醇。还有,仔细检查了芹菜后,在顶部发现了一个小孔。很小,但有微微的变色。”他直视着芭芭拉,“那是垃圾桶里的注射器留下的。注射器是你用来注射胰岛素的,因为你患有糖尿病。针孔周围留有乙二醇的痕迹,芹菜里一定被注射了大量的乙二醇。”
      他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女人。
      “你从罗伯特·布莱克默放在地下室的化学药品柜里搞到了乙二醇,很可能是几个星期前——因为今天早上罗伯特·布莱克默砸碎了药品柜,几乎毁掉了里面所有的化学药品。”他转身对罗伯塔说,“你那样做太危险了,不仅可能引起爆炸,碎玻璃也可能割伤你自己。”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绷带。
      回到芭芭拉身上,他又接着说:“可是你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聪明,显然没有与你弟弟相等的智力,很容易看出为什么他能取得成功而你不能。”他在设法激发她的怒火。
      她气得脸通红。
      “说到你的失误,你最大的失误是留下了指纹……”
      “胡说!我是戴着手套……”她连忙收住口,显得怒不可遏。
      “注射的。”雅各布医生替她说完。
      芭芭拉跌坐在椅子上,手伸进手提包里。雅各布得到了需要的招供。
      芭芭拉突然站起来,抽出早些时候从书桌上拿走的枪,指着自己的头,看着罗伯塔·布莱克默说:“真的很对不起。”说着,她扣动了扳机。
      枪里的撞针咔哒响了一声,便没有动静了。
      詹森警官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枪,说:“早上我检查书房的时候把子弹卸掉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铐:“芭芭拉·布莱克默,你有权保持沉默……”
      芭芭拉尖叫一声,瘫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后来,芭芭拉被带走后,四个人坐在起居室里闲谈。
      博比说:“想想看,要是注射器上没有指纹……”
      “什么指纹……”雅各布医生问。
      “没有什么指纹。”詹森警官补充道。
      “可是,芭芭拉说……”罗伯塔插嘴说。
      旋即大伙儿都明白了,芭芭拉指控了自己。
      事件之后
      一个月后。
      安德鲁·雅各布坐在办公室里。验尸结果证明了他的推测,罗伯塔·布莱克默死于心力衰竭,因为乙二醇最终氧化成草酸,影响了鲍勃的中枢神经系统、心脏和肾脏。他还患有低血钙症,严重的胃溃疡并伴有胃出血。
      “地上的咖啡粉”,正像他怀疑的,是混合着血的呕吐物。他摄入的草酸是致命的,即使他觉察到了也无力回天,但很可能他到死都不知道。
      芭芭拉·布莱克默被指控谋杀她的弟弟,将面临谋杀审判。无疑她会为自己做无罪辩护,他无疑将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作证,他将尽最大的努力确保公平获胜。
      不过此刻,他喝了口咖啡,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
      他的工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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