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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棒球投手之死》作者:西村京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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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8 20:43: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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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ll841123 于 2018-1-8 21:03 编辑

    翻译:徐明中



    “你被他骗了。”

    当同事柿本文子对自己这样说时,滋子根本不相信,反而认为文子在妒忌她。小野一彦不会背叛自己,不,他绝不可能背叛自己。

    滋子和小野已经交往了三年。小野曾对她說“如果只是玩玩而已,就不会和你交往”,也曾一再保证“我对你是认真的”。因此,滋子对小野的话一直深信不疑。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小野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滋子在和平百货公司的领带柜工作。三年前的一个夏天,小野第一次出现在滋子的面前。当时,滋子只觉得小野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被阳光暴晒过的脸上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给滋子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那天,小野在领带柜上挑了半天,最后只买了一条最便宜的领带。

    过了两周,小野再次来到领带柜,滋子一看就认出来了。

    当滋子知道小野是个棒球选手后,两人很快就搭上了话。滋子也喜好运动,对职业棒球选手知之甚详,但她并不知道小野的名字。

    听了滋子的疑惑后,小野顿时变了脸色。

    “我是个替补选手。”他神情黯然地说道,“虽说替补选手也有成为正式选手的希望,但我根本没有指望了。”

    “为什么?”滋子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选手为什么会说出如此绝望的话呢?

    小野对滋子说出了自己没有希望的原由。他虽然身体强健,却从没能投过职业选手常用的快速球。“我已经当了三年的替补选手,恐怕到明年就会被炒鱿鱼了。听说棒球队不会起用三年仍然无用的选手,而且我一直受到教练的歧视,他从来不给我机会。如果给了机会是我自己无能也就死了心,这样被淘汰出局实在有点儿窝囊。”

    面对着这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人含泪欲哭的苦脸,滋子既感到惊异,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同情。世上历来就有“悯而生情”的说法,滋子对小野的最初好感就是出于对他的同情。而且,她对棒球选手素来就有一股倾慕之心,这种倾慕之心在这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滋子在星期天观看了替补选手的比赛。球场里只有一百个左右的观众,比赛显得非常寂寥。滋子坐在没有人气的观众席上,两眼只追视着小野在赛场上的身姿。可惜小野表现不佳,在这个替补选手的比赛中也常把球打出界。每当关键时刻,他就会心烦意乱,肩部过度用力,把好好的球打成了直线。经过一阵胡乱地打球,他最后不得不悻悻地离开了投手板。

    “我已经不行了。”小野对滋子说道,“我还是放弃棒球生涯去当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好了,现在转变人生方向也许是明智之举。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好呀。”滋子点头道,“不过,你的合同还有几个月才到期。虽然要等到明年才离开棒球队,在剩下的几个月里你也必须好好打球才行。”

    “是啊,否则连这份薪水都拿不到了。”小野苦笑道。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已经决心放弃自己安身立命的棒球运动。


    也许心存放弃的念想反而会带来好的转机,也许是滋子的存在使小野的心态逐渐趋于稳定。总之,他在以后的比赛中很少出现投球失误的情况。

    小野自己也不清楚发生这样变化的原因。接球手说小野已经不再有投直线球的现象,候补选手的教练也表扬他说:“小野投球总算放开了。”

    由于投球时不再有肩部错误用力的情况,小野投出的球更有生气了。不可思议的好事接踵而至,他以前最不擅长投掷的曲线球也有了突破,由于投球速度加快,球线也带有非常明显的弧度。

    到了九月份,小野迎来了人生最大的机遇。在两名一线投手受伤离开的情况下,小野所属的南铁大象队和号称重量打线的太阳东升队展开了争夺冠军的激烈之战。为了压制太阳东升队由三名选手并列进行的扫垒安打,南铁大象队必须补充新的投手上场。

    小野终于坐上了一线选手的板凳。

    “我真不敢相信会有正式上场的一天。”

    小野对滋子撂下这句话后,就去大阪参加与太阳东升队对垒的三连战。比赛中,小野起初并不引人瞩目,在一胜一平的战况下,他只不过以战败方的投手身份上场就位,这是以六比二败北的第二战。

    但是,第二天的报纸却高度赞扬了小野的出色表现,“在被对方领先四分的严峻时刻,从第四局上场就位的小野给球队带来了好运气。不仅发出的直球有力度,发出的曲线球也很刁钻。他的出色投球有效地压制了太阳东升队的强力打线,使对方第五局没有得分。作为一个优秀的棒球新人,他的非凡表现值得赞扬。”

    报纸对小野大加褒赞,棒球队的教练也认为小野堪以大用,认为他终于经受了考验,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一线投手。

    到了九月末,南铁大象队和太阳东升队之间仅差一点五分。

    在后续的接战中,小野登场就位的次数不断增加,获胜的比率也逐渐上升。而且,太阳东升队认为新人投球手不足为虑的偏见也帮了大忙,以致在最后的三连战中,小野连续上场就位,获得了二连胜。

    社会媒体立刻对小野展开了爆炒热捧。有的报纸通栏大书“新的棒球巨星诞生了”,有的报纸则满怀希望地写着“终于实现了苦等三年的丰硕成果”。

    在南铁大象队取得了棒球锦标赛最后胜利的时刻,小野和那些资深的球队选手一起出席了电视台直播的颁奖大会。体育记者们纷纷热捧小野,称他将是“全日本棒球联赛中的关键人物”。

    滋子感到小野正在逐渐发生变化,不仅往昔的自卑感消失了,而且完全看不到准备结束棒球生涯时的那种沮丧的神情,整个人都充满着自信。现在正是鸿运高照的时刻,他再也不用去百货公司寻购最便宜的领带。随着取胜的次数增加,棒球队也大幅提升了他的工资。小野现在衣履齐整,光彩照人,不仅买了新皮鞋,而且身上穿着英国制的高级西服。

    “明年我要取得二十胜!”小野自信满满,“接下来我要参加今年的全日本棒球联赛,如果运气好,就能买一辆轿车了。”

    “你要好好努力!”滋子开心地说道。心想明年就要和小野结婚了,到那时候,也许体育报刊上都会刊登年轻的棒球巨星和他夫人的大幅照片。滋子一个人美美地遐想着自己蔷薇色的绮梦。



    “你被他骗了!”同事柿本文子正是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来。

    文子说小野有了新的女朋友,她亲眼看到小野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开着高级的进口轿车在外面兜风。那个女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滋子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我相信他!”滋子坚定地说道。

    其实,她也知道小野的变化。自从报纸和电视上不断出现小野的名字以来,年轻的女粉丝不断增加。但她认为那些人不过是粉丝而已,和自己完全不同。况且,小野能重振雄风也是因为听了自己的意见,小野清楚这一点,所以常说“托你的福”。

    尽管如此,文子的话还是在滋子的心中留下了阴影。当小野出现在滋子的公寓时,她忽然想证实这种流言的真伪,虽然她觉得小野一定会一笑了之。

    谁知小野听了并没有发笑,反而说:“你也知道了?本想找个机会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事?”

    “就是她的事。”

    “她?”滋子顿时花容失色,小野口中说出的她,不就表明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吗?

    “她是一家贸易公司社长的千金,那个社长就是我们大象队后援会的会长。”

    “……”

    “我是和球队教练一起被社长叫到家里时才认识她的。”

    “……”

    “她说想和我结婚。”

    “难道你同意了?”

    “我想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

    “我感谢你的帮助,所以想对你有所补偿。”

    滋子感到小野已经变了心,变化如此之快,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她又极不情愿和小野就此分手,于是,双方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滋子似乎在沉默中进行深沉的思考。

    小野已经变心了,怎样才能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呢?如果能使小野再回到第一次在百货公司购买廉价领带时的情景……

    “我明白了。”滋子冷静地说道,“你有选择那位小姐的权利。况且你现在已经是著名的棒球选手,我也不怪你。”

    “你能这样理解我,太感谢了!”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和那位小姐是打算明年结婚吧?”

    “嗯,明年春季或者秋季结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希望你在今年还和我好好相处。我在这期间也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

    “没问题。”小野高興地说道。


    从10月27日起,全日本棒球联赛开始了。

    第一天,由于两队的资深投手登场就位,大象队和对战的日东队开始都没能轻易得分,只是到了第八局,日东队的四号击球手打出的本垒打成了决定打,最后的比分一比零,大象队败北。

    第二天,大象队预定小野登场就位。

    滋子把做好的肉汤灌在热水瓶里,亲自送到小野处。从小野还是候补选手的时候起,滋子就经常精心烹制好肉汤让小野喝了补充体力。

    “谢谢!”小野谢道,“现在正是比赛的时候,如果不喝这种汤,人就没有力气。”

    “从明年开始,社长家的小姐就会代我为你熬汤了。”

    “那还是你做的汤好喝。”小野赞道,突然,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会在汤里放毒药吗?”

    “说什么蠢话。”滋子笑道,“要是不放心,我就喝给你看。”滋子往旁边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肉汤,一口气喝完。

    “好了,没事了!”滋子像孩子似的笑了。

    “我不该这样怀疑你。”小野惭愧地羞红了脸。

    “没关系,你还是努力把今天的球打好!”

    “看我的!”小野自信地拍拍胸膛,和其他选手一起出征了。

    滋子看着那满载着参赛选手的巴士逐渐远去,她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匆匆地跑进附近的女厕所。其实,她在肉汤里放入了致泻剂。

    小野今天会上场就位吧?若是这样,他就会在球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喝下那瓶肉汤。之后,小野将在日本棒球联赛的辉煌舞台上丑态毕露,在拥挤不堪的数万观众面前尝到失败的滋味,他的教练也将对他失去信心。

    滋子想起小野以前对棒球失去自信时的落魄神态,觉得真到了那步田地,他必然会回到自己的身边,那个社长家的千金小姐绝不会再对这种无名小卒产生兴趣。

    滋子回到公寓后,立刻打开电视,发现两队赛前的打击练习已经开始了。没多会儿,赛场上又公布了两队的出球顺序,大象队的投手是小野。当赛场的播音员刚播出这条消息,电视里立刻出现了正在投手练习区里进行赛前准备的小野的身影。

    荧屏上显示了小野上半身的特写镜头,他那张被太阳暴晒成黝黑的脸上充满着自信。滋子心想,用不了多久,这张脸上就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看小野现在的状态怎样?”播音员问道。

    “现在看起来很好啊。”解说员回答。

    听到这儿,滋子一人暗笑。不论是播音员还是解说员都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就是挤满球场的四万五千名观众和小野自己都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下午两点,比赛正式开始。

    日东队的投手是个有着六年球龄的老手,身体肥硕,还是个左撇子。他善于投出如泰山压顶般的慢球,并能出人意料地直接进入棒球本垒的中央,这给大象队击球手的心理带来极大的压力。

    小野的发挥也很好,由于他投出的球都能得到很好的配合,所以在遇到风险的时候都及时地转危为安。

    第三局,虽然处于下位打线,但小野投出的球却使对方三击未中,赢得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滋子死死地盯着电视机画面上显现的小野的身姿。

    第四局,日东队的击球手依然在小野的面前屡屡失误。播音员连连赞道:“小野的右腕技能越来越高超了。”正欲下场休息的小野听到后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接着,大象队的前卫击球手漂亮地击发了对方投来的慢球,把球从右翼打入二垒。日东队投手的路子很怪,虽然没有球感,却对对方造成致命的威胁。

    由于集中了长短五个安打,四个球都难以奏效,使得大象队在短短的时间内取得了四分。

    “大象队取得了四分,小野又将重新上场,这对日东队是个沉重的压力。”解说者说道。

    第五局,日东队开始反击。大象队队员分散在守备的位置上。小野最后一个登上投手踏板。他两只手慢慢地揉搓着,接受击球手新发来的球。

    “小野君真是沉稳冷静,具有大将风度。”解说者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这时,只见那只球从小野的手里吧嗒一下掉在地上,他的身体就像在高速摄影机上常见的镜头那样,慢慢地倒在投手的踏板上。

    滋子心想,终于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电视上的画面突然消失了声音,因为全场四万五千名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击球手迅速向倒在投手踏板上的小野跑去,球场内的队员们也马上向投手踏板集中,甚至连肥胖的教练也离开久坐的长凳,急急忙忙地奔向出事的现场。

    电视机的镜头聚集在投手踏板上,那儿集中了众多的队员,看不到被队员身体遮挡的小野的身影。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播音员问道。

    “不知道。”解说者只是简单地回答,“如果小野做了投球动作后倒下,说明他可能腰部突然错位伤到了腰,但是这次小野并没有做出投球的动作。”

    “他有可能突然中暑吗?”

    “不大可能。今天天气很凉爽,是打棒球的好时机。”

    “啊,担架也送来了,看来小野无法继续投球了。瞧,他还倒在踏板上呢。”

    “也许他发生了心脏停搏的状况,真让人担心。”

    电视画面上,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小野朝球场出口跑去。画面上又出现了一个大特写的镜头,小野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

    “这可有点儿怪了。”滋子看到这个画面后不由得暗自纳闷儿,喝了掺入致泻剂的肉汤就会那样倒下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说实在的,滋子期待的是看到小野用手捂着小腹,从投手踏板上匆忙地奔向场外的狼狈相。

    “现在通知,小野选手已经不能上场参加比赛。”播音员播送了这条新闻。

    接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再次开始比赛。大象队换上一名没有经过充分准备的年轻投手上场就位。他投出的球虽然有一定的速度,但是控球很差,很快遭到了对方的集中攻击,致使球场形势发生了逆转。连播音员和解说员都估计大象队在今天的比赛中,难逃败北的厄运。

    滋子对大象队的胜负毫无兴趣。她只想知道送去医院急救的小野状况如何。但是,尽管她全神贯注地看着球场的动态,播音员却没有一句话提及小野。她调到其他电视频道,情况也是如此。比赛结束后,播音员和解说员进行了冗长的赛事评论。不知为什么,小野的事竟然无影无踪。

    照理说,就是喝了致泻剂也不会死的。滋子这样想着,心里却暗暗地害怕起来。她担心小野也许是几万分之一的特异体质,对致泻剂也会发生强烈的过敏反应。

    不会这样的。滋子这样想象着,又慌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整个人始终心神不宁,滋子原以为在傍晚的新闻上能听到确切的消息,结果晚间新闻也丝毫没有提及小野。


    第二天,滋子打开早晨的报纸,不由得惊愕万分。进入眼帘的是这样一段标题文字:大象队的小野投手在棒球投手踏板上离奇死亡。

    滋子急切地看着以下报道的新闻,“日本棒球联赛的第二战于下午两点开始。当第五局日东队发起攻击时,站在投手踏板上的大象队小野投手突然就地倒下,虽然立即送往医院抢救,但到医院时,已经宣告死亡。警方正对小野的死因展开调查。”

    这段新闻的最后部分又说,当时担心小野投手的离奇死亡会刺激在场的四万五千名观众,所以昨天有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小野为什么会突然死亡?滋子自己也不清楚。想必警方会调查小野身边的相关人事,如果他们分析了装在热水瓶里的肉汤,一定会查明肉汤里混入了致泻剂。

    滋子放下晨报后,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内心交织着失去小野的绝望和自己可能被警方逮捕的恐惧,再没有去上班的心思。于是,她借口自己患了感冒,向百货公司打了电话请假。

    滋子难以安心待在这个狭小的公寓房里,她担心那些警察随时会踢开房门,冲进来给她戴上手铐。虽然不知道究竟要去何处,滋子还是离开了自己住的公寓。为了消除不安的情绪,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只有这样四处乱跑才能稍稍平息心中的恐惧。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的,也不知道走在什么地方。当她走累了,两腿迈不开脚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转回到了住的公寓旁边。滋子在东京举目无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可逃匿的地方。而且,刚才在慌乱中忘了带钱包出来。

    滋子又慢慢地顺着楼梯而上。当她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滋子惊悚地回头一看,只见两名高个子的男子堵在她的面前。刚才没看见,也许是走廊的昏暗隐藏了他们的缘故。

    “你就是草场滋子吗?”一名男子低声问道。

    滋子哭丧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两名男子出示了黑色的证件,滋子一看是警察证。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当那两名男子堵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滋子就明白他们是刑事警察了。

    滋子被刑警带走了。

    一个名叫泽田的刑警负责讯问滋子,他就是在滋子房门前低声问“你就是草场滋子吗?”的那个人。

    泽田对滋子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小野一彦死亡的消息了。”从他的眼神来看,包含着“你不要说什么自己不知道之类的废话”的意恩。

    滋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明白如果自己矢口否认,这个刑警一定不会相信的。

    “请说说你和小野的关系。”泽田说道。

    “你要我说什么……”

    “是否有亲密的关系?”

    “你说有亲密关系就有亲密关系吧。”

    “有没有发生肉体关系?”

    “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吗?”

    “只要回答有没有就可以。”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打算和小野结婚?”

    “没有。”

    “真的没有吗?”

    “是的。”

    “我们已经问过你的同事柿本文子了。你没有对她说过要和小野结婚的打算吗?柿本文子可以作证,你是非常自豪地对她说过你和小野是有婚约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

    “你怎么啦?”泽田提高了嗓门问道。

    滋子露出胆怯的神色,她感到那些刑警已经确信是自己杀害了小野。

    “你和小野原先说好准备结婚的吗?”

    “嗯。”

    “但是小野又有了新的恋人,她是社长的千金。小野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并准备和她结婚,你知道这事吗?”

    “……”

    “你怎么啦?”

    “我不想回答。”

    “那好吧。不过,你最好明白,保持这样的态度对你来说极其不利。顺便问一下,小野在比赛期间,喝过装在热水瓶里的肉汤,那个汤也是你做的吗?”

    “……”滋子继续沉默不语,但是苍白的脸色已经充分地表露了肯定的意味。

    “小野比赛时口里含的就是那个肉汤。而且,他是在参加第五回守备战之前刚喝下那个汤的,现场的九名选手都证实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小野是在喝下汤后不久倒地死亡的,你应该明白这说明什么问题。小野喝下的是你下过毒的肉汤,难道不是吗?”

    “……”

    “你的犯罪动机我们很清楚,原本你和小野说好准备结婚的,但没想到他突然变心了,所以你为了报复,不惜毒杀了小野。是不是?”

    泽田目光严峻地看着滋子,滋子吓得脸色苍白,最后不得不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大声否认道:“我根本没打算毒杀那个人!”

    确实,滋子原本就没有杀害小野的意思,也不想让小野死亡。

    “既然没打算毒杀小野,为什么要在肉汤里下毒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小野,也许你认为是个好主意吧?其实这是个最愚蠢的方法。因为只要小野喝了你做的汤死亡,警方必然会怀疑你。”

    “我真没有杀害他的意思。”

    “人都死了,你再反复地讲这种话已经太晚了。”

    “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没想杀害他。”

    “知道了。”泽田有些怜悯地看着滋子,“如果小野能和你结婚,你自然没有杀害他的动机,但实际上小野已经被杀害了,所以你还是把事情都说了吧。”

    “我是在肉汤里放了药。”

    “好的,你能老实交代,太好了。继续说下去!”

    “我把放了药的肉汤装入保温瓶里交给了他,这是事实。不过我没想让他死。”

    “不要再说这种蠢话!”泽田伸了一下脖子说道,“你要知道,农药是剧毒的毒药,只要少许放入一点儿就能轻易地致人死命。明明在汤里放了农药,还说没想让小野去死,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你以为通过巧妙地装傻卖呆就能蒙混过去吗?”

    “农药?”滋子愕然地看着泽田的脸,“你说农药?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装糊涂了,不是你往汤里放入农药的吗?”

    “我没有放过农药,我只把致泻剂混入肉汤里了。”

    “致瀉剂?”这次轮到泽田发呆了,“如果是致泻剂,怎么会使人死亡呢?”

    “我根本没打算杀害他。我和小野原来是准备结婚的,但他后来又和社长的千金小姐好上了,这也是事实。我当时以为只要让他丧失棒球选手的名声,他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所以,我在送给他的肉汤里混入了致泻剂,让他在比赛的时候失去力气。我以为这样一来,他就会大失面子,球队的教练不再相信他,那个社长的千金小姐也不会对他有兴趣了。”

    “致泻剂……”泽田嘴里念叨着,突然快步离开了讯问室。


    滋子一个人待在昏暗的讯问室里。十分钟后,泽田回到了讯问室,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表情不见了,脸上显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可奇了怪了。”泽田轻轻地自语着,又对滋子说道,“我刚才和鉴别的法医打了电话,对方的回答和你说的一样,汤里确实混入了致泻剂。”

    滋子急忙回答:“我是在肉汤里混入了致泻剂。”

    “不过,法医说汤里还混入了农药。”

    “我没有混入农药,那是真的。”

    “照你的说法,是别人杀害了小野,这要有确凿的证据,你能证明吗?”说到此,泽田意味深长地瞟了滋子一眼,“你最初的想法是让小野失去棒球选手的职业生命,所以,在小野昨天上场比赛的时候,故意送给他混入致泻剂的肉汤。”

    “是这样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开始是在汤里混入致泻剂,但后来一想,无法确定即使这样做了小野就能回到自己的身边,或者说,那时你又对小野加深了仇恨,所以决定趁机毒杀小野。于是,你在汤里又混入了农药。我这样设想没错吧?”

    “我没在汤里放农药。”

    “不是你放的,又是谁放的呢?”

    “我不知道。”

    “你怎么来证明自己只放了致泻剂?”

    “……”

    “你有毒杀小野的动机,而且他是喝了你做的肉汤才死的。所以……”

    “我能证明得了!”突然,滋子大声地叫了起来。

    “你能证明得了?”泽田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能证明什么?”

    “我能证明自己只在汤里放了致泻剂。”

    泽田惊讶地重新审视着滋子的脸,明显地带着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滋子肯定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拿出证明来。”

    “当我把汤送到小野君那儿时,他还笑着问我‘你在里面放过毒药吗?”

    “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这样的事,自己还当场喝汤给他看。”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喝了汤后,虽然严重腹泻,但并没有死掉,所以这就证明了我只在汤里混入了致泻剂。”

    “你就这样来证明自己的行为?”

    “是的。”

    “你说在小野面前故意喝汤给他看。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就不是罪犯,可是,现在最关键的人物小野已经死了,你能不能找出看到你喝汤的人证?也就是说,在你喝汤的时候,除了小野之外,当时还有谁在场?”

    “我想有的。”

    “真的有吗?好好想想,这可是重要的人证。”

    “肯定有的。”滋子语调清晰地回答。她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潮,一边说,一边拼命地回忆着给小野送汤时的情景,她终于想起来了。

    “我去了小野君的宿舍把汤送给他,那时,他的房间里还有个年轻的男子。”

    “也是大象队的选手吗?”

    “好像是的,我看他穿着大象队的球衣。说他是大象队的队员应该没错吧?”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不过我还记得他那张脸,记得他球衣上的号码。”

    “球衣号码?”

    “球衣后背的号码是41号,肯定没错。如果你去向他了解情况,他一定会为我喝汤的事作证,因为他当时亲眼目睹了我和小野君交谈的过程。”

    “是41号吗?”泽田轻轻地自语着,“若是41号,他肯定就是安田龙二。”

    看来泽田也是个资深的球迷。


    第二天下午,滋子突然被释放了。

    泽田只是说了声“你可以回去了”。也许,他们对滋子说的情况进行了调查,但对调查的结果讳莫如深,没对她透露一言。

    滋子就这样离开了警署,心中依然意念难平。是自己真的被无罪释放,还是已经抓到了真正的罪犯?泽田一概没有回答,处理的结果显得暧昧不清。

    滋子还是有些担心,害怕自己会再次被警方逮捕,所以,她的脸上始终没有露出舒心的笑容。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滋子一进房间,就感到非常倦怠,想立刻上床睡觉。她平时喜欢在睡前喝一杯红茶,于是顺手拿来了装着红茶的茶罐。

    她烧开了水,泡了一杯红茶,并在茶里放了砂糖,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

    这时,她突然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因为口里含的茶水异样苦涩,她不由得想起泽田曾说有人在汤里放入农药的事,于是慌忙跑进卫生间里不停地干呕着,只感到喉咙如烧灼般的疼痛。

    “救命啊!”滋子在情急之中推开房门,跌倒在走廊上,发出了求救的呼声。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当看到公寓管理员向她跑来时,昏了过去。

    滋子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她当然不知道,从射进病房的阳光来判断,现在正是早晨。

    “你已经醒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你把喝下去的东西马上吐出来,这很好。如果老老实实地把茶喝下去了,现在大概已经到那个世界去了,你真是幸运。”

    滋子想说什么,但是发不出声来,只感到咽喉部位还在隐隐作痛。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当他走近病床时,滋子看清来人正是泽田警官,她心里倏地一惊:难道他又来逮捕我吗?

    “你受苦了!”泽田微笑着说道,看来他不是来执行逮捕命令的。“不过,正因为你被下毒了,我们才逮捕到真正的罪犯。

    “为了证实你昨天说的证言,我特地找了那个41号队员,他就是内场手安田龙二。没想到安田说你没有喝过那个肉汤,这也意味着你对我撒了谎。我当时很困惑,如果你说的话是真实的,他为什么要作伪证呢?于是我对安田展开了进一步的调查。

    “安田和死去的小野是同时进入大象队的。由于表现突出,他比小野更早进入一线选手的行列,还曾经是新人王的候选人。他和那个社长的女儿也有过交往,似乎比小野更亲密,很早就有了结婚的打算。但是,自从小野成了一线选手,而且名列前茅后,安田的成绩急转直下,不仅击球率下降,在防守方面也常常出现错打的情况。所以,在最近比赛的关键时刻,球队只是偶尔启用他上场。那位社长的千金也离开了安田,转身投入了如日中天的小野的怀抱。我由此断定安田有作案的动机,那就是他对小野的竞争心和妒嫉心。

    “我转变了原先的想法,开始觉得在汤里投入农药的不是你,有可能是安田。因为他只在关键时刻偶尔上场,所以,当九名队员上场防守的时候,他就有时间和机会在放在条凳上的保温瓶里偷偷地放入农药。

    “上述只是我的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悄悄地跟踪他。另一方面,自从你被释放后,外面已经有了一些传言,这可能引起了安田的警惕,他的行动更诡秘了。

    “安田在不知道我们跟踪的情况下离开了自己的宿舍,走进了你住的公寓。他在你的房间里干了些什么我们不清楚,但他是在你回家之前离开的。也怪我当时太大意了,如果你真的死了,应该是我这个警察的责任,现在想想,真要出一身冷汗。幸好你很机警,把茶吐了出来,总算没有生命危险,我们也趁此机会逮捕了安田,他对我们招供了一切。

    “安田认为,只要你死了,警方就会判定畏罪自杀。所以他偷偷地溜进你的房间,在放红茶的茶叶罐里掺入了农药,并用房间里的信纸写下了你的遗书。

    “他说事先看了你放在书桌上的日记本,并仿照你的笔迹写下了遗书。看,这就是你的遗书,是别人代写的遗书。”

    泽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方形的信笺交给滋子。滋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毒杀小野君的是我,真是对不起,我决心以死谢罪。

    滋子抬起头来。泽田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对你说过,在汤中投毒是最蹩脚的杀人方法,现在我要改正这句话。由于你在汤里放入了致泻剂,所以也拯救了你自己。如果汤里只有农药,那我一定会继续怀疑你,直到最后。这样就会进入安田设下的圈套里。由于我知道了汤里除了农药之外,还有致泻剂的成分,就对原先的判断产生了动摇,最后怀疑到了安田身上。所以说,你是被致泻剂救的。

    “反过来说,安田并不知道你已经在汤中放入了致泻剂,他自信一旦出事警方必然会怀疑你,所以就放入了农药,这也成了他最后暴露的致命傷。安田是因为致泻剂才惨遭失败的,这真是十分奇妙的事。”

    泽田对滋子十分钦佩似的点着头,又问:“你现在活着看了自己的遗书,感觉如何?”

    泽田凝望着滋子的脸,笑了。那是真诚无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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